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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劝王惹怒

    胡仙仙匍匐在地看不到慎郡王的表情,她觉得时光如凝固了一般。慎郡王和沈竹君对视着,他们胶着的眼神中再无爱意,只有冰与火的交锋。

    慎郡王双手颤抖着一拍书桌,这间气氛沉闷的小屋终于出现一点生机。

    胡仙仙以为慎郡王要慷慨激昂的说:男儿一世就该痛快的活一回,本王决不让任何人欺凌本王身边的人!

    可惜,拍那下桌子就似乎用完了他所有力气,又是良久的沉默。沉默之后,他指着胡仙仙说:“你这个人真是心机深,竟然能挑动竹君来当说客。”

    沈竹君急了,“我不是任何人的说客!我是真的不想看你被人操控于股掌之中。”

    慎郡王被心爱的女子屡次说教有些羞恼了,“本王是谁?金龙血脉,皇家正统!谁敢操控我?倒是你,被一个小小商贩几顿饭就给蒙住了!”

    胡仙仙真懵了,“王爷,别怪沈小姐。从头到尾,她说的话都是在为你着想啊。我不求你了,王爷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民女。”

    沈竹君一向被王爷宠护,哪曾见过他如此大呼小叫的样子?她早已泪眼婆娑。

    她边哭边拉起胡仙仙说:“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他就是个畏首畏尾的窝囊废。”

    她又反过身指着他说:“你就娶了诚郡王的小姨子吧,也不要再找我。你是金龙、是皇族,我哪配得上你?”

    沈竹君拉着胡仙仙就要出门,门外却围拢来一群家丁。沈竹君冷哼,“这是要做什么?要拿我去治罪么?我倒是想问问我犯什么滔天大罪?”

    胡仙仙心暗暗叫苦,这沈小姐的脾气也真是太刚耿了,她不敢说话,跪下来向慎郡王磕一下头又向沈小姐磕一下头。

    慎郡王对家丁说:“蔑视朝廷,辱骂皇族该当何罪?”

    众家丁面面相觑不敢回话,卞采办从人群中挤上前说:“轻则掌嘴罚跪,重则,重则株连九族。”

    沈竹君小脸儿煞白,“你,你真要治我的罪?”

    胡仙仙跪行到慎郡王面前,哀求着:“都怪愚妇鲁莽!都怪愚妇鲁莽!我不该妄想当老王爷祭礼的主厨,沈小姐也是不懂事才帮我说情。我们哪知道祭礼上祭品制作,和之后的宴席有那么多规矩?”

    她又跪行到沈竹君面前,“沈小姐,祭礼之宴可不是做得好吃就行。求你别和王爷犟了。”胡仙仙这么说是发现慎郡王真有很多事没法做主,把事情说成是自己贪名图利,也许能把此事化解。

    沈竹君虽任性却是心窍玲珑之人,也明白这事得往小处说。当即擦了泪说,“不当主厨也可以,我要吃一次你做的宴席,是正规宴席,不是家常小菜哦。”

    慎郡王脸色和缓下来,“你们都别在这儿围着,惊着了母妃可不好。竹君,你也别在这儿怄气,快些回府,别让先生和师母悬心。”

    家丁散去,沈竹君一步三回头的上轿离去。慎郡王对胡仙仙说,“胡姑娘,你既答应要做次宴席就好好去准备。三日之后,本王会邀请亲友赴宴。”

    胡仙仙仍跪着,“是,我定然会用心准备。”

    慎郡王靠近她,“快请起。”假意去扶她,却是小声说,“你这个阴险的女人,再敢拿竹君来威胁本王,本王让你生不如死。”

    胡仙仙面无表情的自己站起,“王爷,民女告辞。但办宴席所需材料的费用该向谁支取?”

    慎郡王已在仆妇围随下离去,听她询问后头也不回。还好那个叫阿绿的丫鬟说,“这些杂事找周婶。”

    回到周管家的屋子,胡仙仙终于轻松了些。她和周婶说要为慎郡王办家宴,周婶说费用和帮工都会给她安排好,她不知内情还为胡仙仙能得沈小姐赏识而高兴。胡仙仙又问了些府里办宴会的规矩,都一一弄明白后,她这才去洗澡换衣休息。

    第二日,胡仙仙来到府里的大厨房,只见三个厨师四个厨娘六个打杂烧火的妇人都在门口迎她。胡仙仙心里发怵,不敢直接过去,停在一棵大栾树下问陪同她来的周婶说,“我先前在内院的小厨房做饭只以为这大厨房就是略大些,怎么这么多人?”

    周婶捂嘴笑。“你昨天做饭的地方是以前郡主没出嫁时专用来教她烹饪的地方,这里就是是府里平日给老王妃和王爷做家常菜的小厨房,真正逢年过节做宴席的大厨房还在外面呢。”

    胡仙仙咂舌直叹,“郡主就是王爷的姑母?既是府里有这么些人做饭,她还学厨艺?如今这王府里只有老王妃和王爷用得着这么多人做饭?”

    周婶细说,“郡主是必须得学做饭的,越是地位高贵越多的人挑你的错,不样样都学齐全,被人挑出刺来就麻烦大了。以前谨郡王的姐姐就因不会做饭,被婆家的人说老谨郡王教女无方,老谨郡王因此被皇上罚削去封地百顷。府里的正主子虽只有老王妃和王爷,但老王爷还留有两个侧妃,六个侍妾。再有,府里请的先生,投靠王爷的清客,故交,来拜访的各地官员,他们也是要王府招待的。”

    胡仙仙“咦”的一声,“郡主会不会做饭根本不是会不会让人挑错的原因,就像狼要吃羊,喝没喝脏狼的水都会被吃,借口是很容易找的。还有,不是说老王爷笃信佛法吗?还娶那么多小老婆?”

    周婶板着脸小声说,“可不许乱嚼舌根子,老王爷和老王妃生四个孩子就养活王爷一个独子。老王爷多娶几个也是为绵延子嗣。这小厨房的人都是伺候主子和客人的,不一定服你管,你可不能让他们揪出错来。”

    胡仙仙笑笑,和周婶向厨房走去。见胡仙仙走近,那些人由一个厨师领头,齐声说,“胡姑娘好,周婶儿好。”

    胡仙仙笑答,“各位大师傅,大姐好。我一个没见识的小地方女子办不了大宴席的,我忘了和王爷说用不着各位大师傅和大姐费心。胡仙仙给各位赔礼道歉,我这去自个儿准备酒菜。”

    这一通话把那几个人个周婶都说糊涂了,胡仙仙拉着周婶就走。走回周婶的屋子她才对周婶说,“我不能用那些人。我先前没想到王府里会这么复杂,我是肯定指挥不动他们的,我得另外找人。”

    “上哪儿另外找人?耽误了王爷交待的事,你可怎么办?”

    “周婶儿,你能带我去找沈小姐吗?”

    周婶见胡仙仙神色焦急,当即带她往沈府去。一进沈府,见到沈竹君,胡仙仙就跪下说,“请沈小姐帮我做两件事。”

    沈竹君扶起她,“不要随意下跪,太委屈自己,也会让人以为你没骨气。”

    胡仙仙心中苦叹,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骨气?若是自己有搅动风云的本事哪还用跪?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沈小姐,请引荐我去拜访天方商队的麦老爷,再请你让王爷将赴宴人数定在五十人以内。”

    沈竹君轻笑,“这可比昨夜的事简单多了,哪用下跪?我正想去找娜莎,你一同去就是。王爷本也想在祭礼之前,将无法参与祭礼的亲友都先请一遍,都是和他很亲近的人,我估计只有三十多人,你不必紧张。”

    周婶见沈竹君答应胡仙仙请求十分欢喜,“多谢沈小姐提携仙仙,我就先回去回禀王爷。”

    周婶走后,沈竹君乘了轿子,胡仙仙与两个丫鬟和李奶娘步行跟随往迎宾馆而去。这府城中官办的迎宾馆不比鸿宾楼,即使馆中管事已熟悉沈竹君仍是经几番通报才让他们进穆老爷所在的最后一进院落。

    因天方商队人多,他们住了最里面的整个院落,是个两楼一底的四合院。刚走进天井就听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沈竹君快步向笑声传出的地方走去,“娜莎,笑得这么开心,是知道我要来?”

    麦娜莎一路小跑着出来,“不是,是我们又要去陵州了。不过嘛,我见到你也很开心,我的哥哥可就要开心得疯了。”

    两个姑娘说说笑笑,沈竹君的丫鬟,麦家的手力将两个人团团围在中间。被挡在外面的胡仙仙想上前说话都没缝隙。

    正焦急的时候,一个人夸张的叫起来,“胡仙仙小姐?哦,天啦,我在做梦吗?你什么时候来的泰兴?”

    那人正是麦塔哈,他走近胡仙仙又皱眉说,“你为什么这么憔悴?因为我的贪吃鬼妹妹差点被噎死吗?”

    “你才是贪吃鬼!”麦娜莎高兴的拉起胡仙仙的手,“我没事的。我还以为要到陵州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会和竹君一起来。”

    沈竹君也走过来,“原来你们认识。胡姑娘让我带她来是有事求你们。”

    胡仙仙正要说事,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怎么能让客人在外面站着?快请进来喝茶。”

    胡仙仙猜那位说话的人是商队主人麦戡布,果然沈竹君恭敬的向他行礼,“麦伯伯,不用客气。我爹很想你的,就是太忙,等有空就来看你。”

    麦戡布笑着答应,引他们进入客厅。等他们聊了很久,麦娜莎才对麦戡布说,“阿爸,沈小姐这次来还要为她的朋友求我们办事。她的朋友就是我和哥哥在陵州认识的客栈老板胡姑娘。”

    麦戡布看向胡仙仙,“唔,不知我这小小的商队有什么可为胡姑娘效劳。”

    胡仙仙起身向着他说,“我冒昧烦扰麦老爷实属无奈之举,恳请麦老爷借我些天方食材和葡萄酒,再给我几个懂烹饪的手力。”

    麦戡布不明白她为何有此请求,沈竹君代胡仙仙说了办宴会之事。麦戡布欣然应允,连胡仙仙说明日即让王府送银两来,麦戡布也大笑说不用,还让儿女们帮着她操办。

第二十四章 宴请亲信

    三天转瞬既至,宴设四桌,摆在秋阳阁所在小花园之外的艳彩轩中。

    艳彩轩的布置不如秋阳阁精巧,但开阔明朗。艳彩轩开阔明朗中也不是分过庄重严正,正适宜做亲近密友的聚会之所。

    轩外红枫、黄栌、银杏、乌桕等树木正是霜染 绮彩之时,又间有芦花飘萦白絮,可谓将山野明丽秋光尽收一园。

    与宴之人有慎郡王之师,前科状元沈廷扬携夫人及女儿沈竹君;有引慎郡王入道的师父岑载道及两个亲传弟子;有麦戡布一家;有乔侍郎之妹乔楚诗元君及两个弟子;另有人等皆是文坛名流及江湖名侠。

    席中主菜是烤全羊,由麦家手力们片好了送到各桌。

    岑载道尝后大赞,“皮色金黄,肉质酥嫩,没有羊膻味。贫道虽未戒荤腥,但也不喜肉食的油齁味,这道菜真极合贫道味口。”

    麦戡布笑向他举杯,“岑真人若是饮上一口玫瑰香葡萄酒,会更觉得回味无穷。”

    岑载道端杯笑饮,麦戡布又说,“这烤全羊如此美味其一是因西域的绵羊肉细嫩少膻味,其二是因胡姑娘的巧手烤制。”

    他看向胡仙仙说,”她不是用炭火直接熏烤,而是将羊用佐料腌制好后置于石头磨出的烤板上烤。烤的时候要不停翻动,隔半个时辰还要刷一次蜂蜜。石板能隔开炭火的烟味,可这样一来,传热也慢。为了我们能及时吃到这道美味,她从昨晚就开始烤制。”

    岑载道听得频频点头,向胡仙仙说:“庖厨之事能用心至此,胡姑娘实在是非一般厨娘可比。请问胡姑娘这道菜可取名?”

    胡仙仙答道,“这些菜都未取名,都是我自己胡乱想出的烹饪办法,难上大宴席。”

    岑载道捋着稀疏胡须,“胡姑娘不必过谦。贫道为此菜命名‘金羔酥’,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叫好,中年坤道乔楚诗又说,“我断荤多年,本以为在宴席之上只能坐着应个景,没想到竟有可口素食。请问胡姑娘,这淡紫色的糕点是何物所做?”

    胡仙仙笑答道,“那是山药和小米做的。我说过,我做的可都是上不得席的土菜。”

    乔楚诗疑惑了,“我一点没吃出这两种味道。”

    老王妃拈起一块来尝,“一点涩味也没有,也不沾牙,口感沙松绵软,真不像山药和小米做的。”

    胡仙仙说:“是将山药磨成浆,滤去渣后,只取浆汁再和上小米粉做成糕。上笼蒸时还要抹上些栗子粉,这样吃起来就不会黏牙。”

    乔楚诗轻笑,“胡姑娘果然心思巧妙,贫道从不知山药可以磨浆做糕饼。只知道是山药炖来吃,稍不注意就会皮又粗,又带涩味。贫道为此菜命名“紫云糕”,可否?”

    胡仙仙心想,山药磨浆做糕饼是荒年里饥民想出的吃法,出身宦门的乔楚诗哪能知道?不过,饥民是连渣一起混麦麸做的,做出的糕饼干涩难咽,哪有这般精细美味。

    胡仙仙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只能笑着答应,“元君取的名真好,让这些粗鄙小食都占上仙气了。”

    这为菜起名之事一开头,都来凑趣。

    一道鱼羊合炖的汤,由沈廷扬命名为”双鲜汤”。他说,那汤鲜美可口,鱼与羊又正好合成“鲜”字。

    奶酪和鸽蛋,还有杏仁做出的团子被麦娜莎称作”玉斑酪”。这道甜品比平常奶酪更酥软,夹在其中的颗颗杏仁又很香脆,吃起来口感层次很丰富。

    慎郡王将煎牛里脊肉命名为“香煎牛柳”,因他觉得煎熟的牛肉片很像片片柳叶。胡仙仙倒不觉得像,哪有暗红色的柳叶?只是她哪敢反驳王爷,只是点头称赞这名字取得好。

    沈竹君爱吃奶油焗蘑菇,将之名为“云朵蘑菇”。她说那蘑菇吃起来香鲜滑嫩,闭上眼睛慢慢咀嚼,就如同要飘上云端一般。

    老王妃对一道以柚子壳包仔鸡极为称道。这道菜要没开鸣的仔鸡包入新鲜柚子皮中,再用和盐的泥涂在外层,拿果树枝烤出来。

    老王妃说这菜有柚子清香,又有果树树枝甜香,一口咬下去,满口是鲜嫩的鸡肉,浓郁的肉汁。老王妃想了许久之后,将此菜命名为“清柚团凤”。

    麦塔哈将一道玉白透亮的菜称做“明玉片”,还对说众人此菜是面粉反复揉洗只取面筋做成。

    众人得知后很是吃惊,那菜入口绵糯清甜,没有面制品的燥结干硬。大家先都以为是糯米所做,却没糯米粘滞软滑感。听麦塔哈说明后,众人又赞一回胡仙仙。

    麦塔哈又对众人说,这“明玉片”还可变为“广寒玉兔卷”。胡仙仙怕年少之人觉得此菜口味太过清淡还配有兔肉片,可以卷入面筋薄片一起食用。众人纷纷卷入兔肉再食,果然又是别一般风味。

    晚上,宾客大多散去,慎郡王只留沈廷扬,岑载道,乔楚诗在秋阳阁议事。

    胡仙仙陵受连番惊吓,劳累,已是疲累不堪,可她和来帮工的麦家手力却被留于阁外等候听用。

    胡仙仙站着就打起盹来,忽然有人轻拍她肩头,是阿绿。

    她说,“胡姑娘,王爷请你进去,有事吩咐。”

    胡仙仙咬一下嘴唇,强打起精神进入阁中。

    “民女在此,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慎郡王不答话,眼神瞟向沈廷扬。

    沈廷扬说:“胡姑娘,你瞒骗周管家借献灵草之机来见王爷,这是谁为你出的计谋?”

    胡仙仙见他们要问正事了,脑子一下清醒过来,“无人为我谋划。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全无欺瞒王爷之心,只想着王爷是被人称颂的贤王,定能救我脱离苦难。”

    沈廷扬点点头,看向岑载道。

    岑载道说,“此事不能由王爷出面,我们已定下计策,但还需你再入一次匪窝,你可敢再次冒险?”

    胡仙仙郑重地说:“全听王爷和各位仙长做主。我已陷绝境,能有一线生机已是万幸,哪还怕什么艰难险阻?”

    岑载道颔首,又看向乔楚诗。

    乔楚诗说:“如此甚好,三日后待王爷号令一下,我们就可进剿匪寨。”

    胡仙仙跪下磕头:“多谢救援。”

    慎郡王却慢悠悠地说:“别忙着道谢,本王还需仔细推敲细节。沈先生,岑师父,乔元君,请先去歇息,三日后再议此事。”

第二十五章 再压筹码

    胡仙仙心中有些发凉,但她还是以眼神制止了乔楚诗继续说下去,她再叩首,“全凭王爷做主。”

    见她没有催促慎郡王早日行事,其他人也不好催促,待其他人告辞,慎郡王也离去后,胡仙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

    她麻木的洗脸洗脚,木然听周婶欢喜说着这次仙仙一举成名,鸿宾楼重新兴旺是迟早的事。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她没有睡着但也不想睁开眼睛。她任凭自己的思绪的在一片空茫中发散,不去理头绪也不猜结果,她的整个心都在浑沌中。

    第二天,胡仙仙早早起来去郡主用过的小小厨房准备早餐。准备好之后她问阿绿,王爷和老王妃在哪儿用早餐。

    阿绿说慎郡王已出门去请为老王爷办祭礼的前国子监祭酒葛培栋。而老王妃已去城隍庙上香。

    胡仙仙只得又问其他客人可否用早餐,出去问了一圈,阿绿让胡仙仙把早餐送往秋阳阁。

    秋阳阁中只有岑载道,乔楚诗和周管家在,周管家一见胡仙仙就苦笑,“好你个黄毛丫头,竟然骗得我团团转。”

    胡仙仙将皮蛋瘦肉粥先送于周管家面前,“周伯伯,你既已知道真相就应该知道仙仙的苦衷了。你要想惩罚仙仙,仙仙也无怨言,可惜倒让那伙土匪高兴,丢了郡王府的面子。”

    周管家哼一声,“你是见王爷没怪罪下来才敢这么说。幸好我一回来又接着去了宜州,要撞在了王爷气头上我这把老骨头就算完了。”他边吃边摇头。

    胡仙仙紧接着把绿豆糕和红枣枸杞银耳汤端到岑载道面前,再将荷叶莲子羹端给乔楚诗。

    她侍立一旁听三人慢谈闲话,岑载道问起周管家这小花园是何时修的,怎么他出外云游一年多就隔出这么个园子。周管家说是他刚出去云游不久,就由他师弟曹备道提议修的。

    “曹备道?他懂什么?”岑载道将碗重重放下,随即又觉不该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师弟的不是,“曹师弟长于医术,这风水之学他是一知半解,也怪我没交待他不要随意动王府的布置。”

    周管家问:“这小花园不好?曹道长说是按阴阳图形来修的,并且属阴的那半边园中多栽白杨、垂柳、槐树,正是夏日解暑纳凉的好去处。而这边属阳的正可在秋高气爽之时赏菊饮茶,并可多吸太阳正气,到冬天能抵御寒气相侵。”

    岑载道听得直摇头,“贫道无话可说,真已无话可说。”

    乔楚诗听得忍俊不禁,“曹道长是哄你们玩儿吧?谁说按阴阳图形建个园子就能纳阴聚阳?这秋阳阁还罢了,虽说没什么好处,但景致还好也不损运势。”

    她指指夏阴阁那边,笑出声来:“那倒确实是个纳凉的好地方,三伏天都会有一股寒气。只不过这寒气并不是纯阴冰洁之寒气,是怨魂聚结的郁气。”

    岑载道说:“这阴阳形的小园还是个漏福寿,损运势的所在,因为这两半园子各有小门通外面的大花园,里面又有两个小门互通,是把王府本来的荣贵正气尽吸于此处。王爷会一时觉得呆此处身心舒畅有万事皆能自己掌握的满足感,但久而久之会……”

    “会固执自负,阴狠猜忌?”胡仙仙脱口而出。

    周管家忙向四处看看,又说:“唉,你呀,还好没什么看不清根底的人在这儿。”

    乔楚诗皱眉说:“王爷确实不如从前能听从劝告了。”

    众人一阵沉默,胡仙仙请一个小丫鬟收了碗筷后在秋阳阁与夏阴阁之间转了几次。她返回秋阳阁时问岑载道:“岑真人,这风水不好能改吗?”

    岑载道笑问:“胡姑娘还懂改风水?”

    胡仙仙说:“并不懂。只是我想,风水之说并不该是花花架子,得有些实在用处才行。我方才见这小园竟无排雨水之处,而因砖墙与外园隔开要流到外园也不行。”

    周管家点头说:“夏天暴雨的时候是要积好几天的水。”

    胡仙仙左右望望,“这园子本就不大,再隔成两边要挖沟挖井的空间也不够,也不雅观。不知能不能引艳彩轩外面芦苇荡里的水来将这儿变作个小岛?”

    周管家说:“这不难啊,围着这小园挖护城河似的挖一圈小沟就行。到时候在沟里设几个石汀步,涉水入园,王爷还会觉得更有趣。”

    岑载道摇头,“水聚阴气,更惹怨魂。你说的只能解决排水问题。”

    乔楚诗却说:“倒也未必。那边芦苇荡湿地的地下水是可通江河的活水,引水绕此园一圈,水又复归芦苇荡中,终归江河湖海。如此循环往复,阴阳和合流转,不聚气吸气,也不散气损气,只有幽深园林的清雅静逸。若是于沟中植上莲花,更可令阴气变为清气。”

    岑载道自己绕园走一圈,回秋阳阁坐下后说:“等王爷回府我便与他商议此事。”

    几人又说些朝中风云人物的逸事,胡仙仙尽力去听明白,到午饭时又为他们做了午饭。下午之时她求周管家给她两锭银子,两个时辰出门的时间。

    胡仙仙出门后去找高家村跟来的那伙人,很快就在隔王府两条街的赌场里找到了见她就要流口水的那个大胡子高有山。她扯着他耳朵拽他出来,还让赌徒以为是他老婆找来了。

    “别揪,别揪”,他哇哇乱叫,“还没过门呢。你也太狠了!你在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哥几个手气背,欠了一屁股债了。”

    胡仙仙放开他,“别瞎嚷嚷,我给你送钱来了。”

    高有山两眼都放起光来,“在哪儿呢?我们彪哥都发火了,传信来说要烧你的鸿宾楼呢。还是叶三当家的说相信我能捞着一大笔钱,才没动鸿宾楼,也没让我回去。”

    胡仙仙听得心“咯噔”一声,听到他们没动手才松了口气。她递出一锭银子给他:“山哥,这可是足十两的银锭,你别让其他人知道,快拿着。还有呢,大钱暂时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

    她又掏出一锭银子:“这锭银子你换成铜钱跟大伙儿分了,再请些小地痞来这王府周围唱歌谣。”

    “唱歌谣?唱什么?王府的人大戏都听得多了,还稀罕听歌谣?”

    “你别管,只听我的去办事。”她又拿出一张纸:“让他们照这上面唱,你先记熟,好教他们。”

    高有山拿着纸颠来倒去,“我不识字啊。”

    胡仙仙长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忽见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她忙拉着高有山走回他们住的小客栈。她关上门,烧了那张纸。

    高有山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你烧了干嘛?到底唱不唱?”

    胡仙仙又摸出一个小玉佩递给高有山:“山哥,这玉佩也还值点钱,你拿去当了。请你立刻带人去城外等着,我一出城你就让人来劫持我,不管我是一个人出城还是和一群人出城,都来劫持我,行吗?”

    高有山摸摸头,“咱们不是一伙的吗?”

    胡仙仙收回玉佩,“你到底听不听我安排?”

    高有山抢回玉佩,“听,听。”他见胡仙仙要走,忽然说:“我才想起件事儿。彪哥没动你们鸿宾楼里的人,他把赶车的那小子抓了,拷问他你到底有没有佛宝。”

    “栓子哥?我就只是坐了他的车。”胡仙仙叫起来。

    高有山说:“可你这段日子和他走得最近啊,你来泰兴也是坐他的车来的。这小子把你送到之后也没赶着回陵州,他到了宜州就留在那儿拉活儿。彪哥前天才找到他呢,这小子还死不承认自己是栓子,说有全认错了人。有全会认错人?彪哥最看得起的手下就是有全,彪哥常说有宝都没有全机灵……”

    胡仙仙回想起高有全黑黑瘦瘦的样子,他是比高有宝更机灵。程浩风能一眼看穿高有宝,但他没看穿和一般鱼贩没两样的高有全。高有全甚至和那些去长康县收鱼的鱼贩一样有一身鱼腥味和一双被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手。

    脑子里掠过程浩风的名字她就想起程浩风的样子,她甩甩头,将他的样子甩出脑海。

    她对高有山说:“山哥,你是实诚人,你得听我的,我会让你发大财的。记得,快出城,越快越好。”

    交待好高有山后,胡仙仙先回周管家的屋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而后去见慎郡王。她在书房外等到天黑,慎郡王回来了。但慎郡王接着就换衣服设宴招待皇上派来送祭礼的太监,接着又是与岑载道谈事。将近亥时,慎郡王遣走奴仆,让她进书房。

    慎郡王斜瞟她一眼,手指轻敲书案说:“本王要歇息了,你有何事必须在亥时前说完。”

    胡仙仙平静地说:“你很想有一番作为的,只是顾虑太多,我今天下午本来想找些人唱些所谓的天机预言歌谣让你打消顾虑。”

    慎郡王轻笑,“是那种吹嘘本王是真龙应世,将救万民于水火中的歌谣吧?岑师父还说阴阳园改建,说是能引水养龙气,保龙飞升上天化五爪金龙。似乎,还是你给提的建议?”

    胡仙仙一撇嘴,“我只说过如何排积水,不让那园子在雨季受涝灾。至于引水养龙气的话,是岑道长自己添加的,他也是不想你蹉跎岁月,磨灭雄心。”

    “磨灭雄心?本王已是富贵至极,还要怎样的雄心壮志?”

    胡仙仙没回应他的反问,而是直直逼视他的眼睛:”老王爷为何要偷换佛宝?是听人得了佛宝就能得民心吧?沈先生为何不愿做官,而为郡王府的事尽心尽力?是想扶持一个中兴之主出来,流芳百世被人传颂吧?王爷身边的人都想自己的主子能是天下之主,那样的话,他们就不是混饭吃的清客而是一朝元老了!”

    “你,你竟敢诬蔑本王?”慎郡王正想叫人,忽愣一下后轻声问:“你说什么佛宝?你连已然逝去的人都要诬蔑?我父王偷换佛宝,这种谣言谁会信。”

    “潘宗强能让我知道,也会让别人知道,要是我和潘宗强都死了,总有人会传出去。到时候,就算我们死了别人也会知道你就是为了隐瞒消息杀我们灭口!”

    “传言又怎样?皇上还不至于为了传言就灭我。”

    “善福寺的法略大师可极得皇太后敬重,而法略大师又一向与圆明观的观主皮专道真人不和,这皮真人可是岑真人的师兄。”

    见慎郡王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接着说:”王爷,当你的左膀右臂一个个被断掉,你会怎样?并且,老王爷一向敬佛,喜听僧人的谋划,善福寺不是没发觉佛宝有异只是不好明说。而你远佛近道,早已让他们有所怨言,只要有人指证,善福寺的僧人会不追究你?”

    慎郡王冷着脸默然很久,忽然摸着鼻子一笑:“你这几天倒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可你自以为的天大机密,在这王府里不过是底下人发牢骚的屁话。再臭的屁话也变不成铁证,本王都懒得理他们。”

    “是吗?各个藩王府的人都不怕被皇上挑出错?那你们时时小心谨慎的提防什么?我出去找人,你又派人跟着我干什么?”

    胡仙仙靠前一步,继续说:”你不仅怕皇上说你干预地方政务,也怕你的亲信们在事成之后拿这这些事来胁迫你,架空你的权力。你不想被人压制,既不想被皇上压制也不想被沈先生一干人等压制。”

    “被人压制,不能痛快按自己所思所想去做,这等人生实在无趣!”他眼中燃起豪情,随即又变得冷厉:“那你还煽动他们不停的向本王施加压力?还用从前密事来要挟本王?”

    “我有办法让潘宗强和我要挟不了你,你可以让沈先生以礼佛为名,带真佛宝去悄悄换回赝品。反正你也很清楚那些佛宝对修行人来说是宝贝,对你而言全无用处。”

    “你这么说是以为本王会舍不得将佛宝送回?父王当年是想以此宝笼络佛门在番邦的一个教派,而本王只亲近道门,不想再去笼络他们。本王明日就派人送归佛宝,看你还有何花招?”

    “我没有任何花招。王爷,接下来的事得靠你们。”

    慎郡王哈哈大笑:“出了任何毗漏,本王可都不会承认与此事有关。”

    胡仙仙轻轻点头,慎郡王塞给她一包东西。而后,慎郡王大怒着叫来家丁,要将胡仙仙连夜撵出城去。胡仙仙哭着跑向乔楚诗住的客房,接着哭诉求援。

    乔楚诗为胡仙仙求情,慎郡王同意不撵她。胡仙仙向他们敬献致谢之茶,慎郡王和乔楚诗皆被迷晕。胡仙仙没费多大周折就以乔楚诗和王爷吵翻要连夜回琼莲宫之名出得王府。

    乔楚诗的两个弟子一辆车,乔楚诗和胡仙仙一辆车,出城门时守城军士见是琼莲宫的人也很容易就放他们出了城。马车行在月光朦胧的夜色里,胡仙仙心中叹道,终于出城要付之行动了,虽结果难料,但也有一搏之力不是任人宰割了。

    她只盼高有山能劫住自己,自己顺势入伙把乔楚诗当‘投名状’,才能再入高家村当内应。还有,乔楚诗的两个弟子的武艺可别太高强,要不然高有山可打不过她们,劫不走人。

第二十六章 一路波折

    行到城外三十多里的一处小山坡时胡仙仙格外紧张起来,她侧耳细听车外动静,有时猫头鹰的叫声都能让她吓得一抖。

    她怕高有山贪赌根本没出城,也怕高有山不清楚她在这辆马车中。

    她让车夫停车 ,“能歇会儿吗?”

    乔楚诗的徒弟在另一辆车上说:“这可不是歇脚的地方。胡姑娘,我们师父为了帮你求情都和王爷赌气了,要快些赶回琼莲宫才是,还歇什么?”

    “小道长,我是……我离开得匆忙……这会儿得解便。”

    “你们这些俗人真是屎尿多。”

    胡仙仙笑着掩饰紧张,“乔元君都同意我下车了,她还说你们打坐炼气能控制污秽,我这俗人可别憋坏了。”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也故意踩得杂草全是明显痕迹。

    高有山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就在她急得想是不是真得解便之时,几个黑影猛然窜出围了上来。

    她尖叫起来,“救命啊,小道长有坏人啊!”一个人拧住她的手就要往她头上套麻袋。

    “去,去,轻点儿!”高有山踹开那人,“这个,仙仙啦……该怎么劫你啊?”

    “杀千刀的土匪!你敢动我,那些小道长将你碎尸万断!”胡仙仙一边骂着,一边朝那边马车努嘴,小声对高有山说:“把那个载中年道姑的车劫了就快跑。”

    高有山让手下人过去,自己慢慢的来捆胡仙仙。胡仙仙瞧他那样子哪像捆人,跟给心上人系腰带似的。

    她翻身撞一下高有山,“来抓我,用狠劲儿。”说着就朝马车方向疯跑。

    乔楚诗的两个弟子虽只十三岁左右却是临危不惧,剑法精熟,逼得那几个乌合之众根本走不近马车。

    胡仙仙边跑边喊:“小道长啊,小仙姑啊,救命啊。”跑着就故意绊了一跤,“唉呀,脚崴了,救命啊……”

    胡仙仙听乔楚诗的二弟子阮文月哼一声,“师姐,你快瞧瞧师父怎么也不出来?我去救那个蠢女人。”

    这两个弟子终究年幼体弱,战得久了也体力不支,胡仙仙想尽力拖延时间。

    来救胡仙仙的是乔楚诗大弟子桑文秀,她飞脚踢开要拖走胡仙仙的人,正要拉胡仙仙起身时竟被胡仙仙滚地撞她的腿,将她绊倒在地。

    她虽很快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但胡仙仙已向马车跑去,高有山本来就捆得不紧的绳子都被她挣扎散开。

    桑文秀已反应过来,大叫着,“师妹,快拦住她!她和贼人是一伙的!”

    可刀剑之声极杂乱,阮文月又正应付一个挥着大马刀乱砍的人,“谁?什么一伙?”

    胡仙仙跳上车,一把推下车夫,驾车就跑。

    桑文秀猛然跳起以肘直击要想抓他的一个匪徒,那人正被击中前胸,趁他挨痛弯腰之际,她一脚蹬在他背上向马车急掠而来。

    胡仙仙见桑文秀手中剑直刺向自己,她心说,完了,完了,这些杂毛土匪就是不行啊。她闭上眼睛,干脆丢开缰绳,仍由马车向前冲去……

    她没死,没伤,马车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有些懵,难道是桑文秀掠得太快,跟马车正好错开?

    “快些掉转马车,快撤。”从车厢内传来轻微却清晰的声音。胡仙仙一惊,“乔,乔元君……”

    “快一些。是我用石子儿打中了我大弟子的穴道,要不然你早已命丧黄泉。”

    胡仙仙明白过来,计策是他们早已商议好的,只是在等慎郡王下令实施,那点药根本对乔楚诗不起作用。

    胡仙仙拉好缰绳,驾车走上大路,对还在打斗的人大喊,“打着谷子了,收镰回家。”

    高有山先朝林中跑去,“快收镰了!谷子都收了!回喽!”又一声呼哨。

    他们的马都拴在林中,呼哨几声,马就跑出来。他们很快追上胡仙仙的马车,胡仙仙停下车。

    高有山跳下马,“仙仙,接下来咋做?”

    胡仙仙背着手走着八字步,她想让自己尽量显得霸气些。

    高有山偏着头看她,“我问你绑这长头发的尼姑要咋办,你学鸭子走路干什么?”

    “咳咳,她是道姑不是尼姑。我呢,我也不是学鸭子走路……”

    她可不能说自己是心虚,但也找不到其他借口,“别扯闲话。她是朝中大官的妹子,能敲一大笔赎金呢。快走,今夜必须把琼光县走过,她的道观就在琼光县。就走大路,他们还没时间设卡。”

    “这都快子时了,到宜州城还有一百六十里;那时候就该卯时,到宜清县又四十八里,过宜清县到琼光县又三十多里,要走过琼光县到福永县的地界还得三十多里。除非长上翅膀飞过去,要不然怎么能赶在天亮之前到福永县?”

    胡仙仙心里默算一下,对高有山说:“你来驾车,我陪她坐在车里。先尽量赶早到宜州城,进城后换马换车再走。记得路上别太张扬,有人盘问就说是乔元君有急事回琼莲宫。”

    高有山驾车走在中间,另外的人两匹马走前面,五匹马走后面。到得宜州城外已天色微明,守城军士说还不到开城门的时候不肯开门。

    胡仙仙就把乔楚诗盘腿成打坐的样子,拉开车厢帘子说:“乔元君就在车上。她有急事回琼莲宫。若是误了元君的事,你们承担得起吗?她已经入定,要是被你们吵醒了,可不是我这样说几句就完事。”

    守城军士犹豫一会儿还是让他们进城,因为乔楚诗微睁了下眼睛,他们是真不敢得罪乔侍郎妹妹的。

    进城换马之时,那老板以他们的马都跑得太累恢复不过来为由不肯换马。胡仙仙让所有人都凑出钱,可钱还是不够。胡仙仙见高有山在怀里掏摸几下又什么都没摸出,就去扯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掏出块玉佩,正是她赠他的那块。他说自己舍不得当,宁愿挨打都舍不得交出去抵赌债。

    可胡仙仙心中虽感动,还是将玉佩给了老板才换得马。

    高有山说平日加二两银子就成,这老板太敲诈人,下次得想办法弄回来。胡仙仙说只要到了福永县就是陵州地界,这桩事会赚大钱,让高有山别计较小利。

    到宜清县,过琼光县,至福永县县城时快到午时。高有山想在县城的窝点歇息时见到了高有彪。

    高有彪让他们走进这处破院子后,就一声怒喝:“把胡仙仙捆了!给乔楚诗锁上铁链!”

    胡仙仙跪到在地,“高二当家的,我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威名赫赫,我早有投靠之心。你不信问山哥,我是不是诚心投靠二当家的?”

    高有彪长得肩宽腰壮,眼睛不大却精光外露,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他扫胡仙仙一眼,胡仙仙心虚的低下头。

    高有山刚叫了声:“彪哥,胡姑娘她……”

    高有彪就一摆手,“你不用为她求情,我有分寸。塞上她的嘴,她那张利嘴太会蛊惑人。把她扔上车,山子,还是你赶车。走,兄弟们,回村儿。”

    胡仙仙双手双脚皆被绑住,她不知将要面对什么事,她不想再动脑子,在一路颠簸中昏昏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已到高家村,乔楚诗被高有彪带走,而她被蒙上眼睛带入地牢之中。

    带她来的人给她扯下蒙眼黑布说:“嘿,还真是你。”

    她眨了眨眼睛,适应昏暗光线后她见面前的老头有些眼熟,“老伯,你是……”

    “不记得啦?你还在村口向我问过路。”

    “哦。”胡仙仙想起在高家村村口的那个老头,“你也是高二当家的人?”

    “嘘”,老头往周围一望,“我是北门土地庙的庙祝,庙子被他们占了当窝点,我也只好帮他们做些杂事糊口。我先出去,等他们喝酒的时候我来给你送饭再说。”

    老头走了,胡仙仙倒在乱草上打量这个地牢。这个地牢比关潘宗强的那间还小,但没有铁链,马桶等物,墙壁是土墙而不是石墙。胡仙仙想这高有彪应该只是不信任她,还没有完全识破计谋,这样一分析,胡仙仙安心不少。

    半个时辰过后,听那老头的声音在外和人寒暄了几句,就见他端了碗饭走进来。他一手拄着拐,腿有些跛,一手拿着碗,等他走近时饭已洒掉半碗。

    他回头看看洒掉的饭:“不中用,真不中用了,端饭的小事都做不好。”

    胡仙仙心中一暖,安慰他说:“老伯,没事的。你有心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只是我被绑着,还得麻烦你喂我。”胡仙仙将头伸到木栅栏缝隙。

    老头一边用筷子挑饭送进她嘴里,一边说:“是程            真人要我多看顾你的。”

    胡仙仙吞下一大口饭,“你说程浩风?”

    ”正是。我被人欺压百年,可算老天有眼,让程 真人下界惩治妖龙。”

    “哦?”胡仙仙咀嚼着干硬的米饭,心想这程浩风又不知编了些什么瞎话来让人哄自己。

    “欺压百年?老伯,我看你虽说年老体衰,可也只有七十岁左右吧?”

    “老朽已两千余岁。”

    胡仙仙以为自己听错了,直直的盯着他,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是程浩风又在让人来搞鬼。

    他可没想到她在想什么,满脸悲愤地说:“我本是海中灵龟,道号归冲虚。两百年前修行有成,证道为地仙,得封陵州城土地之位。一百年前这青龙山冷秋朗以奸计藏我本体之壳,我被胁迫不得不做些助纣为虐之事。总算是天道不亏,程  真人下界得知此事,必会惩治妖龙,还我公道。”

    胡仙仙听得呆呆的,一会儿后压下满心疑惑笑着说:“老伯,你真会讲故事,比说评书的还讲得好。”

    胡仙仙见他显得有些恼怒,就收敛笑容说:“我相信你是被逼的,我也是被逼的。你说过你是北门土地庙的庙祝,我有点印像的。但老伯啊,你只是个跛足庙祝,你是看庙的不是庙里的菩萨,别自己弄混了。”

    他摆摆手,“罢了,我归冲虚的话你此刻是不会相信的。程 真人让我转告你——不论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说他们不信你,你也不愿信他们,你要坚决见叶三当家的。”

    胡仙仙点头答应。

    归冲虚又说:“只要见到他,他会想办法帮你和乔楚诗脱身,你们脱身后就往太和县圆明观去。”

    胡仙仙心想,岑载道就是圆明观的,难道程浩风他们早和慎郡王的人有勾结?她不敢问,只是答应说好。

    归冲虚收拾碗筷说:“我得走了,胡姑娘好生休息。程 真人交待,胡姑娘可千万不要再旁生枝节,他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胡仙仙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嘟囔:我还能生出什么枝节?反正也没法子可想了,且听你们安排。

第二十七章 不能再等

    牢房三面是墙,就朝出口有个仅容一人弯腰可过的木栅栏,胡仙仙闲极无聊就趴在栅栏缝看外面。

    看了很久,偶尔有看守走动,再就是黑乎乎的一面土墙,胡仙仙很快就眼涩想睡。但手被反绑着也没法躺下,侧躺了一会儿,手臂被压得发麻,她又趴着睡一会儿,胸口又压得疼。她只得坐着,头挨着膝盖打盹儿。

    好容易迷糊睡会儿,她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她趴过去一看,高有山被人绑着拖过去。

    胡仙仙大喊:“山哥、山哥,你咋被绑了?”

    高有山已被人推进旁边的牢房,只听见他不停的叫骂着,但土墙厚实隔音也听不清他骂的什么。

    胡仙仙大声问送高有山进来的人,“好汉大哥,山哥咋被抓了?”

    那人翻个白眼,“咋被抓了?还不是为你?山子求彪哥放了你,彪哥不放。山子就说是彪哥跟叶三当家的闹不和,就为你是叶三当家的人才关你起来。彪哥当场就扇了山子两耳光,说他乱挑拨蟠龙寨兄弟的关系。”

    那人走了,胡仙仙含着泪喊了一声:“山哥,谢谢你!山哥,真的谢谢你。”不知高有山有没有听清,他还在叫骂着。

    胡仙仙埋着头睡了那么久,后颈窝酸疼得很,她仰靠在乱草上,这样略舒服些。

    她那么靠着就又睡着了,听到有人放碗的声音,她睁开眼睛问:“送饭的,这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酉时。”

    “我就这么闷头睡了一天?你们中午来送饭也不叫醒我?”

    “中午就没有饭。快吃,吃完了还得收碗。”

    “这怎么吃?麻烦你喂我一下。”

    “喂?还想让老子伺候你?自己舔着吃。”

    胡仙仙看看塞进来的那碗饭,饭是白米饭,还有几片腌萝卜。她肚子咕咕响,横下心就趴着学狗舔来吃。

    那人说:“像只猫似的,你倒是舔快点啊。我还得收碗呢。”

    胡仙仙昂起头,脸上粘满饭粒,“你来舔舔试试?你不会先出去,等我吃完再来收碗?”

    “你别凶,要不是彪哥不想和叶冠英闹得太僵,才不会给你吃喝养着你呢。早把你卖进私娼窠子里去了,让你想死都死不了。”

    胡仙仙脊背一凉,“都是一条道儿上的,做事也别太绝。喂,你先走,我这会儿不想吃。”

    “不想吃?那我把碗收了。可不能把碗留在这儿,上次就有人打破碗用碎片割脉自尽。可不能让你们死,死了就蚀本没地方要钱啦。”

    胡仙仙只得猛吃几口,好容易才咽下去,“好汉大哥先别走,我得解手方便,麻烦你开门。”

    “你这人真是麻烦!”他开了门,带胡仙仙到一个角落里。胡仙仙笑着求他解开绑手的绳子,他虽骂了几句但也解开了。

    胡仙仙解完便后,回到牢房门口:“好汉大哥,我看你有些面熟,你在我店里住过吧?你叫高有德还是高有阔来着?”

    “高有阔,高有德是胖子。你问这么多干嘛?”

    “嘻嘻,高有阔……好阔绰,这名字好啊。阔哥,你看这地方我也跑不出去,脚上还锁着镣铐,这手就不要绑了,成吗?”

    高有阔当真没绑她的手,推她进了牢房。他说:“彪哥让叶冠英拿钱来保你,你能不能出去,就看叶冠英是不是在乎你了。”

    “啥?都是蟠龙寨的人,还要拿钱赎?”

    “是‘保’不是‘赎’,要不然是个人就得说和当家的人有关系。只要叶冠英肯出钱,那你就真是他那边的人。”

    他走了,胡仙仙躺下来。揉着肿痛的手腕,她想着叶冠英到底会不会出钱保自己。虽然归冲虚说了那些,但她还是觉得太难以置信。

    想到归冲虚,她疑惑怎么今天不是他来送饭?难道又出了岔子?她刚要扯嗓子喊人来问,又怕再生事端,就只有先睡。

    躺着睡的确舒服很多,她睡得很香。但睡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这里也无事可做也无人说话,她烦躁的走来走去。

    想起高有山隔得不远,就大声喊,“山哥、山哥,你听得见吗?”

    “谁在嚷嚷,老子刚眯一会儿就遭吵醒。”高有山只听得嗡嗡响,像是个女的在叫他,又听不清。

    “山哥,山哥……”胡仙仙听那边骂了几句也听不清,她只得算了。

    好容易挨到有人来送饭,她张口就问:“归老伯呢?咋又换人?阔哥呢?”

    “送饭的人当然就轮换着来,要不然跟你混熟了,帮着逃跑怎么办?”

    胡仙仙不说话了,很快吃完饭。她等得万分焦急,不知潘宗强能不能熬到这时候,不知乔楚诗被带到哪儿去了,不知栓子会被他们怎样处置,也不知鸿宾楼这会儿成了什么样子。

    她脑子乱得快发疯的时候听隔壁有人大骂:“老子是大当家带出来的人,你们听懂没有?老子偷跑下山是犯了规矩,可也轮不到你姓高的来处分!”

    胡仙仙心中一喜,拍着墙壁说,“大哥,别骂了,他们也听不见。”

    “听不见老子也得骂,关了老子三天了,真他妈的憋闷死了!骂一骂,出口恶气!”

    “大哥,能听清我说话不?我想了个能让你出去见大当家的主意。”

    “能听清。你是叶三当家的人?自从叶三当家进了寨,大当家越来越器重三当家,这高有彪就不服气,尽给大当家的找茬子。”

    “好汉大哥,麻烦你帮我传句话给高有山,挨着一个一个的传下去。等我出去见了三当家,一定想办法让大当家的来救你。”

    他答应了,胡仙仙说:“告诉高有山,让他说我胡仙仙根本不是叶三当家的人。”

    “啥?他要真这么说了,你可就不是被关在这儿了。算啦,耐心多等几天,高有彪不过是故意找茬子,你们三当家的总会来保你的。”

    “好汉大哥,你就照说吧。等高有彪真要把我怎么样的时候,叶三当家的一定会出面。我是个女人,我在这里面真呆不下去。”

    那边照着传话过去,隔了一天胡仙仙就被五花大绑推到了高有彪脚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骗山子绑回那个道姑是什么目的?这次不但不敢让人上琼莲宫找人要赎金,倒惹得宜州知府带兵来攻打。”

    高有彪越说越气,狠狠踹了她一脚:“陵州的车知府想挡也挡不住,那个宜州知府还说琼光县虽说属陵州管辖,但他对那道姑敬若神明,琼莲宫在两州交界之处,他理应来营救。车知府怕被他上表朝廷给车知府扣上勾结匪徒的罪名,也发兵了!”

    胡仙仙冷笑:“是吗?太好了!”

    她在激怒高有彪,只有让高有彪对她下狠手才能弄清叶冠英会不会出面救她。她在赌,她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她是不想再干等着。

第二十八章 命将终矣

    胡仙仙正在猜高有彪会怎么处置自己,高有阔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彪哥,宝娃被抓了!那什么仙草是假的!”

    高有彪脸上横肉一抽:“假的就假的,有什么可慌的?这种事又不是遇到一回,把那些造假的人全部杀了,替宝娃出气。”

    高有阔苦着脸快哭了一般:“杀不了啊,他们是圆明观的道士,功夫不是一般的好。去了十三个人就有德跑回了。”

    “活该!那些道士的东西是能动的?谁让他们去的?”

    “是归老头跟宝娃吹嘘说那草吃了能腾云驾雾,他还说他跟圆明观的人有交情,可以接近他们用计智取。谁知道被发现了,宝娃遭抓了,大多数人都死了!就有德捡回一条命,抱了个盒子回来,谁知那里面装的是杂草一堆。”

    胡仙仙暗想,原来归冲虚是做这些事去了,他应该和圆明观的人串通好的。早知他们和慎郡王也有联系,自己就不该鲁莽行事,这一刻要后悔都晚了。

    高有阔说完事就要走,站在高有彪旁边的高有全说:“你等等,你们想弄的东西原本是什么?”

    “归老头说叫绝虫铃铛草,前些时候郡王府的人到处打听这东西。”

    高有全走到胡仙仙面前,阴恻恻地问她:“你送往郡王府的就是那种草,对不对?”

    胡仙仙嘴很疼,说不出话,但她不想临死还窝囊,她使劲怪笑。

    高有彪吼道:“还问你屁!把这个婆娘拖出去杀了!”

    两个上来就倒拖她,有个人小声说:“就这么杀了?挺水灵的,就赏弟兄们玩玩不行?”他这一说,拖她的人顿了一下。

    高有全一敲他脑袋,狠狠瞪着眼说:“你嫌自个儿命长?这婆娘的花花肠子多得很,彪哥要不嫌血污了地方,在这儿就结果了她。”

    胡仙仙被拖到屋外的乱草边,她闭上眼睛,她不是很害怕,脑子里不停的回旋着一句话,“又白来人世一趟……又白过一世……”

    她感觉后脑有刀风袭来,她的心紧缩一下——只听“叮铛”一声,估计是砍向自己的大刀被拦下。

    “高有彪,你敢杀我手底下的人?”

    胡仙仙睁眼一看,叶冠英剑眉倒竖,用手中扇子直指高有彪。

    他旁边站着冷眼看向行刑匪徒的程浩风,那匪徒想捡起地上的大刀,被程浩风的森寒目光看得不敢上前去捡。

    高有彪见到他们刀下救人,不怒反笑地高声说:“你手底下的人?你是在承认你勾结官府,谋害自己弟兄?”

    叶冠英也笑,抖开扇子扇了两下,“谋害?说得好!大当家有好几个心腹人都失踪,是谁干的?”

    高有彪瞟一眼程浩风,“你别怪我说你,你收的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哪天栽在自己人手里就完了。”

    叶冠英向他一揖,阴笑着说:“谢二哥提醒,我要跟你似的都收自己本家亲戚在身边,那谁还把大哥放在眼里?不如散伙各占个山头。”

    高有彪听出他话里的刺,刚想发作,高有全递个眼色,他忍了下来。

    他指着胡仙仙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你们不能带走。”

    叶冠英不再摇扇子,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程浩风,程浩风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想带走她。”

    “那你们来干什么?”

    “不想带走,却也不能让你们杀了她。”叶冠英会意地一笑,又挺潇洒地摇起扇子,“我也没弄清楚她是什么人,就关着吧。”

    高有彪狐疑的看向他:“关着?你在打什么主意?”

    “关着,跟那个被绑来的道姑一起关着。”

    叶冠英看一眼胡仙仙,“宜州知府派兵来了;陵州车知府也被逼出兵;你们抢了圆明观的仙草,他们又纠集了不少同门来夺回;善福寺办法会迎接沈廷扬给他们送许多供养,请了好些得道高僧。这架势就是冲着高家村来的,佘大师只怕也保不了咱们。留着她们两个总会让官军投鼠忌器,咱们能有个交换条件。”

    高有彪听得很犹豫,高有全说:“那些道士的仙草根本就是假的,找借口来找茬子。那些善福寺的和尚跟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肯定是姓沈的在捣鬼,可能是冲着佘大师来的。”

    胡仙仙听他们说话,但根本听不懂,她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程浩风,程浩风却扭开头。他那摆臭脸的样子气得胡仙仙暗骂,你拽什么?不是为了你的事儿我至于落到这一步吗?要是能活着出去再也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高有彪“呸”高有全一口痰:“交换什么?是条汉子就该把那些人杀回去!来人,把那婆娘和道姑都关到我房间底下!”

    见高有彪同意不杀胡仙仙,叶冠英就向他一揖:“我可得早做准备,大战在即我就不耽搁时辰了。”

    胡仙仙被扔进高有彪房间底下所在的一间石室,这间石室只有两张桌子大小,也只有两张桌子高,人在里面只能弯着腰。

    乔楚诗手被铁链反绑,腿被墙上一根粗大铁链锁住。

    胡仙仙趴着挨到她身边,谦疚地说:“乔元君,我害你受苦了。”

    乔楚诗轻笑:“别说傻话,是你给我们找到了大业开端的切入点。有些事早晚都会发生,但发生在最合适的时候就是种幸运。”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逃不出去的。这石室小,就拢音,再轻的脚步声都能被上面的人听到,没人能来救我们。”

    “别说话,养一养精神。”

    乔楚诗没法盘腿打坐,仍闭目调息。胡仙仙也学她的样子,闭着眼睛却脑子里乱像纷纷。

    不久后又听得外面打斗之声,她更心慌了,她下意识的想站起身从透气孔看外面情形。她却忘了这石室不高,她一起身就撞在石顶上,被撞得脑仁儿都疼。

    她再次坐下,乔楚诗缓缓睁开眼睛,低声说:“准备一下,我带你逃出去。”

    “你?”她看看乔楚诗身上绑的铁链,难道她能绷断玄铁所铸的铁链?

    胡仙仙正疑惑时,墙上慢慢的透出一柄小玉剑,正是程浩风的那柄。

    乔楚诗说:“快将玉剑拔出来帮我斩断铁链。”

    胡仙仙将小玉剑拿在手中端详,又去看墙壁,墙上毫无痕迹。

    乔楚诗催促她:“别看了,那是太师叔的慧心玉剑,可随心而行,不受俗物阻碍。”

    胡仙仙用剑去砍铁链,可铁链没断:“不行啊。你说的太师叔是程浩风吗?他怎么不直接来救我们?”

    “他法力受制约,无法用穿墙术。你不要蛮砍,将心念集于一点,你得想着铁链不断我就无法带你出去。”

    胡仙仙闭眼收束自己心神,一心斩断铁链,果真那些铁链无声断开。铁链断后,小玉剑又自动没入墙中。

    乔楚诗没了束缚,一手拽开小门的铁锁,翻身上去。胡仙仙只听打斗之声响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乔楚诗就伸手来拉她出去。

    胡仙仙上来才见地上倒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胖子高有德,他还在挣扎起身。

    乔楚诗瞪他一眼:“高有彪都逃跑了,你们还打个什么?”

    高有德忙跪地求饶,乔楚诗挽起胡仙仙的胳膊就踏地借力飞奔。她远没有程浩风飞掠得快,可也快得匪徒们还没看不清她们,她们就已奔远。

    奔到离善福寺不远的地方,出现一辆马车。乔楚诗喊到:“阿秀,快套上马。”

    那马车上的人正是乔楚诗的大弟子,她一见胡仙仙就嚷:“师父,她是和绑匪一伙的。”

    乔楚诗带胡仙仙坐上马车,催促弟子:“快走,师父什么都明白,回了宫再给你讲。”

    夜色如漆,但善福寺内灯火通明。胡仙仙问:“沈先生来礼佛怎么办如此隆重的法会?王爷不是怕张扬惹事吗?”

    乔楚诗解释:“你只知高家村有匪徒,却不知青龙山有盘踞多年的妖龙。善福寺是借法会之名,广邀天下高僧降龙。岑真人也是借仙草被盗之名,请道门教友助阵。我道术低微不能参与降龙之战,引得官军诛杀他在高家村培植的爪牙也算功德一桩。”

    胡仙仙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多问。进城时因有乔楚诗同乘,守城军士没有难为她们。

    胡仙仙发现城门楼上站满军士,问乔楚诗:“这一战陵州城会不会有危险?”

    “有,若是战况不明,时间拖得太久,城里的人难免会受池鱼之殃。”

    “那我得回鸿宾楼去,带我的家人一起走。”

    “鸿宾楼?”桑文秀说:“鸿宾楼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太和县了。我出门的时候是和杜小姐一起到陵州的,她说要带鸿宾楼的人到太和县。”

    “杜小姐?杜婉芷,不是本就住在鸿宾楼吗?”胡仙仙心中满是疑团,难道杜婉芷还有事瞒她?

    乔楚诗说:“杜姑娘是我们祖师的师妹转世,曾托梦给齐大师姐,要她接杜姑娘到琼莲宫住好好照顾她。”

    桑文秀又说:“她被逼婚的逼得没法,她梦中得指点要到琼莲宫才能避祸,就搬来了。昨天她非得要出门到陵州城给鸿宾楼的人报信,三师叔怎么劝她都不听。我见她真着急,就哄开跟着她的蔡奶娘,带她出来了。”

    胡仙仙放下心来,说当初真是没白救杜婉芷。

    乔楚诗掐指心算一番后说:“你是放心了,你的灾祸算是已躲过去。可这样一来,杜姑娘就引祸上身了!唉,祖师让她到琼莲宫,让我们照顾她,都一定是有预先安排的,她怎能随意乱跑呢?”

    胡仙仙看着天上越来越微弱的月光,心里闷得难受,这祸事何时能了?

第二十九章 避难道观

    到得太和县圆明观,已将近卯时,但天边没有如往常泛出浅白亮色,反是越加的黑暗。

    桑文秀停下车长吁一口气:“这天怎么不见亮?马灯都照不了几步路,幸好都是平坦大路,要不然还真不敢走。”

    乔楚诗摸摸弟子的头,和蔼地说:“快回去歇歇。”

    又对胡仙仙说:“去找你娘他们吧。”

    胡仙仙看着她眼中对弟子的爱怜,心中早已十分思念母亲,一听她这这样说,含着泪就朝观中厢房跑去。

    厢房中胡婶和三叔公等人全都在,一见胡仙仙进来,三花大叫,“回来了?啊,小姐回来了,回来了……”

    胡仙仙见胡婶坐着没动,知道你她在生闷气。

    胡仙仙双膝跪下说:“女儿不孝,娘,原谅女儿吧。”她这段时间跪过很多次,但只有这次是心甘情愿。

    胡婶浑浊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你有出息,没有不孝!是我这个瞎眼老婆子拖累你了。”

    “娘……”她有很多话想说,哽咽在喉就是说不出来。

    三叔公过来拉她,“仙仙,快起来。不怪你娘怄气,你呀,怎么也不和我们讲清楚呢?”

    胡仙仙不肯起来,三叔公又对胡婶说:“侄媳妇儿,别怄气了,仙仙回来了就该高兴。”

    胡婶擦干泪,让三花扶着她去胡仙仙身边:“起来吧。娘是真怕你跟你哥和你爹一样,一走就不回来了……”胡婶说着又哭起来。胡仙仙抱着母亲,母女俩都泣不成声。

    三花也跟着哭,其他人都忍不住鼻酸。

    二胖揉揉发红的眼睛,看向外面,忽然大叫:“快看,快看,是龙……龙!”

    他们都向外看去,乌云翻滚之中果然有一道蜿蜒舞动的暗蓝色龙影。虽然只是如闪电般一晃不见,但众人都确信,那是一条龙。

    胡仙仙喃喃自语:“是真的,他们说的是真的……”

    胡婶紧紧拉着女儿,“仙仙,你说啥呢?你别又东跑西跑。”

    胡仙仙拿袖子给母亲擦干泪,又擦干自己的泪:“娘,你放心,我不乱跑了。守着娘,和大家在一起才是最开心最自在的。还有呢,他们的那些事也不是我们平常人该知道的。”

    三叔公招呼大家坐下,“别看了,稀奇的事看得太多对咱们这些老百姓没好处。咦,仙仙,你去见杜小姐没有?这次多亏她及时报信,我们刚出城的时候就见好些人跑出来。说是,车知府到处抓人,抓什么土匪同伙。土匪呢,也到处乱打乱抢,说是城里的人告了他们的刁状,他们要报仇。”

    胡仙仙摇摇头,“还没见到杜家妹子,她也在这儿?城里乱不了几天的,很快会收拾好局面。”

    三花打起呵欠来,“在呢。她和我们一起出的城,她的蔡奶娘也从琼光县赶过来和她一起呢,他们和琼莲宫的那些道姑在一起。哦,那个书生叶赞也没回景春县,他也在这儿躲灾。”

    “叶赞?”胡仙仙眉头一皱,又随即舒展开,她想他既已得了钱,这附近又在剿匪应该不会再去透露杜婉芷的行踪。

    她见三花打呵欠就说:“三花,困了就去睡。”

    “睡?”三花对她翻个白眼,“在哪儿睡?这观里都住满了人,能有个坐的地方都是好的。”

    胡仙仙拍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糊涂了。娘,反正也没法睡,你陪我去看看婉芷。”

    母女俩慢慢的朝另一所院子走去,途中胡仙仙好几次看到天边隐隐有龙影盘旋,她担心程浩风他们制不住妖龙;又暗骂自己尽操闲心,他们是与自己不同世界的人,自己不该再和他们有瓜葛。

    杜婉芷和蔡奶娘还有乔楚诗的师妹樊楚瑶及乔楚诗的两个弟子在一间房里。

    杜婉芷见她们母女俩过来,远远迎上来:“胡姐姐,可算见着你了。我听乔元君讲了你们经历的事,真是惊心动魄。”

    阮文月见了胡仙仙就气乎乎的向前冲,桑文秀拉住她,小声说:“都跟你讲过的,师父说当时是必须那样做,不怪她。”

    阮文月还是不乐意的坐到角落里,桑文秀也只好陪着坐过去。

    樊楚瑶身形极是高瘦,比乔楚诗更显飘逸出尘。她横了两个晚辈一眼,向胡仙仙一笑:“小孩子们不懂事,请胡姑娘谅解。早听师姐说起胡姑娘机智过人,嘴巧手也巧,贫道幸会。”

    胡仙仙也笑:“我是尽给乔元君添麻烦,她还这样夸我,我都要忍不住脸红。我这杜家妹子也劳烦你们照顾,琼莲宫的恩德我们真不知该怎样报答。”

    樊楚瑶摆摆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报答?快些进来坐。”

    胡仙仙见乔楚诗不在就问她去哪儿了,樊楚瑶说是在和孙知府商议剿匪之事。

    陵州的车知府以小小匪村不劳别州之人助力为由,让宜州孙知府撤兵。宜州孙知府无奈回撤,但没走远兵丁都在这观外两里的一处空旷地驻扎着。

    说完这些情形,樊楚瑶感慨地说:“我也是将门之后,可惜不能上疆场为国效力。入道门学艺又道法粗疏,这样百年难遇的激战竟不能亲身参与,真是遗憾。”

    胡仙仙听她如此说,恍恍惚惚的想,遗憾吗?能亲身参与就会觉得痛快淋漓,酣战得豪情万丈吗?

    她这一想,就真觉得自己念着咒语,掐着指诀,踏着禹步,面对着一条巨大黑龙。自己心中暗压怒火,对着黑龙厉声问,“你到底如何出逃?你一次次的利用我,叫我如何再信你?”她灵气充盈尽注于手中玉剑,就将一剑飞刺……

    “胡姐姐,胡姐姐……”胡仙仙觉得手一软,眼前一亮,分明是杜婉芷在旁边担心的看着她,哪有什么黑龙?

    樊楚瑶过来抚着她的背轻转出一个阴阳图形,“胡姑娘,好些没有?你刚才突然魂魄不稳,是怎么了?”

    胡仙仙觉得后背由冰冷紧绷的感觉变为温暖舒适,只是身体略感有些虚弱,“谢谢樊元君,我已好些。刚刚突然觉得在和一条黑龙苦战,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黑龙?这妖龙是条青蓝色的龙,不是黑龙。”樊楚瑶有些惊异地说。

    她随后又对胡仙仙和杜婉芷说:“你称呼我道长就是,我不是元君。我师姐是皇上御封‘淑逸平康元君’,虽然没证仙位,也可称乔元君。我又没有封号,称不得元君。”

    胡仙仙点点头,杜婉芷轻笑:“道门之中规矩实在是多,你们怎记得那许多规矩?”

    樊楚瑶没因杜婉芷打趣她而生气,倒说杜婉芷和仙仙也是道门中人。她说琼莲宫祖师蔡氏莲君正是杜婉芷前世的师姐,蔡莲君祖师已往生紫气福地,每年只有三月三那天可由琼莲宫现任宫主齐楚鸾能通祖师之灵。今年三月三,蔡莲君祖师还特意要齐楚鸾将她之影像幻为梦境托与她蔡家后人知晓,好保护杜婉芷。

    听到这儿蔡奶娘睁大眼睛高声说:“我家的老姑奶奶就是你们的祖师娘娘?我倒真做了那样的梦。我家小姐又是你们祖师的师妹,这辈份可怎么算?”

    樊楚瑶笑笑:“这辈份我也理不清。后来程 真人找到乔二师姐帮忙,又说我祖师的师父与他的师父同出一门,而胡姑娘是他的师妹,乔二师姐当即答应帮忙。”

    胡仙仙听得发懵,一长串的话就记得什么师姐师兄师妹的,很疲倦的她伸着懒腰说:“那这么说起来我们都是同门,倒也真是一家人……”

    大家亲亲热热的聊着,到得辰时,天色终于明亮起来。

    乔楚诗回到她们这间屋就问,“胡姑娘,这玉佩可是你的?”

    胡仙仙接过一看,正是自己赠给高有山,换马时又抵给马贩子的那一块。

    “是我的,元君从马贩子手里赎的?”

    乔楚诗讲起这玉佩是如何到自己手中的,那车知府剿匪不力,朝中已调令泰兴城都司府所辖的骁骑营胡守备前来增援。胡守备带的都是精良骑兵,他一个时辰前赶到此处。

    胡守备与孙知府议完正事之后,就拿出一块玉佩请乔楚诗转交回胡仙仙,他说是玉佩从一个马贩子手中赎来。胡守备经过宜州时有几匹马马掌坏了,去找一个马贩子帮忙,无意中瞧见那玉佩。

    那马贩子说玉佩是有人钱财不够抵押在那里的,胡守备一时兴起就赎了来。当时胡守备打听得那玉佩出自胡仙仙之手,今天又听乔楚诗说起胡仙仙的名字,他就托乔楚诗一定要转交回胡仙仙手中。

    胡仙仙拿着这块失而复得的玉佩心情复杂万分,这也巧得太离谱了。

    胡婶一直在侧耳细听,听完后赶忙问:“胡守备?玉佩?什么玉佩?他在哪儿?”

    乔楚诗答应着:“胡守备刚才已领兵出发。”

    胡仙仙见母亲神色激动,就问她:“娘,你怎么了?怪我将玉佩抵押出去吗?”

    胡婶握着她的手说:“不,抵押得好。我直觉这个胡守备是发发,我的儿子,你的哥哥!他可能是觉得玉佩眼熟才帮你赎回来。当年那玉是同一块料里剖出来的,虽算不得上品玉,但呈现的纹路是一只兔,一只牛,你哥就属牛,你恰好属兔。你爹买了来,做成玉佩就想保你们兄妹平安。”

    “这样啊,娘,会是吗?他也没说这玉佩是他妹妹的呀。”

    乔楚诗笑说:“等胡守备凯旋归来问问,不就清楚了?若果真能家人团聚,那倒是桩喜事。”

    胡婶脸上满是笑容,笃定地说:“一定是的,母子连心,我摸着这玉佩就知道是他帮仙仙赎回来的。他正赶上军务在身,没空闲细想,等他回来见了我们他就能想起来。”

    胡婶又说起许多过往之事,众人听得唏嘘不已。胡仙仙也盼着这个胡守备就是哥哥,她阴郁了几日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午时刚过,归冲虚又领着潘宗强和栓子来到圆明观,见潘宗强虽说黄瘦了很多也还康健,栓子虽遍体鳞伤也没伤着筋骨,胡仙仙的心又宽慰许多。

    归冲虚对众人说:“我救栓子倒还救得容易,救潘老爷可麻烦多了。光找关他的密室就找了许久,要不是程 真人帮忙,根本进不了密室。要不是程 真人的慧心玉剑,找到了潘老爷,也带不出他。”

    提起程浩风,胡仙仙心中一紧,结巴着问:“程风风 ……哦,程……程道长怎么没回来?”

第三十章 乐中隐忧

    归冲虚眯着眼睛把胡仙仙上下打量一番,“能有胡姑娘关心,程 真人也不枉费这许多心思。他们势均力敌,等程 真人的师弟秦真人今夜前来相助定可降伏妖龙。”

    胡仙仙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就跟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住一般。她不太明白归冲虚说什么,她只是想知道程浩风有没有受伤,他费什么心思,又有什么师弟与她有啥关系?

    归冲虚又看向其他人,高声说:“有胡守备带的援军,那匪窝在今夜肯定能被捣毁。大伙儿就杀猪宰羊准备庆功宴,犒劳将士们吧。”

    众人欢声雷动,胡仙仙高兴地带着鸿宾楼的人操办酒宴,乡亲们都来帮忙。

    胡仙仙觉得自己此刻是运筹帏幄的将军,虽不是在沙场争战,但要将几千人的大宴做好,没个人筹划指挥也是要乱套的。

    她先拟好了菜单给宜州孙知府,乔楚诗等人过目后,按要求把将士和出家人的菜分开做。这样既能让将士们吃得痛快尽兴,也让出家人没有破戒之忧,吃得愉快。

    将士们一桌定十人、十道菜,有:笋烧牛肉、粉蒸猪肉、板栗烧鸡、烤鹅、酸菜老鸭汤、蘑菇炖兔肉、蒜烧鲶鱼、葱爆羊肉、豆腐肉丸什锦汤、清蒸甲鱼。

    胡仙仙把菜单给大牛的时候,栓子凑过来看:“哇,都是好东西。大牛哥,我跟你学厨艺吧,这么些好东西,一样尝一口也够了。”

    “你想当厨师就为了尝好吃的?”三花看着一只眼睛还肿着的栓子直笑。

    大牛也“嘿嘿”直乐,“这桌菜就是肉多,也没什么特稀罕的东西。”

    胡仙仙看着他们说笑,心里很久没这么舒服过。她笑说:“将士们拼的是力气,要多吃肉才补得上。那些达官贵人讲究的是品味,就得做些新鲜清淡的菜。栓子,你要真想跟大牛哥学厨艺,等回了城就到鸿宾楼。我连累你受了伤,连车也坏了,就到鸿宾楼做事吧。”

    栓子笑着答应:“好嘞。”他一笑就牵动伤口,疼得咧嘴。

    胡仙仙看着他那样子,忽然说:“我还得添一张菜单才行,伤兵们可不能吃油多火大的菜。”

    三花说:“啊?那样多麻烦。让伤兵吃那些道士和尚的菜,不就行了?”

    胡仙仙摇头,“道长和法师们的菜都过于清淡,对恢复伤口不利。”

    大牛有些为难地说:“就那么些人,就那么些厨具,要做现有这些菜都勉强,再添其他菜就更做不出来。”

    胡仙仙想一想也对,但始终觉得没有让宴席完美,心里有个疙瘩。

    她将给出家人准备的菜单送到圆明观厨房的时候,正碰见回春馆的康先生也在此避难,两人又寒暄几句。

    康先生说:“能除了高家村的匪窝是好事,但看见有人受伤,这心里始终不舒服。”

    “打仗嘛,难免有人受伤。我还正为找不到人手和地方给伤兵们开小灶烦心呢。”

    “康先生医者仁心,不愿见人有伤病,但能以一战之伤换百年安宁,也是值得。只是我最无用处,就连做饭洗衣的事都帮不上忙。”  他们正说着时,杜婉芷也和蔡奶娘走过来。

    胡仙仙看到杜婉芷走来就眼睛一亮,“你能帮忙,我想到给伤兵们开小灶的办法了。”

    她从厨房中喊出烧火的小道士:“小道长,可不可以把厨房让出来给我做。”

    小道士摆摆手:“平日里都不许你等俗人来此逗留的,要不是观主吩咐听你安排菜单我们可不愿与你们打交道。”

    胡仙仙气得直指他的鼻子:“什么你们,我们?你们就不是人了?我找你们观主去。”

    她先找到乔楚诗,由乔楚诗引见圆明观观主皮专道。

    皮专道听后说那些小道童不晓事,他们执着于要少与俗人接触,少沾染红尘之事才有助于修行,却不明白能为他人排忧解难才是大功德。让胡仙仙只管去安排,他传话下去让观里的人都给他们帮忙。

    有了皮专道观主的支持,胡仙仙做起事来就顺遂很多。她心中暗服皮专道是个有德的得道高人,对道门中人的一些偏见也淡却很多。

    胡仙仙让大牛在观外空地上搭棚起灶,领着十几个人做将士们的庆功宴。胡仙仙就亲自在观内小厨房做奉与出家人的宴席,同时又指导蔡奶娘、杜婉芷、以及康先生的儿媳梁慧萍做给伤兵吃的菜。

    梁慧萍手巧心细,她嫁入康家后学了些粗浅药理,建议将伤兵餐中加入中草药,胡仙仙就请康先生帮着斟酌配料选好了六个菜。

    大家伙儿忙活着,到得酉时已准备得差不多。

    不久之后,听说胡守备已大战得胜,匪徒们只有几个人窜往景阳县和景阴县的蟠龙寨,其余都已或降或杀。到得戌时,将士们回营开宴。

    此战有二十几名重伤员,八十多名轻伤员,都在圆明观内客房歇息。胡仙仙带着杜婉芷等人将饭菜送入房中,正碰见胡守备来看望伤兵。

    胡守备看看他们端的菜后说:“玉竹炖鸡,莲藕炖肘子,鲫鱼豆腐汤,雪里蕻炒猪肝,鱼腥草合菊花苗蒸的糯米团子,还有清炒木耳。这些菜做得挺用心,劳烦胡姑娘了。”

    胡仙仙边布菜边问:“胡守备怎么不去宴席上喝酒?”

    “就去,得来看看我这些受伤的弟兄们才能安心去庆功宴。”

    胡仙仙一笑:“胡守备真是个爱兵的好将军。我冒昧问一句胡守备,你叫什么名字?这样的好将军也该传个名让百姓们都知道。”

    胡守备说:“惭愧惭愧,我要是好将军就得让士兵们一个都不伤亡的打胜仗。”说着就往外走。

    胡仙仙焦急地追上去问:“胡守备,你是叫胡发发吗?”

    胡守备一愣,愣了之后却否定自己是胡发发,匆匆远去。

    内里有个轻伤士兵笑着说:“胡发发?我们守备怎么会叫这么土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胡勇刚。”

    “胡勇刚?”胡仙仙一会儿觉得是自己母女想哥哥想得有些痴了,哪有那么巧?一时又觉得是哥哥被拐时年幼,忘记了幼时的事。可在这当口,也不好找胡守备细问。

    等将士们宴毕,那些道士和尚还没有一个回来。将近亥时,突然刮起挟沙夹石的狂风,本来明月当空的天一下子乌云翻滚。

    胡仙仙在门口望见几道金色闪电斜劈向青龙山,几个小道士激动地说:“是天雷!引动天雷了!那妖龙是跑不掉了!”

    一会儿后又有人喊起来:“飞起来了!飞到天上打去了!”

    胡仙仙急忙跑到院子里,只见一道青蓝色光芒极速向东而去,紧接着又一道墨绿色光芒直追上去,随即又是一道紫色光芒跟上。这三道光芒忽而消失不见,忽而又接近此地上空让人能隐约看出是三道身影,忽而又混搅在一起似是在近身打斗。

    乔楚诗来到几乎看痴了的胡仙仙身边说:“妖龙就是那蓝光,他受天雷之击竟能不死,想要逃往东边入海。绿光是秦真人,紫光是程 真人,他们在堵截妖龙。”

    半柱香之后再也看不到那些光点,又是云开月出。胡仙仙还是有些痴痴地望向夜空,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那么望着才能安心些。

    第二天天刚亮,岑载道带着一众出家人回圆明观。胡仙仙热好菜后,趁上菜的时候问岑载道怎么不见程浩风回来。

    岑载道皱了皱眉说:“那妖龙可能还有人在暗中相助,九道天雷竟只有五道劈在他身上。程 真人和秦真人围追堵截也降他不住,三人缠斗着都到海边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胡仙仙怏怏回到歇息之处,下午都欢天喜地收拾回城的时候,她也是闷闷不乐的忙着杂事。想着去问胡守备的身世,他因急着回省府报告战况又已离开。

    胡仙仙只得向岑载道他们打听胡守备的事,他们虽对他不是十分熟识,却都说他父亲本就姓胡,他还是承袭他父亲的军职。胡仙仙听如此说,也就觉得胡守备应该不是自己哥哥。

    胡仙仙也只得和家人回城,等他们清理好东西已是半夜,她昏昏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午时才起来。

    因在王府设宴和操办庆功宴的事传扬出去,接连几日鸿宾楼的生意都很好。但胡仙仙只是按部就班的忙着,也不觉得有多高兴。程浩风还是没有消息,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

    没有等到程浩风的消息,却在八天后见到哭哭啼啼的蔡奶娘,一进鸿宾楼就向胡仙仙跪下:“救救我家小姐,她被人掳走啦。”

    胡仙仙扶起她,让她先喝水:“蔡婶儿,别急,慢慢说。”

    蔡奶娘顺了好久的气才说清,叶赞在回城后没有回景春县而是去景阳县告秘透露杜婉芷的行踪。今天早上那边的人就到了,骗杜婉芷出了琼莲宫,绑上马车就走了。因乔楚诗已上京见兄长,樊楚瑶又出门云游,宫主齐楚鸾在闭关修炼,她只有来求胡仙仙。

    胡仙仙当即答应,却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第三十一章 婉芷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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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仙仙让蔡奶娘先歇一下,蔡奶娘仍在不停抽泣:“不能歇,这次蒯老爷是让人直接把小姐送回景阳就成亲,成了亲就要把小姐和老爷送到京城蒯家大宅。你想啊,连准备嫁妆的时间都不给,这分明是已经把我家老爷给制住了,小姐这一回去连个拖延的法子都没了。”

    胡仙仙拍拍头,“这可怎么办?那个叶赞不是拿了我这儿的银子了吗?怎么还去通风报信?”

    二胖在一旁听着,搭腔说:“他那种人是三百两银子就填得满的?得着机会可不要更多的银子?”

    胡婶正由三花扶着下楼,黑着脸说:“仙仙,你又想去哪儿?蔡家妹子,我们上次出钱堵了那小子的嘴就已经是帮你们了。你想啊,杜川杜老爷是多精明的人,他都斗不过的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蔡奶娘死死拽住胡仙仙的手:“胡姑娘敢进匪窟,敢说王爷,她一定有办法救我家小姐的。”

    胡仙仙叹气说:“那都是巧合,很多事他们早有安排,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很多事情,要是没有周管家的帮衬,沈先生的谋划,岑真人的抬举和乔元君的庇护,我自己没法做成。”

    蔡奶娘脸都白了:“你是不管我家小姐死活了?”

    胡婶哼一声:“我们都已经尽力了,还能咋样?出了这些事也只怪杜川太悭吝刻薄!”

    蔡奶娘听得如此说,抬脚就走,胡仙仙忙拉住她:“蔡婶儿,你让我冷静想想。”

    她又拉着母亲的手劝道:“娘,婉芷是为了给你们报信才从琼莲宫出来的,她要是一直在那里就根本不会碰上叶赞,也不会被掳回去。娘,我得帮她。”

    胡婶用拐杖狠拄几下地面,愤愤说道:“你呀,我也管不了你!这鸿宾楼刚生意好起来,忙得团团转呢!添个栓子又还没干上手,做不了多少事。你又要丢下生意,去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这儿的土地公啊?什么杂事儿都揽着。”

    胡仙仙对母亲的埋怨一点不生气,反而笑起来:“土地公?好!娘你放心,我这次不会有事的我就去找土地公。”

    说着就对栓子说:“栓子,你对赶车的人了解,你去帮我找个可靠的车夫,我要去北门土地庙。”

    不一会儿,胡仙仙就和蔡奶娘往北门土地庙而去。到得庙外,只见不少人正在翻修庙宇,胡仙仙正要问归冲虚在哪儿,归冲虚已迎出来:“胡姑娘,想起到我这小庙来逛了?”

    胡仙仙笑说:“归老伯,你是春风得意啊。”

    归冲虚摇头晃脑的笑着:“是得意,出了一口恶气,潘老爷还出钱为我修缮庙宇,这几天进香的香客也多了不少。听说胡姑娘的鸿宾楼那是生意红火得很啦。”

    胡仙仙苦笑一下:“我以前总盼着生意好,觉得生意好起来就什么事都好,哪知好多事不是靠钱能解决的。归老伯,我是来求你救人的,找个清净地方我跟你说说经过。”

    归冲虚将二人带到后院一处走廊,听她们说完之后沉吟了一下:“杜小姐是景阳县的人,不归我管。不过,这景阳地仙马真人与我们有些渊源,去求他或许他有办法。来,我先送你们到景阳和我们交界的景阴县去。”

    蔡奶娘眉头舒展了一些:“不麻烦了,我们坐马车来的。能得归道长指点门路,我们就感激不尽,哪能再麻烦归道长相送。”

    归冲虚笑说:“呆会儿我让那马车自己回去,马车哪有我快?”说着就让二人一边拉着他一只手:“闭上眼睛,我让你们睁开再睁开。”

    二人照做,只听一阵风响,约有一盏茶的时候,归冲虚让二人睁开眼睛。

    蔡奶娘睁开眼睛一看,已到了景阴,景阳二县的交界处,眼前就是景融岭!

    “这不是我这老婆子在做梦吧?将近一百里地呢,这么快就到了?”

    胡仙仙打量着矮小干瘦的归冲虚,悄声问:“你真是地仙?你怎么又是自己庙里的庙祝呢?”

    归冲虚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得意地答道:“我还有些道行吧?这才刚要回本壳,若是我完全恢复,比这更快。当年我那小庙里的人都被赶走了,我只好自己当庙祝。等小庙重新修好,自然是要再请人的。”

    蔡奶娘又问胡仙仙,到了这儿又怎么办?是不是截下杜婉芷就跑?

    胡仙仙四处看着地形,想着他们虽快了一步,却对掳走杜婉芷的人不明情况也只有等那些人经过时,看具体情形再说。再者,景融岭靠景阳县那边正是土匪老窝蟠龙寨,必须要得小心些。

    归冲虚明白胡仙仙担忧的事,他安慰她说:”蟠龙寨在高家村的窝点毁了,实力大损,正忙着加固寨子防官军来剿他们老窝呢。再说,有我在逃跑保命总是可以的。”

    半个时辰后,叶赞骑着马带着三人一轿出现,不问可知轿中人正是杜婉芷。

    蔡奶娘当先冲出去:“你这个贪财没良心的东西,快放了我家小姐!”

    叶赞大笑开口:“良心能值几个钱?我可得了六百两银子,蒯老爷说只要将人送到,再给我三百两银子。”

    胡仙仙“呸”叶赞一口:“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归老伯,救人!”

    说着胡仙仙就往轿子冲去,那三个人都一齐来打她,胡仙仙肚子上挨了一脚,但她也咬伤一个人。她竭尽全力和这些人厮打,以便归冲虚救人。

    不多时,归冲虚喊道:“别打了,人救着啦。”

    胡仙仙看见蔡奶娘正在给杜婉芷松绑,就往回冲,那些人要拦她,但归冲虚左拐右闪几下就带回胡仙仙。

    叶赞气得跳脚,那三个人和轿夫见归冲虚用他们看不清的速度连救两人,都有些惧怕,往来路上返跑回去。叶赞大叫让他们回来,他们反而跑得更快。看着叶赞的狼狈样子,杜婉芷也轻笑。

    正当归冲虚要带她们走时,叶赞忽然大笑又大叫:“堂兄、堂妹,快来,有妖怪抢人啊。”

    归冲虚气得胡子一翘:“谁是妖怪?我是神仙!”

    胡仙仙朝叶赞大叫的方向看去,叶冠英和一个面目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女,还有一个三角脸的瘦高头陀从景融岭上往下掠行。

    归冲虚一见那头陀就变了脸色:”佘日茫?他怎么在这儿?快拉着我,走!”

    但胡仙仙刚觉耳边风声响起就跌到在地,耳边传来那个叫佘日茫的头陀怪笑:“老乌龟,你还是这么慢。”

    归冲虚怒道:“要不是被你们耽误了一百年的修行,老子不光能缩地成寸,就是随心瞬移也能练成。”

    佘日茫撇撇嘴:“你的乌龟壳不是弄回去了吗?也没见长劲。你请来的帮手可能都被我冷师叔弄死在海里啦,你还管什么闲事?把那个小妞交过来,我饶你不死。”

    归冲虚往后退着,退了几步之后,突然摸出一张符纸,口中念道:“陵州归冲虚恭请皖州地仙马讳鸣风清正子真人相助!”

    景融岭上突然腾出一股紫色烟云,一个穿戴如知府官服的锦袍中年男子出现。他端方肃穆,威严中可见宽厚。

    胡仙仙觉得这人好生眼熟,难道他真的是自己前世师兄马鸣风?

    马鸣风扫一眼众人,看向归冲虚:“归道友何事相求?”

    归冲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马鸣风听,他听后眉头拧成了川字:“你们怎么能如此行事?”

    归冲虚冲着佘日茫大喊:“是啊,你们怎么能如此昧着良心贪财?”

    马鸣风却是瞪一眼归冲虚:“本仙是责问你,你怎能不守规条,干涉凡人家事?不论这姑娘是否愿意嫁给那人,但既是她父亲定的婚约就不该反悔。”

    归冲虚傻眼了,胡仙仙气极反笑:“照你的意思,你爹娘被蒙骗,将你送到了贼人手中,那他们就该认命放弃你?你也只能乖乖的认贼作父?”

    马鸣风气乎乎地斥责她:“放肆!我乃天庭御封正神,怎容你一个小丫头指责?她就该回去嫁人,我不淌这浑水。归冲虚你也回去尽好本分,别再把庙宇也让他人占去。”

    归冲虚听他说到自己从前痛处,横下心要跟佘日茫一斗,出一出当年被欺辱的怨气。但他孤身奋战佘日茫已是艰难,再加上叶冠英和那女子皆是武功高手,归冲虚节节败退。

    佘日茫寻到与三人同时缠斗的归冲虚一个破绽,拂尘一卷,卷住归冲虚的脖子。

    杜婉芷大叫:“放了归老伯!我跟你们走。”

    胡仙仙拉住要跑过去的她,横一眼马鸣风:“你就这样袖手旁观?你算什么神仙?”

    马鸣风尽量绷着脸掩饰自己的愧疚神色:“凡人的家事,本就不该神仙来干预。”

    杜婉芷拭去泪痕,轻声说:“胡姐姐,让我跟他们走吧。我已经给别人添了太多麻烦,不能再逃了,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承担。我父亲忧虑成病,被蒯殿聪软禁在家,就算是为了父亲,我也只能屈从蒯殿聪。”

    胡仙仙不放手,可杜婉芷用力地扯出自己的手,慢慢的向轿子走去。

    蔡奶娘哭喊着,也跑向轿子:”老奴也陪你回去。”又向那些人央求:“你们别捆着小姐,她不会再逃,我也不想跑。”

    佘日茫怪笑着放开归冲虚,让叶赞去找几个听话的轿夫来。

    见归冲虚和胡仙仙还呆站在原地,就舔着嘴唇对归冲虚说:“不服气?不服气,你也还是输了。”

第三十二章 海外散仙

    ??

    看着杜婉芷的离去,胡仙仙的心中满是无力感。她喜欢掌控事情,做菜时能把握火候才能让她安心,所以她总是亲自动手料理菜式,她不相信那些只是指手划脚的大厨子能做出美味佳肴。她很气恼马鸣风,觉得他是个不合格的“大厨”,不是好地仙。

    胡仙仙朝他发火:“你是不是当神仙当得太久忘了自己也是凡人?那些破规矩是谁定的?天帝吗?既然你们不能插手凡人的家事,那还让你们当什么地仙?是不是天庭养不起你们这些窝囊废,让你们来人间混饭吃的?”

    马鸣风脸色紫涨着争辩道:“地仙是保一方平安,让一方少妖孽精怪的!你以为那个归老头人好?他不能斩除妖龙,这才是真正的失职!”

    胡仙仙见等着轿夫到来的叶赞等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吵,越发来了精神。她生长于市井之中,自小见惯了泼皮斗嘴撂狠话,又是开客栈的,说起横话也相当顺溜。

    “你多能干啊,养着这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土匪窝子!你只知道你自己不惹事,根本就不管百姓死活。你看你这身官服多鲜亮啊,是不是蟠龙寨的人纸扎了烧给你的?”

    叶冠英笑着接话:“是呢,我们大当家年年都得给马真人烧许多纸钱、纸人、纸马、纸衣服。”

    马鸣风气得脸上的肉直颤:“胡说!本仙一应用度皆是天庭所发俸禄,岂会收受凡人烧化的财帛?你们当本仙是孤魂野鬼么?”

    胡仙仙张大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领了天庭俸禄的呀?怪哉,天庭的财物又是哪里来的?天上也种地耕田?”

    马鸣风见胡仙仙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口吻,也面色缓和:“俗语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这神仙、佛、菩萨、罗汉等,皆受世人供养。”

    胡仙仙一撇嘴:“还是要我们这些让你们瞧不起的凡人供养。早知道你们是光吃饭不办事的,就不供香火了!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主呢。我说怎么会那么多人成天想着,修真炼神,原来修成了就可以光享受香火不做正经事。”

    这话说得归冲虚脸色也难看起来,低声说:“修真是为修得大道、求得长生,最终与道相融。我等修道之人追求的是天地大道,而不是来为凡人解决些微小事的。”

    胡仙仙“嚯”的一声冷笑:“你帮他说好话?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怎么不帮你?连本体的壳儿都被人占了,受这么多欺负,天上的神仙怎么也不帮你?”

    归冲虚小声解释着:“上次多亏马真人借阴兵一千才能得胜,天庭有规条,地仙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管辖之地的。而我惧怕天庭责罚也一直没有上奏所受屈辱,并非天庭不管妖龙为恶之事。”

    “规条?”胡仙仙一下想起慎郡王瞻前顾后的样子与宜州孙知府空有豪情却不能参与剿匪的事,心里的无名怒火“噌噌”直蹿。

    “人间的帝王要定那么多给坏人找借口,给好人设绊子的破规条!天帝也是定些破规条,烂规条!没这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大家都还能过得舒坦些。”

    叶冠英他们都听得直砸舌,佘日茫嘴里发出“嘶嘶”的阴笑声。

    佘日茫走到胡仙仙面前说:“胡姑娘说得真是叫我觉得痛快!既然胡姑娘如此痛恨那些陈规陋习,不如就随我修行,我绝不会拿那些规矩来说你。”

    胡仙仙既已相信归冲虚是老龟所修成,也就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人本非人类,她早注意到这佘日茫与人不同,虽说不清是如何不同,她也知他并非人身。

    她故作谦虚地微笑:“谢佘大师厚爱。可我呢,并不是觉得那些规矩是陈规陋习才说,我就是……就是心里窝火,拿他们来当出气筒。佘大师,我这会儿又觉得你让人看着更可气,我可不以拿你撒气呢?”

    佘日茫脖子猛地一昂,眼睛瞳仁发出金褐色的光芒,胡仙仙见他这样子有一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直视他。

    叶冠英和那女子见他这样子都吓得变了脸色,叶冠英看胡仙仙一眼,对身边女子说:“赛英,你去扇她嘴巴!哥是男人,不好动手。”

    胡仙仙明白叶冠英这样说是想让自己服个软,免得引那佘日茫动怒,可她哪是个肯服软的人?

    她脖子一梗,讥诮笑言:“比脖子硬啊?姑奶奶的脖子也不是软的。叶冠英,你不用拿话别他,他想要动手的话也不会顾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的面子。”

    佘日茫眼中的光芒褪散,他对叶冠英说:“你在担心她?放心,我不会杀她。我清楚她的来历,她不该由我来杀。”

    他远远望向青龙山,“她的对手可比我强大得多。轿夫找来了,我们先做正事。”

    叶赞带着四个轿夫赶来,起轿向前,叶冠英三人也随之而去。

    胡仙仙听着佘日茫的话有些纳闷儿,而马鸣风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胡仙仙,她觉得这些人真有些奇怪,好像跟自己很熟似的?

    她见马鸣风就要消失,忙拉住他:“你不许走!你是神仙,不管家事,可要管恶人,是不是?那个什么,叫什么蒯殿聪的是个大坏人,你去减他的寿!”

    说着胡仙仙就高兴起来:“我先前怎么没想到呢?你减光的他的寿数,他死了,不就什么事都好解决?”

    马鸣风根本不理会她说什么,衣袖一拂,就化作紫烟消散。

    胡仙仙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归冲虚,都不明白怎么明明拉紧马鸣风的,他还是突然就不见了。

    归冲虚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也要走。

    胡仙仙拉住他,带点儿撒娇的口吻说:“归老伯,你们神仙怎么都那么小气呀?”

    归冲虚叹着气:“你说的事根本是无稽之谈。马真人不能减他人寿数,那是冥界的辖属范围。就算马真人有那权力,他也不能无故减人寿数。就算那人罪恶滔天,减的寿数也不会正好在杜小姐嫁过去之前。你想,若是寿数刚好减到杜小姐嫁过去刚生了小孩儿,她丈夫就死了,那岂不是惨上加惨?”

    胡仙仙也无话可说:“神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真是没意思。做人难,做仙难,做妖不知怎样?”

    “也不怎样”,归冲虚淡淡地说:“佘日茫就是金蟒妖,他不肯皈依道门求取仙位,本想图个自在,可他也自在不了。妖以武力论尊卑,争斗之时更加血腥。”

    就在两人说着这些时,一道青绿色身影急射向抬着杜婉芷的那顶轿子。

    胡仙仙见这身影潇洒灵动,猜测是有高人来救杜婉芷,她心情激动起来。

    因她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急着要冲上前去,归冲虚拉住她:“别去,我不能过界。”

    胡仙仙甩开他,飞快地跑起来:“你不能出辖属范围,我又没限制。”

    归冲虚见她已经跑远,看着她的身影在山间小路消失就直跳脚,“我过不去,谁保护你呀?你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程??真人交待?”

    恰在此时一道蓝色身影从归冲虚身旁掠过,吩咐他:“你且回去,此事我来处置。”

    归冲虚听他言语知道他是程浩风,既然他亲自来了,他也就放心地回自己的土地庙。

    胡仙仙追上他们时,那个身着青绿色道袍,手持紫青色洞箫的人已将杜婉芷从轿中牵出。

    杜婉芷在他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而蔡奶娘跪伏在地上口称:“谢大仙救我家小姐。”

    佘日茫的眼睛此时完全变成了金褐色,他用尖利的声音说:“秦沐风,你强抢凡人未婚妻,不怕天庭责罚吗?”

    秦沐风手中洞箫一??一指过对方众人,声调很低却字字带着威压:“我乃海外散仙,不受天庭辖制。谁要阻拦我带走芷君,我让他魂飞魄散!”

    对方其他人早已退却,佘日茫身子一抖,横飞入半空向秦沐风冲过来。

    秦沐风一手仍拉着杜婉芷,一手将洞箫竖立破空一划……只听洞箫发出难以形容的跌宕之音,佘日茫本来去势凌厉的身体定在半空中难以寸进。

    胡仙仙看着秦沐风呆呆地想,程浩风、叶冠英、慎郡王都算美男子了。但跟秦沐风一比,程浩风清逸中有些书呆子酸气,叶冠英俊朗中有些故作风雅的匠气,慎郡王温雅中有些少年老成的暮气。

    秦沐风是卓然绝尘、风度潇逸!胡仙仙心说,若是他来找我,我还信他是神仙。

    胡仙仙脑子里冒了很多想法出来,但其实不过一瞬间。等她出神又再回过神的时候,程浩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已然挡在秦沐风和佘日茫中间!

    “六师弟,你不能带走杜姑娘。”

    秦沐风如水目光在程浩风脸上凝为冰刺,他还没说出什么,胡仙仙已抢先向程浩风发难:“你凭什么阻止他?你算什么神仙?哪有不帮自己师弟反帮妖怪的神仙?”

    ??

第三十三章 仙家无奈

    程浩风听她说着这些,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他蓝色的道袍上有些血污,脸色略显憔悴,在这些人当中是最狼狈的一个。

    佘日茫哈哈大笑起来:“骂吧,使劲骂!看你们乱作一团,我这心里真是痛快!”他又对叶冠英他们说:“我们走,有人给我们断后。”

    叶冠英让叶赛英去拉杜婉芷,秦沐风瞟她一眼,转瞬之间已移动位置,叶赛英拉了个空。

    程浩风玉剑飞出,四周刹时剑气凌烈:“六师弟,杜姑娘暂时不会有事的,你此刻插手就会改变天数。听我一句劝,先放手。”

    秦沐风回头看一眼杜婉芷,又对程浩风说:“我本以为我能等,可见到她后我不想再等。三师兄,你苦心谋划来见我,求我去取惊梦水晶不就是为了想让七师妹早些记起往事吗?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程浩风看一眼佘日茫,又看看胡仙仙:“可惜我后悔让你去取惊梦水晶了!这是个圈套,我先前是不明白才钻进圈套,可青龙之事后我们不是已经分析出大致情形了吗?你怎么还往圈套里钻?”

    秦沐风鼻翼微颤,冷声说:“就算是圈套又怎样?我还怕了他们不成?三师兄,你法力只剩一成,因取惊梦水晶之时无意中窥见其中影像遭至责罚,又请不动天兵天将,你根本胜不了我。”

    “是吗?”

    程浩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玉剑向杜婉芷射去,秦沐风以箫回挡,玉剑转射秦沐风拉着杜婉芷的那只手。

    秦沐风无奈松开杜婉芷的手,推开她后以手迅急掐诀,玉剑就停于隔他手一寸之处,分毫不动。

    程浩风的脸色越加阴沉,“六师弟,你想收了我的慧心玉剑?”

    秦沐风指诀散开,玉剑飞回程浩风手中。

    胡仙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秦沐风可以夺去程浩风的玉剑却又还给他,着急大叫,“你把剑还给他,他又要为难你?你带着你的芷君快跑……”

    ” 咦,你名字不是婉芷吗?” 胡仙仙疑惑的望向杜婉芷。

    杜婉芷摇一摇头:“我的名字就是婉芷。胡姐姐,他就是我梦中的仙人,你说我是不是在梦里?

    两个女人说着闲话时,程秦两人却在针锋相对。程浩风较之秦沐风弱了许多,他就越打越急。

    “六师弟,你是要逼我和金蟒妖联手吗?”又一次被秦沐风挡回玉剑攻击的他跌倒在地,手捶着沙地愤愤说道。

    佘日茫朝程浩风撮一撮牙,“我可不屑与你这天庭的奴才联手。秦沐风虽说与我做对,但我喜欢他随性不羁的真性情。”

    程浩风的手被粗硬沙砾硌出鲜血,滴滴渗入地里。胡仙仙的心中一痛,”这个风风,真是疯了吗?还是傻了?”

    佘日茫听得嘎嘎怪笑,“是在天庭当奴才当傻了。”

    空中忽然一声怒喝:“悖逆蛇妖,诽谤天仙,该当何罪?”一个巨大的身影几乎覆盖他们所能见的整个天空。他的语声是个磁性浑厚的男声,但话音过后不断有回声重复,使他的声音如雷霆一般。

    程浩风“嚯”的一下站起身,“二师兄?”

    佘日茫怒气冲冲地直指天空,“老子是金钱蟒,不是小蛇!”

    秦沐风望着天上那个身影,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而天上那个人看着秦沐风说,“六师弟,你总算现身了。当年你去海外后失踪,师父竟也无法觅到你行踪,这一千五百多年,你究竟去了何处?”

    秦沐风将箫插入腰间,向那天上身影稽首:“见过二师兄,沐风一直在海底隐修。因炼功心切走火入魔失去知觉,一只大蚌将我误认作青石吞入蚌壳,是以不通阴阳,令师父师兄师姐们无法寻到。这些年来让师父悬心是沐风不孝。”

    “哦,那你又怎的脱身出来,还功力大增了呢?”

    “大蚌吸明月精华以孕珍珠,我得精华滋养渐渐回复神智,又渐渐四肢灵活,终在二十年前剖蚌而出。”

    “那可算奇遇。这大蚌也算你的再生之母,你可有好好安葬它的遗骸?”

    “我已将它以葬母之礼葬于海底的一条海沟深处。”

    胡仙仙望着天上那个身影,大喊:“你是来帮秦真人的吗?你们怎么拉起家常琐事来了?”

    那个身影迟疑了一下:“七师妹?唉呀,忘了还有要事在身了。三师弟,你别直愣愣的只会拦阻六师弟,要是跟妖怪联手更不可行。你虽在七师妹之事上屡受挫折,但也不是全无进展。虽受责罚不能调用兵将,但我与师父见你们有危难,也不会视而不见。”

    那个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小了许多:“大师兄,此事正发生你的地界上,你怎能一味躲清净?神仙不涉世俗家事之争,当师兄的却不能不调解师弟纷争。”

    程浩风和秦沐风都向天稽首,“恭送二师兄。”

    胡仙仙还没弄清楚怎么了,又一阵紫烟冒出,马鸣风耷拉着脸出现。

    “本仙能调解什么?哪个拿我当大师兄?一直都是只听老二的,谁会听我教导?”

    胡仙仙听得“噗嗤”一笑,悄悄对杜婉芷说:“这个马真人跟个怨妇似的,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神仙的。婉芷,别瞧他们争来斗去的了,我带你回琼莲宫去。”说着就拉了杜婉芷躬身迈着碎步走,蔡奶娘也轻手轻脚往后退。

    还没走两步程浩风已发觉,但他刚一移动身形想阻拦她们,秦沐风就闪到他前边。

    程浩风焦急的伸手推他,若在平时他是断不会直接用手的。他本性斯文不喜动手,就是与人争斗也是用法术,不会粗莽的挥拳踢脚。他如此对秦沐风是他真的着急,也真的知道自己此刻法术远不如秦沐风,只有浑来。

    在他们彼此较劲的时候,叶冠英轻声对妹妹说:“赛英,带走杜小姐。”

    叶赛英没行动,她望着天空,似乎心魂都已飞到天上。

    叶冠英诧异的瞪妹妹一眼:“你发花痴了?平常不是瞧男人都是臭泥巴的清高样儿吗?哥交待正事也没听见?”

    叶赛英转过头,眼神如火,“你们是臭泥烂泥,他是美玉,是可望不可及的明星亮月。”

    叶冠英被她说得还没回过神,她已脚步轻点,两步跃到杜婉芷身边拖起她的后领就往回跃。

    胡仙仙去拉杜婉芷,却被叶赛英的拉力拉得扑到在地,她伸手去抓杜婉芷的脚,脚没抓住倒扯脱她的鞋。

    看着胡仙仙抓着只鞋扑在地上发呆的样子,秦沐风急得顾不得师兄弟情义了!

    他念咒、掐诀、出招,一气呵成,箫声龙吟挟带劲风直点程浩风胸口。程浩风胸口衣衫尽为碎粉,他倒飞十余步才跌倒在地。

    胡仙仙看一眼重新被塞入轿子的杜婉芷,翻起身来,一咬牙却朝程浩风跑去。她不明白自己刚刚还嫌他刻板讨厌此时又恨不能代他受伤是为什么,就是想快些看他伤得如何。

    胡仙仙扶起他,要带他去找郞中疗伤,他轻摇摇头,将她推开,自己靠在一棵树上。

    胡仙仙要瞧他的伤势,他挥手让她走开。他一边看着秦沐风他们,一边扯着自己的破袍。

    胡仙仙也只得在旁边看秦沐风他们,看到秦沐风着急去追轿子,马鸣风又挡住秦沐风去路。

    “你又为她伤害同门手足?今日我不教训你,就不配当大师兄!”

    言毕,马鸣风手中忽现三面令牌,他口中叽哩咕噜不知念着什么,无数黑色阴影飞出。

    秦沐风的箫一挥便能挥走好几个黑影,可黑影涌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四处皆是影影绰绰黑麻麻的一片。

    秦沐风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他渐渐有些吃力,他奋力跃上半空,身体斜横旋转起来,箫也随他转动往四处发出高亢乐声。

    这乐声震得黑影飘散许多,马鸣风令牌一收,黑影尽皆消散,秦沐风落回地面。

    马鸣风又将令牌反面对着天空晃了几晃,刹时间太阳光昏暗起来,如同明灯被黑纱罩上。这时还能见光,但这光不让人觉得温暖明亮只让人觉得诡异阴沉。

    众人的心都收紧了,独佘日茫兴奋的大叫起来:“倒逆阴阳?哈哈,马鸣风你不是口口声声讲规矩吗?为了和自己师弟争斗竟然使出这等逆天法术?”

    程浩风捂着胸口跑过去:“大师兄,快停手!趁法术还没有完全施展开,停手!”

    马鸣风浑身都在颤抖,“我不停!我今天不降住他,我更是没了半点大师兄的威严。我不能让龙啸风小瞧我,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想让他小瞧我!反正我这个地仙也当得窝囊,不当又何妨!”

    杜婉芷见这情形吓得脸都白了,但她没有哭。她出轿跪下:“秦真人,婉芷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是杜婉芷不是你的芷君,你不必为我如此。”

    秦沐风看着那太阳说:“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无有分别。”

    说完他又看向程浩风:“三师兄,你窥见惊梦水晶的一刹那到底看到了什么?会是什么让你突然同意不杀青龙,又来阻止我救芷君?”

    程浩风弯着腰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棵树旁,撑着树干说:“难以尽述,总之我不会故意害你们就是了。”

    说完他又朝马鸣风走去,见他举步维艰的样子,胡仙仙忙扶住他。扶他之时才瞥见他用藤条将破袍捆在身上,这怪样子让她觉得好笑。想起他道袍的前襟被秦沐风的劲气震碎,为了不光着胸膛只能将破袍后裾扯来这么遮着,又有些心疼他。

    程浩风对马鸣风说:“惊梦水晶不仅可以唤醒过去记忆还可以预见未来。过去已发生的事我们都知晓看了也无碍,可我失手翻动了属于未来的那一面水晶,不只是七师妹的未来经历而是包括你我在内很多仙家的未来经历。”

    “仙家?”马鸣风掐诀收了令牌,令牌却在他手掌之上呜呜鸣响却不落入掌心,这是法器不受主人控制的表现。

    马鸣风脸色大变,再次掐诀,这次他念动咒语的速度更快,令牌终于落入他掌心。但令牌还是颤抖好几下,才让他平稳地收住。

    他长出一口气,“我真是着魔了,这镇煞令竟然也煞气外冲不受控制。”

    佘日茫向叶冠英递个眼色,叶冠英让叶赛英将杜婉芷推入轿中,就要趁那三个师兄弟说话时走掉。

    蔡奶娘大声喊叫起来:“秦真人,快拦住他们!”

    秦沐风飞身挡于轿前,杜婉芷撩开轿帘泪眼盈盈地说:“秦真人,不必再为婉芷费心。奶娘,我们还是快回去,还不知那蒯殿聪如何虐待我爹呢。”

    程浩风和胡仙仙及马鸣风看着秦沐风,秦沐风看着杜婉芷。

    叶赛英此刻冷笑一声:“你们真是笨,看来看去有用吗?你们的二师兄是叫龙啸风吧?这个龙啸风才真是胸怀韬略之人,马鸣风,你可真不如他。”

    马鸣风又恼怒了:“本仙哪点不如他?若不是,若不是因那件事,本仙也是天仙之位!”

    叶赛英挑眉一笑,她生得眼稍略向上挑,明艳俏丽中可见英姿飒爽,这一笑之下更是英豪之气顿生。

    “龙啸风让你调解他们两个,你倒自己打得热闹,你不笨嘛?本姑娘想到个不误我们的事儿也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好法子,想不想听?”

    别人还没吱声,一直吓得躲在马腹旁的叶赞跳出来:“不能和他们商量!妹子,蒯老爷咱们可得罪不起。”

    叶赛英厌恶的斜他一眼:“收蒯老爷银子的是你不是我们,要不是你是我堂哥,大当家又交待得帮蒯家办几件事儿,我才懒得淌这浑水。你还是钻马肚子下面去吧,别到时候我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你都找不到躲的。”

    秦沐风眼神犀利的望着叶赛英,仿佛要看穿她的心:“你有办法就快说出来,若是想欺瞒我,定不饶恕。”

    叶赛英正色说:“我们只是接活儿办事的,跟我们为难不起作用。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景阳,你该对付的人是蒯殿聪。”

    秦沐风正在沉思,程浩风已开口阻拦:“不行,六师弟一旦失手杀了他,那就会犯下重罪,到时候别说救杜小姐,他自身都难保。”

    胡仙仙看向马鸣风:“他不正是皖州地仙吗?景阳属皖州所辖,他正好可以随时提醒秦真人不要冲动行事。并且那个蒯殿聪做事那般阴狠恶毒不会不损阴德,马真人细细查访总会找到几件事,到时候就托梦给人间官府的官员,让他们出面惩治他。”

    马鸣风点点头:“此计当真可行,只要找到他犯有人间律条的证据,就不怕治不了他。”

    秦沐风对叶赛英说:“好,就听你的,我随你们走。”又对杜婉芷说:“你放心,我守着你,绝不让他们伤你分毫。”

    他们一行人远去,马鸣风向程浩风告辞,程浩风让他多注意佘日茫,马鸣风答应后在一股紫烟中消失。

    胡仙仙问程浩风:“马真人怎么总是来去要冒烟?你和叶冠英不是朋友吗?你叫马真人注意佘日茫是什么意思?”

    程浩风扫她一眼:“想知道吗?这么多的问题你可得付出点代价我才告诉你。”

    “代价?问个问题也要钱?还说我只认钱,你才是贪财鬼。”

    “我说的不是钱。”程浩风淡淡说。

    胡仙仙的脸一下红了,低着头不吭声。

    程浩风见他如此,一愣之后苦笑:“你想什么呢?脸这么红。我受伤了,不能飞掠,你扶我到前面的镇上,找辆马车给我坐,我在车上慢慢告诉你。”

第三十五章 富豪礼聘

    胡仙仙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就意味深长地看着程浩风,他这是吃醋了吗?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就顾左右而言他:“二胖那里应该烧好水了,我洗净身子好敷药。”

    胡仙仙妩媚一笑:“要是我真嫁给他了,你会不会伤心?”

    程浩风没答话,匆匆朝后院走,胡仙仙看着他的背影越发笑得开心。

    大牛看着她,忧虑地说:“小姐,你笑啥呢?你得想想让程道长住哪儿。”

    “二楼转角的小客房不是他住吗?”

    “小姐你忘了?那个房间这会儿是栓子在住呢。还有,客房都住满了,我和二胖的房间本来就小,也没法再安床了。”

    胡仙仙按住额头低叹:“客满?这客满也成了麻烦。怎么办呢?三叔公的房间也小,还放着不少东西,也没法加床。要不,就先让他和你们挤一晚,明天在三楼给他搭个小棚子?”

    “你和夫人住三楼呢,给他搭个小棚在你们旁边,那得惹人说闲话。”

    胡仙仙低头想事时,一个热情的声音叫起来:“仙仙,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仙仙你看到我送你的礼物没有?”

    胡仙仙避开跑过来拉她的潘宗强:“潘老爷,我们没那么熟,你不用这么肉麻。再说,我正烦着呢。”

    “我们虽说不是很熟,但我们是有过命的交情啊。我一回去,我那些小妾是跑的跑,勾汉子的勾汉子,没一个像你这样重情重义又有勇有谋的女子。哎,你烦什么呢?我帮你解决。”潘宗强看着胡仙仙,油油的脸上泛起红光。

    胡仙仙皱皱眉:“你不用这么夸我,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做那些事的,是为我自己脱困,不是为救你。”

    看他一眼后她忽然笑起来:“程道长受伤了,又没房间休息,你愿不愿意把你的上房让给他住?”

    胡仙仙忐忑的等着他回答,潘宗强犹豫很久后说:“仙仙,我当然愿意让程道长住我房间,可那样的话,你来找我不就不方便了吗?”

    “我?找你?只是在你房间加个床让他挤两天而已,我找你做什么。”

    “我们要准备成亲,不商量一下怎么办婚礼?”

    “我们?成亲?”胡仙仙拍拍头,“你把我头给说晕了。”

    程浩风洗浴完毕,换了大牛的衣服出来,胡仙仙“咯咯”笑他:“你穿上大牛哥的衣服更显得呆,你没多带几身衣服换洗?”

    他扯扯衣服,低头看看自己:“神仙不生油垢,不沾污秽,不用换洗衣服。唉,我已很久很久没有沐浴更衣。我倒觉得大牛的衣服我穿着挺舒适。”

    潘宗强见他们要说个没完,忙拉着程浩风说:“程道长,得委屈你跟我挤一个房间。二胖、大牛,帮程道长搬床。”

    他们四人上楼铺床,三花扶着胡婶下楼,胡仙仙赶紧去扶母亲:”娘,你下楼做什么?我洗洗脚就去睡。”

    胡婶叹着气坐下,“我睡不着。我听三花说,你又把那个程道长带回来了?”

    “娘,我又困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胡婶生气地说:“明天你又不知要往哪儿跑。你可听好了,我不许你再跟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人瞎跑。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婚事,潘老爷说了,你嫁给他就是正室。还说你要是看不惯他房里收的那些女人,他可以赶走她们。”

    “娘,我会考虑婚事的。”胡仙仙也听得板起脸来,“可我不会选潘宗强,我得找自己中意的。”

    胡婶闷闷不乐地向着三花说:“三花,扶我上去睡。”

    胡仙仙圆张着嘴说不出话,三花扁扁嘴,扶胡婶上楼。

    胡仙仙气得抓自己的头发,真想不通怎么想找个人凑合着过的时候找不到人,不想凑合的时候又来逼着我凑合。

    胡仙仙本来在车上睡足了,心里又憋着气,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胡婶眼睛不方便,成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本来瞌睡就少,又正和女儿赌气,也是睡不着。母女两个翻来覆去的挨到天亮就都起身。胡仙仙要帮胡婶穿衣服,胡婶不让她穿,说要三花来给她穿。

    胡仙仙去找三花,三花还没起床,她就拖她起来。三花叫苦连天:“你们母女两个赌气把我夹在中间受气,我惹着谁了呀?”

    早上吃饭时因他们母女不高兴,大牛他们四个伙计都不敢说话,三叔公说了些闲话也没人搭腔。胡仙仙正觉郁闷时,潘宗强和仆从由外面走进来。

    “仙仙,看我买了什么?”潘宗强提着一个食盒,“我特意起早给你买的早点,你平常总是给别人做好吃的,自己却吃稀粥咸菜,我得让你也享受享受。”

    胡仙仙还咬着筷子在发愣,三花已接过食盒,“桂花糕,莲子粥,虾仁粥,鸡肉小笼包,啧啧,真香。潘老爷,这么多东西,小姐也吃不完,我们能尝尝吗?”

    “能,本来就是让鸿宾楼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吃的。”潘宗强搓着手望向三叔公,“我还专门给三叔公和胡婶带的有早点,来尝尝,也不知合不合两位长辈味口。”

    仆从端着木托盘,托盘中有两个瓷钵四个小碟,潘宗强揭开盖子,将一个瓷钵捧到三叔公面前:“三叔公,这是茶水煮的碧粳米粥。”

    三叔公闻闻那粥:“清香扑鼻啊”,又尝上一口,“软糯清甜,很合老夫味口。要是再有凉拌茼蒿菜佐餐,就更爽口。”

    潘宗强笑着端上一个小碟:“正有凉拌茼蒿菜。”又再端出一碟,“还有菜籽油饼合着蚕豆梗灰泡出的咸鸭蛋。”

    三叔公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潘老爷真是懂吃的人。一般人就知道咸鸭蛋是上不了台面的风土小吃,哪懂得里面的学问?一定得是加了榨菜籽油后的油饼和蚕豆梗烧成的灰泡出的咸鸭蛋,那才有油润酥香的蛋黄。”

    胡仙仙瞟一眼潘宗强:“你这么会选吃的,准备开饭馆儿?”

    潘宗强笑嘻嘻的说:“你开客栈嘛,我也得帮着你经营,不是吗?”

    他又端起另一个瓷钵送到胡婶面前:“胡婶儿,菊花清肝明目,这是菊花红米龙眼粥,你尝尝。”接着又将两碟小菜送到她面前,“还有清炒萝卜丝,凉拌莴笋尖儿。”

    胡婶满意地笑着:“我活动的时候少,正该吃清淡些。”又叹气说:”仙仙,这菜好不好倒是其次,难得的是潘老爷这份心。”

    胡仙仙“嗯”了一声:“三叔公,娘,你们慢慢吃。我和程道长还要出去办点事。”

    胡婶一脸不悦,潘宗强也黑下脸,但胡仙仙还是拉着程浩风就走。

第三十六章 恶人难治

    潘宗强见他们将要走远,忽然喊:“你们是不是要打听娶杜小姐的蒯八爷,蒯殿聪的事?”

    胡仙仙听他如此说就点点头,又拽起程浩风到了潘宗强房间,“你把关于这个蒯殿聪的事都告诉我们。”

    潘宗强盯见她拉着程浩风的手:“仙仙,你也不小了,庄重一些才好。”

    胡仙仙甩开程浩风的手,“别废话,快说。”

    潘宗强向她陪着笑:“仙仙,我可不是嫌你老啊。你生得水嫩,比十五岁的小丫头还水嫩。”

    胡仙仙急得都不知该说什么,程浩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她本来也还小。在另一个世界,别说二十一岁,就是三十一岁也都是小姑娘。”

    “另一个世界?”潘宗强扯着自己的鼠须,“三十多都还还算小姑娘,那活到七老八十的人不是多得很?”

    “多,就是活一百岁也不算稀奇。”程浩风认真的说:“我看见过未来的样子,到那时候凡人都能比这会儿的神仙跑得快。”

    胡仙仙使劲跺脚,急得吼:“你们扯哪儿去了?我在说正事,我要问蒯殿聪的情况。我昨天想了一夜,要妥善解决杜家的事就必须要了解强娶婉芷的那个人。”

    潘宗强开始认真说蒯殿聪的情况,程浩风也不再乱插嘴。

    原来这蒯殿聪是京城豪富蒯森雄的第八个儿子,只因他是婢女所生,在蒯家的地位不高,他就一心想做出点事来让老爷能重视他。

    胡仙仙心中纳闷,这蒯殿聪再不受重视也是豪富之子啊,他何苦处心积虑的弄这些?

    潘宗强看出胡仙仙在疑惑什么,他苦笑着继续讲。这蒯大老爷有十多个儿子,各展其能那是他们争家业的法子。

    潘宗强和蒯殿聪打过交道,因越州有个玉矿要转卖,他和蒯殿聪都看上了。可那玉矿原矿主邹祖宽说自己曾经是蒯森雄当雕玉匠人时的徒弟,师徒俩有过矛盾,他不愿意卖给蒯家。

    潘宗强以很低的价格购得玉矿,蒯殿聪知道后也没跟他争。他为什么费尽心机去弄玉液酒坊,潘宗强也猜不出个头绪。

    听了这些后,程浩风脸上一扫呆呆的表情:“你说蒯殿聪和你看上同一个玉矿?原矿主以很低的价格转让给你?”

    胡仙仙脑中也灵光一闪:“潘宗强,蟠龙寨的人逼你交出的玉矿是不是就是你在越州收的玉矿?”

    “是呀。”潘宗强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可能也想到了什么。

    他细想着关于那玉矿的事,而后说: “那玉矿价格太低,我怕原来的矿主反悔就把契约放到钱庄里存着,钱庄的人不见我的银牌就不会取出契约。我还把我的印章放到老家的祠堂供着,他们就是想毁约没我的印也不行。有契约在,我就不怕他反悔。那些土匪逼我,又弄了个假契约,他们逼我盖章。哼,他们哪找得到我的章?没我盖的章,我底下的人根本不会听他们胡说。”

    胡仙仙拍拍潘宗强的肩,“你想明白了没有?原来的矿主根本没想过要反悔,他既然当过蒯森雄的徒弟就明白他们做事狠辣。他只想快些将玉矿出手,自己拿些现钱远走高飞。哎,你贪便宜,差点儿把命给贪掉。”

    潘宗强额上渗出冷汗,显然觉得后怕:“那个蒯八爷文质彬彬的样子,在得知我已经收购玉矿后也没多说什么呀。他们蒯家不缺银子吧?勾连匪徒可是重罪,他不怕弄得一无所有?”

    胡仙仙“呵呵”笑:“你也不缺银子呀,可你觉得不想再要银子吗?我以前还以为三百两银子就能堵住叶赞的嘴呢,结果堵住了吗?人的贪心是填不满的。”

    潘宗强擦掉汗,摇着头说:“说我是个奸商,我贪财,我为富不仁!嘿,跟这些人比算个什么?妈的,敢整老子,老子回泰兴都司府告他。”

    胡仙仙摆一摆手:“你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蟠龙寨的人绑你,不过你可以去土地庙进香,告他一状。”

    潘宗强看向程浩风,“能成吗?”

    程浩风点点头,很认真地说:“能,但不能马上为你讨回公道。得由地仙上报天庭,再由日游神和夜游神查证。”

    潘宗强听得翻白眼,胡仙仙说:“潘老爷你去土地庙上个香就行,其余的事我们想办法。”

    三人说着就驾车到了土地庙,潘宗强上过香,诉说过被绑架逼交玉矿的事之后就坐车回去。

    归冲虚带着两人很快到得陵州,皖州交界处,马鸣风又带着二人很快到得皖州土地庙中。

    马鸣风问他们:“我这就派人拘那蒯殿聪的阳魂前来审问吧?六师弟苦恋多年,我真怕他走火入魔闯下祸来。”

    胡仙仙与程浩风答应着,严肃的随马鸣风走入正堂。这正堂除了显得阴暗些,一应布置与人间官府无二。三声“威武”过后,两个黑衣鬼卒押着一个年约三十的锦服公子到得堂下。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马鸣风怒喝的样子,让胡仙仙想起戏台上演的判官,不由想笑。

    那人说:“你连我是谁都不清楚,就敢拘捕?你倒说说你是哪个衙门的官儿?”

    胡仙仙笑出声来,程浩风瞪她一眼,她马上板起脸:“我家老爷是皖州地仙,马鸣风马真人,你可明白了你在哪个衙门?”

    那人先一愣,随即冷笑:“原来是群小鬼儿绑了大爷,我说我怎么好好的喝着茶就被拉进了衙门。我是蒯殿聪,乃京城人氏,因新纳娶一房小妾才到皖州景阳县,不知在下犯有何事被拘捕至此?”

    马鸣风怒声说:“哄骗景阳玉液酒坊坊主,逼纳其女为妾,如此行径,你说你该当何罪?”

    “大仙,小的冤枉。是那杜川自己要聘请我当他的帐房先生,不是我逼他聘请我。我一个富家公子任劳任怨为他做了大半年的事,怎么还成我哄骗他了?他的三女儿也是他主动许配给我的,她逃婚,我为找她费了多少精力?我没埋怨她不守信诺,如此宽厚待她,怎么会是逼她?”

    “那你还勾结土匪绑架泰兴府商人潘宗强!”马鸣风甩出一张状纸。

    蒯殿聪捡起状纸看后说:“我是家中最不受宠的孩子,因想要讨好父亲,就想着把当年被父亲的一个孽徒占去的玉矿买回去,好讨父亲欢喜。谁知潘宗强怎么说得那个人不肯将玉矿卖与我,反而以极低的价格转给了他。我是挺不满的,可我哪会勾结匪徒绑架他?用高价买回来也可以,我蒯家又不是拿不出银子。”

    马鸣风看看胡仙仙又看看程浩风,再对蒯殿聪说:“你倒是一片孝心无处展现的大孝子了?你与蟠龙寨的匪首关系非同一般,本仙可亲耳听到他们很忌惮你蒯家的。”

    蒯殿聪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不像受审倒像对朋友大吐苦水:“他们当然忌惮我蒯家。我们在这条商道上做生意,他们捞了多少油水?我们做生意的人免不了要和黑道上的人打交道,但都是他们从我们身上榨油水,我们哪会与他们勾结?”

    马鸣风气得一拍惊堂木:“真是会狡辩!本仙暂且放你回去,等铁证到堂之时看你如何狡辩。”

    蒯殿聪被押走,胡仙仙叹一口气:“我想得太简单了,难怪俗话说'神鬼也怕恶人',这恶人真不好治。”

第三十七章 谣言四起

    退堂之后三人到得马鸣风后园小厅中喝茶聊天,程浩风问起杜婉芷家的情况。马鸣风说杜老爷重病卧床,杜婉芷本想等父亲病愈再举行婚礼,蒯殿聪却要在三日后就举行婚礼。

    胡仙仙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你们真的要拘潘宗强的生魂来和蒯殿聪对质吗?”

    程浩风说:“这些事没有物证很难定罪的,还是不要旁生枝节。我慢慢觉得我此次入凡不仅是因七师妹,有很多事都已偏离我的最初打算。不论如何还是得让七师妹先了解前生之事,胡姑娘你不要再多生事非。”

    胡仙仙不理程浩风,而笑望向马鸣风:“马真人,我看你审案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有些仙家风范。我就叫你大师兄,你不嫌我这俗世小女子攀附于你吧?”

    马鸣风喜形于色:“好,你本就是我师妹转生,那能说是攀附?”

    程浩风也喜滋滋的:“好,你总算不那么拧了。只要你相信我们是神仙,相信自己是白回风转世,那我就省心许多。”

    胡仙仙喝下一大口茶,含笑盯着程浩风:“我哪有相信你是神仙,相信我是白回风转世?我是敬佩马真人,不是真当自己是他师妹。你呢,一会儿称我胡小姐,一会儿称我胡姑娘,一会儿又是七师妹,你自己都混乱了吧?”

    她看着鼻子里哼出怒气的程浩风,收敛笑容说:“以后你就叫我名字,我只是胡仙仙。”

    马鸣风呵呵笑着:“七师妹虽然伶俐却没有这许多歪歪道理,她很乖巧的,尤其是对三师弟几乎言听计从。”

    胡仙仙又问起关于白回风的往事,马鸣风细细说给她听,而程浩风一言不发,只是偶尔轻笑,偶尔皱眉。

    待归冲虚将潘宗强生魂送至马鸣风处时,胡仙仙和程浩风不愿再看蒯殿聪胡搅蛮缠的样子,让归冲虚将他们带回陵州土地庙之处。

    程浩风说要了解城中地形,就让胡仙仙不雇马车,两人慢慢走回鸿宾楼。

    一路之上只见北正街铺面大多关闭,开门迎客的店铺也门可罗雀。他不解的问:“我恍惚记得这北门一带很是热闹,这会儿才过午时,怎的如此冷清?”

    胡仙仙先扯着他快走几步才说:“那个靠在门上朝你笑的女人是个暗娼,你不许看她。这北门一带有许多小吃摊,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卖,也是小偷销赃的窝点。还有青楼、赌坊也多在这这边。高家村的匪窝遭端了,这些乌七八糟的生意自然会淡。”

    程浩风点点头,又指向几处挤满客人的店铺:“那是棺材店?生意怎么那么好?”

    “肯定是剿匪的时候死的人,有些没有能出城避难的人被误伤而死,还有些是被杀的匪徒。”

    两人都心情沉重起来,一路没再说话。走到西平街和北正街的交叉路口时,胡仙仙说要到回春馆给母亲带些药回去。

    一进回春馆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跪地痛哭:“康叔啊,求你了,再借些钱给我……我的壮壮再不赎出来就没命了呀……唔嗷嗷……”

    康先生让儿子儿媳快些扶起那女人,又说:“慧芬,不是叔不肯借钱,是真的没有。前几个月给遭了洪灾的人义诊,搭进去不少药钱。前阵子到城外避难回来又被人偷了些钱财,昨天给你的一百两银子都还是准备给药材商的货款。慧芬,你知道我的为人,我要还拿得出钱会不借给你?再说了,你还是慧萍的堂姐,我是个不肯帮亲戚的人吗?”

    胡仙仙进店细看那女人,正是摆熏鸭摊子的梁慧芬,她此刻早已没了平日泼辣风骚的样子,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胡仙仙问梁慧萍:“慧芬姐说壮壮快没命了,是生病了?”

    梁慧萍眼角也挂着泪:“是被官府抓了,说他勾结土匪,要拿钱交保费。否则,否则就……斩首……”

    胡仙仙一惊:“壮壮才满十二岁吧?不可能勾结土匪!分明是他们想讹钱!听你们刚才说昨天都交了钱,怎么还不放人?”

    听着胡仙仙相问,梁慧萍正要细说,梁慧芬突然疯了似的对胡仙仙又抓又打又骂:“都怪你这个爱管闲事的霉星!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撺掇着剿什么匪?你受了委屈,凭什么就要弄死全部姓高的?”

    胡仙仙挨了她一耳光,她眼中涌满泪水,她不知自己又惹着谁了。

    程浩风在梁慧芬又一巴掌将拍下时死死钳住她的手腕。

    康先生一家三口忙来拉开梁慧芬,梁慧萍帮堂姐挽着散乱的头发:“芬姐,你气糊涂了吗?这根本跟胡姐姐没关系,都是那帮官府的人变着法子来捞钱的。”

    康先生和他儿子康厚朴直跟胡仙仙道歉,胡仙仙让程浩风放开梁慧芬:“我不怪慧芬姐,我就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梁慧芬抽抽噎噎说不出完整的话,康先生让梁慧萍扶她到一边冷静一下,他对胡仙仙说起原委。

    车知府这次大破匪窝得到嘉奖,他又趁势抓了这周围所有姓高的人,说他们都和土匪有勾结。梁慧芬死去的丈夫是从高家村搬来城里摆摊的,他虽死了六七年,可官府的人说他儿子还和高家村的人挺亲热,就把高壮壮给抓了去。又说他年纪小,可以开恩交了保费就放出。

    前天梁慧芬自己拿出全部一百两银子的积蓄,又在周围邻居那儿借了五十多两银子,去保儿子,可看守的人说不够,要三百两银子。

    她昨天又找人凑了五十几两银子,康先生再借给她一百两银子,凑够三百两银子拿去。却又说耽误时间,保费涨到了三百五十两……

    胡仙仙听得直咬牙,这哪是怀疑高壮壮勾结绑匪,要保费?分明是车知府想借机给老百姓安罪名,他就好捞钱!

    她冷声问道:“所以今天慧芬姐就找你们再借银子给她?哼哼,今天拿去了,只怕又要涨到四百两!”

    梁慧芬冷静下来,她不哭不闹,却脸色肃穆的朝胡仙仙跪下:“仙仙……胡小姐,求你放过我的壮壮。他从一出世就在城里住着,他嘴甜爱招呼人,他不知道他那些叔叔伯伯是土匪。我知道王爷都是听你的,你在高家村受了委屈他要帮你报仇我管不着。可我的壮壮是我的命根儿啊,你要是恨姓高的,我可以马上带着壮壮改嫁,我让他跟继父姓。”

    胡仙仙去扶梁慧芬,可她不肯起来。她这样子就是听信了抓那么多无辜百姓只是慎郡王为了给胡仙仙出气的谣言,胡仙仙这会儿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胡仙仙拉着程浩风往外走:“到衙门口看看,看看车知府到底想干什么。”

    走了几步后她又转身对梁慧芬说:“慧芬姐你先放宽心,既然他们找你要钱就一时不会把壮壮怎么样。我一定会让壮壮平安回来!”

第三十八章 许诺救人

    还没走到衙门口的时候,胡仙仙就看到围了一圈人在一处柱子下指指点点。她挤进人群望上一望,柱子上挂着几个人头。

    看着那些人头,她张了几下嘴才哑声说出话:“高有阔?还有,还有高有山……都是高家村的人!他们是有罪,但罪不致死啊。”

    人群中有人冷哼:“说些假惺惺的话,不就是你要他们死的吗?你得了慎郡王这个大靠山,还不是谁让你受委屈你就整谁?”

    “我?”胡仙仙眼睛扫一圈周围的人,“我怎么搬得动慎郡王那样的人?王爷也没参与剿匪的事。我是恨那些土匪,可上面的这些人不是我恨的人!”

    程浩风拦住将他们越围越紧的人群:“你们是听谁说的抓姓高的,杀姓高的是王爷在给胡仙仙出气?”

    有人大声说:“交保费的时候官府的人说的!”

    程浩风和胡仙仙面面相觑,这个车昂真是够狠的,借事捞钱不说,还把老百姓的怨气都引到慎郡王和胡仙仙头上。

    见他们不说话,另一个围观的人说:”你们没狡辩的了吧?本来车知府只想逮几个手上有人命的恶匪,都是胡仙仙挑唆王爷要斩草除根,连高家村嫁出去的闺女都抓了。”

    胡仙仙眼睛充血红得吓人,可她没有眼泪:“你们说高家村领头的是谁?是高有彪!他在哪儿?他被抓了吗?还有在北门混得最好的是谁?是高有宝!他本来被圆明观的人抓住送望官府,可这上面怎么也没他的头?最会出烂主意的高有全也没见被砍了脑袋示众吧?我最恨的人根本没在这上面!高有山,高有阔,是帮过我的人……”

    她还要再说,但鼻子已酸得说不出话。她真的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会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

    “都围这儿干什么?”马捕头带着几个捕快过来哄散人群,一见胡仙仙就装腔作势地说:“胡小姐啊?王爷还好吧?知府大人和卑职重重惩罚了这些胆敢囚禁虐待你的人,你还满意吧?”

    胡仙仙望着他冷笑三声,又大声说:“大家伙儿别忙走,听我说。要是车知府不把无辜牵连的人给放了,我就带大伙儿去劫狱!”

    胡仙仙可不想父老乡亲误会自己是攀龙附凤、狐假虎威的人,她冷冷直视马捕头。

    马捕头的脸也阴下来,他忍着气继续瞎扯:“胡小姐,不要以为你有王爷当靠山就可以乱说话!”

    胡仙仙咬着嘴唇压制怒火,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和慎郡王扯一处。

    程浩风将她挡在身后,沉声说道:“她没有乱说话,乱说话的是你!她的靠山不是慎郡王,她去郡王府求助只是机缘巧合,她和慎郡王没有任何瓜葛。你们听清楚,胡仙仙的靠山是我程浩风。”

    程浩风推开挡在面前的捕快,拉着胡仙仙奔向鸿宾楼。因走得太快程浩风被牵动伤口,他停下捂住胸口。

    胡仙仙见他胸前有鲜血渗出,忙说:“不要这么急,我们找个医馆敷上药再走。”

    “快些回去,我得自己运转灵气疗伤。那些草药治不好内脏受音波震荡而造成的伤。”

    胡仙仙扶起他问道:“你昨晚休息一夜不是好了很多吗?这个秦沐风也是,怎么能对自己师兄下那么重的手?”

    “我的伤确实已经好了很多,我虽入凡尘但有仙气护体,伤口愈合速度大大快于常人。六师弟下手也不重,他只用了一成功力,以他如今功力,我即使没有入凡,也只能与他战个平手。”

    两人边走边说,胡仙仙听得疑惑:”那你怎么忽然加重伤势?”

    “怪我自己。”他停下来歇一会儿,苦笑着说:“仙家讲究心绪平和,尤其不能有怨恨报复之心,会使心智紊乱生出魔障。我因你生气,因六师弟生气,都只是关心你们、担心你们,没有想伤害你们。可这一路走来,真让我想把那些狗官碎尸万断!刚才气血上涌,伤口又裂开了……”

    胡仙仙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你不要气,我真不知道你生气会损伤你的身体。我瞧瞧哪有马车,坐车快些回去疗伤。你只管自己疗伤,我来想让车昂放人的办法。”

    一到鸿宾楼门口,一个身着彩衣的姑娘笑着跑出来:“胡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还想吃你做的汤圆,可他们都笑话我呢。”

    胡仙仙看着面前的姑娘也笑起来:“麦小姐,你不怕再被被噎着?”

    “要不是我哥那么笨手笨脚的样子惹人笑,我怎么会噎着?都怪我哥。胡姐姐,你不要叫我麦小姐,你就叫我娜莎。我觉得和你一起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要不是阿爸说陵州城刚平定不安全,我早就再来鸿宾楼了。”

    麦娜莎说了一长串,胡仙仙想尽快扶程浩风进门可又不好意思说她。

    好容易等麦娜莎说完胡仙仙和程浩风刚走进大堂,麦塔哈又张开双臂热情的向胡仙仙走来:“仙仙,好想你啊。”

    程浩风伸手挡到胡仙仙面前,面色不善地说:“她有要事需要做,等会儿再和你聊天。”

    胡仙仙讪笑扶程浩风往楼上走,麦塔哈觉得程浩风那样冷淡地对待自己,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什么要事?我找仙仙才有要事。上次在王府我们合作做出的菜式很受欢迎,我准备和仙仙合开一家天方风味餐馆。”

    胡仙仙听着头也没回,二胖,三叔公他们倒都围着麦塔哈询问。

    进到楼上潘宗强的房间里,潘宗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胡仙仙大声说:“起来,大白天的睡什么?”

    程浩风坐到自己床上,盘好腿:“你别嚷,他起不来的。”

    “起不来?他怎么了?”胡仙仙心里发凉,以为潘宗强死了。

    “他的生魂应该还在和蒯殿聪对质,你先出去。你管好那些客人,不要来打扰我。”说着他闭上眼睛,面上表情渐渐趋于平和淡然。

    胡仙仙轻拉上门,小声嘟哝:“说话说半截,让人瞎担心。”

    她下楼到大堂与众人聊了会,又嘱咐栓子说:“栓子,你多注意下潘老爷的房间,别让人去那儿吵闹。”

    又去厨房做了些汤圆,让麦家兄妹吃,她没吃午饭,也一起吃。

    几人边吃边说些琐事,麦塔哈说起慎郡王祭父的典礼是如何庄重浩繁,又说只能远远看着不能亲自参加是如何遗憾。

    麦娜莎却说那些繁琐礼仪毫无趣味,并且老王爷的陵园最后还出了点意外,挺吓人的。

    “意外?”胡仙仙一口吞下汤圆,差点儿把自己噎着。

    “仙仙,没事吧?”麦塔哈关切地问她。

    他又说麦娜莎,“吃汤圆的时候就不要一惊一乍的说话,仙仙噎着了可怎么办?哪是什么吓人的意外,不就是爬出了很多蛇虫鼠蚁吗?”

    胡仙仙横麦塔哈一眼:“是你自己提起的话头儿,怎么怪娜莎?”又笑着对麦娜莎说:“娜莎,你快讲讲是怎么回事。在我们中原,达官贵人的墓都是要设断虫道的,老慎郡王的陵园中怎么会有很多蛇虫鼠蚁?”

    麦娜莎朝哥哥挑一挑眉毛,吐一下舌头才说起那些事。

    即使是在天方国,墓葬里也会放上除虫的香料。就算是穷苦人葬得浅有野狗去刨,有蛇鼠寄居,也不会突然成群的涌出很多来。

    而在一向注重丧葬的中原,又是修得很豪华的王爷陵园中,竟突然涌出很多、很多、很多的蛇虫鼠蚁……

    麦娜莎又看看周围的人,小声附在胡仙仙耳边说:“传言是老王爷笃信佛法,本来想火葬的。可慎郡王不听他父亲遗嘱,执意按王室葬制入殓,这才招致蛇虫鼠蚁反涌。”

    胡仙仙抿嘴细思:“不应该是这样,王爷是不可能火葬的,皇族规制就不允许。”

    麦塔哈见胡仙仙否定妹妹的说法,得意的朝妹妹一扬眉:“当然不是这么玄乎的原因,是老王爷不愿意设断虫道,他说不能误伤蝼蚁性命。平常人家的墓很小,

    不会有多少蛇虫鼠蚁,但王爷的陵园大,花草树木又多,肯定有很多小动物寄居。那天的祭礼上又用了很多香油,设了很多香喷喷的祭品,这些东西当然会招来很多准备过冬的小虫小兽。”

    胡仙仙点点头:“有些道理,那些铺设的祭品在小虫小兽看来不过是好储备过冬的食物。”

    她想了想又严肃的看向麦塔哈:“麦少爷,是祭礼将完成时才涌出很多蛇虫鼠蚁吗?”

    麦塔哈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说那天他和一些外来客商一起等在陵园之外,想见识一下慎郡王祭礼的排场仪仗。突然就有很多人慌乱的往外跑,大吼大叫地说怪物跑出来。

    麦塔哈也跟着乱跑,他担心那些东西会窜出来乱咬人。可奇怪的是一个时辰过后并没有见到大街上有虫子乱爬,他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捣乱。

    过了两天之后才听人说,陵园内是出现很多蛇虫鼠蚁,但在陵园外只是周围有很少的几只蛇和老鼠被打死。

    胡仙仙默然良久后说:“我知道王府的人为什么要高价搜寻购买绝虫铃铛草了,是为了防止那些蛇虫鼠蚁往外窜。”

    麦塔哈和麦娜莎都点点头,胡仙仙又说:“麦少爷,娜莎,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去找二胖他们要。我还有事,不能多陪你们。”

    胡仙仙去看了母亲,又找伙计们交待了一些事,然后就在潘宗强房间里默然坐着。

    不久后,潘宗强醒来就见到胡仙仙,他有些惊喜地说:“仙仙,你在这儿等我?”

    胡仙仙冷冷说:“潘老爷你先出去,我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潘宗强的脸色马上变了,鼻子里直哼哼:“这是我的房间,你们孤男寡女的在我房间里,倒让我出去?”

    胡仙仙冷笑说:“潘老爷,你想不想让蒯家的人倒霉?你想不想自己后半辈子有安生日子过?想的话,就先出去。”

    潘宗强咧咧嘴,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边走边说:“这个女人我真降不住啊。”

    他一走,程浩风就缓缓睁开眼睛,“你要说什么事?”

    “我要找绝虫铃铛草。”

    “你要找的并非俗物,极难寻得。”

    “你不是神仙吗?我想通了,我要修道。我想让坏人得到惩罚,要弄清楚这世间的一切是什么在主宰?”

    他问道:“你想修道就是为了这些?”

    “对,不求长生,不求能证得大道,就想明白到底这天地之间有没有善恶之报,有没有公平正义。”

    程浩风叹着气:“有一棵树上结满了果子,你却摘不到,你是会请人来帮你摘还是自己想办法摘?”

    “当然是自己想办法。不就摘个果子吗?你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我去找绝虫铃铛草。”

    她没有察觉程浩风眼底溢满悲凉之色,她只觉得心中轻松了些。她伸伸懒腰,打着哈欠说:“找秦沐风帮你,他连惊梦水晶都知道在哪儿,这些事难不倒他,等扳倒蒯殿聪他就可以顺利和婉芷在一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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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823/ 第一时间欣赏化红尘最新章节! 作者:彭卿越所写的《化红尘》为转载作品,化红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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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介绍:
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