第七百二十四章 各有所谋
扎措的心思,婆娑女何尝看不透?扎措曾有过的女人数不胜数,跟他穿喜服拜过堂的女人也有好几个,可婆娑女所求不是这样。
对扎措的怒意多过了爱意,在婆娑女眼中,他曾令人沉醉凝注的明眸含了虚伪,他曾令人倾心爱慕的俊秀容貌也扭曲了,就连他说出曾渴望听到的承诺都半点也不心动。
“我是天龙寺护法圣女,不是你想玩弄就玩弄,想抛弃就抛弃的贱货!”婆娑女愤怒高喊。
再难诳住她,扎措却也对她生出怒意,咬牙从牙缝儿里挤出低吼:“你到底要怎样?”
“我宁死也不交出解药,要让唐彩儿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要让胡仙仙永远悔恨!哈哈……让她永远悔恨才是对她最残忍的刑罚!”婆娑女的笑容娇媚而怪异,像染毒的火焰在夜色中燃烧。
婆娑女不论怎样都不肯交出解药,胡仙仙也没耐心等了,抬眸看向她问:“你找我挑战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帮番邦打胜仗,而是要打败我,向扎措证明你比我强,对不对?你不肯交解药的真正目的不是让彩儿死,而是要让我痛苦愧疚,对不对?”
“当然!”婆娑女挑眉回答。
胡仙仙得到明确答复后,没有再和她多说,而是向扎措恳求道:“你们同邦同源,你应该能用法术解开她的袖里乾坤,探出她将解药藏在哪儿,你能不能帮我搜出解药?”
不论是逼迫还是讲条件,总还给婆娑女留了点面子,留了点选择权,要强行去搜,那就是让扎措和婆娑女彻底撕破脸了。
扎措犹豫了,胡仙仙平静等待他回答,没有催促没有哀求。
袖里乾坤之术或者说收纳之术,各门各派的诀窍不同,要是不懂诀窍,即便把物主千刀万剐也搜不到东西。
扎措和婆娑女论起来都算姥邦子民,婆娑女的生父乃是金孔雀之身,与孔雀王私交很好,他们肯定修行法门类似。
这个世上,胡仙仙宁死也不愿意求助的人当中包括了扎措,可为了唐彩儿,她必须要试上一试。
虽在急怒之下说要杀婆娑女陪葬泄愤,可一旦冷静,当然明白若是唐彩儿死了,再杀多少人都于事无补。
婆娑女趁扎措犹豫之时,再度想逃跑,她直觉扎措会答应胡仙仙请求。
身形才动,高有全挥动剔龙刮迫使她呆在原地。
“苦昙大师料事如神,他既说我此来能消解些仇怨,那你来求我就是天意!”扎措洒然朗笑一声,朝婆娑女旋出摄魂铃。
雨夜荒山,勾魂摄魄的铃声如同垂死之人将咽气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般呻、吟,扎措的象牙白肤色被摄魂铃缕缕沉黑灵气光波映出病态青白色。
铃声初响,婆娑女还试图舞动金色飘带缠住摄魂铃,可总是差一点才能成功。
她让碧姬帮忙,碧姬本已受重伤,胡仙仙又厉色相瞪,碧姬只得远远退后不出手。
铃声响得越来越急,婆娑女神智昏乱,听到的不再是铃声,而是勾她魂魄出窍的魅惑怪音在让她睡去……
婆娑女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终究还是闭眼倒在地上,扎措收起摄魂铃,指间黑光流转,婆娑女所带各样器物便从虚空中现于众人眼前,扎措找出金粟引的解药。
递出解药,胡仙仙稽首道谢,扎措双眼泛起潋滟波光。
胡仙仙斜坐在地,半抱住唐彩儿,喂她服了解药后,忐忑等待。
见婆娑女仍昏迷不醒,扎措让碧姬抱着她,扎措再按着婆娑女脉门渡入灵气。
唐彩儿仍未醒来,但脸色好了很多,呼吸也渐渐平缓,胡仙仙捋顺她额上乱发,轻柔抚着她的小脸儿祈愿她快些好起来。
自从唐彩儿跟了胡仙仙,多次忠心护主,彼此相伴的时候比和程浩风一起还多。
胡仙仙暗暗发誓:若是以后需要用人当饵用计,就自己去涉险,好好保护关心的人,再也不能出现被要挟的事。
凌晨卯时左右,雨停了,婆娑女苏醒过来,她意识模糊地伸手抚向扎措的脸。
扎措见她醒来,安心地笑了笑。
这一笑却让婆娑女完全清醒过来,眼角微抽,狠狠推扎措一把,红着眼眶嘶声喊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你要那样帮她?”
扎措没答话,冷下脸来,走到一旁背对她负手而立。
所有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婆娑女仍不解气,碧姬劝也劝不住,凌若风突然高喝一声。
阴冷而尖利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连扎措和高有全也觉得一股寒意直钻入脑,唐彩儿更是在昏迷中都本能地捂紧耳朵,蜷曲身体。
婆娑女讷讷住口,微张着嘴望向凌若风,凌若风闭口噤声。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语重心长地对婆娑女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碰巧遇见你们,是我三师兄让我来的,来调解此事。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落到我这一步吗?你问胡仙仙有什么好?她没什么特别的好……得不到的才最好,她就是让人得不到的那个!”
“得不到的才最好?得……不到……”婆娑女反复念叨着,各种激烈情绪皆消散,只是颓然念叨不停。
扎措见婆娑女已不再吵闹,让碧姬带她回姥邦,并交待送回勐纳城护城王府中,又提前发灵符让婆娑女父母不能再要婆娑女出邦。
事情算是解决了,凌若风也不与别人告辞,冷睨胡仙仙一眼就飞身而去。
高有全没有立刻走,详述了程浩风荐他当代孝侯,并让他来救胡仙仙的事,连程浩风让凌若风来调停的事也说得更清楚些。
关于这些安排,胡仙仙有些疑惑程浩风的用意,如果早些让人来援,只需在撤去灵气之时帮着抵挡一下,趁扎措没出阵尽快逃离就好,何必拖到最后让高有全和凌若风来?
而且也不需要修为多高的帮手,让血无仇、叶赛英或乔楚诗等等人来都行,程浩风故意要让自己出糗难堪吗?
虽疑惑却也不愿深想,因为即使程浩风有意为之,也不能奈何他。
胡仙仙横抱着唐彩儿站起身,向扎措微鞠一躬:“此恩铭记于心,但恩不抵怨。以后你若落在我手里,我饶你一次,偿还此恩。”
天色微明,扎措望了望四周荒草蔓蔓,定睛看向那淡紫的瘴气:“可能千百年以后平常人也不敢接近这里……婆娑妹妹用带毒尘霾来对付你,没把你怎样,倒遗害人间,真是自造恶业。”
在胡仙仙的印象里,这番话不该从扎措口中说出,可不论他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而说,那都表明他的“末神”之称不是徒有虚名。
草洼瘴气使此处在许多年后后也没有人类涉足,并且方圆百里内的鸟兽都很少,直到后世传奇人物鲁大明、洪艳霞夫妇除瘴气才让这一方山水焕发新生。
见胡仙仙听了他的话后神情有些茫然,扎措抿唇忍住笑意说:"我并没有需要你来饶恕的时候。"
“我不愿意欠你的,不论你有没有需要我饶过你的时候,承诺了就不会再更改。”胡仙仙暗想着,谁还没有落难的时候,就不信你没有求我的时候。
她和扎措不仅有私人恩怨,还是敌对关系,若真要放过扎措,或许会因此犯错,但胡仙仙会守诺放他,不惜一切代价弥补过错,也得还他此恩。
扎措没有再说什么,凝睇含笑细看胡仙仙。
因雨水洇染,胡仙仙淡青色的道袍颜色浓得近于蓝色,以木簪绾好的发髻略微散乱,但仍露出光洁的额头。
晨曦浅红泛金色,映得她容颜如芙蓉带朝露,扎措眼中泅了迷醉痴意,胡仙仙却向高有全鞠躬施礼后就跃身往军营回返。
她灵气只恢复了少许,又抱着唐彩儿,是以很难凌空飞行,只能纵跃掠行,这般离去的速度慢了,扎措倒庆幸能多看她一会儿。
“她,果然美得动人心魄。”胡仙仙身影已完全消失,高有全斜眼看着神魂若丧的扎措笑说。
扎措收束心神答话:“她那样的女子远观怡情则可,朝夕相处会很无趣。我帮她只是顺应天意,对她没什么要求。”
“没要求?说不出口吧。”高有全哑然失笑。
扎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高有全:“你可不会是愿意听程浩风使唤的人,怎么来掺和这些事?”
“我说过,我是**天朝的子民,应当听从国师调遣。你很别扭,你想把胡仙仙这样的女子据为私有,跟程浩风同样痴心妄想,可你不敢承认。”高有全用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了扎措的问题,再又把扎措说得难以接话。
皱眉苦思很久,扎措敛去所有伪装神情,坦诚说:“程浩风这么安排,是想要战局扩大啊,他想要的不是番邦入侵,法朝防守之战,而是想法朝征伐四方,没有情丝真会让人性情大变?”
“你认为他想让法朝独霸天下?”高有全问道。
“难道不是?”扎措反问。
高有全沉声说:“他是想尽快动摇法朝根基,毁了韩家的江山社稷!确切来说,他根本目的是想毁灭整个水球,乃至想对抗天庭!”
这番话别人听了会震惊,扎措只是微一愣就点头表示同意,而后两人各自离开。
高有全离开后到得一个僻静处,给程浩风发灵符简述事情经过,程浩风得讯后正和乔楚诗、曹备道、沈廷扬他们议事。
他向他们微微笑说:“这扎措愿意护她,她也消解了一些怨恨,此事结果令我满意。”
“扎措对仙仙还是有些真情实意的,国师想交托他照顾仙仙?”乔楚诗带了戏谑语气问,这么问不是开玩笑,而是因不满程浩风近来一些行为才暗讽。
这般暗讽,程浩风怎能听不明白?可他没生气,而是浑身散发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气势昂然说:“她那么傻,我怎么放心交给别人照顾?”
第七百二十五章 祸福相依
皆是各怀心思有所图谋,胡仙仙也不怨怪谁,毕竟她自己也不是绝对仁善,可始终还是对程浩风所做援军安排心有不满。
回到军营中,让仍处于昏迷中的唐彩儿睡下,再请樊楚瑶前来帮着照料,她自己也需要调息修养恢复灵气。
可心中杂事很多,虽有樊楚瑶在旁护法,让她能放松身心打坐,仍然难以入定。
既然静不下心,也就不强求修炼,和樊楚瑶闲聊起来。
“仙仙,你是不是对国师让代孝侯他们去援救你的事心有不满?”说了几句军中简况,樊楚瑶直接问道,她和胡仙仙相识多年,如今身份虽有变化,还是相处随意。
胡仙仙点头默认,对于高有全和凌若风,她见面都会很不舒服,还要欠他们的人情,这不是程浩风存心让她难堪吗?
“说真的,对于国师近来的一些做法,我和师姐们、还有岑道长他们都难以理解,可是,我们相信国师不会刻意伤害谁。即使看起来伤害了,也定有更深层的原因。”樊楚瑶目光平和坚定,让胡仙仙烦乱的心也静下不少。
“他为何那般做?”虽心静了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难消退,似乎是问樊楚瑶,也似乎是自言自语。
樊楚瑶轻声笑叹:“且不管他怎么想的,你以后的打算是怎样?”
以后?胡仙仙自思:我还有以后吗?一切不都是注定了吗?注定我只是红尘过客,与任何人都无法相依相伴。
她迷茫又落寞答着:“无法打算,尽量报恩……了怨……”
报完恩、了尽怨,也不枉她在世上走一遭了,她有件事还没说出口,那就是“还情”。
皆说是因程浩风、扎措等等人对她生情才闹出这许多风波,那就还了他们的情,无牵无挂而去。
还了情,总应该能真正解脱,再也不会有伤心时候了吧?
自己总是勘不破情关,难道女子比男子终究是弱了些?
凌若风她们对她很嫉妒,可她过得半点也不舒坦,她想要的是相敬相知相守,不是这样争来斗去谁都没个清静。
可这世上少有顺利又恒久的婚恋,难道平淡的相守定会让感情变淡,而真挚的轰轰烈烈感情又都会面临悲惨分离?
感情真是个绕进去绕不出来的迷宫?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没有目标,不愿妥协,就这么在迷宫中乱撞。
樊楚瑶指节轻扣桌面,让想得出神的胡仙仙回过神来,再笑说:“你愿守护美好的一切就是打算啊,别太纠结,人生哪能事事正确?”
“我怕再出错……”胡仙仙看向在昏迷中仍然皱眉轻微挣扎的唐彩儿,难掩自责。
两人正交谈时,忽闻到蹊跷怪味,都警觉起来,随后怪味渐浓,樊楚瑶紧张地出帐查看。
片刻后,樊楚瑶满脸疑虑地回帐,“没有发现任何敌军施放毒烟的迹象。”
“卟……”
她们正要再商议,帐中响起怪声,她们对望一眼,再望向床上躺着的唐彩儿。
“卟、卟、卟……噗噗噗……噗唔……”
怪声伴着非常浓烈的臭味传来,她们不由自主摇头苦笑,因为这是唐彩儿在放屁!
胡仙仙赶紧去看唐彩儿情形如何,樊楚瑶忍着笑掣出豪义宝剑,挥剑将臭气荡出帐外。
摸摸唐彩儿的额头,再为她把脉,胡仙仙眼中露出喜色,又以灵气探她气海及全身经脉,胡仙仙不禁高兴说道:“想不到她竟然因祸得福了!”
樊楚瑶听得一头雾水,胡仙仙给她详说:唐彩儿将要出生时正赶上鸾族出事,所以导致先天有损,温养在青丘国多年后也没完全养好,也不知是何原因,这次金粟瘾瘾发差点儿丢命之后,身体虽还虚弱,先天有损的经脉竟变得极为强悍,等身体恢复过来再修炼必然能快速精进。
她们庆幸唐彩儿因祸得福,而唐彩儿迷迷糊糊中排尽身体浊气后,翻了个身,吧唧两下小嘴儿,更舒爽地继续酣睡。
冬月初三凌晨,樊鼎瑶来探望胡仙仙和唐彩儿,说起些探来的消息。
原来那婆娑女是偷的金粟引和解药,想那金粟引是孔雀王控制违逆下属所用,怎能让其他人掌握这秘药?
婆娑女回了勐纳城之后,孔雀王让她交出剩余秘药,看在她父亲面上没有多苛责她,但罚她在勐纳城秘境清修,百年内不可再出来。
这对于滇邦和法朝都是好消息,滇邦不会被投毒威胁再也不用在法朝和番邦之间为难,法朝也少了对手。
而且对于婆娑女也有好处,她去秘境前让父母不要因她为难扎措,她也不想再提和扎措的过往,立志提升修为。
说起这些,胡仙仙喃喃自语道:"婆娑女可算想通了,也不知四师姐凌若风境况如何?"
樊鼎瑶答道:“据我们探来的消息看,凌前辈极有可能返回凌山去了,似乎鬼王派她去配合扎措做什么。扎措在边城挑衅因苦昙大师和众多西域大商户斡旋没能挑出事,肯定不甘心,难免再生事。”
“嗯。”胡仙仙忧虑点点头。
樊楚瑶在旁一直没插话,此时若有所思地说:“难道国师能预知未来,未来可能灾劫重重,各种安排是有心让既定之事朝稍微好的方向发展?”
胡仙仙和樊鼎瑶看看她,她转了转眼珠回盯他们,无需说话已交换了不可说的信息,三人都迷茫而担忧。
快到午时,唐彩儿伸着懒腰醒来,趴在床上偏着头向胡仙仙说:“仙姐姐,我想吃小米粥和炸蚕蛹。”
“好,你先喝点儿水。”胡仙仙端水递给她,怜爱地看着她说,待她喝水后匆忙去了伙营给她做吃的。
不久后,有兵来报,泸县县城攻破,阿木甲逃跑了,但是阿木甲的三个老婆死守县衙驻地,士绅们投降了,各种文档却无法交接。
那三个妇人武艺高强,且都学过点儿法术,寻常士兵打不过他们,还有这三个妇人假装说愿意投降,可要提条件;又说他们那一方的婆娑女都走了,胡仙仙也不该插手军中事务了;还说她们是被阿木甲抛弃的,朝廷大军爱民护民不能欺负她们……
胡仙仙一边喂着唐彩儿吃东西,一边听着这些,冷笑打断士兵转述,说:“这三个女人就是想拿话别住我,不让我出面,然后趁机提条件。明明她们打了败仗,曾经背叛法朝,还想倒过来向朝廷要利益。”
他们都点头认可这说法,樊鼎瑶皱眉发愁,照这么一来,他们辛辛苦苦收复泸县岂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樊楚瑶仔细问那士兵,阿木甲的三个老婆究竟武艺如何,法术如何,随后主动请缨去战。
“好!我也去助阵,我不出手也不算以强凌弱,可我只要出现了对她们也是种威慑。”胡仙仙记得樊楚瑶早就想在战场建立功勋,可几次参战都是做的辅助之事,这可正是个让她显身手的机会。
议定后,胡仙仙托樊鼎瑶派人照顾好唐彩儿,与樊楚瑶一同掠行往泸县县城。
城中番军早已败退撤走,阿木甲也在二十多名亲信护送下逃往台县,县衙之外,团团围了一百多名火夷女子,若有士兵靠近,就说些士兵意图奸、淫的歪话。
面对这些身着火夷盛装的娇滴滴姑娘,骁勇善战的将士们无从下手,可若是拿不到印鉴文档等物,就没有收复泸县的凭证。
正吵嚷拉扯时,胡仙仙飞临县衙上空,扬手抡开红雪拂尘,霎时雪片冰粒纷落。
待下方的人都惊讶抬头望去,胡仙仙高声说:“我来主持公道,若有欺压百姓的官兵,定斩不饶!”
那些火夷女子听得如此说,全部欢呼起来,将士们则哭笑不得咧咧嘴。
胡仙仙待杂乱声音静下来,又再说:“番邦恶狼已被赶走,光复泸县了,各族同胞都是兄弟姐妹!火夷姐妹们更是个个如花似玉,贤惠能干,我军的随行监军樊楚瑶樊元君想与火夷姐妹们切磋武艺,不知可否愿意?”
这话一出,火夷姑娘们听出她话里有话,全部默不做声了。
“听说阿木甲居然抛弃了三个美丽娇妻,三位姐妹们,你们来迎战樊元君如何?只是切磋,显显威风,让人看看你们能耐很大,只怪阿木甲有眼无珠……”
胡仙仙正以言辞去激阿木甲三个老婆来战,县衙大门敞开,一个黑壮妇人挥舞钢叉朝在门外静静等候的樊楚瑶冲去。
钢叉之上有微不可察的灵气光波,但她修为虽低,这力道却很大,一叉之力可能得上千斤。
樊楚瑶待她冲近,跃身避开她的钢叉,掣出豪义宝剑转到她身后。
这个黑壮妇人应当是天生力大,又修炼过一些时日,平常人不用被她叉住,也早被她钢叉的劲风给掀倒了,见樊楚瑶能轻盈避开,她很是惊讶。
她力气虽大,却不够灵活,再一惊讶分心,被樊楚瑶从背后用剑抵住后脑勺才反应过来,她就这么败了。
当初蔡莲君令人用玄铁锻了十余柄宝剑,传至“楚”字辈时只剩了端严宝剑、慈和宝剑、豪义宝剑三柄。
端严宝剑剑长三尺,精美修颀,是齐楚鸾在用;慈和宝剑只一尺二寸长,灵巧秀雅,是乔楚诗在用;豪义宝剑二尺二寸长,拙朴厚重。
因豪义宝剑是柄重剑,在剑抵过去后,黑壮妇人便觉得迫人压力沉沉而下,不敢再动弹。
樊楚瑶恳切劝道:“你们交出县衙吧……”
话音刚起,几枚铁丸连射而出,击打得豪义宝剑火花四溅,樊楚瑶有些持握不稳,黑壮妇人趁机逃开。
樊楚瑶正要追击,一名手拿弹弓的娇小美妇从衙门围墙内跃出,横身飞起,向樊楚瑶射出铁丸!
番一百二十 刁叔囚女
日落西山,河水荡着金波,金波映出细碎红光,小兔总觉得那是鲜血透出的红光。
她所在的位置看不清车祸现场,只能看到吊车缓缓把出事车辆吊起,铁皮小船在河里反复来去搜救,可她内心笃定这辆车就是她母女俩差点儿坐上的车。
火三轮开始重新启动,绕行另一座桥,司机也没提多绕了路要加钱的话,还把车开得更稳当了些。
兔妈怕兔爸知道她们坐火三轮回来要骂她们乱花钱,在离铺子还有好长一截路的地方下车。
母女俩正往前走时,一个大嫂问她们的菜是不是卖的,兔妈刚想说是留着自己吃的,小兔已经抢先答应要卖的。
因没带秤,小兔让那大嫂挑好了菜后,估摸着给二十块钱,那大嫂高兴地笑说没遇见过这样菜又新鲜,卖菜还爽快的人。
兔妈唠叨数落小兔怎么能这样,小兔笑了笑,把钱塞给兔妈说:“爸爸为了抠那点菜钱,让你来来回回奔波劳碌,你也该攒点私房钱。他要问菜咋没有往年产量好,你给他说遭虫吃了。”
回到铺子上,把东西放好,兔妈赶紧去厨房做饭,兔爸说那几顿没人做饭,他和老虾煮干挂面吃,吃得嘴角长疮了,今晚早些煮点蔬菜吃。
饭后,小兔让兔妈早些洗漱换衣服,母女俩约着去逛夜市。
地瓜市虽不大,夜市倒挺热闹,母女俩步行了二十分钟到得夜市,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妈,这件毛呢格子大衣还可以,你穿上肯定好看。”小兔拉着兔妈把衣服贴在她身上比划。
“算了算了,我还有穿的。”兔妈赶快往前走,尽管只是夜市上的地摊货,她仍然舍不得买。
小兔看中好几样东西,要给兔妈买,她都坚决不肯买,见小兔脸色变阴,她搓了搓手,指着一个大铝锅说:“你爸爸喜欢吃炖菜,家里的锅破了补过一次,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可不可以先买个锅?”
买东西要买用得上的必须品,这是兔妈多年的购物准则。那些没事儿就“血拼”一回,让男人等着付钱、等着拎包的购物狂体验,是兔妈想也不敢想的。
回家前,小兔去取款机取了两百块钱交给兔妈,还嘱咐她不要和兔爸说。
“我给你的钱再加上你卖点菜钱都用来当路费,你以后回崖洞村不准再去挤黄巴车了。今天那车祸,想起来都后怕。”小兔再三强调,不许留着钱不用,也别让兔爸知道。
因为每次寄的钱都是兔爸管着,小兔让兔妈不要担心钱不够车费,等明年正月休假还要再给她的。
母女俩回到家时快晚上十点了,看会儿电视聊聊家常后也该准备洗漱睡了,可突然听到隔壁装修材料店里传来微弱呼救声。
“救命……救命啊……有没有听到啊?来救救我呀……”
这声音清亮柔细,分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难道隔壁有人出事了?或者在开玩笑?
这条街是修三环路时,被占了地的农民自建而成,所以是一栋挨一栋的独立小楼,与小兔他们租的房子还是整条街最差房子来做生意不同,隔壁刁叔的房子是自有,还三楼一底修得很宽敞气派。
因此,虽是邻居,刁叔和小兔他们几乎没交往,见小兔听了求救声后想过去问情况,兔爸立刻拦住她。
小兔跟兔爸讲道理,好说歹说,兔爸答应跟她一起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到了刁叔家门口,敲了好一会儿门,刁婶才开门,见是他们父女后,神色不自然地问他们有什么事。
小兔直接说明来意,刁婶装糊涂说他们家没有什么人在哭喊着求救,可小兔哪会信她的?
几番斥问,刁婶眼看要说出真相了,刁叔大步走了出来,没好气地嚷:“你们来干啥?不管我们家是有事还没事儿都跟你们无关,我看你们是吃饱了饭没事干撑得慌了吧?”
“刁叔你最好说清楚事情,否则我报警了,告你非法拘禁他人!”小兔也不畏怯,挺直身板儿严肃说道。
刁叔又嚷了她几句,小兔转过身大步往家走,说真要打电话报警了。
听得报警威胁,刁叔也不当回事,可刁婶心慌了,她连忙跑出来拉住小兔。
“别报警啊,听婶儿说……我们真没关啥人……唉……是我们家二妹子不听话,把她关着呢。”刁婶说着抹起眼泪。
关的是他们家二女儿?小兔诧异又怀疑地看着他们,为什么要关?难道他们的二女儿疯了,怕她乱跑,乱打人?
话说开了,刁婶也不管刁叔直朝她瞪眼睛,一五一十把原因讲明白。
他们家大儿子从小被惯得不成样子,长大后更因家境富裕,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两年前,这大儿子跟人胡混被打断了腿,从此稍微消停些。
但因从前种种恶行,加之身体残疾,刁叔家的大儿子相亲好多次都没能成一桩。
上个月,终于有家农户愿意嫁女儿给刁叔大儿子,这家农户要的彩礼倒不高,只有个附加条件难办。
那条件是,那家农户的儿子也娶不到老婆,让刁叔把二妹子嫁过去,相当于“换亲”。
二妹子和哥哥秉性不同,高中毕业后在渝城打工,挺伶俐乖巧的一个女孩子。
她在渝城有一个男朋友,两人准备攒点钱,过两年就结婚。
可刁叔向来重男轻女,为了儿子能早点传宗接代,不顾女儿的幸福,逼着女儿与她男友分手了,答应了“换亲”要求。
可这二妹子不肯稀里糊涂嫁过去,跑了好几次,于是刁叔把她关了起来。
为了反抗,二妹子已经绝食两天,刁婶送饭劝她吃,她把碗也给砸了。
听完之后,小兔义愤填膺,指着刁叔说:“你快把人放了!别说什么不该这么关着亲生女儿,你这行为本来就犯法了!”
“犯法?”刁叔猛嘬两口烟,然后狠狠吐掉烟蒂,“犯他娘的屁法!老子关的是自家闺女儿,跟你们屁相干!把她养这么大,给她吃、给她喝,让她派点儿用场还闹来闹去,没打死她都算好的了!”
跟这样的人讲不通道理,小兔扭身往家跑,兔爸猜出她是想回去打电话报警,忙拉住她。
铺子上为了接货送货方便,安了座机,兔爸可不希望因为一个电话招来祸事。
“爸,你拉着我干什么?要是他女儿饿死了,我会良心不安的!”小兔使劲儿甩开兔爸的手。
刁叔见他们父女争执,哈哈大笑起来,又点上一根烟,还自鸣得意地说:“你可真没用啊,连自家闺女都管不住!照我说,学我那样关她几天就听话了。你们信不信?等我家二妹子饿得说话也没力气了,保证老老实实听安排!”
第七百二十六章 连胜收地
铁丸疾飞,宝剑快挡,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普通士兵和火夷姑娘们看不清具体招式,只见乱影交错,火花四溅。
那娇小美妇手持弹弓连发,黑壮妇人也镇定下来舞着钢叉助战,樊楚瑶拧身腾挪避开钢叉倒还容易,要抵挡不停击来的铁丸却有些难。
弹弓一发是三到五个铁丸,分别朝樊楚瑶身体不同部位射出,顾得了此处,顾不了彼处,她的左肩和右腿已受伤。
伤得虽不重,但极为影响反应速度和对敌信心,因此观战的胡仙仙十分焦急。
可是已经承诺不再插手军中事务,直接施援手会落人话柄,也会令樊楚瑶以后在军中失了威信。
细看战况,分析之后,胡仙仙发现樊楚瑶的修为比那两人高很多,已快到清福仙之境,那两个女人只是刚刚会聚气。
樊楚瑶之所以打斗得那么被动,是她没有下狠手,因为阿木甲的三个老婆都说了已愿降顺,怕把她们伤得太重引来火夷人闹事,当然打起来会束手束脚。
只能抵挡,不能猛攻,眼见樊楚瑶陷入两相夹击、疲于应付的境地,胡仙仙苦思办法,终于得了个妙招。
她在空中若有意似无意地念道:“以人为盾、可挡千军万马;以人为盾、可挡刀枪剑戟;以人为盾、可挡盾之盾……”
樊楚瑶是心思灵透之人,经提点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咻、咻、咻”又是三颗铁丸射来,樊楚瑶没有再用豪义宝剑去挡开,而是挥剑与舞钢叉的黑壮妇人较力,把钢叉压向其中一颗直射胸口的铁丸。
黑壮妇人微愣,全力将钢叉往上抬,但樊楚瑶并不真的与她较力,顺势撤剑扫飞了另两颗铁丸。
明白过来被利用了,黑壮妇人恼怒大吼着,使足了力向樊楚瑶头顶拍去!
钢叉临头,樊楚瑶镇定地后仰斜掠避过,再有几颗铁丸凌厉飞至,她拧腰翻身忽然抱紧了那黑壮妇人。
以翻身时的惯性冲力带动黑壮妇人避开两颗铁丸,再加力同着黑壮妇人一起挥出钢叉。
那运足劲从上而下拍出的钢叉,因有樊楚瑶助力而劲更大,拍中了一颗铁丸,拍得铁丸直砸泥中,砸出个钵盂大的坑儿。
坑儿是不大,却约有两丈来深,有好奇的士兵跑过去一看,居然见坑儿里冒出水来。
“哈,砸了一口井出来!”
士兵一喊,附近的将士和姑娘们全都好奇地看,兴奋呼喝。
此般场景令娇小美妇气得脸如猪肝色,奋力连射铁丸。
可惜那些铁丸不是被避开,就是被樊楚瑶挟持着黑壮妇人用钢叉挡开。
娇小美妇瞪着黑壮妇人,似是恨不得要吃了她;黑壮妇人有苦说不出,她想摆脱樊楚瑶控制可摆脱不了,明明有使不完的劲儿,就是不按所想方向使出。
她们彼此互相有了埋怨心,更是无法配合做战,樊楚瑶寻个空档,挥剑一挑,将黑壮妇人的钢叉给夺了过来!
没了武器,黑壮妇人更没了斗志,气鼓鼓地跑旁边蹲着。
樊楚瑶正要乘胜追击,剑指娇小美妇弹弓,想故伎重施夺了武器时,一个矮瘦身影舞着两把菜刀如一股旋风突然而至。
两把菜刀,不是形如菜刀的武器,就是常见家用菜刀,菜刀竟飞快旋转如风火轮攻向樊楚瑶面门和咽喉。
樊楚瑶慌忙招架,虽说躲闪开了,可豪义宝剑与菜刀撞击而出的巨大反震力,令她倒退了三步,身形不稳。
这突然出现的敌手应该是阿木甲三个老婆当中一个,看她身上灵气波动比其他两个明显,胡仙仙暗自为樊楚瑶捏了把汗。
菜刀快攻,铁丸连射,樊楚瑶瞅准娇小美妇已经体力不支,专对她攻击,而对新出现的舞菜刀之人尽量躲开。
那个舞菜刀的人身形移动太快,樊楚瑶都没看清她形貌,不自禁地有些忌惮她。
胡仙仙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而其他人该庆幸他们没看清,因为那个人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
同样戴着绣花头巾,穿着五彩百褶短裙,火夷姑娘们像一朵朵鲜花,即便那黑壮妇人也总看得出是个女人,那个舞菜刀的矮瘦女人几乎无法辨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矮瘦女人头发稀黄,脸色惨白,胳膊和小腿也是惨白,惨白而呈现僵硬感,如同尸体。
胡仙仙能确定她不是僵尸,她有鲜活之气,只是想不通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樊楚瑶的豪义宝剑已逼得娇小美妇发铁丸速度变慢,有好几次还险些夺下她的弹弓。
但樊楚瑶没办法再针对娇小美妇了,矮瘦女人的菜刀割下了樊楚瑶一截衣袖,还划伤了樊楚瑶后背,逼得樊楚瑶必须全力对付她。
那矮瘦女人的灵气修为比另两个女人高些,更难对付的是另两个女人出手是有分寸的,应该算较技切磋,这个矮瘦女人则是带着满满的杀气,浑身都笼罩在地狱阴风般的刀光中。
“杀气虽烈,其心浮乱,稳如泰山,以静制动!”胡仙仙看出了那矮瘦女人的弱点,出言提醒。
樊楚瑶领会其意,不再分心被动招架,挥剑抵挡护住几个致命部位的同时,定睛观察矮瘦女人舞菜刀的规律。
看准了矮瘦女人身形变化虽快,脚下根基却不稳,弓步曲身斜削而下,正削中矮瘦女人左小腿。
矮瘦女人身形略滞,樊楚瑶灌注灵气入剑,朝她劈出厚重雄浑的一剑!
“啊……”
劲风骤起,矮瘦女人仗着十分灵活闪避开了,但惊慌中从空中倒飞跌下,落地时磕了左手,那左手不受控地在小腹划了一刀。还好没用劲,伤口不算深。
矮瘦女人受伤跌倒,其他人得以看到她模样,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胆小的人赶紧闭上了眼睛。
没了最大的威胁,樊楚瑶和娇小美妇打斗起来也没那么激烈了,虽不激烈但挺赏心悦目。
看女人打架果然有趣,跟男子争斗相比少了几分粗鲁,多了几分柔美,挥臂踢腿时花俏有看头。
娇小美妇纵跃翻滚,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弹射铁丸,行动之时像只翩飞彩蝶;樊楚瑶挥剑劈刺,高挑身形显得潇洒豪放,自有大将之风。
世间不仅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看着樊楚瑶得胜,胡仙仙心中郁气少了很多,想着不如忘了爱与不爱,只当从来没有那些情事。
打斗节奏变慢,铁丸射出速度也变慢,似乎是双方要休息,可豪义宝剑突然直逼娇小美妇,她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用弹弓去挡剑。
樊楚瑶用的是虚招,剑气顿收,嘴角噙了抹笑意,左手如电夺过了弹弓。
武器被夺,娇小美妇颓丧地低头往旁边走去。
那矮瘦女人在受伤后仍时不时挥刀攻击,见另两人都罢手,她还强撑着不认输。
樊楚瑶战得正在兴头上,就陪她再打几个回合,然后,豪义宝剑轻巧划了个阴阳图形,阴阳轮转顿生吸力,把那两把菜刀吸附在剑上粘住。
把她们的武器全给缴了,她们要是再不认输,她们自己那一方的人可都要面子挂不住了。
无法再耍赖,三个女人皆单腿跪地,抚胸口行礼,表示诚心迎樊楚瑶入县衙交接。
冬月初三酉时,泸县县衙一应事务终于开始正常展开。
虽败了阿木甲的三个老婆,樊楚瑶也不骄矜,她和胡仙仙邀她们一同饮茶聊天。
聊了后才得知,阿木甲在六年前娶了娇小美妇为妻,夫妻相处融洽。
三年前为争族长之位,又娶了黑壮妇人,帮他打败老族长。
半年前,和番邦的人密谋起了反心,想要自立为王,再娶了矮瘦女人。
那矮瘦女人因曾是犯错的奴隶,为了躲避割鼻剜眼的惩罚而躲到深山地洞里。
地洞里没阳光,她又染了怪病,才变得模样如死尸般。
她当时逃出去只带了两把菜刀,靠着这两把刀捕杀猎物为生,也练就了好刀法,还机缘巧合之下无师自通修炼到能吸纳运用灵气。
阿木甲上山打猎巧合遇见她,为了让她死心塌地帮着做事才娶她。
没想到阿木甲把妻妾当成不用给俸禄的下属,胡仙仙不知该怎么说了。
沉默之后,胡仙仙给了娇小美妇一件护体软甲,给了黑壮妇人一瓶疗伤灵药,给了矮瘦女人一瓶治病仙丹,再向她们稽首。
虽没说什么,她们知道胡仙仙是让她们劝降阿木甲,并在以后监督阿木甲,使泸县乃至整个火夷族群忠于法朝。
收复泸县后,军心大振,樊鼎瑶率军势如破竹,冬月初九,收复台县。
冬月十七,又收复了峤县。
皇上定的必须要在冬月二十之前收复失地,提前完成任务,军营中大鱼大肉庆功。
但是,樊鼎瑶并没有很高兴,因为没抓住阿木甲,五天前已不知逃去哪儿了。
冬月十九,朝中传来消息犒赏将士,并令樊氏兄妹驻守邛州巩固防线。
冬月二十二又传来消息,扎措退出边城周围后,朝中派郑天霸和陆来尊守城,但在前两天,扎措举军突袭。
郑天霸在城下交战败了,只能死守城池,而陆来尊在出城迎战时,离奇失踪了。
今天才探查得知,陆来尊是被阿木甲掳走,阿木甲逃跑后是去投奔扎措了。
扎措扬言,要在腊月初七之前,攻占边城,以此城用来当做给胡仙仙献的祝寿贺礼。
第七百二十七章 无情之苦
攻下一城用来当祝寿之礼,扎措放出的豪言令天下皆惊,众人反应不一,但都十分关注程浩风、胡仙仙等等人对此事的态度。
程浩风没有明确表示态度,胡仙仙烦恼不已,除了军中熟悉的少数人,她见也不见其他人。
腊月初七是胡仙仙的生日,可她与扎措并没有多少交集,更从没提过这些,想不通扎措从何得知的。
其实,以扎措的能力要查她生辰太简单了,但查的目的并不是真要给她祝寿,而是要借此搅得法朝军民不安。
当然胡仙仙烦恼的主要原因也并不是扎措用她当幌子挑事,有些闲言碎语不重要,可因了此事谣言四起,竟说胡勇刚通番投敌,用妹妹的色相笼络扎措,可又反悔没把妹妹嫁给扎措,才引得扎措攻打边城……
胡勇刚在平定诚郡王叛乱中立了大功,韩泽熙又信任他,连连升迁,早让很多比他有资历的军中老将不满,这类谣言可不是家常闲话,成了指责乃至弹劾他的阴狠手段,不得不应对。
更有官员说,若要证明胡勇刚忠心,就让他去守卫边城,如果守好边城,当然忠心耿耿;如果边城失守,定是他真的与番邦有勾结!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般只能胜不能败的要求简直无理,可胡勇刚又不能自己出面反驳。
他归家后长嘘短叹,葛淑美见他忧愁也不安慰,还在他面前抱怨胡仙仙给兄长招灾惹祸。
对于这些,程浩风仿佛没这回事一般不给出任何态度,倒是霍飞上表请求,他愿为主将,以胡勇刚为副将去边城,愿下军令状立誓不击败扎措就自刎谢罪。
满朝文武多数都觉得这个提议合理,只有霍图不愿让儿子涉险,另有少数人认为这般做似乎太过儿戏,韩泽熙难以决断,最后询问程浩风,程浩风坚决不同意。
虽然坚决不同意,但程浩风也没给出什么理由,也没有其它建议,只说等两天再议。
冬月二十三深夜,唐彩儿在帐中安稳睡下,胡仙仙出帐飞去营外树林边散步。
树林中夜色更浓,点点暗淡的星光朦胧飘忽,胡仙仙寻了块大石头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托腮仰望星空。
茫茫宇宙的奥秘无穷无尽,即使比从前所知的多了太多,她仍然感觉自己十分渺小。
很渺小,也很无助,像是一艘漂泊无定的小船,预知风暴将要来了,可找不到安宁的港湾停靠……
沉浸在惶惑迷惘的情绪中,不知不觉似迷糊睡着入梦。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抱紧她,抱她斜倚入温暖怀中,而她竟没有反抗。
“浩风……”胡仙仙熟悉他的气息,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实实在在的怀抱,依然令人安心的气息,可胡仙仙看不见抱她的人,即使以灵气感知也只有透明的空茫。
“浩风,是不是你?”胡仙仙有些迷惑不解,惊疑问道。
她看到了细月如钩,看到了稀落几颗星星,还看到了树上偶尔有枯叶飘落,一切都不像幻境也不像梦境。
胡仙仙推测此刻处境不是在梦中,可能是来者以法术隐去身形,而这人法力应当比她高很多倍,她才察觉不到灵气波动。
来者没有回应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抚摸得更放肆。
胡仙仙试了试用灵气弹开那双手,可灵气施出竟如泥牛入海化去,情急之下召出慧心玉剑,威胁道:“再不应声,别怪我出手伤你”。
一声低低冷笑响起,寂静山林中骤起一股黑色旋风,把胡仙仙围在风眼中,令她难调灵气。
若说先前只有九成肯定来者是程浩风,此刻有十成十的把握了,只有程浩风才有应手化物且所化之物如墨染的独特灵气。
“浩风……不,程师兄,别捉弄我了,请现身与我好好商量。”
听了胡仙仙请求,他仍是没有现身,还做出更亲昵的举动。
胡仙仙抑制不住心中情潮翻滚,也控制不住身体渐渐发烫、微微颤栗。
思念、渴望、怀疑、悲愤和屈辱的情绪交织,倔犟忍住的泪水不听话地流出,“程浩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黑色旋风隔绝了天与地,纵然胡仙仙目能夜视也看不清,当然也没可看,因为只有沉黑风漩涌动。
程浩风的手轻抚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吻干她脸上的泪珠后,声音暗哑而说:“心里难受了,是不是?”
脸颊上的泪被他吻干又很快挂满泪珠,胡仙仙泣不成声。
“难受吧?有多难受?能有你跟我决裂那么难受吗?”程浩风低吼一声,撤去了黑色旋风。
突然能看见眼前一切,胡仙仙觉得原本暗淡的星光也变得灿烂,可她还没有好好看看星星月亮,又头晕目眩起来。
她是因窒息和疼痛感而头晕目眩,只怪程浩风在咬她!
真的不是吻,是咬!舌尖疼得钻心,嘴唇也红肿了。
呼吸才得顺畅,脸颊、肩窝、酥白峰峦等处又被侵袭,咬过的肌肤寸寸留痕。
胡仙仙又羞又悲又怒,反抗不得,哭喊着挠向他颈侧,“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浩风没防备,脖子上被她挠出三条浅浅血痕,之所以是三条而不是五条,那是因拇指和小指短些,还没挨着时他已避开。
疼了一下,程浩风停了手,愣愣看着胡仙仙,而后拥紧她大笑起来。
“做得好,要疼一起疼!我这心里总算没那么闷得慌了。”程浩风抱她坐在先前大石头上,贴着她的脸微微邪笑着说。
“我这是在做梦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我们不是分开了吗?”胡仙仙摩挲着他的手,细看他的眉眼,越看越看不透他。
原以为散尽情丝,自己的一切会与他无关,从此划清界线,他也能摆脱世俗纷扰,证得无上大道,可怎么会出现这一幕?
“你以为我们分开了,所有事情都会解决,所有风波都会平息?"程浩风的语气温和了些。
胡仙仙忽闪着大眼睛望向他,他以前有时看起来很严肃,但细瞧之时能看到眸底笑意。
从前那笑意从眸底漾起,泛开在眼中便如春水荡涟漪;此时他眸底仍有笑意,笑意中有未熄的情火。
她没接话,程浩风自问自答:"别傻了,哪能让我们轻易脱离苦海?
若只需要和我断绝关系,忘情忘爱就能修到永恒之境,那么你本源之体连意识也没有,直接当永恒之心该行了吧?
所有一切该极其简单,又何必集取万物情丝化出一个我来让你动心生情?”
胡仙仙含泪摇头:“道理我懂,可我无法接受!永恒之心是要经受了人世种种爱恨情仇才能真正永恒,可我们分开了我承受了别离之苦,就不能让你彻底摆脱痛苦吗?”
程浩风仍是笑着,缓声解说:“我不觉得痛苦,只是心里闷得慌,你让我连伤心的感觉都体会不到了。
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以前你对我爱而不得是一种苦;我将要身死魂消,你得而复失更是一种苦;我抽情丝获得新生,失而复得之后,你却中了绝欲夺情咒,不能相互拥有是说不出的苦……
如今向你示爱的人增多,逼你做选择,你无从选择而谁都不选也还是苦。
要是你我再无牵扯,你闭关静修去了,思念我的时候都会减少,更不会受这些苦,故意要让你承受苦难、经受磨炼的人会让你少受苦吗?”
这番玄之又玄的话,胡仙仙不太懂,程浩风要做什么?仍还爱她,还是不爱了?
程浩风再说:“我只是体会不到激烈感情而已,可我还是男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把你拱手让给扎措,我还要让你亲自打败他!”
胡仙仙有些明白了,问他是不是要安排边城之事。
不仅要让扎措失败,还要让扎措颜面尽失,以胡仙仙去打败他是最狠的打法。
程浩风答复胡仙仙,“我这次来找你,是要消消心里的闷气,也是要劝你去边城。”
“不!我不去!你这样安排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儿上了,我要回云华观。”
虽然分别才几个月,可胡仙仙这般任性的样子,程浩风仿佛隔了几千年没看到过了,他竟笑得更温柔了些。
程浩风语气平缓而不失威严地说:“边城,你必须要去。”
“我不去!我才不管扎措闹的那些闲事!你不要讲什么大道理,什么天下苍生,国家兴亡跟我无关,通通跟我无关。”
胡仙仙其实有点儿怕如今的程浩风,以前他都是深不可测的样子,如今更是把不准他想法。
也许胡仙仙的眼神暴露了她很心虚,程浩风冷下脸说:“你可以什么都不管,那就跟我避世修行吧,我们一起东躲西、藏……”
“不可以,你该获得属于你的荣耀,不能放弃现有的一切。再说,我们成不了真正的夫妻,相守在一起也给不了你快乐。”
程浩风目露狡黠:“那你就听我安排。”
绕了一大圈,还是绕回原点。
胡仙仙委屈又愤怒问,“你怎么可以逼我去?”
“你怨什么呢?这是你一手造成的局面,有什么理由抱怨。我是无情之人,当然只照我所思所想来做事,不会多考虑别人感受,要想不按我的方式行事,除非你比我强。”程浩风整理衣袍,准备离开了。
这些话很伤人,可胡仙仙竟无从反驳,埋低了头小声答应去边城,程浩风交待几句后离去。
坐在林中黯然神伤,胡仙仙忽又疑心发生的事只是幻觉,可撩开衣衫瞥见浅浅紫红齿痕,不得不承认一切真的发生过。
第七百二十八章 棋子布局
散尽程浩风情丝之举,本意是要让事情简单些,不愿再面对情感纠葛,谁知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胡仙仙没料到把自己推到了更艰难的处境。
扎措张扬宣告爱意,步步紧逼;程浩风不顾她感受,突然跑来轻薄,又逼迫她接受安排;霍飞之类的人还要搅进来捣乱,胡仙仙觉得这看似蜂围蝶绕,倾慕者众多的境况,比当年被当成霉星嫁不出去的境况难过多了。
程浩风说要按她自己意愿行事除非变得很强,胡仙仙的确想变得更强大,不当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要当根深叶茂的参天大树。
一切尽在掌握,不用被迫选择,也不用受制于人,棋子也不甘心永远当棋子,当布局者才能掌握命运。
冬月二十五清晨,军中命令下达,任樊鼎瑶为马军西路军守边将军,胡仙仙为守边先锋,令他们前往边城。
撤郑天霸原守边将军之职,降为樊鼎瑶副将。
樊鼎瑶收复三县,又巩固了整个邛州边防,本可以在邛州好好休整,只因他对阿木甲屡次从他手中逃脱之事郁结成心病,才主动上表朝廷请战。
调樊鼎瑶去边城后,由霍飞来任马军西路军定邛将军之职。
霍飞本属金龙卫,调任定邛将军是降了好几级,还不能在京城中当天子身边扈从,到了偏远邛州。
此番遭贬,他的旧部多有怨言,他却服从命令,他知道是程浩风对他要主动迎战扎措的事生气了,程浩风不愿看他为胡仙仙的事强出头。
他的父亲霍图也支持他去邛州,因为他在京城中与那些纨绔子弟成天不做正事,怕他惹祸。
家大业大,惹出的风波也会很大,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自从平叛之后,京中世家豪门都收敛很多,纷纷把子侄调送出京。
陆开尊与程浩风是旧交,此次竟也出京入军,当了西路军定邛监军,与霍飞同来邛州。
霍飞和陆开尊是在京城接令后就出发,因此樊鼎瑶他们接令后不久,霍飞和陆开尊已到达邛州。
邛州东郊一卫所内,夕阳斜照着简朴营房,樊鼎瑶正在收拾前往边城所需的行李,樊楚瑶和胡仙仙在帮忙。
霍飞朗声笑着大步走进来,先向樊鼎瑶抱拳行礼,再和胡仙仙、樊楚瑶打招呼。
“霍将军行动好快,既已到达邛州,那我们先去交接各项事务。”樊鼎瑶伸手指向营房外,请霍飞去书房。
“别忙,我是自己一个人骑快马先到这儿的,随军的校书、孔目等从属都还没到。”霍飞说着看向胡仙仙,“我赶着来叙叙旧。”
见他目光炽烈,樊氏兄妹明白他急着来是为了胡仙仙,都尴尬往营房外退去。
“既然要叙旧,都一起到花厅喝茶聊天。”胡仙仙跟着他们往外走,面无表情地邀请霍飞。
四人在花厅坐定,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后,霍飞也顾不得樊氏兄妹在旁边,直接对胡仙仙说:“仙仙,边城之事了结后你有何打算?我陪你入山修道如何?”
“霍将军出身名门,文武双全,怎么有出尘离世之心?难道是看淡名利,想修身养性?”胡仙仙浅笑着问,明知他所指何意,还是故意装做不知。
“我不是一时兴起开玩笑,我是苦昙大师的记名弟子,只怪我当年把法术当成装神弄鬼骗人的东西,又贪玩好耍不肯上进才没有修为。
在羊妖刺杀皇上的时候,我以前常用的宝刀断了,经千辛万苦寻找,终于得了一块可蕴灵气的寒铁。
锻制成神兵利器后,是一大一小两把宝刀,大的这把名‘羽空刀’,我来使用;小的那把‘羽宸刀’,交给我弟弟用。”
说着,霍飞将腰间佩刀递给胡仙仙看。
接过来一看,羽空刀刀身长两尺,刀锋寒气逼人,的确不是靠蛮力使用的凡品,可承受灵气御使。
霍飞郑重对她说:“我向道之心晚起了十几年,但以我的资质,几年当中会有小成。你可以青春不老,我若能求得长生,你就不必为我们寿命不同烦恼。”
胡仙仙嘴唇蠕动一下,可又什么也没说,她自思:这霍飞把被拒绝的原因,归咎于没有修道而与胡仙仙寿命不同?
且不说拒绝他根本与仙凡区别无关,就算有关也不行,哪有刚修道即能达到青春不老的?胡仙仙前世修为全储惊梦水晶中,还有天命在身,这修为一直都停留在天仙位难以进阶呢。
为了提升修为,程浩风更是费尽心思,如今他修炼方式,所聚灵气都和修道之人不同,可也不算真正修魔功,成了特殊存在,修为虽高,受的苦却也多。
霍飞要想与胡仙仙比肩,机缘好的话,几百年可成,机缘不好,可能至死连个清福仙也当不上。
想了这些,胡仙仙却是不能说出来,她向他们告辞说,要先行一步往边城而去。
她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又且听说陆来尊仍没有音信,她要去寻寻陆来尊。
虽与陆来尊只有几面之缘,但她已把这个心思单纯、善良热心的少年当成弟弟。
霍飞想要挽留,樊鼎瑶立即接话说,让胡仙仙提早去边城也好,早些探明各类情况,领大军到了后可以尽快投入战斗。
军机不可延误,霍飞不再多说,胡仙仙向他们稽首告别,转身即带唐彩儿凌空飞远。
冬月二十六拂晓时分,胡仙仙到得边城上空,环绕边城飞了两圈查探情况,再落身下地,去守边的军营找郑天霸。
听士兵禀报说胡仙仙来了,郑天霸从榻上一跃而起,单腿跪在营房门口迎接,连声请罪。
郑天霸身穿单衣,左臂带伤包着纱布,腹部也有伤,腹部的伤应该还很重,把单衣也浸出血色。
“郑将军快快请起,边城之危不是你的错。”胡仙仙双手扶起他,“扎措上次挑衅之后,表面上是在各方斡旋下答应媾和,其实早存了趁我军不备突然袭击的心。你们仓促迎敌,当然难有胜算,只怪扎措背信弃义太奸诈。”
把郑天霸扶回营房,胡仙仙听他说了些简况,当得知边城此时马军和步军加上厢军精锐才五百人,其余老弱病残也只有一千多人时,胡仙仙皱眉不语。
再提及士兵们的武器装备和军饷供应都不够,胡仙仙脸色阴沉问郑天霸:“关于这些,程浩风知不知情?”
“程道长……国师他清楚,可他没管,我们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郑天霸这般豪爽的人,少有地言语吱唔。
胡仙仙一言不发,抬手召出张灵符,想要质问程浩风并索要军需用品,郑天霸赶紧阻拦她。
"国师有他的打算,我们别干扰他,我认为国师定然也重视边城防务,在还没有下令调你们来之前,国师已经让破军铁卫往边城进发了。"郑天霸说起程浩风仍是带了敬意。
“破军铁卫是我带出来的,他提前让他们赶来边城,就是算准了我会答应他参战?”胡仙仙又一次搞不懂程浩风所想了。
问清破军铁卫行军路线和速度后,胡仙仙估计他们今晚半夜就能到,对于迎战扎措有了些底气。
而后,胡仙仙又问起陆来尊失踪的事,为何至今没有寻到。
郑天霸说那陆来尊虽是公子哥儿,但也学了些花拳绣腿,在战场上自保是没问题的,那天还曾用清晖剑砍伤了一个敌兵。
但坏就坏在那柄清晖剑上,敌军当中的阿木甲认得清晖剑,并知道用剑之人正是陆阁老的二公子。
因当年邛州各族集结最好的铸剑工匠铸了三柄剑进贡,分别是清阳剑、清光剑、清晖剑,当年的德元帝又将这三剑赐给了陆焕邦。
陆焕邦自用清阳剑,陆开尊用了清光剑,陆来尊用的就是清晖剑。
阿木甲将这情况告知扎措,扎措得知陆来尊竟然逞能亲自上阵,便命阿木甲活捉陆来尊。
要活捉军中将领并不容易,可偏偏那天郑天霸受伤,陆来尊又年轻气盛一心立功想洗刷自己无用公子之名,就带人冲出城交战,被阿木甲引到护卫没注意到的地方,从此失踪。
之所以说是被阿木甲抓了,又说“失踪”,只因敌军没有用陆来尊要挟我方,甚至不承认俘虏了他,也弄不清那天是不是被抓走了。
胡仙仙想着军中具体事务也帮不上什么忙,决定先去寻找陆来尊,等樊鼎瑶到了后再做开战安排。
出城后,胡仙仙和唐彩儿分头寻找陆来尊,她们从军中留的陆来尊常用物品中提取了他残留气息,借此循着气息搜寻。
才到下午未时,胡仙仙已感应到陆来尊在凌山方向,靠近凌山之后遇见唐彩儿,原来她也感应到陆来尊在这方向。
飞了片刻,即到了麦娜莎的安身之处,还看到陆来尊在野马群中与麦娜莎开心说笑。
没想到这么容易找到了陆来尊,胡仙仙愣在空中忘了和他们打招呼,倒是他们先热情地打招呼。
胡仙仙和唐彩儿落身而下,问陆来尊怎么会在这儿。
“我被那蛮子阿木甲引到个沙窝儿里走不出来,他正要擒拿我,旋风卷着黄沙扑来,我趁机跑了。跑来跑去迷了路,差点儿冻死饿死,一个红衣仙女忽然出现救了我,还给我指了到麦姐姐这里来的方向。”陆来尊笑说,全然不知为了他有多少人着急。
麦娜莎肯定了陆来尊的说法,还说准备给麦塔哈送信,让他告知军中的人来接陆来尊,可陆来尊哀求她别送信出去,因陆来尊想留在这里找那红衣仙女。
竟是这般缘由,胡仙仙不禁觉得陆来尊太不懂事,刚想训斥他几句,陆来尊拿出一件据说是红衣仙女给的信物,问胡仙仙有没有关于此物的讯息。
第七百二十九章 奇袭小胜
明亮光华闪起,陆来尊掌中托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胡仙仙不由一惊,那是寒晶冰坠!
寒晶冰坠本是凌若风之物,曾送给胡仙仙,后来为了让凌若风在狱中好受些,胡仙仙又用寒晶冰坠改变过凌山气场。
再后来,为助凌若风从狱中脱逃,鬼王还曾取了寒晶冰坠给麦戡布用。
最后不知为何,寒晶冰坠又回了凌若风手中,再送给了陆来尊。
“仙女姐姐,你知道这玉佩来历?”陆来尊见她神情有异而猜测。
“你仔细给我说说遇到红衣仙女获救的事,我再给你讲有关她的事。”胡仙仙道。
陆来尊讲起来:他追击阿木甲一是因好胜心强,二是因阿木甲的武器“流沙陀”十分特异,要不然他不会冒险远离护卫去追。
流沙陀形似链锤,可与链锤又有很多不同,长长索链的端头是个如陀螺的铜器。
舞动之时,流沙陀可似鞭子鞭、缠、掸,也可以似链锤掷击,那端头陀螺飞旋还可如钻子钻击,更特异的是,流沙陀能发出如同风吹流沙的声音干扰视听。
陆来尊追出不远,便已觉得身在漫漫黄沙中,其实他那时离城不远,但辨不清方向了。
一步步被阿木甲诱到一个大沙窝中,正要被活捉时,风沙骤起,陆来尊被刮下马,摔成了半昏迷状态,等他苏醒时,阿木甲走了,马也不见了,艰难爬出大沙窝,才发现沙窝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白天,烈日炙烤下的沙漠干燥而酷热,陆来尊跳回了大沙窝里,里面至少能有一丢丢凉意。
夜间,寒风带着凌山上的冰雪吹来,冷彻骨髓,陆来尊不停跳动驱寒,累了后就缩成一团歇歇,很快再起来跳,他怕自己会在睡梦中冻死。
到后来昏昏沉沉不知天日,陆来尊也渐渐绝望,他自嘲呓笑,他哥哥还有另几个朋友都遇见了令人心动的仙女,他也想遇见怎么遇不到呢?如今要死了,若能死在多情仙女来救他的春梦里,死而无憾……
不知是梦是醒,脸颊传来冰凉触感,眼前出现一张清傲冷艳面孔,那女子正用带了三分疑惑三分怜悯和四分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陆来尊惊喜欲狂,可他虚弱得无力说话,咕咕哝哝一长串也没表达清楚心里想说的意思。
那女子冷冷横他一眼,他知趣地闭嘴。
然后,那女子给了他这寒晶冰坠,提着他的腰带飞到了凌山山脚,指明了离这里不远有个落脚处,就转身飞远。
陆来尊痴痴望着她的背影,那红裙如火给白色雪山添了亮色,也如火燃烧了他的心。
仗着不惧火烧、不畏严寒、入水不沉、可抵刀枪、可令人不知饥渴的寒晶冰坠,陆来尊得以在凌山独自行走,寻到了麦娜莎。
想不到陆来尊和凌若风还有此番巧遇,胡仙仙暗叹缘法真是神奇。
凌若风要去助扎措,她又当了多年凌山神女,会出现在这一带不稀奇,会碰见受困的陆来尊不稀奇,会出手相助可就有些稀奇了。
待得说完,陆来尊期待地看着胡仙仙。
见他急于想知道关于凌若风的一切,胡仙仙把所知的事都告诉他,末了,还提醒一句:“我四师姐爱慕国师成痴,目前处境很不好,你留在这里苦等她没有任何益处,且不说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即使见了她,你能帮她做什么呢?”
陆来尊听得双眼含泪,许久没答话,待麦娜莎端热茶请他喝时,才回过神擦了泪说:“我愿意用生命守护孤傲痴心的她!”
一面之缘,倾心万年,胡仙仙和麦娜莎都惊诧看向他,随后想想却又不觉得诧异了,她们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懂得陆来尊此时感受。
陆来尊不再执意留在山上等着见凌若风,和胡仙仙一起回边城,决心刻苦修文习武,他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他们回到边城时已快半夜,破军铁卫刚到达营中,见面后,胡仙仙又让郑天霸来议事。
郑天霸说樊鼎瑶还没到,先不谈军务,把准备工作做好,要做这些还得去请麦塔哈。
提起麦塔哈,胡仙仙才知道他撤去浮克城后不久,扎措退军了他又返回边城,还捐钱当了厢军马递铺边城驿统领。
上次扎措引水围困边城,城中多数商户已撤走,麦塔哈留在城中是无法做生意的,只为了击败扎措才留下。
郑天霸派人去请麦塔哈,没留意到胡仙仙有些尴尬。
麦塔哈对自己的心意胡仙仙明白,可无法回应,只暗幸他还不知道关于扎措的那些事,要不然见面会更不自在。
反复理顺心绪,胡仙仙强令自己要用坦然大方的态度面对麦塔哈。
营中灯火通明,使边城冷寂的街道也稍微多点活气,但和从前繁华不夜城景象比起来仍是显得荒凉。
麦塔哈入营时,人还未到笑声已先响起,郑天霸和胡仙仙他们都微笑起身迎接。
“仙仙,今天上午已经得知你来了的消息,没来见你,是赶着要送份大礼给你。”麦塔哈向郑天霸他们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不待胡仙仙询问,就拉她到了营房外。
郑天霸他们都好奇跟了去,只见麦塔哈撩开所带来大车上的帐幔,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器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机器是麦塔哈做的"天外飞仙",当年用来寄意与胡仙仙一同翱翔天空,逗她开心的。
只是,这机器比上次所见大了很多,也精密很多,不知道麦塔哈是要派什么用场。
见众人都疑惑看向自己,胡仙仙也盯着他等待解答,他眉梢眼角都带了得意的笑,让人抬来一个挂了吊篮的“竹蜻蜓”。
样式像竹蜻蜓,却大得多,构造也复杂得多,吊篮中还坐了一个人。
那人是高有德,他既兴奋又紧张地朝众人挥挥手,又对胡仙仙说:“胡姑娘,嘿嘿,我也可以飞了!”
麦塔哈如上次那般操作,只是绞杆由竖着变为斜着,高有德所坐的竹蜻蜓斜向上飞了一段后再往更高处攀升。
旋转的桨翼卷起旋风,“轰轰”风声响了很久,待风声渐低了,高有德飞远,仰头望天的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惊呼起来。
胡仙仙有些担忧,如果是玩儿的竹蜻蜓飞得多高多远都没事儿,可载了人后出了意外怎么办呢?
她飞身入空追高有德而去,很快即追上,只见高有德略显骄傲地朝她笑笑,双手扳动一个把手,那竹蜻蜓就转向往回飞,看起来还挺灵活易操作的。
一路跟随返回,见高有德平稳落地,胡仙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仙仙,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麦塔哈不自然地搓着手,忐忑等她回答。
“非常喜欢!”胡仙仙赞扬着他,“你真是天纵奇才!”
麦塔哈笑得嘴都合不拢,微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涩,一瞬后,他却皱眉犹疑地说:“改进‘天外飞仙’是程道长提了很多有用建议才改制好,我……哪算天纵奇才……”
“他只是提了建议,真正动手造出天外飞仙的是你。”胡仙仙尽量不显露任何情绪,摆出平和公正的样子说。
她心里早冒了很多问题出来了,比如,程浩风是什么时候来见过麦塔哈?又为什么想着让他改进天外飞仙?……
胡仙仙不好意思多问,麦塔哈竟主动说了起来,“九月的时候程道长到边城办事,闲聊叙旧与他谈了很多,没想到我和他很多观点还挺一致。当时我正想着怎么改进天外飞仙才能有实际用途,程道长说可以试试能不能载人载物……”
“等等,先不说这些。”胡仙仙忽然打断他的话,“你一共做了几个可以载人的天外飞仙……嗯,一个天外飞仙可以载几个人……”
麦塔哈愣了愣,她再问一次后,麦塔哈说发射用的这部分只有一台,飞的类似竹蜻蜓部分有七台,一台可载三人。
“好!全部运到军营,这天外飞仙要派上大用场了!”胡仙仙慧黠笑着,让麦塔哈、郑天霸同回营房去商议,定出一个奇袭之计。
寅时末、卯时初,胡仙仙择选了二十一名身手最好的破军铁卫坐进吊篮,亲自带队飞向城外番军营帐,但接近营帐后就离得远些等着,还收敛气息。
天色将明、灯火渐熄,高度紧张戒备了一晚上的番军哨兵们全部有些松懈下来,某个哨兵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他们早听到今晚的风声刮得特别响,可沙漠边缘气候变化多变化快,谁也没多在意。
那个哨兵打完呵欠后精神了些,瞧见天空似乎有飞速移动的黑点,揉揉惺忪睡眼后再定睛看去,真的有!
他放出示警响箭,并大嚷起来,其他人也赶紧拿武器准备投入战斗。
可军中请的能人异士没有行动,他们没察觉到灵气波动,以为只是常规袭营打探消息。
守营的士兵朝天射箭,射向那飞速旋转而来,有巨大轰鸣声的飞行器械;吊篮中的士兵也在射箭,射向营帐,那抹了白磷的箭射中营帐后立即爆燃,番军营帐内瞬间成了火海!
烈火熊熊,扎措发现了那天外飞仙,皱眉苦思那毫无灵气的器械是怎么驱动的。
得手即撤,从飞临番军军营上空到撤退只用了喝半杯茶的时间,远远缀行其后的胡仙仙,这时才突然加速飞来,掩护破军铁卫们后撤。
察觉到灵气忽来,扎措御气凌风而起,“仙仙……仙仙,是你来偷袭我?你带了些什么古怪东西来?”
第七百三十章 积极备战
凛冽的寒风劲吹,火势越来越大,仓促应对袭击,番军营帐中一片人仰马翻的乱象。
袭击面不大,营中又有部分能镇定调派人员的将官,火势终于渐渐变小,他们后怕地想,幸亏来袭的奇异法朝兵不多,要不然番军可能全军覆没。
焚烧后的余烬中灰蒙蒙烟雾乱飘,遮挡了初升的旭日之光。
胡仙仙没有回答扎措,也没有离去,眉梢斜向上挑冷视他。
此次被袭遭败,烧的主要是营帐和杂物,士兵们有少部份烧伤烫伤的,损失并不算大,可扎措心中挫败感却很强。
扎措以为放言打下边城给胡仙仙贺寿,胡仙仙会因此躲得远远的,可如今她不仅没躲,还亲自上阵杀敌;不仅上阵杀敌,还在没有正式开战的时候就突然来袭,令扎措有种陪笑脸送上礼物还被人打了两耳光的感觉。
两人悬停空中对望许久,烟雾渐散,忙完了的士兵们都好奇仰望,这两人会打个天翻地覆还是会握手言和?
他们两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太多复杂情绪,最终又都恢复淡漠神情。
扎措冷声说:“我屡次示好为了什么,你不懂我良苦用心吗?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天命难改,何必相处得那么别扭?你一再违抗天意,会带来无数灾劫!”
又拿天意来压人?胡仙仙冷笑不语,向扎措轻扬红雪拂尘,横眉翘翘唇角,转身离开。
回到营房中,麦塔哈和郑天霸他们都高兴笑着迎了上来。
“仙仙,你一路奔波,来了后也没有好好歇歇,趁番军刚败了,樊将军又还没来,跟我到凝翠苑去休息一下可好?”麦塔哈热情相邀。
在程浩风他们走了后,交由卓无傲管凝翠苑,此番卓无傲也回京了,便交由麦塔哈在管。
城中商户撤走,商道也不通了,住在城中还不如住在郊外,因为至少有现成的米粮菜蔬。
胡仙仙确实需要休息一下聚集灵气,整理思绪,和唐彩儿一起随着麦塔哈到了凝翠苑中。
刚到凝翠苑中,胡仙仙只顾回想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往事没察觉到什么变化,当那癞蛤蟆精赖老爷殷勤让人端茶递水,向胡仙仙他们问候时,她觉出点儿不对劲。
“交由你来管理凝翠苑,怎么还留着他?你们要是辖制不住他怎么办?”胡仙仙问麦塔哈。
那赖老爷功力虽不高,却也是千年成精的妖怪,麦塔哈只是普通人,卓无傲他们走的时候就该撵走赖老爷。
“国师传信给卓公子,说是留着赖老爷当表面上的凝翠苑主人有用处,而且已有办法辖制住他,令他不敢乱伤害普通人。”
听了这番解释,胡仙仙才嗅到了丝异样气息,这凝翠苑中应该设有压制妖类修为的阵法,并且似乎还做了什么其他安排。
见胡仙仙皱眉想事,麦塔哈无奈笑道:“很多事情国师都做了提前安排,至于怎么用,他说你那么聪明,自会知道的。”
胡仙仙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心中怨道:自会知道的?我就算知道怎么恰当运用那些安排又如何?就不能直接来帮我?
怨过之后才惊觉,自己和程浩风没什么私人关系了,还是自己主动提出分开的,有什么资格去怨?
胡仙仙的神色变了几变,麦塔哈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几变,只是他们所想不同罢了,随侍在一旁的高有德揣摩他们所想后劝起来。
高有德看看麦塔哈再看看胡仙仙,叹息两声再说:“我们少爷心眼儿最好了,任何事情都老老实实说清楚,也不把别人的功劳说成是自己的,从不跟国师对着干,还处处相帮,自家产业都先丢开没去打理……老爷说少爷要是把心思全放在做生意上,早该富可敌国了。”
虽是情敌,麦塔哈从来没有诋毁过程浩风,还有诸如改进天外飞仙,凝翠苑做布置的种种事情他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功劳,他没那么做,表明他不是只会谋利的商贩,而可称经世巨贾。
“遇上乱世,商道不安,赚再多的钱也会很快没了,还容易招惹灾祸。你忘了麦家商队曾被沙匪洗劫的事?”麦塔哈干笑着瞅瞅胡仙仙,又严肃训高有德。
胡仙仙感激地向麦塔哈稽首,再指了指高有德说:“他是替你打抱不平呢。”
麦塔哈长呼出一口闷气,苦涩笑笑:“有什么可不平的?让我学扎措那样找借口挑起纷争?在我看来,爱一个人不是要去征服对方,而是要帮着守护对方想守护的一切。”
爱一个人就要去守护而不是去征服,麦塔哈和胡仙仙的很多观点一致,只是他们之间缺了些心动的感觉。
麦塔哈带胡仙仙细看了凝翠苑中做的安排,又议了些事项,胡仙仙提议麦塔哈去和浮克城城主谈谈,确保浮克城与法朝保持友好关系。
浮克城在凌山的山那边,是法朝通往天方等国的重要中转城市,不属于任何邦国,也不算独立邦国,不同的时期依附于不同邦国。
说起这些,麦塔哈的脸颊泛起异样潮红,胡仙仙不解地眨眨眼,因为上次扎措攻城,麦塔哈就曾去浮克城联络城主斡旋,熟人熟路好办事,怎么倒似怕去相见?
高有德嘴快解释起来:“南海边的满剌加、暹罗那些邦国起了战乱,有位满剌加公主在浮克城避难,这公主名叫‘葩’,一点不为即将亡国忧心,天天找我们少爷玩闹……”
话未说完,胡仙仙已经明白了,抿嘴儿朝麦塔哈轻笑,“这是好事呀,很好很好。联合浮克城城主之事,还请麦少爷不要推托。”
“仙仙……你这,你这……”麦塔哈结巴着说,五官拧歪成苦瓜似的。
胡仙仙敛起戏谑笑容,再向麦塔哈稽首:“保持和浮克城的友好睦邻邦交关系,对于此战甚是重要。”
邛州之所以会失掉三个县,就是因为滇邦被迫配合番邦夹击,不能让同样的事再次出现。
得道异人们再厉害也不能针对普通士兵大肆屠杀,那会惊动天庭来干预,更会有违天道影响修为提升,甚至招来天惩。
所以,胡仙仙他们虽然参与战争,但都是与对方的异人交战而不会随意虐杀普通士兵,攻城掠地也是起辅助作用,尽量不用法术毁坏城池。
麦塔哈无奈答应,当即让高有德准备行李,设法绕过番军军营去往浮克城。
此去路途有些远,还颇多艰险,胡仙仙建议乘坐天外飞仙前往。
但天外飞仙飞的高度不高,难以翻越凌山,胡仙仙准备和他们一起到凌山山脚,然后请冷秋朗帮忙送他们翻越凌山。
麦塔哈依言行事,下午未时便到达凌山上麦娜莎住处。
胡仙仙用灵气请出冷秋朗帮忙后,又和冷秋朗商议要提防扎措种种行动。
这些事办完,胡仙仙出山后,在离番军军营不远的地方感应到凌若风的气息。
胡仙仙以灵气催动神念,邀凌若风相见。
“你约见我有什么事?”凌若风很快现身相见,冷冷问。
胡仙仙向她稽首,用师妹对师姐的恭敬态度向她说:“战乱之中,百姓最是无辜,若是扎措要凭借沙湖再做淹没边城的事,还请四师姐慈悲救助平民。”
“你少来假惺惺装好人,我已不是凌山神女了,那些百姓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凌若风撇嘴斜看着胡仙仙,“战乱都因你而起,果真倾国倾城,你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
胡仙仙怔了怔,这场景恍若昨天还发生过,却已隔了几生几世。
莫名熟悉的感觉,凌若风还是那样在别人面前清冷而保持必要的礼貌,和胡仙仙(或白回风)单独相处时就变得非常尖酸刻薄。
胡仙仙轻笑了笑,掩饰眸底的诸多情绪,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似是一样可又不一样了,她风轻云淡而说:“你我皆不是会在乎兴衰荣辱的人,四师姐何必打趣我?于我而言,一切纷争只是磨砺心性的过程。”
“你倒是看得通透。”凌若风讥诮笑问,“可你到底是嘴上说得好听,还是真的悟透了呢?”
“四师姐认为我有没有悟透呢?”胡仙仙并没有生气,比凌若风笑得和悦,“心念之事,谁说得清?比如,谁能想到四师姐会救助陆来尊?”
“陆来尊?什么陆来尊?”凌若风的确没听懂。
胡仙仙知道凌若风只是一时兴起才救人,肯定也没问陆来尊的名字和身份之类,立即把救人过程简单说了,还把陆来尊的基本情况也说了。
“你说那么多关于他的事什么意思?不过是萍水相逢,救他也是举手之劳。”凌若风说罢,飞身远去,再不愿和胡仙仙交谈。
胡仙仙看着她的背影,皱皱鼻子做个鬼脸儿笑笑。
她有很多想法,但想也不敢想得太深,心念不敢动,因为她察觉到她心念一动就会诱发看不见的天意变化。
受天意直接影响,那是不是也能反过来影响天意?胡仙仙都不敢多思念程浩风,心里空荡荡难受,不知为何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既是都在劫中,那就全来尝尝情苦滋味,谁也别想逃。
回到营房,胡仙仙和郑天霸一起细想还有那些势力该联合,那些该防备,又该如何准备各类用品。
冬月二十八快到子时,樊鼎瑶领军到达,各项事务经统一调派,进行得更顺利。
冬月二十九,樊鼎瑶一边派人快马入京按程序禀报军情,一边让胡仙仙发灵符向程浩风求问对敌之策。
番一百二十一 奈何奈何
夜色沉沉,小兔真难以想像世上会有刁叔这样的人,不但不为他的行为感到半分愧疚,还来挑唆兔爸。
“我才不会照你那样把闺女嫁给乡下老光棍儿,我家小兔要嫁去蓉城的!”兔爸紫胀了脸吼起来。
“好,好,你女儿不是乡下人,要嫁去蓉城的!”刁叔竟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小兔身上睃一圈,“你那时候把她户口弄进城,不就是为了抬高她身价儿吗?嫁进蓉城嘻嘻……”
这些话像施了定身术般让小兔僵直站着不动了,瞬间忘了要去打电话报警的事。
刁叔一边拉下他家卷闸门,一边继续讥笑:“兔幺师,莫来多管闲事,还是把你家女儿管好点,小心她做出些伤风败俗的事把你那老脸丢光……”
伤风败俗的事?小兔一颗心惶惶如在风浪中漂浮,有些事如果让刁叔他们知道了,的确会让兔爸的脸丢光。
想想那个人和二妹子虽没有感情基础,但会将她明媒正娶,那也不算“伤风败俗”了吧?既然是她父母做主,自己这样一个没羞耻的女人还是不要把二妹子带坏了。
兔爸拖着小兔回了家,小兔目光呆滞地洗漱睡觉,迷迷糊糊的梦中全是山猪。
可那些浓情蜜意全没了,只有模糊扭曲的**纠缠,即使在梦境中也觉得不堪入目,恨不得彻底抹去那一切。
梦中的小兔会魔法,真把一切全抹去了,六感之中只剩一片空白……
空白,皆是空白,空白之后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小兔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挣扎着醒来,浑身被冷汗湿透,呆坐许久,小兔的意识才渐渐恢复正常,她的心空落落闷疼着。
一件件往事浮现,她才发觉和山猪认识那么多年,竟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品,回忆了很久,想起似乎留了个饼干盒来装小杂物。
捱到天亮,小兔借了辆自行车骑回老院子,因为不和兔妈同行,所以不必搭车。
在老院子里东翻西找,小半天后总算找到了那个饼干盒。
六边形的铁皮饼干盒,记不清是小兔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山猪送的。
那种酥脆的果仁饼干,据说市面上很难买到,吃完了饼干,盒子留着装东西。
也幸好留了下来,才有个念想。小兔捧着盒子细看,盒壁上绘有饼干样品图案,旁边绘了几朵用来装饰的桔梗花。
看着那青紫色的桔梗花,小兔情不自禁微颤着双唇吻了吻花朵。
晶莹的泪珠滑下,沾湿饼干盒,小兔又盈盈浅笑,恍若给飘荡的心找了个安放处。
轻启盒盖,惊喜发现里面放了十几个一角的硬币,几颗玻璃弹珠,两根扎头发的皮筋儿,还有梦想中的花园草图,和一块碎瓷片。
那碎瓷片也是山猪送的,他说是艺师在某个古墓中得的,但不算文物,因正好那瓷片上模糊图案像个仙女翩翩起舞,认为送给小女孩合适,也就送给小兔。
把饼干盒当宝贝裹了好几层后,小兔骑车回铺子上,再慎之又慎地把饼干盒装进行李箱。
不知山猪有没有想小兔,他在达因县的盐海酒店工作离老家近了些,常抽空回去带大仔到处玩儿,虽没有带阿玲一起出去,但山家村的人都说早晚会和好的。
有的说,“丢得了老婆还能丢得了儿子?有儿子在,凑合一起过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也有的说,“外面的女人都靠不住,哪有阿玲这样儿一心守着家等他的?”
还有的说,“男人嘛,全那个样儿,年轻的时候喜欢花花柳柳,到老了还不是要回家跟黄脸婆一起过?”
更有人说:“阿玲成天吃这药那药的,是不是那下面有啥病啊?要不然她男人咋回来了也不过夜?”
这天,他们仍在路口说着,正巧山猫到红苕市办事,约了山猪一同回家看看。
听他们说这些,山猫对他们嚷:“我哥跟阿玲分手了的,你们这么乱说,让阿玲以后怎么再嫁人?”
可他们哄笑起来,说得更起劲了,山猫嚷得脸红筋胀也制止不了。
山猪在旁边脸色阴沉,低眸瞅准一个说得最高兴的闲汉,旋风似的扫堂腿踢出,那个闲汉跌倒在地杀猪般惨叫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山猪眼神凌厉环视众人说:“你们谁敢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割了他的舌头?”
那些人全部道歉陪笑脸,找借口走开了。
吃过午饭,山幺爸带两个儿子去山幺婶坟前祭奠,顺便说点儿父子间的贴心话。
“大猪娃呀,你以后到底咋打算?阿玲是不太好,可她对你真是死心塌地呢。”
凝望着母亲的墓碑,山猪苦笑答话:“爸,我和她难相处的问题不是她好与不好……我觉得她跟好多一心嫁豪门的漂亮女人比起来算非常好了,是我配不上她。我是个混蛋,她该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说的啥话嘛?你还配不上她?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她要真找个更好的男人,看你不后悔死。”山幺爸弄不懂儿子的想法。
“我说的实在话。爸,你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问问,有合适的好男人记得介绍给阿玲。”山猪认真地跟父亲强调要介绍安心守家的男人和阿玲认识。
山幺爸和儿子说不到一块儿去,气乎乎地先走了,留下兄弟俩坐在母亲坟边缅怀。
回忆了些小时候的事,山猫又把话题扯到山猪的婚恋问题上了,“哥,你就不能试着和阿玲好好儿过吗?你要是嫌弃她没文化、没主见、没风情,可以教她多看看书,多带她见见世面嘛。”
山猪狠狠瞪他一眼,似乎要发怒,接着却唉声叹气:“试着好好过?我试过的,不行!你们不明白,我不是嫌弃她什么,真没有嫌弃她……”
不是嫌弃,不是讨厌,那该喜欢的,怎么会连凑合都凑合不下去?
山猫撇撇嘴,那神情是认为山猪肯定嫌弃阿玲,只是嘴上不承认。
见了弟弟这表情,山猪缓声详说起来:“我真的不嫌弃阿玲也不嫌弃任何人,我非常同情她……
要说没文化,阿玲至少初中毕业了吧?我初二都没读完,她学历比我高,我有什么理由嫌弃她?
我长得也不帅,脾气还那么臭,别人不嫌弃我都算好了,我有什么资本嫌弃别人?”
农村葬人的坟地多数处在乱石头多的荒草坡上,尽量不占用良田。
山猪指着离坟不远的一棵歪脖子马桑树说自己像是那棵树,在野草里面算个儿高的,可就是棵不成材的树,看起来梗着脖子有傲气,但真的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把自己排进高大松柏杉楠的行列,也从来没有瞧不起野草藤蔓。
“唉,那你以后怎么办?你感情也没顺过,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山猫难体会他的心情但表示能理解他难处。
第七百三十一章 疑上加疑
灵符转瞬即到,快马入京得至少两天一夜,所以他们不着急等兵部各种调令下达,也不着急等雷狂等上司做具体布属,先期待程浩风的回音,盼着他会出些奇谋妙计。
可半个时辰后,胡仙仙收到程浩风传来的灵符,只八个字:此战易胜,得胜莫骄
樊鼎瑶、郑天霸、陆来尊和麦塔哈面面相觑,最后陆来尊疑惑问道:“国师的意思是他知晓天机,测算出我们会打胜仗?”
其他人摇摇头,胡仙仙笑了笑说:“不管什么天机,我们还是做好该做的准备,等着上司的决策为好。”
在他们备战的同时,程浩风邀苦昙前往京城一叙。
苦昙不肯去,可甘如桃寻到了他,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实在烦不胜烦,为了躲开甘如桃,硬着头皮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后,程浩风也没和他说什么要紧的事,约他喝茶聊天和下棋,还让霍图、曹备道来相陪,血无仇随侍一旁。
他们天天和苦昙闲耍,令苦昙极度不自在,嚷着要走。
“大师嫌我们茶酒相陪太清淡?那我们耍些绮靡艳事如何?我有两个婢女,虽是姿色平常,倒也会唱几支小曲。无仇,让茶儿、酒儿来陪大师。”程浩风笑容轻佻,语气浮浪。
苦昙急忙拦住血无仇,愠怒问程浩风:“你故意留我在这里有目的吧?是不是让我无法分身去保护末神?”
话说破了,程浩风也就坦白说了:“是!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大师何必干涉?”
“我不会再干涉你们的事,可末神不能死!至少……目前不能死!”苦昙有句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要说又最终没说出来。
霍图与苦昙算旧交,因苦昙有时行为怪异疯癫,曾被人诬赖是乱杀、人的疯子,霍图巧遇给他伸冤,也因此苦昙收了霍飞当记名弟子。
见苦昙和程浩风争执,他好言劝说,曹备道也跟着相劝。
苦昙急得抓耳挠腮,指着程浩风说:“很多事情你们不懂,我不和你们多说,他心里是明明白白的,他还那么做……唉,我该怎么办呢?”
程浩风浅浅笑着,显得比得道高僧苦昙更温厚平和:“大师所说的该是扎措死期未到吧?既是他命不该绝,不论你保护他与否,他都不会死的。大师且安心品茶、对弈,无需焦躁。”
闲云观中雪后初晴,艳丽霞光映着白雪皑皑美不胜收;室内红泥小炉中茶汤沸滚,热气氤氲如幻;左手端杯清茶,右手捻夹棋子,尽得闲适雅趣。
苦昙低叹两声,定下心神。
可到底是心中有事,不一会儿后,苦昙又坐立不安,“老衲不喜欢这等玩乐之事……”
“是认为这些事玩物丧志?大师可知这棋局包罗万象?”程浩风食指、中指夹颗黑棋轻敲棋盘,“大师,你的棋纵横棋盘东西两方,可却是无眼孤龙,再不接回去,会全被剿杀。”
经他提醒,苦昙注意看棋盘,才见他的白子表面看起来围得很宽,可实际上只有两个角是独立成活,那一长串孤子只有一个眼,如果被断开了就没有再成眼位存活的位置了。
看来看去难找退路,苦昙恍惚间置身在大战之后尸横遍野的荒野,身心都经受着血与火的磨炼……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入了幻境,他不由冷汗涔涔而下,想不到一盘棋会令心如止水的他乱了心。
“多谢提醒。”苦昙擦去额头冷汗,捻子粘上断点,接回孤龙。
程浩风摆手轻笑,又在两人还没展开争夺的位置落子。
苦昙没有跟着往那处落子,继续连接棋子,保证已得地盘稳固,沉声说:“下棋终究只是玩乐的游戏,改不了天命。”
"一个故事看了千百遍,哪怕明知结局依然不好,还是忍不住想看,想寻找改变结局的方法。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认命的豪情。"程浩风神色严肃了些。
苦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又盯着棋盘看了看,似是在思考该怎么走下一步棋,也似是在回味程浩风所说的话。
许久后,苦昙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再看看棋盘,横看竖看皆没有胜算,低声说:“我认输。”
“认输?你认输了,我便会高兴?”程浩风的眸中闪出戾气。
苦昙一愣,霍图和曹备道都错愕不已,不知道程浩风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
冷风骤起,程浩风开窗催御灵气抓来一个雪团,没有灵气修为的霍图在乍寒之下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灵气光波浮动,雪团散开,程浩风左手掐诀,将无数雪粒儿化为无数柄薄刃小剑。
透明光亮的小剑萦绕着淡淡墨色,飞出窗外,齐刺向天空!
天空中只有云雾,雪化的剑也消解为云雾,待得寒风吹送,又将化为雪花飘飘。
程浩风负手而立,目光看向空茫,幽幽自语:“她本该是我的,他们抢走了她,还巧言伪饰说什么天定命数。
我没错,可为什么会一次次失败?那是我从前看起来够狠,似乎对自己都已经非常狠,但还不是真正狠绝。
情丝散尽,好,这岂非也是天意?无情才能无所顾忌,才能冷静地选择最有效的方式去达到目的。”
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着,霍图却听得心底生寒,而曹备道和苦昙忧虑皱眉,只有血无仇神色如常。
边城郊外凝翠苑中,麦塔哈和胡仙仙正在议事,两人说着忽然吵起来,起因是胡仙仙要发灵符问程浩风如何将天外飞仙造得更精密,麦塔哈反对她问。
“天外飞仙是我造出来的,我会想出好的改进办法,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他。”麦塔哈气鼓鼓地坐到书桌旁看仪器图纸。
“我们必须尽快造出更好更多的天外飞仙,不能等你磨时间慢慢想了!”胡仙仙拍了下书桌大声吼道,“边城的兵员不足,武器装备又不好,全靠天外飞仙才能出奇制胜!”
麦塔哈抱着头非常苦恼地说:“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仙仙,你让我静静……我不想看着你去求程道长,他的心思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我怕他刁难你。”
为了劝他,胡仙仙给他摆事实讲道理,让他抛弃个人偏见,把改进中遇到的难题都仔细说出来,再由胡仙仙发符询问程浩风,可他固执不听劝。
“仙仙,程浩风他如今变坏了,你怎么还依赖他?你懂吗?不是我要纠结个人恩怨,是他变坏了,我们不能再依赖他!”麦塔哈朝胡仙仙大喊,眼睛都气红了。
"坏人又如何?全怪这世界上的好人太多才有那么多悲剧出现。”胡仙仙斜他一眼。
麦塔哈被气得浑身轻颤,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赖老爷正巧端了莲子来,笑向他们说:“胡元君、麦少爷,累了吧?歇息歇息,让头脑歇歇,喘口气儿也许就想出办法了,吵架是没用的。”
他们彼此互瞪一眼,各端了一盅莲子转开头不看对方,沉默吃着。
赖老爷“呵呵”笑着说:“麦少爷,你是男子汉,怎么能跟胡元君斗气吵闹呢?再者,我觉着胡元君说得也有道理。
坏人做坏事儿那是看得见的坏,好人办了坏事儿造成悲剧还难弄清原因。
比如,父母出于好心安排儿女婚事,选了门当户对的人,宴席办得风光体面,可谁知儿女不乐意。
这不乐意相好的一对儿人,本来不喜欢对方,又出于好心不忍冷落别人,勉强在一起了。
勉强在一起后,那丈夫看到有女子卖身葬父,出于好心帮那女子。
虽说恩人讲明无需做什么,可那女子出于好心定然要报恩,天天鞍前马后伺候恩人。
朝夕相处,接触多了,哪怕没什么苟且之事,旁人也要说闲话,为了那女子的名节,出于好心只得纳她为妾室给个名份……”
说到此处,赖老爷不说下去了,猜也能猜到这一家人即便不弄得家破人亡,也会彼此之间生嫌隙。
胡仙仙扭过头,麦塔哈也扭过头,两人目光正好相遇,随即又尴尬扭开头。
“麦少爷,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再慢慢分析图纸。”胡仙仙放柔了声音说。
麦塔哈确实疲惫不堪,犹豫一下后还是往卧房去了。
胡仙仙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但她对那些机械图纸不太看得懂,闷坐一会儿后说出去透透气,等麦塔哈休息好了再一起看。
出门前,胡仙仙把图纸锁回书柜暗格儿,赖老爷一边和她聊着闲话,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放图纸的暗格儿。
胡仙仙往小花园去逗弄着唐彩儿,麦塔哈还在卧房休息,赖老爷潜回书房。
赖老爷本想偷天外飞仙的构造图纸,可打不开那个暗格儿,急得他满头大汗,他正要放弃时,晃眼见到书桌抽屉似乎露出锦帛一角……
他小心翼翼打开抽屉,展开锦帛一看,竟是边城的军事布防图!
再把抽屉拉开一些,还看到了凝翠苑中压制妖类修为的阵法图!
赖老爷惊喜得双手颤抖,料想麦塔哈是又累又气之下忘了收好这些图纸,而胡仙仙虽然很谨慎,但也只记住了收摆在书桌面上的机械构造图,没注意由麦塔哈随手塞入抽屉的其他图……
腊月初一丑时中刻,赖老爷靠着阵法图溜出凝翠苑,从边城东南郊潜行往西北郊的番军军营中。
第七百三十二章 计外有计
番军军营外因上次被袭遭败,巡逻的士兵们都格外警惕,盘查出入军营的人也格外谨慎。
赖老爷哀求了几次,哨兵都不肯放行,让他们通传扎措,又说在商谈军务让他等着。
能否摆脱控制得到机遇,成败在此一举,赖老爷咬牙决定不再和哨兵磨时间,他修为虽说不高,但要在凡人哨兵眼皮子底下冲进军营还是不难。
他一冲进去,哨兵立刻放响箭示警,还没到扎措的大帐门口已经被番邦几个异人抓住。
“我要见末神!我有重要情报!得了情报必胜……”赖老爷狂乱挣扎,可那些异人都是番邦一流修行者,他挣脱不开。
嘈杂声音惊动了扎措,他出帐见到这一幕,挥手让他们放了赖老爷,询问起来。
赖老爷立刻跪下,“我有边城的军事布防图!”
扎措眉毛一挑,嗤笑一声,显然不信,“来人,把这使诈诱我军进伏击圈的小妖绑起来,丢到营门口示众!让法朝那些诡计多端的中原人看看,本座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居然不信?赖老爷如被五雷轰顶,僵直站在原地,来拖他时也不再挣扎。
两个时辰后,番邦派出的探子来报,边城防守空虚,只有北门和东门稳固些。
北门守军是郑天霸从京城带来的人马,东门守军是樊鼎瑶从邛州带来的人马,西门和南门则是边城原先驻防的人。
因几次人员调动,又因曾败了两次,西门和南门守军全是些老弱病残,加上麦塔哈和陆来尊不懂领军,更是军纪散漫,士气低落。
樊鼎瑶是能文能武的帅才,可他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务不熟悉,调兵遣将时的阻碍很多。
郑天霸很勇猛,但只是匹夫之勇,单打独斗还行,要掌管大局不行。
探子还报说,正面进攻边城胜算很大,计划偷来关于布防图的资料,定可使番军一战即可大获全胜。
因己方探子探来的消息和赖老爷所献图比较一致,都是南面和西面防守薄弱,扎措不禁有些信了那图。
再想想要偷相关的资料都非常难,赖老爷怎么就轻易直接拿到图纸了呢?扎措又怀疑这是胡仙仙故意设的陷阱。
扎措让人再探,且这次主要探对方将领都在做什么事。
腊月初二上午,扎措接报,探子说樊鼎瑶忙完军务后就在城门擂鼓,擂鼓后再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说鼓舞士气。
而郑天霸在训练士兵之余,不停豪饮,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后还说什么喝足了美酒,死也能值了……
陆来尊骑着马在城中乱跑,说是巡察防务,不如说是纵马游乐。
胡仙仙和麦塔哈天天窝在凝翠苑中,反复试验把那天外飞仙改进得更好。
综合这些情况,扎措认定边城防守的确很弱,但为什么法朝将领们还很悠闲似的?
扎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个赖老爷已从被不信任的打击中缓过来,嚷着除了布防图外还有更重要的情报对扎措说。
“两军交战还能有什么情报比布防图重要?你骗我骗上瘾了?”扎措被他气乐了,也起了看他要耍什么花招的好奇心。
“边城形同空城,守与不守都不重要!你们自己探来的情报肯定也是这样!可我知道他们在其他地方的布置,和他们的撒手锏是什么……”赖老爷先是语速极快地说着,后来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
扎措也暗猜胡仙仙他们在军事城防之外做了其他布置,犹豫再三后,放了赖老爷,带他到帐中详谈。
赖老爷说守着边城只是幌子,只要捱过了腊月初七,让扎措放出的豪言无法实现,法朝军队就会撤到城东南郊凝翠湖畔。
凝翠湖畔和凝翠苑中都有程浩风做的布置,他们要利用那些布置和扎措展开真正的大战。
并且,胡仙仙和麦塔哈主要精力用在改进天外飞仙上,想靠天降奇兵的招数彻底打败扎措。
“也就是说,他们守城只是为了绷面子,怕我在腊月初七前攻下边城给仙仙当贺礼?”扎措笑着搓搓下巴,“我要是真攻下边城,定会让法朝军队士气低落到极点。嗯,即便边城几乎是空城也值得攻下。”
赖老爷讨好地笑说:“末神高明!并且,攻下边城后我军可以巩固防务,坚守城池,只要不去追击就不会落入他们设在凝翠湖畔的陷阱。”
步步为营,慢慢推进,扎措似已看到胜利过程准备充分后彻底打败樊鼎瑶所率守边军,再向中原进发攻占整个法朝。
腊月初二,樊鼎瑶接到朝中传令,让他全权处理军务,还给他临机决断权。
上有支持,旁有辅助,樊鼎瑶信心大增,他要打胜仗,还要活捉阿木甲押解入京,以血屡次让阿木甲逃脱之耻。
京城闲云观逸鹤轩中,苦昙烦躁不安,再一次揪头发、扯衣襟、苦着脸哀求:“我不去救末神还不行吗?呆在这屋子里我真要疯了!要不然让我一个人静静打坐也好,不想听曲儿、不想看舞蹈、不想吃什么美味佳肴啊……”
不明白苦昙为什么把别人视为享受的事视为折磨,可霍图他们能看出他真是快疯了,他眼神都时而空洞、时而癫狂。
“那还是陪我下棋吧。”程浩风勾勾唇角,不管苦昙答不答应,挥手遣散歌女舞女后,摆出棋盘。
苦昙认为下棋总要稍微清静些,也没反对,可能是潜意识里担忧边城安危,他在棋盘西北方位布了很多子,几乎围成了铜墙铁壁。
“边城战事会速战速决,大师不必担忧,当下要防出事的乃是此处!”程浩风捻棋子点了点西南方向。
苦昙皱眉看向那里,曹备道若有所思喃喃轻声问:“难道邛州还会再燃烽火?”
“天机不可泄露!”程浩风故弄玄虚。
苦昙肃色看向他问:“你如今修为在哪个阶段?”
“我不清楚。”程浩风脸上骤起怒意,“我如今修为长进飞快,但我真的不清楚到底算哪个阶段。”
苦昙没有接话,带些愧色低头看棋,其他人则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我若为祸天下,那也是拜你们所赐。”程浩风阴狠一笑,旋即又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
他以前没有真正将佛道两个分身彻底融合,本来修的道法和后来功法也有所冲突,但情丝散尽之后这些问题都没了,功力提升之快,连他自己也想像不到。
功力提升是好事,弊端却是喜怒哀乐的情绪越来越少,杀意和怒意越来越多。
甚至,他半点也不为边城之战担忧,因为他卜算过会胜利,也就相信会胜,不会如以前那样即使能预知结果也难免忧心。
腊月初三酉时,扎措大举进攻边城,先猛攻西门。
西门守军主要交由麦塔哈指挥,但攻城之时麦塔哈竟然还在凝翠苑未归,守城的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在城楼上蹿来蹿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被番军登上了城楼。
攻下西门,打开城门把大队主力人马放进城,只遇到很弱的抵抗,不管怎么说,守边城的也是正规军,为何如此容易败了?
扎措疑心有埋伏,让番军将士先守好西门,他带几十个精锐士兵亲自往边城其他地方查探。
他飞于空中探到,守北门的郑天霸醉得不省人事,守南门的陆来尊还在和士兵比武嬉闹,只有东门的樊鼎瑶一边喝茶一边看地图。
难道法朝军队真是在唱“空城计”,把主要力量集结去了凝翠湖畔?
扎措这么一想,不由大笑,他可不会疑神疑鬼被吓跑,今夜定要占了边城!
占了城池之后,不管程浩风在凝翠湖畔提前做了什么布置,只要不去踩陷阱就好,到时候光凭“攻城贺寿”之诺得到实现,就能气死程浩风了。
扎措探得城中确实防守空虚后,领军杀向南门,陆来尊奋力拼杀还是败下阵来,法朝士兵都逃向东门。
陆来尊高声命令士兵们不许逃,可没人听他的,最后他自己也被一个忠心侍卫给拉到马背上了,强行带他逃走。
番军到得北门后,郑天霸从醉梦中惊醒,仗着武艺高强将霸虎刀使得如猛虎啸山林,连连斩杀十几个番军士兵。
可他再强也只有一双手一把刀,醉里仓促迎敌来不及布署,他手下的士兵全跑出城去了,他见番军人多势众,也只得拍马逃出城而去!
番军士气高涨,只要拿下东门就彻底占领边城了!
然而,突然有士兵来禀报扎措,郑天霸冲出城后一声令下,把西、南、北三门城门关上了!
把敌军关在己方城池里?这算反包围还是拱手送地盘?
这问题,番军将士来不及想已知道了答案,法朝将士们齐声高喊:“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杀得番兵一个不留!”
声音震天,仿佛四面八方围满了法朝军队,定是围得边城如铁桶一般了吧?
番军普通士兵被自己猜测吓破了胆,扎措和异人凌空飞起才看到围在城外的法朝兵其实不算多,骑着马拖着树枝绕城奔跑呐喊,虚张声势罢了。
扎措长舒一口气,能用反包之计只因边城此时情况特殊,但此计还无法打败番军。
不同于常规城池,边城本来是来往客商多,客商都撤走后也就是空城,没有敌军屠杀百姓的顾虑。
可困住了番军又如何,还不是丢了城池?
扎措当下宣谕番邦将士,让他们不要惊慌,全力攻下樊鼎瑶守的东门要紧。
番军很快重整队形,威风凛凛往东门而去,行到接近东门城楼的正东街时,忽听怪声巨响传来。
“呼呼呼……”是风吼声。
“啪……呲呲呲…………砰砰砰……”是硬物撞击和火花燃起声,还有炸裂的声音。
褐黄的烟雾腾起,较小的几声爆响后,突然间响彻天地的一道爆炸声传来!
番一百一十九 泼婶骂子
关于住所,小兔对于不停换住所换得有些头疼,她想建个花果满山的种植基、地,可能也是潜意识里想有个安定清幽住所。
后来,小兔活了半辈子,曾在彩条塑料布搭的棚子下,睡在用砖头支起的门板所做床上;也曾在都市里的时尚公寓内,睡在极简风格铁艺床的弹簧床垫上;还曾在风景优美的半山别墅内,睡在北欧实木床所铺的羊羔绒上……
所有住所皆不可称“家”,她辗转半生也没有安稳居所。
这老院子里空荡荡的,以前大人忙碌、小孩儿淘气、鸡鸭成群的场景不见了。随着时间推移,农村这样的老院子越来越多。
母女俩拿了农具到崖洞山下的田里开始忙碌,小兔从苗床上扯菜苗、放入背篼、背去大田里,兔妈已经挖好苗窝,一起移栽。
大田不远处有一丛竹林,竹林旁是泼婶儿的家,母女俩正边干活儿边闲聊,小兔听到泼婶家传来吵闹声。
她与兔妈对看一眼,都不再说话,侧耳细听泼婶家怎么了。
“唉哟……唉哟……我啷个命那么苦啊?早晚要遭你们两个砍脑壳的气死啊……”泼婶中气十足,田野里又空旷,叫骂声带了回音飘得很远。
小兔推测泼婶骂的“两个砍脑壳的”是她丈夫和儿子,她丈夫在建筑工地上打工,虽挣不着大钱,养家糊口没问题,且为人老实,做不出什么会让泼婶气死的事;至于她儿子,还和小兔曾是初中同班同学,只是小兔去读中专时,她儿子已去外地打工,在小兔印象里,她儿子也做不出什么会让泼婶气死的事。
随后有压低了的模糊声音传来,似乎是她丈夫在劝她。
“你来多啥子嘴?!你不帮我不说,还帮那个砍脑壳的死娃娃说话,你们硬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呀!唉哟……我的命咋那么苦哟?遇到你们两个砍脑壳的,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哟……”泼婶的叫骂声又提高几个分贝。
有些骂人的粗话真不能细分析,比如北方骂儿女有说“砍头的”,蜀川常说“砍脑壳的”,还有什么“傻戳戳”、“狗日的”等等,那不等于是咒儿女,兼之骂自己了么?
小兔不只一次听人骂亲生孩子是“狗杂种”,那都因为是骂人骂顺了嘴,也没想过意思。
听了一会儿也没明白泼婶在骂个什么,小兔母女继续做农活儿,不再注意那些。
“砰、砰……”
约十分钟后,突然响起几声巨响,小兔和兔妈愣了愣,都担心是泼婶家出了什么事,赶紧朝那里跑去。
刚跑到竹林边,听泼婶儿子的声音传来,她们立刻隐在竹林后不出声。
“闹、闹、闹!再敢闹,信不信我把你点了,炸上天去!”话音未落,只见泼婶儿子大步出了院子,经过竹林往街上走去。
小兔顺着竹林缝隙一看,只见泼婶家大门的门外有纸屑和黑灰痕迹,空气中散发淡淡火、药味儿,猜测是泼婶儿子点了鞭炮吓唬泼婶,因为听说泼婶儿子是在鞭炮厂工作的。
见没有出什么意外,小兔和兔妈又悄悄返回田里。
泼婶的叫骂声伴随着敲击声在她们身后传来,那敲击声很有节奏感,是由鞋底儿拍门槛所发出。
“砍脑壳的死娃娃呀,敢来吓你的妈……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呀……来吓得我要掉了魂呀……你这个老梆梆只晓得缩成一堆抽闷烟,你啷个不帮我说那死娃娃两句?我喊他早点儿结婚,那死娃娃偏不听啊……”
又是十几声比架子鼓还有节奏感的鞋底儿拍门槛声响起,泼婶骂得更有劲儿了:“那个死娃娃一点道理都不懂,一点都不听话哟……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儿早享福,早点结婚有啥子不好嘛?死娃娃硬要拿彩礼钱去学啥子汽修,唉哟……”
等泼婶数落一通后,终于停下来喘气时,她丈夫压低的声音传来:“你生儿生得早,享了啥子福嘛?一天到晚怄气还差不多。他不喜欢鞭炮厂的工作,想去学汽修又有啥子不好嘛?”
听了这些后,小兔明白他们为什么争吵,低声问兔妈:“我同学才比我大一岁,结婚年龄都不够,泼婶为什么逼他结婚?”
兔妈说也怪旁人撺掇,泼婶的儿子一心要去外省某技校学汽修,那些人都说男娃娃跑远了、翅膀硬了、心也就野了,让泼婶逼着她儿子结了婚才能出门。
可泼婶家并不富裕,除了结婚的彩礼钱后,没有再去上技校的钱了,她儿子想着结了婚后会负担更重,怕是永远没有机会学汽修了,因此不肯结婚。
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在泼婶心里是拴住儿子的手段,丝毫没考虑过情感,至于儿子将来的事业发展更不在她考虑之列,她怕的只是儿子不给她养老。
后来,竹林中那一瞥是小兔最后见着那同学,听说没几天后因鞭炮厂出事,那同学受伤了。
伤得虽不重,但更让他厌恶在鞭炮厂工作,因此伤才好了一半,就从医院偷偷溜走,从此没了音信。
儿子失踪后,泼婶天天埋怨她丈夫不会管教孩子,她丈夫天天受气,没两年就患病去世。
多年后,小兔回老家还能听到泼婶的叫骂声,可那声音有气无力,更似是在哭嚎。
小兔母女俩忙到天快黑尽了才收工,回去后煮了晚饭来吃,再烧好热水洗漱后已是深夜。
因屋子经常空着,有一股霉味儿刺鼻,小兔久久无法入睡。
快黎明时分,小兔终于困倦得撑不住,睡去,等她揉着睡眼醒来,兔妈已把早饭做好,洗脸水也烧好了。
去到厨房时,兔妈慈爱笑着让她再多睡会儿,望着母亲满头花白的头发,小兔不由鼻酸。
兔妈才四十六岁多,城里家境优渥的女人在这个年纪还风韵犹存呢,兔妈的容貌已被岁月风霜侵蚀。
吃过早饭,又去栽油菜苗,直到约下午四点才忙完。兔妈又拔了些白菜、萝卜、挖了些芋头带回铺子去吃。
母女俩各背了一背篼菜,站在村口等黄巴车,车来了后,小兔见车上已挤满人,坚持不肯坐这趟车。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下一趟车,小兔拉兔妈去坐火三轮儿。
那司机见她们背篼中装满了菜,要她们加一块钱。小兔没讲价,只是让司机开慢些。
车行到一座桥头时,只见那里围满了人,还有警察疏散过往车辆,让他们绕行一公里从另一座桥走。
火三轮司机好奇打听前方出了什么事,才知道是一辆黄巴车撞破桥栏冲进河,正在组织人员打捞,也不清楚有没有生还者。
第七百三十三章 骗了又骗
朔风吹雪,浴血寒夜,刺眼的爆炸闪光之后,番兵们传来凄厉得似要穿破乌云的惨叫声。
几架天外飞仙之上乘坐着破军铁卫,他们用力掷出一个又一个黑铁球,黑铁球撞击着墙壁上的铁板,那黑铁球也就冒起火花来,无引线而自爆。
扎措很快明白过来,黑铁球中装的是火、药,那街巷墙壁竖起的铁板上涂了磷粉,且铁板之下还有木炭、硫磺、硝石等物,番军犹如进了一个大火、药桶中。
不用引线来点黑铁球中的火、药既是为了破军铁卫们的安全,免于误伤,也是为了不引起番军探子的提前注意。
用火、药伤人不稀奇,但当时制造出的**性能不稳定,稍有不慎就误伤己方,以撞击起火燃爆的方式容易自保,但这方式也只有乘坐天外飞仙的破军铁卫能用。
换成其他军队,没有可在空中避免误伤己方的优势,也没有训练有素的破军铁卫们那么好的臂力和准头。
扎措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他还没有做出该如何应对的判断,炸裂声、哭嚎声、喊杀声在他耳边乱响,在惊慌一瞬后,他心中被怒火填满!
他愤怒,愤怒的不是他中了圈套,是胡仙仙比他想像的更难对付,他恨意满满想着: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变得柔弱一点呢?费心劳神搞这么多刁钻古怪的事干什么?
被直接炸死的番兵不算多,被碎铁片击中和被火烧伤的番兵很多,听了那刺耳的哀嚎声,没受伤的士兵都惊慌失措了。
洁白的雪,白亮的光,桔红的火,夜幕下的边城忽现忽隐,浓重的硝烟味和硫火味弥漫,又夹杂着血腥味随风飘出城外。
扎措飞身而起,俯视下方,看着他英俊的脸,冷峻的神情,番兵们似看到了救星,纷纷哀求“末神救命”。
从最初的震惊与愤怒中回过神,扎措很快判断出天外飞仙只有几架,破军铁卫手中的那种黑铁球也不多,只要撑过这一关,稳占边城。
扎措的判断没有错,边城的确防守空虚,郑天霸冲出城后搞的反包围也的确只是虚张声势,但胡仙仙和樊鼎瑶他们如此定计的目标并不是要在城中歼灭番军,只是要吓唬他们一下。
故意让赖老爷偷走布防图,图纸是真的,凝翠苑设了陷阱是真的,法朝军队兵力不足等问题也算是真的,主要靠天外飞仙出奇制胜还是真的……
要说有什么是耍阴谋造出的假象,那就是:扎措按常规方式进攻会有很大胜算,胡仙仙他们就是要让扎措疑神疑鬼,他越多疑越容易引他入陷阱,牵着他鼻子走才能打败他。
扎措并不清楚还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他,他此时迫切想要解决掉那些乘坐在天外飞仙中的破军铁卫。
摄魂铃响,闻者头晕脚软,掳魄旗展,见者神魂颠倒。
可破军铁卫早得了命令,只要威慑番军就好,遇到对方异人用法器赶紧逃命,于是他们趁着还有清醒意识快速转向飞往城外去了。
东门守城门的那些士兵也不硬抵抗,樊鼎瑶头疼得撑着桌子才能站稳,他下令打开城门,速速撤出。
见扎措以一人之力就打败了边城中最精锐的军队,番兵们欢呼起来:“末神万岁!多谢末神救命之恩!”
清理完战场,忙到腊月初四清晨,末神让将领们要尽快调派停当,留下少部分人在城中救治伤员,其余的士兵则随他前去追击逃兵。
对此安排,番军当中几位副将和阿木甲都表示反对,既已攻下边城,固守城池是最稳当也最省力的方式,以后慢慢将逃出的敌军各个击破就好,不必急于一时。
正在争执,赖老爷突然接话说:“对呀,凝翠苑那里设有陷阱,其他地方也有可能设了陷阱,请末神固守边城为好。”
这个赖老爷献计献图,攻下边城后就态度倨傲起来,大有若非他来投靠扎措就必定会失败的感觉,令扎措对他暗生厌恶。
“虽已攻下边城,我军伤亡比敌军还惨重,若不尽快将他们杀干净,这边城难以守住!”扎措固执己见,除了他确实认为自己安排是对的原因;还有他觉得属下们都反对,他要争赢了才有面子的原因。
此时,又有士兵来报,说破军铁卫乘着天外飞仙来袭击了,这次是手持喷云壶、洒云壶、出云壶之类,喷洒那些呛人烟雾和毒水、毒沙。
如此,扎措得了实证来劝服众人,若不尽快出城灭了法朝军队的话,边城很难防守!
几个副将都犹豫起来,赖老爷还在极力劝说:“末神,你要相信我,他们本身战斗力不高,诱你出城追击是设好陷阱的!那些偶尔的骚扰对边城不会造成大破坏,多加强巡逻就好。末神,我献布防图的时候你不信我,可如今照我谋划攻下了边城,你怎么还不信我?”
扎措眉毛一拧,随后变得和颜悦色问赖老爷:“本座全靠你神机妙算才获胜,多谢。”
说着,他亲手端起茶杯谦恭递向赖老爷,得此待遇,赖老爷得意洋洋笑着去接茶杯。
在一递一接的瞬间,茶水陡然冒起,一股茶水变为水箭射向赖老爷!
“嘎咕……”赖老爷喉中发出闷响,他眼睛还圆睁着却已然断了气。
看着他就这么死了,番军将士们心下骇然;再看他很快从矮胖土财主的模样变成一只大癞蛤蟆,番军普通将士更惊惧得心内惶惶。
除了来助战的凌若风等等异人,番军当中所有将士都对扎措敬畏到了惧怕,不敢再提任何反对意见。
腊月初四辰时,扎措调派好了人马正要出城,忽听空中传来喊声。
那是麦塔哈坐在天外飞仙上拿着个大喇叭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末神大人,我来替仙仙传几句话就走!”
扎措挥手制止士兵朝麦塔哈放箭,严厉而轻蔑地说:“你一个市井商贩也敢称呼仙仙的闺阁芳名?哼,真是辱没了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种蝼蚁还不值得我杀。”
经商之人,向顾客陪笑脸是基本能力,被他奚落,麦塔哈神情中没有丝毫怒意,还更谦卑了些:“末神大人言之有理,我不该称呼胡元君的芳名。胡元君派我前来,是让我传信邀请末神大人前往凝翠苑一叙。”
“哦?邀请我去凝翠苑?仙仙是想跟我握手言和?”扎措似笑非笑地看着麦塔哈。
“我只是传信的,也不清楚胡元君是何打算。”麦塔哈挺诚恳地说。
扎措蓝眸微转,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去,片刻后眸光闪了闪,笑向麦塔哈说:“容本座与部下商议后再做决定。”
他回临时的营房与属下们见面,但并不是商议去不去凝翠苑见胡仙仙,而是早决定了不会去,只是回来改变一下布属。
不多一会儿,扎措出来告诉麦塔哈:“本座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且让凌神女去见仙仙,她们本来师出同门,要和谈也更容易谈拢。”
麦塔哈皱巴着脸摆出很为难的神情说:“不行啊,胡元君指定要末神大人前去的……请不到末神,胡元君肯定会怪罪我,我不想在她心里留个一无是处的印象……”
“你本来就一无是处,还敢痴心妄想?”扎措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那便宜弟弟大舅哥的份儿上,早把你碎尸万段了。”
这话说得如此恶毒,麦塔哈仍没有生气,倒因提起冷秋朗来而想跟扎措套近乎:“对哦,我妹妹嫁给了你弟弟,我们是亲戚呢。既然是亲戚,你就可怜可怜我,反正我没能力跟你们争胡元君,只求在她心里留个好印象,你随我去凝翠苑见见她嘛。”
没想到麦塔哈脸皮这么厚,扎措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谁跟你是亲戚?快滚?再不滚,就把你狗命留下!”
麦塔哈吓得伸伸舌头,矮身蹲进吊篮里,缩着头笑笑,让高有德操作天外飞仙转向飞走。
他走后不久,麦塔哈派凌若风带了些异人去凝翠苑打探,他自己则和阿木甲率军往淹没了沙薨之城的沙湖而去。
据探子所报,樊鼎瑶率逃出城的法朝军队去了沙湖方向,那算是扎措的老巢。
那里看似只有沙尘漫漫的荒漠和一个浊浪滚滚的沙湖,其实扎措在那里设了只有他能启动的机关,暗暗定出全歼法朝军队的计策。
凌若风带了几个异人到得凝翠苑上空,果然感应到了设有阵法,但只有压制妖类修为的阵法和改移山川的阵法,没什么攻击性。
因凝翠苑中有不少山精野怪,程浩风他们当年离开时为免那些山精野怪伤人,所以设了压制妖类修为的阵法,可改移山川的阵法用来做什么?
凌若风仔细感应,那阵法确实是借氐土貉等土属星宿来布的阵,真是来做改移山川之用的,这阵法岂能算陷阱?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想把这异况告诉扎措,另几个异人劝住她,说末神正在气头上,不如在这里偷懒观望到底有没有埋伏,去末神跟前儿做事莫名其妙惹他发怒就糟了。
凌若风对这些争斗本不上心,只是鬼王让她来助战也就来了,听旁人说且在这里观望,那就忙里偷个闲。
一心求胜风风火火去往沙湖的扎措,想的是如何利用他设在沙湖的机关,没多想凝翠苑中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他竟在半路上遇见了胡仙仙,当下惊喜又自负地想:那俗气商贩麦塔哈骗我去凝翠苑?骗得了我吗?定在沙湖决一死战这步棋是走对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逃成惯逃
从边城率军追击到了离沙湖五十里之处,恰是正午时分。
因交战没通商道,路上没有驼队行走,客栈饭庄也没有营业,茫茫荒漠中只见残雪映寒光,冷风卷着沙砾拍打地面,稀疏几蓬芨芨草发着抖躲避沙砾。
这般萧瑟景象看得斗志昂扬的番军士兵们多愁善感起来,出征在外,不能侍奉双亲不能照料妻儿,谁没有心底最柔软的思念呢?他们不由厌倦战争,想要立刻回到家乡。
飞于空中的扎措则不然,他没有倦意,他此刻是春风得意!于此处偶遇胡仙仙,定是胡仙仙前来求饶,求他不要赶尽杀绝,来与他和谈的吧?
雪后的天空蓝得澄澈如镜,倚风悬停的胡仙仙飘然若梦。
她穿一袭水青天蚕丝袍,那丝袍剪裁合体,丝织品垂坠感又强,恰好勾勒出曼妙曲线;墨云般发丝以青玉莲花冠绾束一半,披散一半,几缕秀发在风中轻飘更添柔美;眉目仍如从前,却因眉颦轻愁如烟、目含浅忧似水,格外妩媚动人,惹人怜惜。
若说扎措初见白回风觉得她如雨后初荷,后来见胡仙仙觉得她如带刺荆棘,那此时就觉得胡仙仙好似承露青莲。
承露青莲绽芳蕊,嫣然冷香沁人心脾,美得令人心醉而无半点妖冶态。
只是,胡仙仙温婉含笑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厉色,眼中精光乍现,红雪拂尘携雪带冰朝扎措击扫而去!
与此同时,沾雪冷沙向天扬起,沙中冒出一队法朝士兵,身着褐黑夜行衣的郑天霸举着霸虎刀朝番军砍去,呼喝喊杀声中,还没反应过来的番兵死伤倒地一大片!
这个伏击地点比周围地势稍低些,形成一个平凹洼地,郑天霸带人埋伏于洼地四周,居高临下冲杀出来,番军很难抵挡。
至于扎措和他所带的这队先锋番军为什么警惕性那么低,那是因为胡仙仙让己方士兵佩带了西萱草,然后在洼地四周点燃了甜梦香。
麦塔哈去见扎措,打乱他尽带精锐直奔沙湖的计划,使得他疑心凝翠苑和其他地方有埋伏,分兵让凌若风带异人去了凝翠苑,又分兵让阿木甲离先锋番军十多里慢行,前来的敌军变少,如此,这洼地才包围得下番军人马,要不然范围太大的话甜梦香起不了作用。
且不说郑天霸手起刀落连斩十几个人头,杀得十分痛快,那扎措可不比普通士兵,觉出劲风袭来已明白心神被扰乱,立刻稳住心神,召掳魄旗来抵挡。
掳魄旗迎风变大,挡住了红雪拂尘,可扎措应对得太仓促,还是被劲气震得倒飞两丈多远。
胡仙仙乘胜追击,横身飞起,御使慧心玉剑刺向扎措咽喉。
寒冬腊月的太阳明明晃晃照着荒野,可阳光带来的温暖都被凛烈北风吹走,感受到慧心玉剑中的浓重杀气,扎措心中也极是冰冷。
斜飞稳住身形,扎措手中掳魄旗飘扬荡出黑色微光,黑光扭动如无数道黑色闪电劈向慧心玉剑!
慧心玉剑被掳魄旗的黑光所困,胡仙仙手上传来僵麻痛感,且暂断御剑心念,转而召出雾隐无隙网。
雾隐无隙网兜撒而出,刹那间似乎连阳光也遮住,胡仙仙微旋腰身,回眸向扎措莞尔一笑。
此时扎措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难以造出“迷雾丛生幻境”,但因扎措刚从甜梦香中清醒,对他仍能有一丝影响,不由动作迟缓几分。
只是略迟缓,胡仙仙已御慧心玉剑挣脱掳魄旗束缚,再向扎措喉间刺去!
下手不留情只因动手之人绝望而绝情,若是扎措不屡屡提醒什么永恒之心的天命,不耍阴谋强迫胡仙仙跟程浩风分开,那么胡仙仙还可以沉浸在神仙眷侣永相伴的梦幻里,而今是连梦幻也没了。
纵然程浩风仍在世间好好活着,纵然程浩风仍会在乎她,可终究心有嫌隙不复当初了。
胡仙仙向往的生活不必富贵豪奢,中意的男子无需很俊秀强大,她想要的爱情是心有灵犀相知相守而不是卑微到泥土里去仰望对方!
她盼着逍遥携手游山河,看仲春风和丽日花如霞、听初夏雨后蛙鸣声、庆秋高气爽五谷丰、戏寒冬悠闲素梅香雪……
可扎措一再提醒她,她要面对的只有争斗与劫难,最终获得的是亘古寂寞!与其说她因扎措的伤害而要狠心报仇,不如说她想抹去扎措的存在让一切重来!
胡仙仙这几个月功力提升,但比之扎措还是要差一点点,之所以能在青丘国外差点儿杀了扎措,是因当时扎措有伤在身又被甜梦香暂时迷得神智不清,在扎措处于实力巅峰的情况下,即使受了甜梦香和迷雾丛生幻境影响也仍然难杀他。
慧心玉剑的凌厉剑气已然划破扎措皮肤,可快得来不及眨眼的刹那,就被摄魂铃震开!
胡仙仙恨他入骨髓,却也还没到因仇恨蒙蔽心灵的地步,达到此次伏击目的就好,没必要缠斗太久。
趁扎措还没有反击,她将慧心玉剑收回,拖着雾隐无隙网转身而去!
“胡仙仙,这等雕虫小计对我没用的!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别等到法朝被我彻底踏平了才后悔!”扎措朝她背影大声喊。
胡仙仙顿住身形,侧头向扎措抛去个媚眼儿,为了此战能胜利,她不愿欠麦塔哈人情也欠下了,甚至让麦塔哈连美男计都用上了,那她自己用用美人计又何妨?
“你……你以为你用美人计对我有效?若不是有天定姻缘,我连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扎措呆了一呆,随后傲慢怒声说。
扎措对胡仙仙或许有那么一点真心,但他更要争取获取强大力量保住他自己,不愿当个牺牲品。
在扎措情绪波动的那一瞬,胡仙仙径直往凝翠苑方向飞去了,郑天霸他们也不再恋战,迅速撤离。
扫了一眼沙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扎措继续往沙湖而去,那里才有他决胜的依仗。
番军前锋遭伏击,阿木甲所率后续的队伍也遭了伏击!
樊鼎瑶率人埋伏道路两旁,扎措带人经过时,他们按兵不动,待到阿木甲出现,全部抖开身上伪装的沙砾暴起冲出!
时已午时末刻,太阳正烈,刀枪的寒光映着阳光闪耀得快让人睁不开眼。
樊鼎瑶是一军主将,本可以骑在马上远远观战,但阿木甲几次三番从他手下逃脱,亲手活捉阿木甲成了他的执念。
他和普通士兵一起奔蹿出了城,和他们一起埋伏在雪后冰冷沙地中,和他们同样忍受冻饿之苦,因要身先士卒也因要了个心愿。
樊鼎瑶用的是九龙枪,钢枪挥舞点刺之时,阴刻于枪身的九条龙立时如活了般腾跃起来,更增威力。
一招一式沉稳大气,樊鼎瑶不耍花招,不用阴招,他是堂堂男子汉,要用九龙枪光明正大地和阿木甲拼,要令阿木甲败得心服口服!
九龙枪横扫阿木甲左肩,阿木甲后仰身体贴于马背避过,樊鼎瑶再蹬地跃起,枪尖直挑阿木甲下颌。
阿木甲右手手腕微转,带动流沙陀的锁链套住枪尖,再翻身坐起猛扯九龙枪。
他一扯,樊鼎瑶顺势将枪朝前猛送,跃起还未落地的身体旋转个半圆,拧紧流沙陀!
拧紧流沙陀后,樊鼎瑶任由九龙枪被绞缠着,只顾把阿木甲朝马下拉,想要生擒阿木甲。
阿木甲看出他意图后,立即撒手放开流沙陀,跳下马往接应他的几个侍卫处奔去。
樊鼎瑶没有先杀那几个侍卫断阿木甲后路,而是枪尖一晃,把流沙陀掷还给阿木甲。
“大男人战斗之时怎么总想着逃跑?来,咱们把所有本事都亮出来分个胜负!”樊鼎瑶抖个枪花,邀阿木甲单打独斗。
既如此,阿木甲也不好再逃,以眼神示意几个侍卫快去杀敌,再甩开流沙陀旋飞如轮准备交战。
流沙陀荡起劲风阵阵,带着风吹流沙的声音呼啸着攻向樊鼎瑶。
可以勾缠枪尖类的武器本是枪矛类兵器克星,但樊鼎瑶不仅枪法一流,还有过人臂力,更有无数次战斗中积累的对敌经验。
当流沙陀又一次缠紧九龙枪时,樊鼎瑶没有用蛮力挣扎,竟是略松开握枪的手,给阿木甲能夺下九龙枪的错觉,然后猛然加力往下压!
他猛往下压,把九龙枪当撬棍用,但阿木甲使力的方向还在往自己面前拽九龙枪,力量由前突然变向上,阿木甲抓不稳流沙陀了,还险些跌倒。
终于要捉了这个逃掉几次的家伙,樊鼎瑶豪气顿生,枪往上抬扎向阿木甲左肋!
这般情势下,阿木甲左肋必定受伤,他受伤后,要活捉他可就容易了……
“啊哟……"
阿木甲一声惨叫,他左肋血流如注,可突然骤起劲风,森寒刀光闪动着乱砍向樊鼎瑶面门。
樊鼎瑶惊愣中急忙抖开被缠紧的九龙枪,回护了自身,就来不及捉拿阿木甲了。
成败只隔短短须臾,樊鼎瑶眼睁睁看着那个肤色如尸体青白的矮瘦女人将阿木甲救走逃出。
得胜收兵,樊鼎瑶闷闷不乐回到凝翠苑设的临时营房。
胡仙仙得知阿木甲被那矮瘦女人救走,发灵符询问樊楚瑶邛州情况,才知道六天前,那矮瘦女人带了十几名阿木甲忠心旧部离开泸县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薨三绝薨
因扎措将健壮士兵都率出城了,留守的老弱病残兵没有战斗力,法朝军队以破军铁卫当先锋攻城,陆来尊带一队人马助攻,很快重新夺回边城。
短短一天夺回城池,杀敌无数,还把对方主要将领如扎措、阿木甲等等人打得落荒而逃,这战果已算大了,但樊鼎瑶总为阿木甲又一次逃脱而忧烦。
胡仙仙觉得那矮瘦女人突然出现救阿木甲也挺蹊跷,发了几次灵符细问樊楚瑶才知道详情。
阿木甲的三个老婆中,那娇小美妇名为阿凤,已真心实意归降,准备另择佳偶;
那黑壮妇人名为阿枝,因阿木甲不听劝告,硬与法朝为敌,她也想改嫁;
那名为阿骨的矮瘦女人,因念着阿木甲将她带出深山地洞之恩,决意永远追随。
邛州才定,事务繁杂,霍飞他们主要管军务以及和滇邦重新恢复友好关系等大事,樊楚瑶要处理邛州共十几个县的各族相处矛盾等事,关于阿木甲三个老婆以后如何安置当然随口问几句就算了。
阿骨当时随着阿凤、阿枝附和各种意见,也没人察觉到她有异样即使她不隐藏情绪,她死尸般的面孔上也几乎没表情,谁能看出她会偷跑去投靠阿木甲呢?
若说夫妻情份,阿木甲和阿凤从小一块儿长大,是有些真情的,娶阿枝和阿骨完全为了帮他争名夺利。
对于阿骨,阿木甲更是表面给很多金银财宝,暗里当她如会说话的刀剑。
没人明白阿骨怎么对阿木甲那般死心塌地,阿骨带了随从和钱财去寻阿木甲的同时,还带走了被称为火夷族圣物的圣阳彝。
樊楚瑶曾派人去追捕,可西南往西北的地形很复杂,没有追捕到人,加之火夷人都说那圣物近千年来也没显过灵,虽有很多传说留下来,可也许早失灵不管用了,他们不重视,樊楚瑶也就没把此事当紧要之事。
胡仙仙把详情告知樊鼎瑶后又安慰他不必太在意这事,这阿骨能在千钧一发之时救阿木甲,也许是阿木甲命不该绝。
“火夷族圣物是‘圣阳彝’?我在邛州时也听说过他们有供奉上万年的圣物,只是不知道是圣阳彝……圣阳彝……”樊鼎瑶眉头皱得更紧,似是苦苦思索,也似在忧虑什么。
胡仙仙和樊鼎瑶有共同出生入死的交情,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向来沉稳端重,很少有这般忧郁纠结的时候,问他:“这圣阳彝有什么问题吗?”
“是一种感觉……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樊鼎瑶搓了搓额头,让头脑冷静些再说,“我名字中的‘鼎’字来历,便因我父亲曾出征蛮山,得了个‘圣阴鼎’。后来家道中落,那个鼎也掉了。听到‘圣阳彝’这名字,我不知为何想起‘圣阴鼎’……因此心中有很不安的感觉……”
听了这情况,胡仙仙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没有说出来,笑了笑安慰樊鼎瑶两句。
圣阴鼎,圣阳彝,胡仙仙记得似乎鼎彝为不同祭器,即使鼎彝同分阴阳,也该是阳为鼎,阴为彝的,为何这两件器物取名这般怪异?
她暗想着,西南蛮山各族隔不了几年又会出乱子,也不清楚樊家老父当年出征蛮山打的是哪族,会不会正巧是火夷族?
这事挺蹊跷,但对于这些情况,胡仙仙没法多花心思细想,她首要想的是把凌若风他们从凝翠苑周围引开,以便应对接下来的事。
腊月初四半夜,胡仙仙换下水青天蚕丝袍,穿上青布道袍以木簪绾发,简素如山间苦修的普通道姑,但她旋身而起,乘风而飞时,则清肃潇逸之态尽现。
围绕凝翠苑飞旋一圈,胡仙仙搭于左臂的红雪拂尘拂丝在风中轻扬,飞临苑外一棵大核桃树下,红雪拂尘拂丝上的斑斑血红痕忽亮如点点火星儿……
拂丝亮起的同时,大核桃树周围突然显现半透明的光幕,胡仙仙左手掐诀,右手扬起红雪拂尘,光幕波动如浪花翻滚数下后破碎、消散!
片刻后,凝翠苑中那些山精野怪全都逃蹿出来,唐彩儿化为彩鸾本体跟在他们后面慢飞,也不知是想追捕他们,还是在监督他们。
突发状况惊动了凌若风和那几个番邦请来的异人,看到或乱跑或乱飞,或已是本体或还是人形的山精野怪们,从凝翠苑中如潮水涌出来,都好奇前去察探情况。
趁着凌若风他们对凝翠苑没那么注意的很短时间,胡仙仙迅速飞往凝翠湖畔点下几道微弱灵气印记,然后再迅速飞回凝翠苑中,和樊鼎瑶他们交待几句,再假装去帮唐彩儿追捕那些山精野怪。
这天夜里,凝翠苑中的山精野怪们只追捕回很少的一部分,胡仙仙他们忙到凌晨,扎措在沙湖中也忙到凌晨。
沙湖的湖水因几个月前扎措引去淹边城,水少了很多,此时只有浅浅一层薄冰在湖中,冰下可见褐黄沙土和隐隐约约的废墟屋顶。
扎措在薄冰之上疯了般跳跃,醉了般舞动,镶金边的白袍迎风飘动,他念着听不出是何种语言的咒语,整个人笼罩在流转不停的黑光中。
那黑光并不是如黑雾遮着扎措,而是仿佛扎措在一个晶莹大琉璃罩内,黑得如墨的流光在琉璃罩上移动来去,似有无形的手用饱蘸墨汁毛笔连续往上点划却留不下痕迹。
旭日东升,当第一缕阳光照到扎措灵气所成的黑光上时,黑光渐渐变淡,然后飘散……
但没飘散出沙湖的范围,就结成云团,不久之后,沙湖上空乌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
那不是天气该降雨,也不是龙王或法师呼风唤雨,该降雨不会只下在沙湖中,呼风唤雨只是一霎不会那么久。
其他地方朝阳初升、霞光万道,只有沙湖上空下着暴雨,很快雨水冲破并融化了薄冰,很快又使清澈湖水变为混着泥沙的滔天浊浪。
湖水暴涨,立于水上的扎措神情冷峻,冰潭似的眸子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蕴惊涛骇浪。
湖水冲破湖堤,裹挟着泥沙乱流,洪水泛滥成灾!
可是,洪水冲出离沙湖二十里之外时,竟然全都向天流去!
水向低流,向东流,怎么可能向天流?
原来是空中有一道白虹在吸水!白虹如拱桥横贯天际,耀眼的银白光芒映得蓝天也闪出银色毫光。
白虹没有彩虹绚丽,细看之下还是有极其浅淡的七彩之色,可因了银白的光太耀眼,又在吸水后带了褐黄色,七彩之色就几乎看不出来。
洪水尽被吸到了凝翠湖中,凝翠湖上本是薄冰之下可见碧水清凌,此时变得浮冰乱游,泥水浑浊。
胡仙仙盘腿而坐,在凝翠湖上漂来荡去,吸来的洪水不断增多,可凝翠湖中波浪再大也并没有水位上涨。
那凌若风也曾感应到了那里有改移山川之阵,就是将凝翠湖湖底暗与青河、金河、伊河连通了,这三河再通更广大的江河,洪水无尽,分流无尽!
水淹边城,夺了边城的气运,让沙薨之城重见天日,再次复兴自己的地盘,这是扎措谋划几百年的大业啊!他怎么甘心功亏一篑?
察觉到洪水被引走,扎措在波涛汹涌的沙湖上踏浪而舞,步伐快得只见双腿连影,那洪水蔓延的速度也快得不再是涌出而是喷出!
白虹之上银白的光忽明又忽暗,胡仙仙微阖双目浮坐凝翠湖上,远看是玄奇又淡定的模样,实际她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这以土相星宿布出的阵法虽有“水来土掩”之效,可程浩风远在京城,要以胡仙仙的功力启动阵法,真的是极端费力。
午时,洪水渐渐变小,扎措的面容也显得憔瘁了,他飞到湖边,盘坐于地。
白虹银白的光弱了下去,色彩变幻中,最后变为一道颜色鲜艳,层次分明的彩虹。
胡仙仙望着彩虹笑了笑,喉间传来腥甜怪味,还没来得及稳住心神,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眼前一黑栽倒于湖水中。
幸好唐彩儿早接应在湖畔,化为本体疾飞前去抓起胡仙仙,再用翅膀扶她上背,送回凝翠苑。
扎措在沙湖边歇了片刻,眼中透出狠厉之意,双手十指翻舞结成一个手印,沙湖中的风浪立刻平息。
风浪平息后,沙湖中的水越来越少,直至干涸。
见此情景,扎措唇角勾起残忍笑意,双指再重新交叠,换了一个手印。
那个手印结成,边城方向和凌山方向都飘出一缕缕似轻软柔纱的白雾,袅绕飘飞,最终尽皆集于沙湖上空。
白雾丝丝缕缕集得多了,已如朵朵白云飘来,凌山和边城因此显出荒凉破败之感,沙湖中微微震动起来。
微微震动,是因沙薨之城在破土而出!对的,不是嫩苗在破土而出,是一整座城在缓缓破土而出!
那曾被黄沙掩埋几百年,又被湖水淹没几年的沙薨之城仿佛获得了新生!
残垣断壁变了高楼大厦,沙石阻塞的街巷又变得整洁宽敞,倒塌了的城墙更加高大厚实,扎措费尽心力修建的白色小楼如同刚修建时那般崭新美观。
扎措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他用凌山方圆千里的气运换来沙薨之城重见天日,从此以后这方圆千里只有沙薨之城可让生命存活,其他地方全变成绝地!
然而,片刻之后,凌山上骤然刮起暴风雪,相距近千里的沙薨之城上空也骤然刮起暴风雪!
暴风雪大得如同雪崩之势,眨眼之间,沙薨之城被白雪覆盖;又是眨眼之间,城中漫出洪水,洪水卷起漩涡,整座城都将被漩涡吞没。
扎措极其怨恨地瞪了眼凌山方向,正要施法阻止沙薨之城被淹,突来一股巨大吸力将他也拖向那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