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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六章 如水如泥

    明亮雅致的琉璃屋内,男男女女皆是俊美清逸,陶君染看着他们,心中的悲愁怨恨少了很多,向往着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愿望即将实现又突然被击碎梦想,他气得小手紧攥。

    “仙仙,你怎么又不同意了?”程浩风不解地问。

    胡仙仙心里非常不安,又一时说不出具体原因,干笑一声后指着唐彩儿说:“彩儿心性成长太慢,让他拜彩儿为师。嗯,鸾族高贵又没有那么多迂腐戒条,更合适一点。”

    “让我当师父?好呀好呀,陶哥哥,你以后是我徒弟了!”

    瞅了瞅唤自己“哥哥”的唐彩儿,陶君染小嘴翘得老高,死活不肯拜在看来是少女,心性还是婴孩的唐彩儿门下。

    程浩风也觉得这安排太胡闹了些,悄悄递个眼色给胡仙仙,再往珠帘后的卧室而去。

    胡仙仙跟了去,程浩风弹开灵气光罩再问她,到底有什么原因要反对陶君染拜师。

    “我记得地球那边云华观的传承排行,你也应当记得,但是‘染’字辈并没有‘陶君染’的名字。刚开始听到这名字,还以为是两边有细微不同,后来想起传承谱系记载有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名为‘陶君染’!”

    这么一说,程浩风也记了起来,但即使知道陶君染以后要犯错,也无法改变所对应的未来,阻止也没有用。

    胡仙仙还是想做点努力,忧虑又期待地说:“他是无痕名下的徒弟,如果能稍微做一点改变,让他依然是云华观门徒,但又不是无痕的亲传弟子,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彩儿算你的徒弟,可又不是正式拜在云华观门下,陶君染拜她为师,名字仍然是‘陶君染’,身份有小改变,命运也随之会有小改变?”

    胡仙仙点头表示他说对了,两人一起出来再劝陶君染改变主意。

    甚至为了诱他拜唐彩儿为师,还说水无痕不一定能化龙,唐彩儿则是天生彩鸾之体,比水无痕的天资好,跟对了师父才有更好的前途。

    “人与人之间怎能只讲利益,也不管投不投缘?”陶君染忿忿说着,“若是你们不许我拜仙女姐姐为师,我情愿当一个小厮侍奉在她身边,也不会拜别的师父。”

    这般又痴又倔,让胡仙仙想起他的母亲香草女妖,一时之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仙仙,他这般坚决,且随了他吧。”程浩风轻声叹道。

    沉吟片刻,胡仙仙同意水无痕收陶君染为徒,虽同意了,心中隐忧更重。

    第二天办正式的收徒仪式,接过陶君染拜师祖的茶,胡仙仙郑重交待:“你既然要坚持自己的选择,那么就得承担自己的选,不论苦乐,不许反悔,不许埋怨。”

    陶君染乖巧答应,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出坚毅之色。

    敬茶拜师,水无痕接过茶碗轻啜三口,淡淡向他道:“所有门规之类以后细讲,此刻只特意讲一条,云华观不禁婚嫁,但我一脉禁止婚嫁、不准相恋。”

    各宗派发展壮大后,只要修行宗旨不变,小的规矩可以由各自师父来定,比如晁玄同和洛玄心对徒弟们的要求有很大区别。

    但是,不允许谈男女婚嫁之事,这是非常大的改变了,胡仙仙和程浩风表示反对。

    “师伯、仙姨请放心,我只收他一个徒弟,那规矩只约束我和他,不影响其他同门,对整个门规不会有改变。”水无痕解释道。

    陶君染极怕拜师之事再出意外,急切地说:“我愿守师父定下的规矩,一心修炼,不惹俗事纠缠。”

    年幼的他还不懂婚姻嫁娶意味着什么,但他从父母的事情中受了影响,潜意识认为结婚生子会让人麻烦不断,并最终落个悲惨下场。

    他一次又一次向水无痕妥协,完全顺着水无痕的心意行事,让胡仙仙不知该羡慕,还是该担忧?

    胡仙仙收的徒弟,没有一个喊她“师父”,也没有一个会全听她的,这徒弟收徒弟倒收了一个万事以师父为先的乖徒儿?

    云华观壮大,振兴有望,胡仙仙有一点点欣慰,更多的却是深深忧虑,下一代弟子们能否经得起风浪?

    仪式完毕,胡仙仙邀了水无痕单独闲谈,虽是亲传弟子,但教导她们的时候太少了,深感愧疚。

    “你为何想起要定那么一条规矩?成婚养家,生儿育女,能让人感受天伦之乐,也能促使人真正成熟起来,学会承担责任,学会宽容迁就,也学会面对拥有与失去。”

    听了胡仙仙的话,水无痕只是浅笑看她,看得她快不好意思了。

    许久,水无痕收回目光,脸色愈加冷淡了几分:“仙姨追求圆满,我追求不受伤害。要有相爱之人、有儿女才圆满,那实在太难了。而不受伤害呢,只要不动心,也就不会有伤害。”

    从未爱过,当然也不会有怨恨;从来没拥有过,当然不可能失去;不动心,不受伤害,也许是另一种圆满。

    琉璃墙透明,蕊仙居又在山巅悬崖边,晚霞染山河的景色近在眼前,也无需水墨丹青了装饰屋子了。

    师徒俩静默着,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没必要再争执。也许水无痕让陶君染当徒弟,正是看中他有相似家庭背景,同样认为婚恋之事非常麻烦,同样能接受孤独终老。

    “女子阴柔如水,男子阳刚如山,阴阳相谐才能焕发生机,山水相依才能万物蓬勃。无痕,躲避或者禁绝恋情是没有用的,应该想办法克服困难,减少伤害,尽力圆满。”胡仙仙试着再努力一次,但愿能让水无痕的想法改变。

    水无痕微讽冷笑:“仙姨,你自己真那么积极乐观?你实际上常常感到无能为力吧?你说得对,女人是水,可没有全对,因为男人不是山,他们是泥。"

    “泥?那不和‘山’一样?山也是泥土和岩石堆成。”

    水无痕认真解释:"泥是松散懦弱的,山是坚固刚强的,怎么会一样?女人沾了男人,就是水和了泥,就会变成泥浆……”

    "泥浆?"胡仙仙自认为是常冒些稀奇古怪想法的人,没料到徒弟的想法更奇怪!

    “对,泥浆,没有用处,只会让人陷在当中无法解脱的泥浆。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如清水混了淤泥,混得自己变污浊,也混得对方没了豪气。”

    混在一起,水变污,泥变怂,细想还真是那样。胡仙仙本要劝徒弟,反而被徒弟带歪想法了。

    男与女,可不是泥与水吗?若没有感情纠葛,胡仙仙会背那么多污名,遇到那么多磨难吗?而程浩风又岂会偏离向道之心,执念于真正和胡仙仙结为夫妇?

    念头难灭,越思考越迷茫,匆匆又过了几天,水无痕他们返回锦鲤岛。

    回去后才安顿好陶君染,水无痕接到团子和大粗传来的信。因他二人不会发灵符,是写信给郑退辽,再由郑退辽请乔楚诗转发。

    消息讲云碧瑟已于八月十九去世,王帅准备草草葬了她,不办葬礼,也不通知亲朋好友。

    团子和大粗认为其中定有隐情,可他们只是奴仆,也没有法力,千思万想之下,想起郑退辽因得了云家的金照银枪,感念云二叔的同时也对水无痕亲厚,只能写信与他商议。

    郑退辽觉得只有让程浩风他们来处理这事才行,于是求乔楚诗转告。

    乔楚诗以灵符发讯息给程浩风,并附加大粗和团子写的信,程浩风收到后又再转给水无痕。

    几经辗转,水无痕得了消息时已经九月初一,过去了十几天,云碧瑟已经下葬。

    据大粗和团子的信说,云碧瑟是疯癫得不成样子,撞在墙上死亡,去世后也极为凄惨,儿子也没有见着她最后一面,已被王帅胡乱塞进棺材。

    水无痕静静坐着,尽催灵力在手心燃起幽火,信纸瞬间化为灰烬,可那些事情无法化为灰烬。

    她母亲一生很少快乐过,但也没受多少委屈,最后死时帮血无仇挡了部分天雷,也算死得有价值。曾经在长辈和姐姐万般呵护下长大的姨妈,人生落幕之时竟这般凄凉!云家的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水无痕对云碧瑟没有什么感情,但记着大粗和团子的守护之恩,怕他们遭害,正着手接他们来锦鲤岛,又传来消息,栖云山庄与程浩风断了合作关系。

    为解决这些事,程浩风安排水无痕与他同去栖云山庄,临行前嘱咐:“此行只要查清你姨妈死因,问清断了合作关系的原因,还有接出团子一家,别的事先放一放,我们以后再对付王家兄弟。”

    水无痕表示全听吩咐,陶君染不愿和师父分开,她想了想后,答应带徒儿去。

    九月初三,程浩风、水无痕、血无仇、陶君染前往栖云山庄,因程浩风不愿王帅见到胡仙仙,没有带她随行。

    一路奔波,九月初九赶到了庄门外,庄丁故意刁难不肯通传,程浩风沉声怒道:“你们待人无礼,我们也不守规矩了!”

    说着,如风掠过,庄丁们已不见他身影,他带同行的人直闯大厅!

    他们旋身落地在厅门外,两旁的庄丁们顿时如临大敌,大呼小叫着拿刀拿剑,王魁和王帅冷笑着迎出来。

    程浩风的目光越过王家兄弟,凝注在厅内白袍人身上,那是扎措!(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七章 新秀争锋

    高手与庸人的区别,不用交锋也有无形杀意,程浩风与扎措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杀意激荡,重重威压迫得庄丁们不由自主退开。

    王魁大笑着,假装很热情地邀程浩风入厅,扎措也站起来微微欠身,表示一下礼貌。

    互相杀不了对方,且有要事需做,先就不打打杀杀,程浩风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和血无仇进到厅中。

    他们有事要谈,水无痕不喜欢听那些言语争论,提出要见一见王一,再带陶君染去云碧瑟墓前祭拜。

    王家兄弟担心水无痕是回来争家产的,暗暗防着她,可她只让一个老仆带路,没有多问什么事。

    不论怎么说,云碧瑟是水无痕的亲姨妈,王一则是她的亲表弟,王帅不好阻拦,只悄悄吩咐老仆留意她的言行。

    水无痕怔怔看着王一稚嫩的小脸,依稀有三分熟悉,那是与她相似之处,有血缘关系就有斩不断的联系。

    “你是恨儿表姐?我听过你的故事,爹说你不会再回来,你回来了……爹说娘不会再回来,我娘还是要回来的吧?”王一快六岁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水无痕。

    儿子诞生后,王帅对云碧瑟的态度逐渐恶劣,到后来甚至不许她接近儿子,或许为了弥补儿子缺少的母爱,他对儿子十分疼爱,王一完全是个被淹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也许没料到他过得那么好,王帅常常在他面前说云碧瑟的坏话,他还是牵挂着母亲,抱他的奶娘低声提醒:“庄主,你咋还盼着那个疯女人回来?老爷对你多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你只要记着孝敬老爷就好。”

    水无痕不由冷笑:“庄主?他这么小能当庄主?栖云山庄是云家的,王家的人还来当起老爷了?”

    奶娘马上低下头,不敢再多话,王一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

    栖云山庄没什么可留恋的,但水无痕无法真正做到对云家的事不闻不问,她神情冷漠对王一说:“你娘回不来了!不要再盼她回来。记住,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头脑,并不断变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爹娘靠不住、夫妻靠不住、亲戚朋友全都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说完后,她立刻转身离去,也不管王一能不能听懂。

    云碧瑟的坟在后山,坟的斜上方是云家先辈们之墓,左侧方是云碧琼的墓。

    祭拜完姨妈,水无痕再走到母亲墓前,没有行礼,默然凝视墓碑。

    陶君染在她身旁静立,也许只有他们才懂为什么可以化解与姨妈的恩怨,按礼行事,但无法谅解母亲。

    已是初冬,江州山野仍然四处草木葱郁,没有萧瑟景象,可他们二人的心境是风声萧萧、荒凉冷寂。

    陶君染的泪水溢满眼眶,他连忙擦去,又吸吸鼻子忍住了泪意,她不喜欢别人哭,为了她高兴,再难受也不能哭。

    他们返回山庄之时,程浩风他们还在谈事,水无痕又让,一个庄丁带她去瞧瞧云碧瑟被关的地方。

    那个庄丁磨蹭着不想去,可顶不住水无痕冷厉目光带来的压力,只能带去了。

    自从确诊云碧瑟疯了,一直把她关在以前闭关修炼用的石室内,只不过石室多年前因胡仙仙和云碧琼相争损毁,至今没有修缮,那里只有最靠外的一间还勉强完整,一个垮开的小洞正好用来投放食物。

    才伸头到小洞边,已有恶臭扑鼻而来,水无痕不怕臭,但怕熏着天生惧臭的陶君染,挥手以灵气把臭气吹到远处散开。

    陶君染因母亲香草女妖体质影响,不仅仅讨厌臭气,是到了闻了臭气会全身发黑的地步。

    看出师父其实很关心自己,陶君染耳朵发红,心头暖融融的,刚才因想起父母而带来的悲愁情绪全没了。

    水无痕没注意他有多少复杂情绪,只细看着石室内环境。里面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堆乱稻草、一个破碗、一根刻有符文的粗铁链,垮了的里面石室处有很多碎砖乱石,那就是臭气之源,是拉撒污秽的地方。

    囚犯尚且有放风之时,也有专人来倒马桶,这里连这两样都没有,比牢房条件还恶劣百倍!曾过惯了舒适生活的云碧瑟怎么受得了?养尊处优的她落到这般境地,不疯也得疯!

    墙上很多横七竖八的紫黑污渍,那是血痕!而靠门的墙上有一大团喷溅状血迹,色犹殷红,那里定是云碧瑟殒命之处。

    凭血迹中的气息,水无痕能确定姨妈真是撞墙而亡,可她并没有因姨妈是自尽而对王家兄弟减少恨意,被逼得自尽比起被直接更痛苦!

    被杀死、被毒死、种种害人手段不同,可只要拿到证据,能让凶手得到同样的惩罚。但是被逼自尽的,律法惩罚不了凶手!

    眼前血痕交错,水无痕似乎见到鲜血飘荡起来,见到云碧瑟癫狂地大喊大叫,可无人信她无人理她;见到她悲愤无处发泄用手抓墙,抓得指甲断了,手指破了;见到她心如死灰,绝望地撞墙而死……

    水无痕的手攥得骨节直响,陶君染的手也紧攥到泛起青白色。

    夜幕降临,他们再去大厅时,程浩风他们终于谈完了事情。

    对于云碧瑟的死,王帅始终一副他很伤心的样子,再三表示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妻子的事。

    至于断了和程浩风的合作关系,那是因运武器到番邦方便一些,运给程浩风跋山涉水还要渡海,实在太难。

    为了弥补毁约造成的损失,栖云山庄愿出三千两银子补偿。

    而关于带走大粗、团子他们一家人的事,王家坚决不同意,说是怕他们去锦鲤岛过不惯,他们是普通凡人,去了之后定然会被修者与妖怪欺负。

    程浩风答应不多过问云碧瑟之死,但毁约补偿不要银两,要他们交出以前合作制喷云壶之类武器的图纸,并且必须带走大粗一家。

    双方争执不休,扎措提出一个比武建议,哪方赢了按哪方的要求办。

    要比武,但不能他们亲自动手,一是地位摆在那里,动不动就打斗有**份;二是万一控制不好力道,整个山庄会被夷为平地。

    王家和扎措派了三个晚辈出来比武,一个是岳晴晖,二十五岁,瀛海门掌门之子,岳钟旭的第六代孙。

    他是来为门中兄弟姐妹们定制法器的,属于偶然碰上这件事情,但因太爷爷居然被程浩风劝服,颓然放弃讨伐同天城,觉得太爷爷真够窝囊的,他早有挫挫同天城锐气,显显自己威风的心思。

    岳晴晖听得比武,连忙毛遂自荐,的确打不过程浩风,但胜了那些门人弟子,他还是有信心的。

    一个名为郎天锐,才十一岁多点,是黑娃的同父异母弟弟,黑娃离家时他还没出生,见也没见过那个哥哥,可他要为哥哥报仇。

    那不是他特别看重兄弟手足情,是扎措告诉他,要想在黑狼一族中立威,给哥哥报了仇,并最终打败程浩风,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他年幼无知,还受母亲时时刻刻教导要比其他兄弟姐妹强才能出头的影响,拼命想证明自己的能耐,能与程浩风那一方的人打斗,正是个磨炼机会。

    第三个是骆鸣沙,还没满十岁,是阿木甲与阿骨的儿子,随母亲隐居后,扎措辗转找到他们母子,一再表达诚意,终于让阿骨同意他收骆鸣沙为徒。

    骆鸣沙在师父教导下早有为父报仇之志,摩拳擦掌等着收获复仇的第一个胜利果实。

    程浩风让血无仇与岳晴晖对战,水无痕与郎天锐对战,陶君染与骆鸣沙对战。

    扎措连声反对,郎天锐才十一岁,初聚灵气,水无痕二十一岁了,灵气已到可以隔空御物的程度,不用比也是水无痕胜。

    但程浩风带的人少,没有合适人选,让他们另找人参战。事情谈到这个阶段,比武胜负只是彩头,可争的是面子,是一份傲气。

    扎措让人带来一个小少年,那是大粗和团子的儿子,大名郭定安,十二岁了,也学过些拳脚功夫。

    “他和水无痕如同姐弟,今天这比武又与他们一家人将来命运相关,把他算在你们一方,让血无仇不要参加比武。你们同不同意?”扎措轻推郭定安到程浩风身边。

    程浩风当即答应,安排水无痕对战岳晴晖,陶君染对战郎天锐,这两场有绝对把握能胜,至于郭定安能不能赢得了骆鸣沙,已不重要。

    山庄练武的校场内,树着一圈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夜空红到发亮,场中铺了一大块红毯,正对红毯两丈之外一排太师椅,王魁、王帅请程浩风、扎措等等贵宾坐了,围绕着红毯一丈之外又拉起一圈红绳,八个健壮护院守在红绳旁,很多看热闹的奴仆和宾客站在红绳外挤来挤去。

    临时设的比武场地很简陋,第一场参赛的陶君染和郎天锐并没有因此而敷衍,他们认真、紧张且期待着开始动手。

    一脸严肃走到红毯上,两人各向自己一方的人点头致意,而后各站红毯两端,朝对方亮出起手式。

    陶君染身穿素白道袍,袍角掖在腰带中,小小年纪已有玉面侠客的风范。

    郎天锐身穿玄色锦衫,也把衫角掖在腰带中,开战锣响,快如旋风击出一掌!(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八章 战意幻影

    身形还稚弱,郎天锐的招式已用得很老辣,在一个用拳头讲道理的环境里长大,他虽与陶君染年龄接近,但战斗经验多了很多。

    没想到对手起势出招就连连猛攻,陶君染只能一再闪避,因又气又急,白皙的脸变得通红。

    “以前云华观弟子是刚毅严肃类型,这女师父选徒眼光是不一样,这个徒弟长大了估计是个只会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观看的人群中冒出闲话。

    陶君染听得怒火攻心,血气直往头顶冲去,不再招架,咬牙以左臂硬接郎天锐一掌,再变招以右臂肘击郎天锐胸口膻中穴。

    变招略慢,郎天锐双掌挡开他,再因他变招之时露出左肩空当,被郎天锐趁机拍中肩头。

    豪放的人高兴拍肩若是用力大了尚且很疼,更何况是蓄力重击?

    肩头疼得钻心,似乎连左臂也要抬不起来了,陶君染咬紧牙关只闷哼一声,又再运足力气朝郎天锐小腹踢去。

    但是,连攻连败,陶君染身上已受了好几处伤,脸上也有两处淤青。

    情急之下,水无痕也顾不得旁人要说她临阵教徒了,大声说道:“君染,听好,不要再一味进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胜了他才重要,用什么打法不重要!”

    他一向听师父的话,比百姓听从圣旨还顺服,于是他稳好气息,不再进攻,绕着郎天锐游走缠斗。

    扎措对他表露赞许之色,又有些疑惑地问程浩风:“柔韧性和灵活度非常好,男子当中少见啊。他是草木之精?为什么可以离开本体很远,自由活动?”

    徒孙辈得了对手夸奖,程浩风脸上堆满一点不加掩饰的自豪感,“他是草木之精,但没有本体,天生是人形,因他父母是修成人形才结合,又因他母亲香草女妖以香气炼形。”

    扎措有些不明白,他的父母一方是凡人,一方也是炼成人形才结合的,为什么他有本体孔雀形?

    程浩风再解释:“核桃精的家族老祖宗是一株极大核桃树,根系占了半个黑球,所以他的后人能在很大范围内自由活动,得益于此,核桃精才有机会遇到香草女妖。而香草女妖不以本体草木之形修炼,而用所具的香味修炼,香气能传去的地方,她就能自由活动……”

    扎措恍然大悟般接话:“这个陶君染天生得了父母优点,既不是草木化形,也不是血肉而成胎,是父系吸收日月精华、母系香气滋养而凝化投生为人?真是奇哉、奇哉!不过,要是他老祖宗的根脉受损,或是他被臭气破坏了香气,那他是不是被抓住了致命弱点?”

    是,那两个条件确实算陶君染的致命弱点,程浩风阴着脸没答话,这个扎措在趁机打听己方优势劣势,刚才得意忘形说漏嘴了。好在透露得不算多,要不然后悔莫及。

    他们停止说话的同时,比武场上响起一声惨叫,郎天锐被陶君染打中尾椎,趴倒在地起不来了。

    众人齐声连数到十,他还是没有重新站起来,扎措只能黑着脸让他认输。

    第二场郭定安对阵骆鸣沙,一个是高大憨实男孩,一个是精瘦冷漠男孩,拉开对敌架势后陡起凌厉气势,让人不敢相信他们的真实年龄。

    小小年纪已长得快和成年人一般高大的郭定安,利用力量上的优势频频进攻,骆鸣沙没有如陶君染那般闪避,而是硬扛住攻击,同时反攻郭定安要害!

    郭定安之父大粗是庄里的护院头儿,他从小跟着学武,但一招一式讲个平稳,还从没见过骆鸣沙这不要命的打法。

    不但他没见过,程浩风、王家兄弟等等见多识广的人也很少见,他们印象当中只有受命刺杀的死士才那么打,用不惜自伤也要杀死对手的方式来攻击!

    郭定安个性敦厚,此时完全懵了,这只是一场比武,还是少年人的比武,用得着拼命么?

    趁他发愣,骆鸣沙双指如戟直插他左眼!明显对方落败,还要想重伤他,骆鸣沙出手太过毒辣,众人不禁倒嘘出声。

    忽有清冽如泉的气息荡来,在场所有人都胸肺为之一洗,少了很多浮躁感,那是水无痕以水月团扇隔在了郭定安眼睛前。

    “我们认输!”水无痕救下郭定安后,又将他拉到身后护着再对骆鸣沙说,“但是,我要奉劝你一句,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骆鸣沙退到扎措身旁,岳晴晖昂首阔步走到场中,迎战水无痕。

    水无痕让陶君染带郭定安去擦些金创药,尽管见师父对郭定安很关心,他心里不舒服,还是听话照做。谁让师父是郭定安父母照顾长大,情同姐弟呢?

    安排完事情,水无痕再从容与岳晴晖开战。他们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已算翘楚,争斗之中既竭力打败对方,也暗暗佩服着对方。

    掌风拳影往来晃动,观战的程浩风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往事。水无痕不愧是胡仙仙的徒弟,行事有其师之风,然而眉目间的清丽脱俗感又更像白回风……

    当年,她历尽千辛万苦去救程浩风,衣服尽被泥污血染,仍然强撑着不倒下去。

    臧玄蛟发出嚣狂的笑声,然后对她说:“小狐狸,降顺于我吧。你本是狐族,何苦为这些人族拼命?我主宰天地之后,只会奴役人族,不亏待其他族群。”

    她看向天空,空中乌云翻滚,电光闪个不停,她内心悲愤想着:苍天无眼吗?这样的时刻,还要对三师兄施以五雷轰顶之刑?

    倒在污泥中的程浩风已是奄奄一息,他的脸上全是血痕。

    他嚅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七师妹,你不要管上天怎么惩罚我,这都是我该受的,黑龙之祸本因我而起……"

    她不接话,看向洪水过后的於泥堆满山川田野,於泥中陷满百姓家中的日用之物,入目皆是狼藉一片。比这狼藉景象更惊心的是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有很多人都是死不瞑目。

    程浩风声音很微弱,语气却很焦急:"七师妹,你不要听黑龙蛊惑,他已经自毁形体,只为了能获得那属于无尽虚空的力量。他连自己高贵强悍的龙体都可以舍弃,又怎么可能善待其他族群?”

    她低下头,看向程浩风。她的目光在他眼中停留很久后,粲然一笑。

    这发自内心的一笑,是白回风从他眼中看到了曾期盼又没得到过的情愫,那是程浩风对她的信任与担忧,还有几分即将永别的缠绵不舍。

    她不怕死,只怕程浩风对自己不曾有过区别于他人的情愫。

    “三师兄,我累了。我打不过黑龙,我陪你受刑。我们死在一起,好不好?”

    黑龙看着她明艳的笑容,很是生气:“不识抬举的小狐狸!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我让你们死了也只能隔得天遥地远!”说着,一股黑气呈龙卷形向她袭来。

    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向自己袭来,像是要把她灵魂都吸入无尽黑暗。她急忙伏下身,紧抓着程浩风的手。

    在她的身体被吸入黑暗,相握的手也被扯开时,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程浩风凄厉的惨叫一声,他突然圆睁着眼睛站起来,半边身体还散着焦臭,冒着黑烟。

    那比厉鬼更阴冷,比恶魔更狠厉的眼神,竟让黑龙不自觉地松开白回风。

    程浩风举手向天,悲怆而吼:“五雷轰顶,又有何惧?该我承当之过错,绝不畏缩!”

    他一边吼着,一边向黑龙疯跑过去,雷鸣之声也随着他追过去。

    白回风知道他是想和黑龙同归于尽,泪如泉涌,心魂被撕裂似的痛。

    痛到不痛,白回风化回原形,一只雪白妩媚的白狐。

    她的心神已不在本来的境况中,她越来越大,尾巴也越来越多。

    转瞬之间,一只与黑龙影一样大的白狐傲然而立。

    她九尾轻摇,阴沉沉的鬼域似荒滩因她轻拂的妖娆软尾,而带上了一丝媚气。

    在第三道雷轰向程浩风,黑龙将要逃离此处的时候,她九尾拧为一股不断伸长的尾辫向黑龙缠去!她死死束缚住黑龙,硬生生接下劈向程浩风的雷击!

    紧接着,第四道、第五道天雷追劈而至,她雪白的皮毛尽为血染!

    黑龙影子的黑色越来越淡,最后化为一缕青蓝色的轻烟。

    眼见这缕轻烟将要飘远,她用尾辫轻抚一下已然昏迷的程浩风,就眼神坚毅地向轻烟追去。

    她缠住轻烟,轻烟又化作淡得几不可见的龙影与她相斗。

    白回风九尾散开,在天地之间恣意挥舞,舞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漩将黑龙困在当中。

    黑龙凝为一团黑色,这黑色渐散又突然爆开化出一个五官硬朗的中年男子。

    他一掌斜劈而出,九尾气漩轰然消散!

    白回风从空中跌落,嘴角渗血,将落地时已化为人形,勉强稳住身形站着。

    紧接着,黑龙稳稳落地,双眉一扬:“你终究还是嫩了点。”

    语声未落,掌风向她袭去。

    她不闪不避,手中祭出锁心玉瓶,掌到瓶碎!

    但在玉瓶碎裂的那一刻,黑龙觉得所有灵气都化为虚无,而白回风觉得自己瞬间拥有了浩大磅礴的充沛灵气。

    臧玄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然而,他的惊异、他的不甘、他的谋算,都只能永远的凝固在眼中……

    猛然拥有无尽灵气的白回风无法承受这些灵气对身体产生的巨大压力,在她一掌击中臧玄蛟心口后,她自己也五脏俱伤。

    玉瓶的碎片飞散,这些碎片并未落地,只是在空中不停旋舞着,旋舞着不知飘向何方……

    晶亮玉瓶碎片散尽,白回风朝着程浩风凄美一笑,缓缓闭上眼睛……(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九章 得失自悟

    梦影散,心恍惚,远山枫林红如醉颜,近处比斗战意正酣,程浩风眨了眨眼,想驱走悲意。

    有多久没忆过往事了?当年设局是对是错?为何突然神思昏乱不受理智控制?

    程浩风定定神,瞥向扎措,目蕴灵力看到他心口有灵气波动,是因他故意在用锁心玉瓶碎片影响自己?

    能影响程浩风的东西很少很少了,关于白回风的事却永远能影响到他,为了摆脱影响,他不动声色地召出墨冰剑,横剑于面前几案上。

    剑身氤氲淡淡白雾,寒意沁入脑髓,精神为之一振,完全摆脱纷繁往事困扰。

    最快最广的事物应当是人的念头,程浩风如同重新经历一场大战,可真正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水无痕与岳晴晖才动手交战不久。

    只是比武没必要拼命,还有这小小场地也没有用武器战斗的条件,双方皆是用剑的人,皆是以掌代剑。

    岳晴晖运起灵气,浑身散发剑刃似的光芒,淡金色光芒晃得没有修为和修为不高的人快睁不开眼睛,而一些有点灵力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则睁大眼睛细看。

    只是,她们看的不是岳晴晖怎么打斗,是看他浓眉如墨、明眸如星,容颜清俊;也是看他十指修长、身如玉树,英姿勃发。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没有半点不自在,全神贯注比武,调御灵气掌凝光剑劈刺。

    水无痕没有外显的灵气光,乍看去似乎嫋嫋于风中,只凭敏捷身手在打斗,有灵力的人细看才明白她周身如浸在无形水波当中,水能卸去击来的力道,也能增加击去的力道。

    两人修为相差无几,出招接招难分上下,岳晴晖渐渐有懈怠之心,他不想再打,只想亲近水无痕。

    这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可偏偏改不了这想法。

    水无痕在他眼中不是**凡胎了,而是一湾春水!这一湾清凌凌、凉润润、碧莹莹的柔媚春水,令人想沉溺其中,被淹没也无妨。

    为何会这般?岳晴晖怀疑水无痕用了什么幻术,仔细感知,并没有被幻术所控的迹象。

    水无痕也有些疑惑,怎么他的出招速度明显变慢?可当下形势容不得细想,立即趁此机会展开凌厉攻势。

    因身高差异,水无痕只攻击他腹部和胸膛容易些,又因是公开公平比武,只能选一些能伤人又不会致死的部位,动起手来多少有点束缚感。

    两人又实力相当,要制住对方很不容易,这一得到机会,水无痕朝岳晴晖的中脘穴和太乙穴连击两下,他抵挡一下,还是挨了一下。

    “嘶……唉呀……”

    岳晴晖疼得双眉拧成川字,但他没有呼痛,是那些目光追随他的女子帮他发出惨叫,她们心疼的程度不亚于他的伤疼。

    疼痛感让他收束好心神,掌风连同光剑刺向水无痕左肩。

    因身高和环境差距,岳晴晖能对水无痕攻击的部位也很少,只能打头颈部和肩臂。

    后仰身体躲避的同时,灵气光波如水漾碧涛般荡开光晕,水无痕没被伤着半分。

    为了能连续进攻,岳晴晖前倾身体再削水无痕扬起的右臂。

    水无痕扬起右臂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也是为了袭击岳晴晖的天枢穴、不容穴。

    两人均想攻击,那个姿势便有须臾定格,一个如柳枝弓体仰身,一个如玉树扑身下压,似乎有些暧昧?

    观战的青年男女竟然心生醋意,燃着妒火的目光烧来,他们两人也莫名其妙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同时撤招,各自退后稳住身形,相对站好后,再起势重战。

    水无痕掌风带起灵气水波使招拆招,攻击与抵挡之时双掌并不会直接触碰到岳晴晖。

    与他人比武时迥然不同的打斗方式,让岳晴晖有异样感觉,仿佛水无痕不是要与他争个胜负,而是有仙露灵水润润浸心田,柔柔绕身转。

    水无痕久攻不下,想绕他背后去攻击,但他不可能把弱点让出,两人推磨一般乱转。

    乱转之时,岳晴晖瞅见水无痕面部有防御空当,打她鼻子必能一击即中。

    可将要动手,居然想着鼻子最容易出血,若是她脸上鼻血横流,那就破坏了玉容姣好……

    于是岳晴晖转而只攻她两肩肩头,水无痕接连抵挡住。

    他们难分胜负,扎措有些不耐烦地瞟了王帅一眼,王帅立刻命人敲锣停战,两人收手后,王帅宣布战平。

    比武前斗志昂扬,岳晴晖一心想击败程浩风门人帮太爷爷出口窝囊气,但此刻欣然接受平局结果。

    “多谢承让。”水无痕清楚两人修为差不多,但他的实战能力、应变能力超过自己,也能料到再打下去,自己会因变招不够敏捷而输。

    “多谢水仙子赏光与我切磋较技。”岳晴晖笑容明朗。

    水无痕承认自己不如他,却不等于愿与他交朋友,神情仍是冷若冰霜:“你不必谦虚,相比之下有差距就是有差距,我不喜欢欠人情,明年今日再战。”

    热情示好换来冷漠拒绝,岳晴晖顿时心情沮丧,可想想她既约战明年,那也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忽又欣喜万分。

    旁人没注意到他心情几起几落,虽然程浩风一方胜一场平一场,但在岳晴晖和其他宾客劝说下也算他们胜了。

    如果能损失一点利益,就换来水无痕再不回来找麻烦,也不再和程浩风打交道,那么略退一步也算值得。

    王家兄弟同意给程浩风制一批武器,也同意他们带大粗一家人离开,连云家愿意去锦鲤岛的人也可全带了去。

    因有不少人随行,于是程浩风先一步飞回同天城,血无仇则带着水无痕他们坐车绮马慢行。

    行到山下,回望如在云雾中的栖云山庄,水无痕脸上浮起厉色:“是我的,早晚要还回来!”

    她停步伫立风中,陶君染静静站在她身边,眼中满满的热烈崇拜之情,待得其他人已走了很远,他们才掠身去追。

    庄中议事的小厅内,王家兄弟遣走随从,王魁伸开双臂仰身半躺在太师椅上,“小野种这一走,栖云山庄算是彻底属于王家了!哈哈,我们要不要把‘栖云山庄’改成‘宿王山庄’?”

    “和一个名字较什么劲?栖云山庄这名号是块金字招牌,改了名会丢掉不少资源。只要能赚到利益,名字不重要。”王帅端坐着,看向兄长的目光带了鄙夷之色。

    王魁干笑两声:“名义上的庄主是你儿子,你是把这里当成你个人产业了吧?可别忘了,没有整个家族的支持,我们无法成功。为了得到栖云山庄,我出力最多,牺牲最大,可我时刻记着得到了后也属于王家,不属于我自己。”

    “你费了那么多力,牺牲了那么多,不也还是没有彻底掌控栖云山庄?还是靠我才有今天这一切吧?”

    对于多年没能办成事,王魁也心中惭愧,可他面对的是云碧琼啊,云碧琼虽然多疑又自负容易听信谗言,可她担得起责任,分得清大是大非,不是草包云碧瑟可比。只能说,对手不同,结局便不同。

    因此对于弟弟的讥讽之言,他十分不满,说话带刺儿:“我没你狠得下心嘛,云碧琼和我是假夫妻,我还不忍心把她逼上绝路呢。云碧瑟和你是真夫妻,给你生了个儿子,却让你虐待得神智不清,还不给她医治,活生生逼得发疯撞死,真狠得下心……”

    王帅霍地站起身,凑近王魁逼视着他,被兄长说起污点,一张五官端正的脸变得非常狰狞。

    王魁也不示弱,气得如牛大喘,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而没有得到想得到的而悲愤,却忘了云家姐妹是怎样凄惨。

    虽说云碧琼不是他直接害死的,可如果没有他耍手段,云碧琼早已和水剑虚过着世外逍遥的生活,又怎么会背负那么多孽债痛苦至死?!

    埋怨他人无情,却不责问自己不义,自私共性。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曾携手并肩作战的亲兄弟,王家兄弟内斗起来,因王一有云家血脉,庄中多数人偏向王帅,为了王一而偏向王帅。

    不过王家多数人偏向王魁,只因怕王帅势力独大,以后会在争王家当家人的事情上占绝对优势,那他们就没机会争了。

    势均力敌,王帅找扎措当外援,王魁也找扎措当外援,最后扎措偏向于帮助王帅。

    因王魁给出的条件是送财宝和美女,王帅给出的条件则是等事成之后,告诉扎措关于藏古箭、射日弓的秘密。

    财宝和美女,扎措很喜欢,可并不是他难以得到的东西。而王家的藏古箭和射日弓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功用,几百年来都是谜,据说王家处心积虑要占了栖云山庄,为的也是要发挥那两样传说中神器最大作用。

    有了关于无敌神器的秘密,并能借助神器的力量,那可以建起庞大势力,有了庞大势力,财宝和美女唾手可得,扎措当然选择和王帅合作。

    江湖上风起云涌,而整个八月里,扎措与高有全又对朝臣频频下手挑错,只是缺了好的突破口,他们没有扳倒雷狂、霍图、乔且诗这些肱骨之臣。

    很多事无法直接参与了,可胡仙仙一直关心着局势变化,思考着法朝会怎样?水球会怎样?已知有生灵存活的大千世界会怎样?(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章 为利逼亲

    天命难违,可胡仙仙一直不太相信天命,不是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底气,是觉得自己不像担当大任的人。

    如果不是很多事实一再证明她和永恒之心有关,她会把天命当成一个大骗局。如今仍然将信将疑,可听到种种和灾劫战乱有关的消息,她又忍不住要愧疚自责。

    九月十八,法朝又发生一件奇事,哥哥告弟弟怂恿侄儿不认生父!

    哥哥是孙展雕,弟弟是孙展鸥,孩子是孙怀让,皆是和胡仙仙有过交集的人,她特别关注。

    程浩风不愿说详情,胡仙仙再三询问血无仇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胡仙仙打抱不平后,谢素芳带着孩子悄悄离开,并在程浩风帮助下,让他们安居京城郊外,孙展雕一直没寻到他们。

    当年骗娶谢素芳,被马大妞得知后,又强逼她为妾,在她离开后,马大妞分了家产也不愿跟孙展雕这个花心窝囊废了。

    马大妞找了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屠夫再嫁,一开始,因她手中有钱,屠夫对她温柔体贴,等钱财被哄到手了,对她隔三岔五拳打脚踢。

    这时候的孙展雕也落魄了,亲戚朋友嘲笑他,连亲弟弟孙展鸥也不和他来往。除了血缘近的亲属,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在宜州当知府。

    一次,孙展雕与马大妞在街头偶遇,男的衣服脏污没人帮着洗,女的脸上和手上伤疤连片,两人不由得互相望着流泪。

    彼此都看到对方有悔意,暗约了到僻静地方相见,多年夫妻相处形成默契,不说话也能懂对方的意思。

    夜幕降临,在离老房子不远的看瓜小棚里,两人悄悄相见,并说想办法重新结婚,还说好以后都不乱折腾,安安心心踏实过日子了。

    几次相约,商量好了各种细节,孙展雕让马大妞去逼屠夫写休书,还说愿意花钱摆平事情。

    马大妞去说了,屠夫没有正面答应,只说不想在街头风吹日晒摆摊儿了,想弄个铺面,请两个伙计。

    这是提出条件,要松口的意思吧?孙展雕虽说落魄了,可瘦死骆驼比马大,曾经富甲一方的他要给个铺面,帮屠夫请两个伙计也不难。

    得了甜头,屠夫并没有给马大妞写休书,而只是对他们的来往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他默许,孙展雕和马大妞也没了顾忌,常常出双入对,引来风言风语。

    过了一段时间后,放心大胆幽会的两人在床上被捉!

    明明是早知道情况,还默许了的,屠夫居然带人捉他们,还装出无辜受伤害的样子!

    孙展雕辩解,屠夫收了好处费,是准备要休妻的,根本没受什么伤害。

    但是,屠夫却说那只是孙展雕想让马大妞过得好点儿,才帮衬一下,只是出于旧情照顾,根本没提过要重新娶马大妞。

    不管孙展雕和马大妞怎么辩解,都没有人相信他们,毕竟马大妞如今是屠夫的老婆。

    最后,屠夫打了孙展雕几耳光,还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光了。

    马大妞被屠夫的族人打了一顿,又将她赶出家门,离家时只穿了一件旧衣服,所有带去的嫁妆都扣下。

    她准备去找孙展雕,可是孙展雕心怀不忿,哪有出了钱办不成事,还招打骂的道理?正去找屠夫要回铺面。

    马大妞等在孙家门口,邻里街坊们对她指指点点,有些爱惹事的不只在背后说,还当面指桑骂槐说些难听的话。

    从大富之家的当家主母落魄到如今地步,马大妞愧悔难当,更是对男人恨得无以复加。

    要是孙展雕当初能一心一意对她好,不去撵花惹草,她也不会为了管住丈夫变成狠毒泼妇。

    要是当初发现孙展雕瞒天过海骗娶谢素芳后,她不去耍手段虐待谢家母子,而是悄悄转移财产回娘家,那如今总也总有娘家可回。

    更后悔的是,分了家产后应该买栋房子,收养个孩子,再也不找男人一起过了,怎么听信了屠夫的甜言蜜语又嫁给他呢?

    遇人不淑,是他人有错,也是自己选择时没擦亮眼睛,但她此时没有改变自己,重新再选择生活方式的心思了。

    她心灰意冷,没有任何积极想法,只有怨恨,只想报复。活着太难,不如去死,可是死也不能放过那些伤害她的人!

    虽然恨屠夫,可归根到底还是最恨孙展雕!偏偏孙展雕和屠夫在吵闹,很久也没回来,无法开解她。

    等了很久,还想和孙展雕说几句话的,可没等到他回来,马大妞已没有耐心再等。

    府里仅剩的几个老仆不肯正眼看曾经的主母,天黑了还不许她坐在门口,她更气愤了。

    于是,她悄悄从后院柴房矮墙处翻进院里。因孙展雕如今时常拖欠工钱,老仆们看家也不尽心,她偷偷钻进主人卧房也没人发觉。

    鸳鸯被里鸳鸯散,桃花帐里桃花落,一切物是人非,马大妞留下遗书,将还留在衣橱里的当年红裙撕开了,结成绳索,悬梁自尽!

    等孙展雕回来,推门入屋,正看到血舌长吐,尸体晃晃悠悠,吓得瘫坐在地。

    当老仆听到异样声响来察看时,才扶起他,站起身后他只顾了哭嚎,没注意马大妞的遗书。

    马大妞识字不多,只写了几个字:孙老大害我一辈子

    孙展雕是学名,平常都喊他“孙老大”,马大妞也那么称呼他,因人生悲剧由他开始,又因他结束,才说害一辈子。

    老仆也识字不多,但正巧认得那几个字,可他理解的不是孙展雕害马大妞痛苦自尽,而是孙展雕谋杀了马大妞。

    等孙展雕哭嚎够了,想着帮马大妞把丧事办了之时,老仆已悄悄去报官。

    孙展雕刚刚走到棺材铺门口,衙役就来抓他了。因捉、奸之事和自缢之事连着,马大妞娘家人不许验尸,证人又添油加醋说了很多怪话,本来挺简单的案子越审越复杂。

    被诬告后,孙展雕走投无路了,让人去请弟弟孙展鸥帮忙。

    当年兄弟俩观念不同,追求不同,经常吵架,孙展鸥中进士后渐渐和兄长疏远,等父母去世后,更是几乎断了往来。

    虽然兄弟不和,可是哥哥被冤枉,弟弟也不能袖手旁观,当然是出力伸冤。

    孙展鸥本就断案如神,又有朝中大员助他,很快审明案情,接了哥哥出狱。

    得弟弟相救,孙展雕自是感激不尽,兄弟俩的感情也恢复儿时那般和睦。

    可为什么孙展雕又要反告孙展鸥阻碍他父子相认?那只因高有全威逼利诱!

    孙展雕多年没有寻到谢素芳母子下落,但高有全要查这些事不难。

    高有全处心积虑找把持朝政的机会,一直没有好的突破口,无意中得知了孙展雕的事。因孙展鸥是乔且诗这派势力的羽翼,高有全对他很关注。

    要挑出孙展鸥的弱点很不容易,要挑出孙展雕的弱点太容易了,在查他资料的时候,发现他儿子是孙怀让!

    而且,孙怀让他们因献九阳蕈救过胡仙仙,乔楚诗也知道了孙怀让是孙展雕儿子。

    乔楚诗又是孙展鸥的红颜知己,把实情告诉了他。因他自己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又认为哥哥那德性教不好孩子,再加上谢素芳不肯和孙展雕再有瓜葛,孙展雕一直培养侄儿,又一直瞒着哥哥。

    高有全怂恿孙展雕去告状,明知哥哥生活孤单落魄,还隐瞒已找到侄儿的事,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朝廷命官?

    本以为人生已走到绝路,突然又柳暗花明,孙展雕幻想着正式娶了谢素芳,再有儿子承欢膝下,那多风光啊。

    他不想告弟弟,只想一家人团圆快乐。但是高有全说,孙展鸥不会让他认回儿子的,是打着等他死了,把侄儿过继到自己名下,给自己光耀门楣的打算。

    这孙怀让才十六岁,已是京城闻名的少年才子,在叔叔引荐下进入国子监求学,得到重视,成为葛培栋的得意门生。

    葛培栋没当过高官,可他的门生有很多曾权倾朝野,孙怀让前途无量。

    能不付出任何心血就得一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孙展雕可不愿意瞒下儿子身世,看着别人去享福。

    只是,他没有听高有全的,没有去告状,而是直接上门认亲。

    见他到来,谢素芳先是吓得躲起来,后来发现他没有带打手来,又拿扫帚撵他走。

    谢作根回来后,虽已年老,仍然怒气冲冲要打他。

    面对他们打骂,他胡言乱语说是谢素芳受了妖女蛊惑才离家出走,还把谢作根推到在地。

    孙怀让回来后,见到母亲哭泣、外公摔倒,气得挥拳要打孙展雕,任凭他赌咒发誓也不信他是自己生父。

    谢素芳不愿儿子做忤逆不孝的事,拉住了儿子,哄着让孙展雕快离去。

    等他走了,再把身世给儿子讲明,又提议再搬去别的地方,躲着孙展雕。

    他们匆忙搬走,孙展雕再去找人时没找到,跑去宜州质问孙展鸥。

    可孙展鸥居然不帮着哥哥要回儿子,还劝他不要再打扰儿子平静生活,又数落哥哥从前种种劣迹。

    奔波来去没达到目的,还挨一顿说教,孙展雕也顾不得什么亲情,什么脸面,去吏部状告弟弟不孝、不悌、不慈,没有守在家乡给父母养老,害兄长没得到天伦之乐,害侄儿流浪在外没能认祖归宗。

    然而,高有全又找到他,说这些事还不足以能抢回儿子,因为私德有亏的话,最多是贬了孙展鸥的官职。要出心中恶气并让儿子回到身边,得告弟弟贪腐并攀连乔且诗。(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八章 赌运亨通

    提出问题的人,并不一定能得到答案;答问题的人往往连题意也没弄清。曹松楼不想在国师弟弟面前表现得太无能,思考片刻才回答。

    “能有机会直接上奏天听,当然要将我从政二十余载的心得写出,怎么会只联名附议?提了十几条治国良策呢,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采纳?”

    曹松楼像一个参加考试后交了一份答卷的学童,兴奋期待着一个好成绩,双眼炯炯有神,脸色微微泛红。

    曹备道半张着嘴,要说什么又半晌没说出来,许久后重重拍了拍门框,沉下脸往书房走去。

    国师弟弟的反应大出自己所料,曹松楼急忙解下围腰,快步跟去了书房。

    “哥呀,哥哥呀,我怕你牵扯进朝廷争斗才特意来的,是要提醒你别去掺和!你倒好,急于表现治世能力,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整出一件祸事!”曹备道弹开灵气光罩,开始没顾忌地实说。

    曹松楼两眼发懵,搓着手站在书案旁,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神。

    他环视着自己书房,书架、书案、文房四宝这些用品都比较旧了,书籍也是多次翻看,不像有些官员一应物品用来装风雅没有实用过。

    他几十年宦海沉浮,仍保留诚朴敦厚的品性,可在政坛上没有什么建树,他不想当一个只会依样画葫芦的庸官,提出一些有利于国、有利于民的真知灼见,只为不负所学,怎么弟弟不仅不支持,还这般斥责?

    曹松楼仰起头,十分严肃地说:“要是群臣只会明哲保身,那谁来为民请命?谁来提醒皇上亲贤能、远小人?弹劾高有全只是单一小事,让君臣同心、百姓安康才是大事。”

    “对……哥哥说得对……”曹备道发觉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符合平时形象,不与兄长争论了,陪笑道,“我是担心你被奸人所害,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曹松楼点点头,又讲起各种道理,曹备道端坐听着,眼珠乱转不停。

    要把那些奏折撤回来已不可能,要让迂腐又刚直的哥哥改变态度也不可能,既然免不了要斗一斗,且想个胜率大的方式,即便是赌,也要求个好赌运。

    “哥哥,铲除奸臣也不能只凭血气之勇,皇上十分信任高有全,我在朝中也不敢和他正面相抗,你们联名弹劾他,风险很大呀。文死谏,武死战,自古诤臣多惨烈……”

    “惨烈又如何?若是于国于民有利,我愿当直言敢谏者!”

    曹备道激动地靠近哥哥,握紧他的双手,崇敬地看着他。

    曹松楼坚定地说:“如果皇上不处置高有全,我愿意上金殿以死谏君。如果必须要有人洒血才能警醒皇上,我愿意率先做出牺牲。”

    “皇上把很多大事都交给高有全去做,看到那些奏折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嘛,哥哥既然有豁出命来扳倒高有全的决心,我定然安排周全。”

    这是全力支持,可曹松楼半点也体会不到兄弟同心的感觉,本意是要警醒皇上,希望治国良策得到实行,怎么弄成“拼死扳倒高有全”?

    曹松楼从未觉得弟弟如此陌生,仔细盯着他看,像要把他五脏六腑看穿。

    或许看穿了吧?或许没看穿?曹松楼突然耍赖似的笑了笑,“你这个大国师有多久没和家人聚聚了?我去把你嫂子和侄女她们接回来。嗯,今天你来下厨!”

    曹备道摊着手笑笑,也不提那些朝中大事了,撤开灵气光罩与兄长一同出屋。

    不久前还晴朗的天空飘起零星小雨,曹松楼皱眉抱怨天气不好,行路不好。

    “这天气很好了,家乡的一切都比京城好,我们皖州还四处草木青翠,只是下冻雨,京城都下过几场雪了。”

    “唔唔,别扯着说雨啊雪的了,快去做饭,我接了人回来是等着吃现成好酒好菜呢。”

    曹松楼说着话已出大门远去了,曹备道眼眶红了,哥哥是他此时在世上惟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要把哥哥当赌博筹码,他也有点不舍。

    十月十五,曹备道回到齐真宫,才换上平常所穿深紫道袍,小道童来报贵客登门。

    他凝神感应一下气息,的确是贵客,但也是不速之客,要打发走可不容易。

    “尊主、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进、请进。童儿,快上香茶。”他热情笑着主动迎出门。

    程浩风冷着脸进屋,高有全挥手让他不必假客套,他收起笑脸,把小道童遣走,进屋关门。

    墨冰剑寒光刺眼,程浩风面含冰霜责问:“你是自己承认罪行,领受刑律严惩,还是由我出手为孙展鸥讨公道?”

    “公道?这世上有公道么?孙展鸥既然踏上仕途,就要有面对一切不公的觉悟。”曹备道已有所准备,程浩风他们此来,定然是查出真相,狡辩无用,不如用别的办法保命。

    世上有公道,只是要靠运气去碰才碰得到。程浩风抚剑冷笑一声,碰到他想管这事,那墨冰剑就代表着公道。

    有所准备,可也没有十足把握,曹备道意念一动想召出术律剑,可又放弃,一旦动手,他绝对陷入被动。他连高有全也打不过,更何况高有全与程浩风联手呢?

    极力展露从容微笑,他拖长语调说:“尊主多数时间在黑球行事,可以不管不顾任性做事,但晁真人和龙真人在天庭有职事,他们所有言行要受约束。他们干涉人间告御状之事,天庭已在查证龙真人不仅这一次,以往还有很多次滥用职权。但是呢,还没有牵扯到晁真人。嗯……”

    程浩风心头一跳,接到灵符后忙于管和法朝有关的事,没有联络过龙啸风他们,还不清楚那些事,听得这样说,不禁急切问道:“你想说什么?我师父与师兄的事和孙展鸥被杀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直接关系。但龙真人已经把所有罪责担了,你们都不希望再牵扯出晁真人吧?查这些事的刑律司天仙与我颇为交好,可以求他不深挖细查。”

    今年的京城真是格外冷,窗外又小雪飘飞,但屋内的寒气倒减了几分。

    程浩风收起墨冰剑,一言不发掠出门外,乘风远去。

    孙展鸥在他心中的份量远远低于师父和二师兄,并且杀曹备道还有的是机会,保住师父在天庭地位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已经给师父惹了太多事,不能不考虑师父前程。

    既已得知二师兄被罚,得尽快联络,了解具体情况以做补救,但此时联络他们多有不便,且先去问问卓无傲。

    程浩风走后,高有全皮笑肉不笑地对曹备道说:“你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吧?我想问你些问题,哪怕你不说实话呢,还是想问问,你怎么收买到我手下死士的?”

    “这很简单,你完全能推测到,何必问我?而且那些死士全是不受重用的,背叛你也影响不了什么。你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吧?”曹备道面对高有全很轻松,因为一点杀气也不感觉到。

    高有全摇头一笑:“嘿,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唉,算了,说吧,你是不是拈了我什么把柄才有恃无恐?”

    “你的把柄太多了,你恨死了拿捏着你把柄的人,对不对?可这人呢,到了高位之后,谁没几个把柄?是友是敌,一念之间,你不利用我向天庭告状,冤枉我陷害乔楚诗,我也不会对你反击。”曹备道捋了捋胡须。

    高有全大笑起来,手指在曹备道眼前晃了几下,而后大步出门离去。

    要安坐高位,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份清醒;也得认定利益为先,分清孰轻孰重,不过份计较。

    做各种决定如同赌博,曹备道庆幸今天的赌运还不错,巧合熬过危机。

    十月二十八,京城里下的不再是飘飞小雪,是鹅毛大雪了。

    早朝时,韩泽熙很不情愿地坐上冰冷龙椅,群臣也冻得没什么精神。这大殿里有火盆,但为了保持庄  严神圣感,火盆放在隐蔽处,在宽敞到有些空旷的大殿里,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

    君臣都想快回暖阁烤火,党本安宣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接连几个大臣都说无事,可顾思哲居然问起,弹劾高有全的奏折怎么没有批复?

    杜谆一个排在最末的小官也问,高有全之恶人所共见,为什么一直压着不处置?

    “朕信任他,这些奏章千篇一律,朕看得烦了,不想再看。你们弹劾他,无非是不愿看到一个身体不全的人比你们还忠诚能干,哪有什么真凭实据?”韩泽熙不耐烦地看着顾思哲。

    顾思哲一条一条列出高有全罪状,杜谆又呈上各地官员、乡绅的联名信,请求皇上细看奏折听听民怨沸腾。

    韩泽熙重重拍一下龙椅扶手,看看党本安,让他去接下联名信,又再转过头看向高有全,投去安慰的眼神。

    见了这般情景,顾思哲和杜谆有点心凉,皇上根本没把这联名当一回事,无视他们的赤胆忠心。

    韩泽熙正要让党本安宣布退朝,殿外侍卫急到门口禀报,雷狂去听了所报后,再转禀皇上。

    “皖州知府曹松楼带万民血书来金殿直谏,皇上,准不准他来说出谏言?”

    韩泽熙面无表情,可眸底已藏了怒意,直臣谏昏君才金殿直谏呢?自己是昏君么?这曹松楼不好好呆在皖州,来金銮宝殿出什么风头?

    他没说准不准,神情极有深意地看向曹备道,他知道曹松楼是曹备道亲哥哥,看当今国师态度如何。(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八章 葬礼怒威

    宜州府衙外侧后方一所小院内,略微呛人的香蜡纸钱味弥漫,烟灰袅绕,哀哭声声,正在为孙展鸥办葬礼。

    因已有新的宜州知府上任,在岑载道帮助下,暂时租了这所小院给孙夫人母女安身,各样物品简陋。

    程浩风带孙展鸥遗体回来后,又仓促布置灵堂,整个葬仪显得寒伧,但因有岑载道亲自在门口迎送宾客,乔楚诗盘坐灵柩旁念经安魂,程浩风在书房准备葬礼祭文,也令人不敢轻慢孙家了。

    风声忽烈,空中突然薄雾荡散,连参加葬礼的普通人也察觉到了凛凛杀气,纷纷惊惧抬头仰望。

    岑载道心头一沉,凌空而起,掠到那群修行者当中为首的两个人面前,肃色说:“这是曾任宜州知府的孙大人葬礼,你们不是来吊唁的,请速速离开!”

    他认得这两个人,一个是太霄宫掌教的大弟子慕容罡,一个是碧莲心海主人的二儿子水拂红,定然是听到程浩风为孙展鸥办葬礼的消息,纠集了门人弟子来围攻闹事。

    慕容罡眉宇间满蓄着战意,宽大的紫色道袍在风中飒飒飘飞,冷哼道:“你少拿旁的事来敷衍,快让邪尊程浩风出来应战!”

    水拂红身穿朱红箭袖圆领袍,面如冠玉的脸上也带着暴躁戾气,随后催促:“你不要帮那缩头乌龟挡事,他想拖延时间逃跑,绝无可能!”

    只想着一举杀了正道公敌扬名立万,全然不顾对方在什么处境之下,岑载道对这些修行不修心的人极为不满,愤然说:“要对战,可以!你们在外面等着,等我们办完葬礼再战!此刻,给我滚远一点!”

    话音未落,紧接着传来程浩风的声音:“来者是客,多一些人来悼念孙大人,我们应当欢迎!”

    “我们才不是来悼念……”慕容罡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了,他旁边的那些御剑修行者不断往下栽去!

    程浩风站在小院当中,一袭常穿的蓝布道袍,神情平静,左手指天掐诀。

    待得那些修行者快要坠地,他右手平伸而出,延出灵气,一个个栽下来的人皆平稳着地,可接着又不由自主跪在院中。

    参加葬礼的普通人先前被吓得要逃出去,此时都惊骇得呆愣在原地,只见那些刚才还骄横跋扈的修行者听话地跪下,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明就里,岑载道、慕容罡和水拂红却知道是程浩风灵力所控。

    慕容罡和水拂红也承受着强烈的灵力压制,但他们修为要高些,还能咬牙硬撑悬停空中,只是斗志昂扬已变成懊恼沮丧。

    看着他们的俊脸已扭曲,额头上布满汗珠,岑载道促狭轻笑一下,又正色朗声高呼:“太霄宫联同碧莲心海派弟子来祭奠孙大人,行礼,一叩首……”

    程浩风周身溢出透明带墨色的灵气,将那些跪着的修行者笼罩,他们皆是规规矩矩向着灵堂磕头。

    “再叩首……”

    “啊,啊……”

    眼看带来的门人弟子还要行礼,慕容罡受不了屈辱,血气上涌,拼着受内伤也要挣脱灵力压制,暴喝两声,挥剑俯冲而下!

    他是掌教最看重的弟子,是师兄弟眼中的耀眼明星,预想着一战成名,即使无法战胜程浩风,也要让程浩风付出点代价吧?怎么一开始就被死死压制呢?

    杀气袭来,程浩风斜向上瞟了瞟,用意念召出墨冰剑,横剑迎战!

    剑光闪亮,空中迅速凝结无数细小冰花,慕容罡的剑被冻住,他的身体也发僵,整个人像倒悬的冰雕。

    气海中的灵气像开闸洪水一般涌出,他已将灵力催至极限,为什么还是轻易被程浩风制住?

    他的修为已经接近天仙境界了,只比师父差了一丝丝,听师父说程浩风是从天仙阶位堕为邪魔,即使为魔不受某些限制,可对付他竟如同戏弄一只蚂蚁,功力也高出太多了。

    他不知道程浩风原有修为尽失,后来开始修炼的功法无人练过,早已不能用本有的阶位来判断高低。

    被这么挂在半空中,慕容罡的身体渐渐冻结,冷得麻木失去知觉了,可他的心却是燥烈如熊熊大火燃烧,又羞又怒之下,他恼恨起那些带来的跟班!

    那些太霄宫弟子们,还有碧莲心海的随从们,平日里不是个个夸耀自己多有能耐,对宗门又多么忠心吗?怎么遇到要扛事的时候,一个个全都怂了?

    恨意加重了慕容罡内心戾气,一个狠毒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既然落得这般狼狈,无颜再回去见师父他们,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他周身的冰霜越凝越厚,但是又迅速地从他衣衫上剥离,不再紧贴他身体,只环绕着形成冰壳儿。

    人形的冰壳儿,在昏黄阳光下晶莹剔透,让灰暗天空多了一抹亮色。

    院儿里的普通人不再惊慌恐惧,他们的眼睛中迸发着惊喜光泽,那冰中的慕容罡俊秀清冷,那冰壳儿如美玉、如水晶,好一个冰凝美少年琥珀!

    他们的惊喜之色犹未退去,突然无数冰屑爆散晃花了他们的眼,坠落在他们脸上冷得刺骨,是冰壳儿碎了!

    慕容罡的脸上萦绕着泛蓝冷雾,嘴唇噏合,飞快念着别人听不清的咒语,程浩风的灵力压制对他没了效力!

    俯瞰院中那些跟班儿,他脸上浮起一个残忍邪笑,无数道灵气从那些人头顶冲出,冲向他眉心,并快得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旋转而入。

    “燃魂咒!”程浩风发现慕容罡挣脱他控制后,只以为是太霄宫有什么秘术,正想着怎么再制住他,完全没料到是燃魂咒!

    急催灵气入墨冰剑中,挥千钧之力斩向那些源源不断集结往慕容罡的灵气。

    冰霜清冽破浮尘,昏然头脑忽醒觉!那些随来的修者纷纷惊疑抬头看天,他们还没出手已经败了,很屈辱,可慕容罡怎么能因此要他们神消魂灭?!

    燃魂咒,乃是正统术法中的禁术啊!以自己的魂魄为灯芯,以他人的魂魄为灯油,燃尽自己也燃尽他人,激发生命本源的力量。

    不同于散功自爆是与敌人同归于尽,属无奈决绝之举;燃魂咒是以自己的魂魄为引,集聚同门的魂魄一起不要命蛮拼,是牺牲自己的同时,还要牺牲别人!

    因同门间修行功法相同,燃魂咒可以不和同门之人商量,直接引动咒语,因为这术法专横主宰别人生命,所以是禁术!

    程浩风挥剑解咒,慕容罡恼怒啸叫着扑下去,举起随身宝剑朝他劈去!

    气海中的灵气像开闸洪水一般涌出,他已将灵力催至极限,为什么还是轻易被程浩风制住?

    慕容罡的发髻散开了,蓬乱的头发像毒蛇乱舞,他双眼通红,毫无章法地乱劈一通。

    程浩风没有立即出手制住他,而是从容闪避着,要让他的同门和来参加葬礼的普通人都看看他狂态。

    慕容罡力气快耗尽,心中的恨意仍无比汹涌,恨同门比恨程浩风更多!都怪这一群窝囊废让他落得这么狼狈不堪!

    程浩风阻挡了他施咒,其他人还可以继续引动燃魂咒嘛!这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牺牲!

    偏激的人不会认为自己偏激,他只想发泄情绪,那些毫无威胁力的攻击,程浩风理也懒得理。

    待得那些普通人看慕容罡如同看发疯的猴子,程浩风手中墨冰剑一旋,转出一个莹亮气泡将他困在当中,无论他怎么劈砍也没法出来。

    漫天的冰屑还在飘,程浩风左手掐诀,一道耀眼的透明光柱冲天而上,光柱光柱隐带墨色,晃得天地之间如有一幅梦幻水墨画。

    冰屑与光柱交相辉映,折射出七彩虹光,虹光照在程浩风周围,如身放异彩。

    那得普通人看得痴了,以为那是程浩风的金身佛光,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一个接一个跪下磕头。

    “神仙显灵了!求求大仙给我治治病吧!”

    “求神仙让我发财呀!”

    “神仙爷爷,求你送个仙女给我当老婆啊!”

    “尊神在上,求赐仙丹……”

    这些求告哀呼,程浩风没有理,向着东方轻浅一笑。

    见这情形,岑载道疑惑不解,制住敌手之后的那几个行动没有实际用处,应当快些把慕容罡他们撵走,程浩风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遥远的黑球蕊仙居内,胡仙仙站在千里传影的光幕旁,看到了程浩风故意显威风。

    她伸手在脸上刮了刮,小声嘀咕着:“羞羞羞,太自恋了……”

    胡仙仙嘲谑的笑容还没展开,突然担忧看向一个模糊小点,直觉那处有危险,但无法提醒程浩风。

    程浩风传影给胡仙仙看,却也不敢耽误正事,收了光柱,以剑指向慕容罡,道:“为了一己嗔恨怨气,不顾同门性命,枉称正道!”

    音如碎金,掷地有声,慕容罡惭愧低头,明明是来斩妖除魔,结果却是邪尊满身正气,自己卑琐阴险,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将从前的他与此刻的他隔开一条鸿沟。

    程浩风平视那些随同来的修行者说:“我本只想压伏你们,不要在孙大人的葬礼上捣乱,他却是要置你们于死地呀!你们这般莽撞行事,盲目跟人来打斗,挫挫你们的锐气也是为你们好……”

    在他说教的时候,岑载道自豪看着他,不防水拂红也不惜受内伤冲破了灵力压制,举起一对分水刺朝岑载道刺去!

第九百八十九章 挟持惊变

    人一闪念,世事百转,程浩风不想以后再有人借机闹事,那样岂不是要与所有朋友断交才能避免麻烦,所以惩戒慕容罡他们时啰嗦了一点,没料到这样做会给岑载道带来危险。

    劲风乍起,岑载道本能地弹开灵气光罩护体,可他反应略慢了,分水刺深深扎进他后背!

    “啊……”

    一声惨叫响起,岑载道疼得无法稳住身形,往地面坠去,他流出的鲜血在空中飙出一道红红血线!

    程浩风眸光微凝,延出一道灵气去接他,将他托举住,又再将他平移缓缓落地,交给两个启瑞宫的随同弟子照顾。

    变故陡生,程浩风眨眼之间已将岑载道安顿好,可同时水拂红已经趁机飞扑下地,冲进了灵堂。

    事情与水拂红所预想的反差太大,他脑子已乱如浆糊,只想做点什么事让程浩风他们害怕,只求挽回面子,没有分析对错利弊。

    他所处这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赶紧带随从溜回碧莲心海,他已经伤了岑载道,多少讨到点便宜,没必要再久耗下去。

    可他偏偏不肯服输,生死线上转一圈后,对于“死”也莫名其妙非常忌讳,看着孙展鸥的漆黑棺材极为不顺眼,催御灵气用力朝棺材击去!

    大闹葬礼,已经不敬,企图毁棺,罪无可恕!

    乔楚诗先前只静静旁观,但此刻怎么能任由他亵渎知己的遗体?慈和宝剑铮然鸣响,直削水拂红后颈。

    察觉杀意袭来,水拂红急调灵气护体,又侧身用分水刺去挡剑。

    一串金铁之声爆响,火花四溅,水拂红没被削中,但劲力震得他踉跄退了几步。

    还未站稳身形,他瞥到慌乱避让的孙夫人他们,马上癫狂地挥动分水刺往四周乱扎乱戳。

    尖叫声声,激起他难以言说的快意,狞笑着专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猛冲。

    见孙夫人和她两个女儿成了主要攻击对象,乔楚诗急切地挥剑去救。可她们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懂怎么配合营救,手脚胡乱舞动着跑来蹿去。

    乔楚诗刚看准空档要攻击水拂红,孙夫人又突然横穿出来扑往乔楚诗右手边靠,投鼠忌器呀,怕伤了她,只能把剑收回。

    正心焦之时,安顿好岑载道的程浩风飞掠到门口,与乔楚诗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定好一起夹攻水拂红。

    墨冰剑挥出寒冷剑气,水拂红哆嗦一下,行动滞缓很多,于是乔楚诗迅速攻向水拂红腹部,程浩风直取水拂红咽喉!

    眼见水拂红已经逃无可逃,但孙夫人她们不知道情况变化,还到乱跑。

    骨子里不服输的天性让水拂红豁出去了,他狠咬舌尖抽调元神之力,抢在被击倒之前抓过一个人挡在身前!

    “娘……”被抓的是孙展鸥二女儿,小姑娘才十二岁,眼泪汪汪向着孙夫人伸出双手。

    不能伤了她!程浩风和乔楚诗一同撤下灵力,硬生生收剑退后,因攻势已成,灵气光波骤缩回体,他们都受了自身力量的反震,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看到女儿被抓,孙夫人双眼冒泪,立刻朝水拂红扑过去,哭喊着:“放了我的二妮!快放了她呀……你想要什么?不管要什么我都给你……”

    “退远一点!不要靠近!”水拂红威胁着,“都给我退开!等我说要求!”

    水拂红嘶声高吼着,他曾是被夸温润如玉的男子,可此时脸上血污纵横,额角青筋鼓起,形如夜叉。但神情少了些夜叉的凶恶,脸色还透着病态的苍白。

    孙夫人怕女儿受伤害,只能退后,其他人也站着不动,密切注意着水拂红的一举一动。

    “想让我放了这丫头?把棺材里的死尸拖出来,让我带的随从一人去砍上一刀!”水拂红提出要求时,眼睛直直地盯向程浩风。

    侮辱损伤孙展鸥的遗体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可他比得了实际好处还心中畅快。

    想想程浩风以后会面临什么场面?一群人指着程浩风斥责——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连朋友的尸骨也保护不了?

    已能猜出他想法,程浩风脸色铁青,活生生的小姑娘当然比尸体重要,可这只能偏于一方的选择,会带来无穷后患。

    对死者不敬看似没有损失什么实在利益,可对人的信仰会造成无形冲击,道德准则也会改成只考虑眼前利益。

    白纱孝幔在寒风中无力地飘摇,几朵白纸花从房檐边落下,众人静默,空中弥漫着一股死气。

    水拂红看出程浩风默许他提的要求了,眼睛瞟向孙夫人,阴阴笑说:“要丈夫,还是要女儿呢?快说,我等不及了。”

    孙夫人低下头,双手紧攥衣襟,小声答着:“快放了二妮,别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选得好!”水拂红高声笑喊:“碧莲心海的人都进来,开棺戮尸!”

    “不……”乔楚诗突然凄厉大喊一声,手中慈和宝剑“当啷”落地,“水公子,你可以提别的要求……让我用这条命来换二妮都行,别再伤孙大人尸身了!人死恩怨消,你何必做这些惹天怒人怨的事?”

    乔楚诗高举双手慢慢朝水拂红靠近,已经冲到灵堂门口的碧莲心海那些随从们停止行动,他们其实不愿再起争斗,一切能有转机那是最好。

    “退后!给我退后!”水拂红对着乔楚诗怒喊几句,勒着孙二妮快走两步。

    小姑娘被勒得很疼,脖子右侧还被分水刺刮出血口,呜呜直哭。

    孙夫人听得揪心,颤抖着向乔楚诗哭喊:“你别逼他!逼得他做出伤害二妮的事怎么办?那个死鬼都成了一具尸体,你还在装痴情干什么?走开!我们孙家的事不要你管!”

    “我……”乔楚诗惊愣一下,顿住脚步,无奈解释道:“唉,如果答应了他的条件,二妮以后也不会好过!一想起自己的命是用父亲死无全尸换来,二妮这一生都会难受的……”

    在场的多数人都注意着她们争执,水拂红也是,并且他不了孙展鸥暗恋乔楚诗多年惹得孙夫人吃醋的情况,因为心有疑惑而看得挺专注。

    程浩风见机会难得,赶紧用眼神示意孙怀让,又密语传音:你去替换孙二小姐。

    他的意图用这简单一句话难以说透,但孙怀让天生聪颖,立即明白该怎么做。

    她们争吵时,孙怀让大声插话,眼神诚恳地说:“婶婶,乔元君,你们别吵了。我去代替堂妹受苦,叔叔待我如同亲生儿子,应当我来报答他了。”

    说完,孙怀让试探着朝水拂红迈步。

    孙夫人默认他的做法,因为孙展鸥对侄儿寄予厚望对女儿不看重,孙夫人本有不满,能靠他换来女儿平安正合心意。

    而乔楚诗也没有多说,红颜知己即使愿意做出牺牲,也会招来闲言碎语,亲侄儿去做显然更合适。

    水拂红警惕看着孙怀让,沉声质问:“你耍什么阴谋诡计?我只要达成目的,凭什么听你们安排换这个换那个的?”

    怕他激动之下动杀心,孙怀让停下脚步,环视周围一圈,而后说:“有这些多人看着,我能耍什么阴谋诡计?你也不愿意真的做出戮尸恶行吧?那样对你没好处。”

    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已过,水拂红也略微清醒几分,心中认可侮.辱孙展鸥的遗体确实没什么实际好处。

    看出他的眼神不再那么疯狂,孙怀让言辞恳切说:“如果毁了我叔叔遗体,或者伤了我堂妹,你只能一时快活,你想想你还能平安走出这院子吗?不如掳了我去,首先可以炫耀你抓了俘虏,其次可以让我当牛做马给你办点有实惠的事。”

    水拂红微微皱眉,要挟目的就算达成,逃回碧莲心海也定然招来程浩风报复;要是不伤人,也不毁尸,只把这少年带走,结的仇要小很多。

    并且,这少年有情有义,临危不惧,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看着也比带来的草包随从们好。

    思考片刻,水拂红说:“你背着双手,再一步步倒退着走过来。”

    这样能随时盯着孙怀让的双手,减少耍花招的可能,倒退着走也基本不具备攻击力。

    不一会儿后,孙怀让退到水拂红身旁,他还没做好准备,水拂红早把他紧勒过去。

    被勒得眼冒金星,他仍然竭力推了孙二妮一把,使堂妹扑向乔楚诗,摆脱危险境地。

    虽然已经制住孙怀让,但水拂红感觉到他没有那么好控制,愤恨地以膝盖抵了他两下,又在他颈侧割了条血口以示惩罚。

    孙怀让咬牙忍疼,看了看程浩风,又把目光移向了地上的蒲团。

    待得水拂红挟持着孙怀让要掠出灵堂之时,那个蒲团骤然飞起!是程浩风用灵力在隔空御物!

    察觉有变,水拂红的双眸如毒蛇瞳孔般微竖,一边紧盯飞来的蒲团,一边手上加力要割断孙怀让的喉咙。

    他的眼睛注意着蒲团那里,手上用力的速度多少有一丝丝滞缓,孙怀让抓牢这决定生死的机会,主动送上脖子,但用足所有力气让系着避灾符银锁的银链先接触分水刺刃口。

    须臾之后,水拂红并没有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流出,只有银光刺眼,他手中分水刺受到了很大阻力。

    怎么可能会这样?答应换人之前,他观察过孙怀让的,确实是没有灵气的普通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要不然怎么会同意换?可为什么取孙怀让的命这么难?

第九百九十一章 怨恨死结

    银白光芒刺眼,并且无法伤害孙怀让,水拂红不知道避灾银符护体功用,正在惊愕呆愣之际,程浩风应手化出一条黑绳,缠紧他的手猛拽。

    水拂红的手被迫松开,孙怀让用活了十几年以来最快的速度,拼尽全力矮身缩下去,就地一滚,逃出最危险区域。

    再没了顾忌,程浩风挥着墨冰剑刺来,凛凛威煞迫使屋中普通人全部抱头伏地。

    可是被摆了一道,水拂红哪肯罢休?剑尖还没有刺到,水拂红也不抵挡,只想快杀了孙怀让垫背。

    此刻他已察觉避灾银符功用,分水刺往孙怀让后脑勺刺去,避过银符和银链位置,把孙怀让全身都笼罩在了寒光中,已经命悬一线。

    程浩风只能中途变招,先攻向水拂红右手手腕,救人要紧。

    “啊,嘶……啪……”

    血花爆开,水拂红惨叫着本能地发抖,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无比。

    因中途变招,程浩风用出的招式威力大减,可水拂红的手腕腕骨已齐齐断开,分水刺也掉落地上。

    他手腕断了,可又没有全部断完,还有少许的肉皮和筋相连着,手掌在空中荡啊荡。

    死里逃生,孙怀让回过头看情况,正看到那断而未断的手在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又想晕倒,又想呕吐……

    程浩风深深看水拂红一眼,墨冰剑飘出丝丝缕缕白雾,所沾血水流向剑尖,融进剑中,化为虚无。

    水拂红感知到程浩风的杀气已淡了很多,伸出左手把掉落的分水刺捡起来,眼角余光瞄向了孙怀让。

    今日接连栽跟头,而这孙怀让又叫他栽的跟头最大,输给程浩风只是令他不服,被孙怀让耍了,这对他是莫大讽刺!

    因为连续用元神之力,他的经脉已伤,哪怕以后治愈也再难有大成就。不如,拉个人一起去死!

    水拂红的嘴中接连喷出三股血水,全身发出血色灵气光波,邪恶笑着横飞而起,分水刺戳向孙怀让心窝!

    绝命一击,修行者也难以避开,更何况处于惊呆状态的书生孙怀让?

    程浩风使劲儿跺了跺脚,墨冰剑脱手飞出,像一道冰莹白的闪电劈向水拂红。

    只是闪电劈出的是雷火,墨冰剑劈出的是冰寒之气,水拂红瞬间被冻住!

    看了看眼前悬浮在半空中的冰人,孙怀让张了张嘴想发出惊叹声,可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他吞了吞口水,吁出一口气,搓着僵冷的手快步退开。

    程浩风伸手一招,墨冰剑飞回袖里乾坤中,冰冻的水拂红重重坠落地面,震得地面轻颤,冰屑与灰尘乱飞。

    “我本来不想重伤你们!有错不肯认错,技不如人还不肯服输,自作孽不可活!”程浩风有些痛惜之意,慕容罡和水拂红的修行根基几乎全废了。

    最开始被压制了,丢的不过是面子,如果以后修为精进,谁还会在意曾经失败?后来受伤也不重,就算手断了,只要有灵药接续上,辅以重塑筋骨的功法同样可以复原。

    但是,慕容罡引动燃魂咒,水拂红抽调元神之力,使得自身难以再修行了!

    灵气修为不增长,内伤就不能恢复,以后多半只能当比普通武夫还孱弱的人。

    程浩风唤来太霄宫和碧莲心海当中较为稳重的随从,在他们身上各贴一道符,让他们把慕容罡和水拂红送回各自门派中,并叮嘱必须安全送到,否则那符会告知程浩风实情,若有敷衍行事,必给惩罚。

    纷争平息,程浩风化出气泡把水拂红也困在当中,以便送他回碧莲心海时不出岔子。

    他和慕容罡都明知挣脱不出来,还在不停挣扎,眼中没有半分清明,只有疯狂的怨恨之色。

    看着那一队人远去,想想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此刻狼狈不堪败退,来参加葬礼的普通人都为胜利欢呼,岑载道和乔楚诗却忧心忡忡,太霄宫和碧莲心海的门风一向护犊子,只怕以后会引来更大风波。

    程浩风明眸中倒映着铅色阴云,心空也有些灰暗,人生便是你不想惹事,偏有事情来惹你,难有安闲。

    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慕容罡和水拂红回去后,两派的人没有急着来找麻烦,而是两派之间互相指责起来。

    那两个人是本门当中极有发展潜力的好苗子,落得如今形同废材,长辈们均是非常痛心,但又因惧怕程浩风,一时还不敢报复,怒气无处可发,于是挑出对方的错来。

    太霄宫的人说碧莲心海的人跟着去没有尽力协助,一开始只会虚张声势,丢了进攻先机;后来水拂红又挟持人质要求毁尸,引起公愤,让他们受舆论谴责。

    碧莲心海的人又声讨太霄宫的人自己喜欢惹事生非不说,还撺掇了水拂红去当挡箭牌,慕容罡自身实力不够才大败,水拂红至少让岑载道受了伤,总得了一点成果,要不然输得更彻底。

    从此,太霄宫与碧莲心海不仅和程浩风他们结下死仇,彼此门派之间也结下死仇,直到许多年后,通过慕容韶光和水烟寒的不懈努力才化解仇怨。

    宜州小院的灵堂之上,孙展鸥的葬礼继续举行,纸钱翻飞,哀哭声声,念祭文,办丧宴,最后抬棺起灵,与孙展雕的遗体一同运回北荒安葬。

    因孙夫人本是宜州人,不愿去北荒定居,两个女儿也都很娇弱,便由孙怀让在程浩风护送下运棺回乡,乔楚诗与一些亲友留下来帮着处理后续事宜。

    曹松楼与孙展鸥同年考中进士,又志趣相投,是多年好友,也留下来帮忙。

    因孙夫人母女租住在此不是长久之计,他打算在离孙夫人娘家不远的地方购置房产安顿她们母女。又因孙展鸥积蓄不多,被冤入狱后更耗得所剩无几,便想着亲友们出一半的购房钱,孙夫人自己再凑一半的钱。

    正要找她们商量,走到后院小厅门口时,却听隔壁卧房中传出孙夫人狠狠怒斥的声音,他连忙侧身到檐下冬青树旁。

    只见孙夫人和大女儿孙大妮走出卧房门,一边走一边埋怨数落着:“快去和那个姓乔的女人说清楚,我们没钱,没钱!傻大妮儿,你要气死我呀……”

    “娘啊,已经说了,又要改口悔多不好……”

    “有啥不好?你可真傻,什么底儿全兜给姓乔的女人知道,她要是不出钱,我们娘儿仨以后还怎么过?那些私房钱是留着给你和二妮办嫁妆的,你爹死了,这会儿把钱用干净了,以后哪儿去挣?”

    孙大妮劝着孙夫人,因她们渐渐走远,曹松楼没听到接下来说了什么。

    他拍了拍胸口,从树后走了出来,觉得这孙夫人吝啬贪财,自私刻薄,令人心凉。

    推测是孙夫人想让乔楚诗出买房的钱,孙大妮却实话说了母亲还有些私房钱,孙夫人让女儿收回那些话。

    往前院去,只见孙夫人和乔楚诗已争执起来,情况和曹松楼推测还真差不多。

    他没有多说,等孙大妮拽着母亲走了,才和乔楚诗说先冷淡孙夫人一下。

    到了晚上,他听到孙夫人母女在后院吵架,想去劝劝,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只听孙夫人不断骂女儿傻,又担心以后生活没有着落,孙二妮吓得小声抽泣。

    孙大妮大声说了几句,可没起作用,又改变态度,轻言细语劝着:“等安顿好了,我们可以做些针线活儿攒钱,不会喝西北风的。总不能我们买房子,倒让乔元君出所有的钱吧?”

    “说你傻,你真是傻了吗?堂堂知府家的大小姐要靠给人做什么针线活儿凑钱?你爹几十年来天天儿想着那个姓乔的女人,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对得起我吗?让她替你爹给我们买房子怎么了?”

    “娘啊,爹已经过世了,你何必还计较这些?”孙大妮无法理解母亲。

    曹松楼在外面悄悄转身,还是不要掺和买房子的事了吧?实在心凉。

    据他所知,多年以来,孙展鸥从未亏待过孙夫人,别人劝他纳妾生儿子也没有答应,与乔楚诗交往从来没有逾矩之事,还换来死后怨怼。

    走了两步,又觉得孙夫人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孙展鸥的心从来没有放在孙夫人身上,也没有留多少钱财给孙夫人母女,还是商量着给孙夫人她们全款购房吧。

    继而又想到他自己,他虽然因性格木讷没有什么红颜知己,但和妻子也算不上恩爱,也留不下多少家产给妻子女儿,本打算回皖州后就上京直谏,这次上京多半有去无回,妻子女儿会不会因此怨恨他?

    出神想了想,想好怎么安排自己妻子女儿以后生活,才去找乔楚诗商议事情。

    最终,曹松楼和乔楚诗出了多数的钱,又让其他亲友凑了一点,帮孙夫人母女安置好了。

    事情办妥,曹松楼赶回皖州办自己的事,乔楚诗则帮她们搬家。

    回皖州后,曹松楼的妻子和女儿笑脸来迎,嘘寒问暖,他板着脸一言不发。

    等吃过饭,他把她们母女俩叫到书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重重拍在书案上。

    女儿好奇地拿起纸来看,几眼扫完纸上的字,顿时变得面如土色。

    见女儿神情这般,不识字的曹夫人忙问:“咋啦?写的啥?”

    “是……”女儿忍不住鼻子发酸,抽噎几声后,咬牙稳住情绪,抬头怒视父亲,“爹,你想干什么?”

第九百九十二章 金殿直言

    曹家的家教严,曹松楼虽然不打骂女儿,但一向态度严厉,女儿从不敢顶嘴,更别说这样质问了。

    然而,曹松楼意外地没有生气,冷笑反问:“你应该认得这是休书,会不懂我要做什么?”

    一直懵愣的曹夫人等女儿给答案,可听这话后,她立刻明白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了。

    她耳朵里嗡嗡乱响,听不清父女俩争吵的内容,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般憋得慌,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没能给丈夫生个儿子,她很内疚,还多次劝丈夫纳妾生子,是夫家表态说不必做那些的呀,终究还是嫌弃她了?她不会妒忌吵闹的,怎么会到要休了她的地步?

    父女俩还在争吵,曹夫人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他们赶紧抱她起来,又去请医师。

    等她苏醒,只有女儿陪在身边,她哭着让女儿去求曹松楼不要休她,等新人进门,她不当主母,与新人同为平妻也可以的。

    女儿不愿意去,捱不过她乞求,去把她想法说了。

    然而曹松楼还是不答应,也不多说原因,总之坚决要休妻。

    女儿不再管母亲什么软态度了,和曹松楼大吵一架后,赌气和母亲带财产去了外婆家。

    托亲戚照顾母亲后,又带了人来把家中财物都拉往外婆家,曹松楼也不阻止。

    家中平静下来,曹松楼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饿着肚子发呆很久,等绞痛感传来,他揉揉饿疼的胃部,眉头渐渐舒展,自言自语:“也好,也好……可以放心上京城去了……”

    十月二十七的夜里,曹松楼到达京城,此时不再是下飘飞小雪,是鹅毛大雪了。

    十月二十八早朝时,韩泽熙很不情愿地坐上冰冷龙椅,群臣也冻得没什么精神。

    这大殿里有火盆,但为了保持庄??严神圣感,火盆放在隐蔽角落处,在宽敞到有些空旷的大殿里,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

    君臣都想快回暖阁烤火,党本安高声宣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接连几个大臣都说无事,可顾思哲居然问起:"皇上,弹劾高有全的奏折为何没有批复?"

    杜谆一个排在最末的小官也问:"皇上,高有全所做的凶恶之事人所共见,为什么一直压着不处置?"

    夜夜笙歌,韩泽熙没兴趣也没精力去看那些枯燥奏折了,除了特别重大的事,都让高有全压下,没看到联名弹劾的奏章。但是在群臣面前,不能说不知道此事,他摸摸鼻子,想出借口。

    “朕信任他!这些奏章千篇一律,朕看得烦了,不想再看。你们弹劾他,无非是不愿看到一个身体不全的人比你们还忠诚能干,哪有什么真凭实据?”韩泽熙不耐烦地看着顾思哲。

    没有真凭实据?顾思哲猜测他多半没看过奏章,当场一条一条口述列出高有全罪状,韩泽熙不想听也得在群臣面前听着。

    杜谆又呈上各地官员、乡绅的联名信,请求皇上细看奏折听听民怨沸腾。

    他们说完,韩泽熙重重拍一下龙椅扶手,看看党本安,让他去接下联名信。

    见高有全被当众劾奏,显得伤心失落,韩泽熙又向高有全投去安慰的眼神。

    见了这般情景,顾思哲和杜谆有点心凉,皇上根本没把这联名弹劾当一回事,无视他们的赤胆忠心。

    韩泽熙正要让党本安宣布退朝,殿外侍卫急到门口禀报,雷狂去听了所报后,再转禀皇上。

    “皖州知府曹松楼带万民血书来金殿直言谏君,皇上,准不准他来说出谏言?”

    韩泽熙面无表情,可眸底已藏了怒意,直臣谏昏君才金殿直言呢?自己是昏君么?这曹松楼不好好呆在皖州,来金銮宝殿出什么风头?

    他没说准不准,神情极有深意地看向曹备道,他知道曹松楼是曹备道亲哥哥,看当今国师态度如何。

    曹备道没表态,眼中带了谦恭恳求之意看向雷狂、顾思哲、杜谆这些大臣。

    他们是“倒高派”,纷纷请求皇帝见一见曹松楼,听听他怎么说。

    衮龙抱柱,雕梁画栋,这是曹松楼第二次踏进华美又庄、严的金殿,第一次是在殿试之际,他是排名比较靠后的进士,只得了当年宏成帝一句鼓励的话,可那一句话让他激动得几天没有睡好。

    此次上金殿谏君,是抱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心态来的,他以为自己会紧张,等踏入殿中,居然平静得超乎自己想像。

    来京之前,曹松楼已将妻女赶走,还将官帽、官服、官印放于皖州银库内锁着,金殿谏君是触忤天威之事,他早已做好丢官甚至丢命的准备。

    干干净净熨得很平整的蓝布棉袍,厚实耐穿的棉鞋,曹松楼的模样和寻常乡下老汉没两样,他心里平和又踏实,身上袍服鞋袜都是曹夫人做的。

    他很感激曹夫人,也有点愧疚,妻子是知府夫人,可还从没享过穿金戴银的福呢。

    韩泽熙问话,他一一答着,机械地答着,那些关于高有全的罪状他早已烂熟于心,不需要多想就能对答如流。

    都说他迂腐,他也确实喜欢照着书本上那一套道理行事,他讲忠君爱国、孝悌诚信,不谈风花雪月,对于夫妻感情他是木讷无趣的,然而此刻满心里想的居然是曹夫人。

    曹松楼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死了,曹夫人会怎么样呢?不论是出于为国为民的公心,还是因被弟弟怂恿的私心,这金殿直谏的事必须要做,可谁会真正在意他的生死?没几个人会在意吧。

    一边答着皇上问话,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又想起前不久参加孙展鸥葬礼的事。

    只因孙展鸥心中一直恋慕乔楚诗,不把心留在家里,孙夫人认为孙展鸥最后克死异乡也是报应,还认为乔楚诗给她们买房安置是理所当然。

    当时,曹松楼深感纳罕,女人的恨那么不可解吗?孙展鸥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会连他死了,妻子也不愿为他悲伤流泪呢?

    那之后,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把这些小事忘掉,但此刻不知为何想起。

    或许害怕自己若是死了,曹夫人也会冷漠对待?他不希望家人为他过于悲伤,可要是太漠然面对他的死,他也难以安息。

    他没有娇美小妾,也没有红颜知己,连心底里悄悄恋慕着的人也没有,可他从前确实对曹夫人没什么热烈感情,也不知道妻子会不会说:一个榆木疙瘩,死了也就死了……

    金殿直谏未必会死,可曹松楼总反复想着死后之事,到后来神情恍惚,连韩泽熙唤了他几声也没听见。

    顾思哲和杜谆暗捏一把汗,曹备道垂下眼睑掩饰内心焦急,他们和群臣皆是以为他胆怯了才逐渐应答滞缓,反应也变迟钝。

    “再问你最后一次,谁唆使你来诬蔑代孝公的?”韩泽熙威严责问。

    曹松楼终于回过神来,此生已做出选择,不能陪家人欢聚度过余生了,来生再选择守在家人身边吧。

    “回禀皇上,是天下百姓让我来揭穿高有全真面目,没有受谁唆使,也没有诬蔑他。”淡淡的语气,说的却是没人敢说的话。

    韩泽熙俯低身,盯着曹松楼看了片刻,又再抬眼盯向了曹备道,“你说代孝公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必须要严查,那让你弟弟主审查证,好不好?”

    “我只管列出高有全罪状,如何处置,全由皇上圣裁。再者,贪腐为恶的事应由刑部处置,不是国师所该管,请皇上不要攀扯私人关系。”

    这是在教训皇帝不懂政务,不该公私不分?韩泽熙愕然微张嘴,脸上火辣辣发烫。

    皇上脸色阴沉,不发一语,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曹松楼跪得腿酸膝痛,倒希望要杀要剐快给个痛快。

    正对龙椅的殿中心铺着厚厚地毯,可曹松楼是不宣而来的小官吏,没资格在地毯上跪,跪在侧旁的金砖上。

    殿中金砖铺地,这金砖不是黄金所铸,是一种胶泥烧制成,硬度和坚韧度堪比黄金,看着好看,可跪得人膝盖生疼。

    一条条关于高有全的罪状说了,韩泽熙的态度还是没说要处置他,不是韩泽熙听不懂那些事情,是不想处置。

    韩泽熙不想被控制,也不想缩在能臣背后当一个无能帝王,当年程浩风比他威望还高,他不愿臣强君弱的事再一次发生。

    还有,相比大臣,他更信任高有全。太监不可能有后代,也就不会有谋反的心吧?

    并且,韩泽熙想,高有全是靠母亲收为义子,靠了自己才有高官厚禄,一定会感恩戴德,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也不会夺去自己的光芒。

    “代孝公对朕忠心耿耿,即使他做了不妥的事,朕自会派人查访,对他多加管束,众位卿家又何必摆这种恨不得致他于死地的架势?”韩泽熙觉得是群臣在为难高有全。

    曹松楼和别的一些大臣冷笑,高有全所做的事哪是“多加管束”就能算完了的?

    见众臣这般,韩泽熙深感皇权受到挑战,拔高音调说:“你们都是有学问的才子,说话可以口若悬河,写文可以妙笔生花,朕敬重你们,可治国也不是说一说、写一写即可做好,遇到危机大事,谁又能给朕分忧解难?”

    在皇帝心里,大臣只会夸夸其谈,高有全才是做实事的?君臣再争论下去,会演变成君不信臣,而臣对君失望的局面,曹松楼不想看到这局面。

    他也不能让世人对文臣的印象是一群光说不练的伪君子,准备以血警醒韩泽熙。

    于是,他重重磕了一下头,额头触地,立即渗出鲜血,又抬起头慷慨陈词。

第九百九十三章 丹心血谏

    “滴血叩拜,君臣义尽。”曹松楼额头上的血痕像一只猩红眼睛,和他双眸同时凝视韩泽熙。

    韩泽熙被他看得不由发怵,却说不清怵个什么,心神不宁,一时之间忘了去想曹松楼说的什么意思。

    片刻后,也不等皇帝宣他平身,曹松楼自己站直身,昂首高声说:“你我不再是君臣,也不用拘君臣之礼,趁此刻好好教训你这无知小儿!”

    “大胆狂徒!金殿之上敢对皇上不敬?”高有全手中从龙金拂一扬,怒喝着冲向他。

    侍卫们也拔剑怒视,但面对高有全和侍卫们,曹松楼没有半分惧意,只向韩泽熙拱了拱手。

    通常情况下,要把曹松楼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可韩泽熙抬起手,又往下按了按,威严地扫视一圈,示意众人不要愤怒。又指了指曹松楼,表示让他说下去。

    当皇帝,韩泽熙早做好了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那些千古明君尚且被骂,他自知比不上他们,被骂也不奇怪。可接受当皇帝要被骂的事实,不等于他乐意被骂,之所以没有立刻惩罚曹松楼,是因他有一点好奇。

    曹松楼为什么不骂他是“昏庸暴君”,只说他是“无知小儿”?他很小的时候,求学启蒙,沈廷扬多次骂他“无知小儿”,他想弄明白曹松楼用严师口气说话的原因。

    悖逆言论也被允许开口,曹松楼神态更从容几分,不疾不徐而言:“几千年以来,许多人只知道家天下,而不知道民天下,这样的人和无知小儿同样,皇上也是这样的人。”

    “哦?”韩泽熙手指轻敲龙椅扶手一笑,“众所周知皇位传于龙裔血脉,这就是‘家天下’!所谓的‘民天下’岂不是要把皇位给天下百姓轮流来坐?荒谬!”

    曹松楼摇了摇头,“家天下之意,不单单指以皇位传承给龙裔血脉,是把天下当成自家私物之意。家天下,以臣属为仆佣,以黎民为禾稼,要防着臣属骗取偷取家产,要为了满足挥霍所需收割黎民的财物。”

    韩泽熙皱眉眯了眯眼睛,反问道:“天下是韩家的,臣子们听命于朕,不是理所当然?而朕要防着臣子叛国害君有错吗?朕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让他们纳供缴税有错吗?”

    “有错!”曹松楼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两个字要让曹松楼被五马分尸了吧?曹备道、顾思哲、杜谆他们听得脊背冒出冷汗,而一些和高有全交好的官员则面有得色。

    韩泽熙猛地站起身,右手颤抖着直指曹松楼,可很快又坐下去,面无表情说道:“你的意思是‘家天下’不对,那你讲讲什么是‘民天下’。”

    “讲民天下之前,我还得把皇上秉持的这‘家天下’的弊端说简单明白点,是针对你个人把弊端放得更大,把臣属和黎民推到君主对立面,把太监宫女当成家人了!”曹松楼说完后,侧头看向高有全。

    金殿中一时静默,殿外三层汉白玉台阶在初升朝阳下泛起红光,重檐庑殿顶上残雪晶莹,丹陛龙雕的龙眼中积雪化了后如含着眼泪。

    这金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要进入的地方?韩泽熙此时突然想离开这里,不过这想法只一晃而过。

    他看了看高有全,再看向曹松楼说:“太监宫女伺候朕的生活起居,给朕分忧解难,把他们当家人又有什么错?但这并不因此把臣属和百姓推到对立面了,是有一些像你这样固执迂腐的人要跟朝廷做对!”

    “也可以说他们是皇上的家人,但天下所有人也都可说是皇上的家人。可高有全伤害了很多人,有他在,就不可能天下一家亲!”曹松楼额头的血往下滴,脸上血污纵横,看起来有些可怕。

    韩泽熙憎恶地瞪他一眼,厉声说:“是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说他坏话,你们不愿意天下一家亲,还说他伤害别人?朕是天下之主,所有法朝子民都是朕的家人,朕不容许有家人相互攻击之事!”

    听了这话,曹备道顿时沮丧万分,韩泽熙对高有全的信任超出他想像了。

    其实,他不知道韩泽熙对高有全的感激多过信任,身为九五至尊,却不能在亲生母亲身边尽孝,他很愧疚又很愤懑,幸好高有全让他母亲体会了一些母子天伦之乐,才令他略微心安。如果否定高有全的忠诚,岂不是要否定那份代为尽孝的恩义?

    曹松楼不在乎能否扳倒高有全,只想把想说的快说完,他正色朗声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靠皇帝个人喜恶来决断对错!皇帝不是天下的主人,只是治理天下的总管,臣属们辅助皇帝治理,君臣是同僚,而百姓才是真正的主人!”

    民重于君,韩泽熙还是明白这简单道理的,他不想在“谁是天下之主”这问题上多纠结,扯回弹劾高有全的事:“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代孝公又没有鱼肉百姓,你们为什么总是针对他挑刺?”

    曹松楼也有些急了,韩泽熙为什么就认定高有全没有鱼肉百姓?语气挺冲地说:“不是我们要挑刺,是高有全确实罪恶滔天,我们弹劾他是为了百姓不挑皇上的刺!百姓对朝廷治理天下不满,早晚会天下大乱!”

    “代孝公有无错误,朕自会派人监察,你们无需弹劾。”

    “错误?监察?高有全是有罪,不是有错!只是派人监察他所做所为的话,他可能连监察他的人也蒙蔽,甚至收买过去!”

    听曹松楼言辞渐渐激烈,韩泽熙想杀他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起来,可为了不在史书上留个“怒斩诤臣,专横独断”的恶名,他只能压着怒火说:“代孝公有苦劳也有功劳,朕护着功臣也有错?赶尽杀绝才是错的,会让臣民都觉得朕凉薄。”

    曹松楼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赶尽杀绝当然错了,对臣属和黎民仁厚是对的,可护着高有全只会失去民心!高有全的罪恶远超他的功劳了。”

    太阳升高,雪化了,雕外汉白玉雕栏下侧有龙头伸出于外,用来排水,夏天雨季时可见千龙吐水的奇观。此时少量雪水顺龙头流下,携了冰粒涌出,另是一番奇景。

    "嘀嗒,嘀嗒……"清泠泠声音传出,似更漏催,催人老去,催人绝望。

    曹松楼把想说的都说了,可韩泽熙仍不答应严查高有全。

    事情不能是敷衍过去算了,曹松楼瞄到身旁直径六尺的楠木大柱,柱上的金漆大龙摆着威风姿态,像嘲笑曹松楼自不量力。

    金殿前方的正中,龙椅安放在楠木平台上,从地面走上平台有七级台阶,这龙椅高高在上已显示君对臣的压制。

    龙椅背后围着雕龙髹金的屏风,龙椅也是雕龙髹金,因龙椅要显出气派,做得很宽大,椅腿也比较高,为了不让皇帝悬吊着脚坐,椅前有一尺高的脚踏。

    韩泽熙的双脚脚尖翘起又放平,反复如此,金殿里回响起踢踏声。

    曹松楼说不通他,长叹一声,决绝地看一眼身边衮龙柱,用尽平生力气撞了上去!

    撞柱之声如铜钟敲响,钟声能否警醒韩泽熙?

    曹松楼头部鲜血迸溅,当场气绝,所有人愣住!高有全惊异地看着他遗体,为了扳倒自己,他连命也不要了?

    待所有人回过神,众臣一起跪求韩泽熙严查高有全。

    曹备道抱着兄长的遗体痛哭失声,他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也是真的悲伤。能玩阴谋的都不是笨人,他明白以后没有兄长这般的人为他所用了,也没有一个能令自己放心交出后背的人在世上了,失去了这么重要的人当然悲伤。

    迫于压力,韩泽熙让高有全暂停一切职务,让礼部派人去查他。

    别说礼部不适合查人,即便适合,乔且诗出事后,礼部还没有恢复正常运转,不少署员是高有全亲信,查了等于没查。

    事情眼看会弄得不了了之,党本安走下台阶,跪伏在地恳请到:“皇上,此案要查清,必须由刑部去查,查清了是给群臣交待,若是代孝公被冤,也能让代孝公借此证明清白。”

    曹备道任由涕泪交加,悲声道:“皇上如今是只信任代孝公了,还需要查什么证据来证明代孝公清白……从前可没有谁得到过这般信任……”

    这吃醋似的话令韩泽熙突然忆起从前,程浩风、沈廷扬、岑载道、乔楚诗、胡勇刚、曹备道这些人算是他最初的追随者,多数人已经走的走,死的死了,曹备道是惟一还在跟前的,突然想着不能让曹备道寒心,而曹松楼之死也对他触动很大,于是决定对高有全深追严查。

    最终,高有全的事派由郭别斋主审,卓鹊村副审,刑部大多数署员投入此案查访之中。

    退朝出殿后,曹备道和高有全相视冷笑,高有全朝他扬了扬下巴,轻蔑斜了下眼睛,大步走向宫外。

    查了几天,没有什么进展,看起来嚣张跋扈的高有全居然没有什么可抓的罪恶铁证。

    天天去刑部问情况,曹备道心急如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还向乔且诗请教有没有什么办法抓高有全的把柄。

    办完宜州的事,乔楚诗回京看望哥哥之时,听了曹备道说这些情况,又发灵符去问程浩风。

第九百九十四章 有女清澄

    淡蓝符纸,散发幽光的亮绿字迹,小小灵符在程浩风指间捻弄许久,还是没有发出去。

    接到乔楚诗请他参与查证高有全罪行的灵符后,他很快回复道:既已追查,静候结案,流落化外之人无权参与。

    写完后,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自己为何自称“流落化外之人”?是内心深处认定法朝才是故国?即使已当了“无界尊主”,还是对黑球没有归属感。

    心海波澜不平,眼中仍是古井无波,他挥挥手将本写好的灵符化为烟雾,又另写一张发出。

    这张只写了:无意朝争。

    虽只四个字,但他的意思很明白,不想再搅和法朝的争斗,乔楚诗收到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程浩风当年没有和高有全起过直接冲突,但他熟悉以前各种卷宗,也曾预料高有全会把持朝政,做过一些安排,有他助力能尽快查到高有全罪证。

    这拒绝相助,也在情理之中,可乔楚诗不甘心就此放弃。受了很多苦难,很多人付出血的代价,走到这一步,只有扳倒高有全才对得起那些人!

    乔楚诗想了想,再发一道灵符给程浩风,没有劝他,只邀他参加曹松楼葬礼。

    曹松楼忠耿刚直,金殿血谏之事传出,不少百姓自发去祭拜他,同僚们为他凑钱在京城办葬礼,程浩风崇敬他人品,感念他曾帮过自己,同意参加曹松楼葬礼。

    临行前,与龙啸风叙谈很久,再嘱咐叶冠英他们不少事后,带了孙怀让往京城而去。

    到得齐真宫,宾客已散,葬礼举行完毕,因韩泽熙不愿看到民众络绎不绝祭拜曹松楼,这显得他是逼死忠臣的昏君了。

    后院灵堂还没撤,停着灵柩等曹备道送兄长回皖州安葬。此时,曹松楼的妻子和女儿已经明白他休妻是怕牵连她们母女,他妻子在家准备墓穴,女儿来京城迎父亲遗体归家。

    刚到门口,引路的小道童正要通禀程浩风他们到了,却听里面传来吵闹声,他们疑惑对望。

    “清澄,休得胡闹!刺杀高有全,不光是你去送死的问题,还得打乱我们各种计划!”曹备道大声呵斥。

    他对面一个约十七岁的少女含着泪望着他,眼神悲伤又带了倔犟。

    程浩风瞟小道童,小道童低声告诉程浩风:“那位姑娘是曹大人的千金,来接父亲忠骨还乡,但从昨天开始对有些事情很不满,唉……”

    听到此处,程浩风已对眼前情况明白八分,曹松楼的女儿曹清澄定然是看案情没有进展,要鲁莽行刺高有全了,于是摆手制止小道童说下去,让他先退下。

    随后,程浩风朗声道:“清睿子程浩风前来祭拜曹大人!”

    自报名号后带着孙怀让进了门,见他们来了,曹家叔侄停止争吵。

    行礼之后,程浩风让孙怀让先去看望乔楚诗,他要留下来和曹备道谈些正事。

    曹备道引程浩风去书房谈事,刚一出灵堂,只听曹清澄在他们背后阴阳怪气冷哼几声。

    他们一起转过头,曹清澄斜睨他们说:“前任国师,现任国师,一个是自私小鬼,一个是钻营小人!”

    “清澄,不准胡说!”曹备道冷喝一声,又教训她,“念在你因丧父悲愤,多次无理取闹,我也没惩罚你。可你再怎么跟我闹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这样骂程.真人绝对不行!”

    曹清澄白了叔叔一眼,走到程浩风身旁,仔细打量他。

    打量完又语气微讽说:“把法朝治理得出了很多乱子,你又撂挑子不管,是不是很自私?背弃师门,叛离国家,全为了一个女人,你值不值啊?”

    程浩风也同时打量着她,这个少女平常应该是秀丽文静的,举手投足符合大家闺秀仪态,只是因为流泪太多而眼睛红肿,很显憔悴;又因心中忿忿不平而说话带刺,没了应有的温柔。

    “我自私,你看不惯也拿我没办法。我不值,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程浩风眉梢挑起,嘴角上扬。

    曹清澄像被噎住了,好一会儿后才反驳:“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但我会让天下人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你们不是不能杀高有全,是不肯杀!你们两个联手一定能打败他!可你们故意把事情变复杂,说是按律例办事,其实不想得罪皇帝,只想牟取更多利益!你们只考虑你们的利益,不想刺杀高有全后流浪江湖!”

    曹备道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差不多就那样想的,因为不查出实证,皇帝始终会信任高有全,别说刺杀可能失败,就算成功了,皇帝也会因此恼恨刺杀者,那就难以在朝堂立足了。

    程浩风并没有那么想,但他没有辩解,负手缓步走到一株松树下,意态闲适观赏枝头的青郁松叶和莹白残雪。

    他们没有因被骂而发怒,曹清澄语气还更激烈地说:“我爹傻哦,真是傻!抛弃妻子和女儿献出生命,成了你们往上爬的垫脚石!大办丧事有什么用?杀了高有全才有用啊!”

    “你是用激将法激我们去杀高有全?”程浩风淡淡接话,“你看案情迟迟没有进展,怕高有全的事查到最后会雷声大雨点小,想要行刺他?我来了,又发现我和你叔叔联手刺杀才有把握,又故意激我们去?”

    被说破意图,曹清澄承认是想让他们去行刺,可他们都不同意去,她气愤地指着他们的鼻子吼:“假道学!伪君子!”

    “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冲动、幼稚……”曹备道瞪眼呵斥侄女,可她根本不理,只顾哭闹。

    “给我安静!”程浩风夹杂灵气的声音传出,震得他们不再吵闹,又斜睨曹清澄说,“陪我春风一度,我去杀高有全!”

    这是什么意思?曹清澄微张了张嘴,可没说出话,心中很疑惑却羞于问出口,难道程浩风是要她以身相许,才肯帮她报父仇吗?

    程浩风嘴角洇开魅笑,目光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流连,戏谑道:“桃李虽无牡丹美,几分姿色也动人。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目前你也只有用这少女身躯来答谢我了。”

    她被盯得像有毒蛇从身上爬过,不禁打了个寒颤,乞求的眼神看向曹备道,可她二叔只无奈地摊了摊手。

    曹备道暗嘲程浩风竟也是个趁人之危的下流胚子,又想这侄女固执任性不好管教,且做个顺水人情,还能多一条有用的关系网。

    求助失败,曹清澄磨了磨牙,忍住眼泪大声说:“好,我答应!今夜就去陪你,但你明天必须得去杀高有全!”

    说做就做,开始准备起来,入夜后,齐真宫曹备道私人起居的小园内,红灯悬,红烛摇,缟素换了红帐。

    香花沐浴后的曹清澄妆扮一新,袅袅婷婷走入卧房,眉宇间没有喜庆只有羞愤。

    程浩风已换下道袍,穿着紫红锦袍看书等着,待她入门,急忙放下书卷,拉她到身旁,挥出一道灵气关了门。

    曹清澄紧张得一颗心怦怦直跳,程浩风却已端坐回椅子上,语气平淡道:“是不是还打算冲动报仇?还只顾自己情绪的话,去拿冰水洗洗脸;已经冷静了的话,听我讲讲具体怎么做才能扳倒高有全。"

    “你……你说什么?能不能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曹清澄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程浩风说的话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程浩风正色道:“我需要你做一些事,做好了,能让高有全认罪伏法,你愿不愿意做?”

    “能让他受律法惩处当然好,可是……我先和二叔商量一下行吗?”

    “不要告诉你二叔,他有他的小算盘,不能让他知道我有对付高有全的计划。”

    程浩风不想管朝堂争斗,可明知曹清澄那些话是激他,还是又决定管一管这种事,不为争斗胜负,只为无愧于心吧。

    曹清澄听从他劝阻,静默片刻后,问他要怎么安排。

    程浩风说高有全的事,茶儿是一个关键证人,如果能说服茶儿做证,查案会事半功倍。

    但是,茶儿与程浩风结了仇怨,与曹备道也生嫌隙,还因造反与韩泽熙闹僵,很难让她指证高有全。

    在曹清澄哭闹时,程浩风想到一条劝服茶儿做证的妙计,利用曹清澄去突破茶儿内心防线。

    既然决定管,就要把事情办好,程浩风设这条计的同时,还准备启用一条暗线。

    他以前曾往高有全手下安插过卧底,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程浩风决定不启用这条暗线,让那人自行离开。但那人是忠诚又认真的人,继续潜伏下去,转而与顾思哲联络。

    有茶儿做证,再有这条暗线提供证据,程浩风相信能将高有全绳之以法。

    程浩风让曹清澄考虑是否要去劝茶儿,她很快答复愿意去。

    “茶儿如今被通缉,是高有全窝藏她,见了她后很可能会惊动高有全,你做这事有危险性,考虑好,真愿意去?”

    “愿意!你有把握才会告诉我这个计划吧?这比我去刺杀高有全靠谱,当然愿意。”

    程浩风赞许地点点头,指了指床,让她快休息,养足精神,还有很多事要劳神费力去做。

    看了看鸳鸯锦被,曹清澄绞着手指头,忸怩不肯上床。

第九百九十五章 兴亡有责

    大红的的纱帐映着曹清澄羞红的脸庞,这一幕很美,但是半点也打动不了程浩风的心。

    他抬手一挥就将椅子和床之间隔了一道纱帘,和蔼对曹清澄说:"放心休息,我不会无礼,明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曹清澄已知道他没有什么歪心,但他这么做之后,竟隐隐有一点失望。她自己也感到纳罕,难道自己还曾期待过什么吗?

    万里之外,蕊仙居居中,胡仙仙辗转难眠,感应到程浩风千里传影而来,急忙跑到投影壁之前,正看到纱帘相隔的一幕。

    她撅了撅嘴,腹诽着:把这一幕传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示你是正人君子,可以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呀,我的醋坛子可打翻了……不对,我哪是醋坛子里的醋那么少?我是醋海生波才对。

    自嘲一笑,朝程浩风的模糊身影挥了挥拳头,再转身回床上。

    她知道程浩风这么做是为了扳倒高有全,可还是不能放下沉重心事,不是因为心有猜疑,而是担忧扳倒高有全后,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对付曹备道?此人是敌不是友!还有段梦柔,早晚会与她相争。还有很多未知的人和事,需要解决。

    争斗不休,何时能了?或许自己和程浩风分开,他就不用面对这许多纷纷扰扰。

    胡仙仙神情严肃起来,法朝的局势已经内忧外患都出现了,自己迟早要回去担起使命,于是下床再去研习阵法。

    拂晓之时,曹清澄起身坐在床边拍着头,想让自己尽快头脑清醒,她反正睡得不好,早些起床做准备。

    昨夜的被褥精心准备,很暖和柔软,可心中压着的事太多,再舒适的床也无法安睡。

    “早!"程浩风撤去纱帘,和她打招呼,"有没有信心办好事情?你能用‘不是为了替父报仇,是要为国为民除出高有全这个奸臣’的心态去办事吗?”

    “有信心!对,我是为国为民除奸臣!”曹清澄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你如今是被你二叔和我利用,如果事情败露,你还会受到伤害,怨不怨我们?”

    曹清澄一笑,说:“为什么要想成是被利用?不是二叔和你为了权力要利用我,是我愿意为国为民做出牺牲。我和我爹在某些人眼里如同傻子,即便真是傻子,可这世上总需要一些傻子才能保留一点美好,当当傻子又何妨?”

    程浩风欣慰地看着她,目露赞许之意:“好,我放心让你去做这件事了。”

    朝霞染红东方之时,程浩风和曹清澄携手走出房门,曹备道早已让小道童捧着洗漱用品,等候在院中。

    他满脸堆笑问候着他们,眼角余光却瞟向两人头顶。

    程浩风早防着他观看二人情况,所以用灵力幻出了二人元阴元阳已失的情况。

    他们气息很淡也很乱,曹备道有些疑惑,可曹备道的法力终究比程浩风差一些,因此看不分明。

    并且,曹备道还急于扳倒高有全,想要靠着这次机会飞黄腾达,也没有多余精力细查这些。

    蒙混过关后,他们一同吃了早饭,然后程浩风带曹清澄回房,准备去挑战高有全之事。

    关上房门,程浩风安排好接下来该做什么,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曹清澄一一答应,他才换上道袍去往高宅。

    高有全虽然被查,但他还是代孝工,也没有坐实他的罪名,所以只是没有将他关押,只是撤了职软禁在高宅中。

    他衣食不缺,唤奴使婢,不像被审的人,倒像是已经功成身退,归隐田园,颇显悠闲之趣。

    程浩风才由老仆领到院中,高有权已经迎了出来,嘻嘻笑着戏谑道;"你这新姑爷当得还真不错,昨夜才洞房了,今天就被他们指使来杀我?这借刀杀人的美人计挺管用。"

    听得此言,程浩风脸色一沉,暗骂这曹备道好会算计。这把事情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是不给程浩风和曹清澄留退路呀。若不是早有筹谋,一定会被曹备道牵着鼻子走。

    胡乱想事的同时,他已召出墨冰剑,展开攻击。

    高有全冷笑着抡开从龙金拂抵挡,在避过攻击后,高有全往后院跑去,程浩风掠行追击他,他又趁攻击间隙飞入半空。

    程浩风再次追了上去,他一边飞,一边回头说:"你那些小伎俩,能瞒过急功近利被蒙了心的曹备道,可还糊弄不了我。你搞这一出戏到底是想做什么?"

    程浩风并不答话,御剑横飞而出,墨冰剑带出凛冽寒气。

    高有全双手不停旋转从龙金拂,一根根金色拂丝散开,如同一把金色流苏伞,挡住了凌厉的杀气。

    几个回合之后,他们已到了京城郊外的树林中,枯枝落叶被他们踩得嘎嘎直响,枝头的积雪扑簌簌飞落。

    "程浩风,停手!我知道你不想杀我!你很清楚,我和我师祖气运相连,我若死了,对法朝龙气有影响,你不愿意看见法朝再出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吧!"

    话音才落,程浩风猛然顿住,收了剑,向高有全冷笑一声:"我知道不能杀你,但打你出气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又再进攻,高有全只得再躲避,因为想弄明白他的意图,高有全没有奋力反击,只是避让着;而程浩风也要故意拖延时间,让曹清澄能顺利去做事。

    两个人打得不分上下,打了很久,都没受伤。

    曹备道去刑部问案情进展,曹清澄在他走了后,依着程浩风的安排去了高宅,找到了那个安插的卧底。

    那人。没有,和她直接见面。纸。神不知鬼不觉交给他一张。纸条。

    因为。曹心成。是第一次到金城来。所见的人又少。高宅,当中的人。不清楚,他的身份,后巷口每天来往往的陌生人那么多,没有任何疑心。

    拿了纸条。在按上面所示。找到了茶儿藏身之处,商议大事。

    等到晚上曹备道回来之时。找到头了,只告诉他。曹心诚不放心。陈浩。风。到。高中门口。去。等候了。曹备道。已经查出了一些。有用线索。忙着。嗯。我郭别斋,卓鹊村出去蹲他们。商量事情。在齐真宫里。打坐歇息了一会。又赶去行不?准备通宵查案没有多过问。曹清澄的事。

    有了高有全身边卧底的那个人相助,说给凭证。曹清晨。顺利。到了茶儿眼泪。

    注意。高永泉。托她送来。一些日常。所用。品的,理由。眼看。物品。成功。呵。见面。

    茶儿不能出去。购物品。以往也是。有蒯丽儿。或者高有权。送一些。用品。失误了。没有。

    等曹清澄故意了。吃开其他人。眼睛看着茶儿眼睛滴溜溜直转。

    茶儿警觉,试探的问。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来送东西?

    曹清澄对错。这些事。游戏。紧张又有些。兴奋。在他。店里。偶尔。真的。不是。还是曾。真羡慕。进来。听过了。人生中的变故心情起伏很大。

    去也,让。锻炼他。瘦了不少。面对茶儿盘问。陈靖韵达。长红菇。怀疑我什么?如果我是。来。你们的人。用得着。在这里。放下。立刻装。就是。的确没必要。

    连续。送东西的人。出门之后。还想。嗨聊聊正事。

    茶儿忐忑不安,起来。那些人先出。去看。曹金成。要做什么?

    "茶皇姑可否?近。类似。一谈。道德。累死。这种。陈。小文。敞篷不?可是他。自己炒。伟大。兼职女。许佩。程.真人之事。陈真。"

    经曹备道把这些事到处宣扬。可有什么用。陈浩峰。不会真的去他侄女的。

    曹清澄没有计划。吃。温暖笑着。挺想。查尔。真的很久。听得。突然。给他。想起什么?仔细吧!你就。

    就是曹备道真是。不走。哎呀。所以,他是怎么?去学你的。在床。谁还?标志。没什么风。你自己。竟然是?拒绝他。以为是。为了帮。现实。不知道。最后曲折之事。

    曹清澄倔强。你走。我会被拒绝。客服。拒绝了你。并不等于会拒绝我

    茶儿手一抖。备注的。杯中的茶水。多少?都傻。出来。

    又在打量她:"你来我这里。意思。要在我面前耀武扬。看我。多羡慕。窈窕。还是去?天外。先。去挑衅胡仙仙吧。"

    曹清澄低头。垂眸抿唇轻笑:"茶行,姑。是。在不久。在。妒忌我?"

    "我自己什么?只是想。提醒。不要。自己为自己。到时候。在背他。伤透了心。"

    "我不会伤心的。我很清楚。我未生,与他。是有求于他。不奢望。他对我。一心一意。"

    这藏身之处。茶儿品味的人。也。自己。手机。这是。能继续。定有。重要的事。

    "你不。他会为了你杀高有全吧!这些人。到了。一定程度。不能随大杀四方,必须有。或许。巧合的时机。"

    "或许。他不愿意。为我。本群。可以给他。知道。能够上。高有全的时机。"

    "知道。我和。却是什么关系吗?我已经。朝廷。抓去。签到。在我面前。怎么杀得了高有全?"

    "你很清楚高有全并不会真心对你好,。目前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新的靠山。"

    "你现在。需要理智一点。弄清楚。嗯。首要。帮你自己己的命。其他的。都退后。有能力在。任何事情。都会出。意想不到的人。"

第九百九十六章 情敌说客

    不惜舍去终生幸福,也要拉着程浩风去除掉高有全?茶儿端详着曹清澄,真有些嫉妒她了,因为自己连反抗高有全的胆量也没有。

    茶儿猜测了一些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但不能确定是哪种,于是啜了一口茶,慢悠悠拖长语调说:"他不会为了你杀高有全,不管你多卑微多包容,他也不会答应你。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不能随便大杀四方,必须要有巧合的正当时机。"

    "或许他不愿意为我杀高有全,但我可以给他制造能够杀高有全的时机。"曹清澄的信心没有受到打击,在炯炯有神的眼睛衬托下,她更显得光彩照人。

    这藏身之处狭窄阴暗,但茶儿是讲究品味的人,灰黑的墙壁上一幅百花争艳图,掉漆的木桌上一个花瓶中插着带蕾白梅,窗帘旁边吊着几串草编的蟋蟀、蚱蜢、蜻蜓,减去了屋内的破旧寒酸之感,增添了几分清雅别致。

    茶儿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的窘迫与失落,再狼狈的境况也要保留点宦门贵气,她微挺了挺身,想在气势上赛过曹清澄。

    又略带傲慢语气说:"知道我和高有全是什么关系吗?如果不是他相助,我已经被朝廷抓去千刀万剐了,在我面前谈论怎么找杀高有全的时机,你可真是大胆。"

    曹清澄摇头说:"你不用虚张声势,你很清楚高有全并不会真心对你好,目前依靠他,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新的靠山。"

    “新的靠山又能带来什么好处?我可不敢依靠程浩风。”

    "我没有说浩风是你新的靠山呀,你现在需要理智一点,先弄清楚谁是你新的靠山。还有,也不要奢求太多好处,首先要保住你自己性命,其它的利益都退后一步再谈。有性命在,有能力在,任何事情都会出意想不到的变化。"

    听完这些话,茶儿拧眉沉思,她当然明白保住性命最重要,跟着高有全多半会当短命鬼,可如果背叛高有全会不会死得更快?

    曹清澄见她已经在顺着设好的思路走,继续劝道:"只要找到新的靠山,再把高有全的关键罪证交出去,皇上不会再信任高有全。只要皇上想坚决处死高有全,那么我二叔和浩风不就有杀高有全的时机?"

    天道、国运、皇命息息相关,只要韩泽熙想除掉高有全,程浩风他们也就有杀高有全的时机,茶儿深觉她说得有理。

    虽然觉得她说得有理,还是对她将信将疑,问道:"那谁是我的新靠山?要做证,该怎么去见皇上?会不会一露面就马上被抓起来杀掉?"

    "你的新靠山是萨贵妃。"

    茶儿惊得霍然站起身,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怒声道:"萨意珞?她与高有全是相互利用与合作关系,你们故意送我去死?"

    曹清澄也站起身,微笑安抚道:"你也知道他们是互相利用与合作的关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不变的利益,当高有全和萨贵妃的利益发生冲突,而你和萨贵妃的利益方向变得统一,萨贵妃和高有全就是对手,而你们就不再是敌人。"

    利益会让人的关系变来又变去,茶儿已经变了好几种立场,她理解这些话的深意。

    她再次坐下,反复想了很久才郑重发问:"我和萨意珞有什么共同利益?"

    "萨贵妃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不是生下皇子得到宠爱,到老来当太后,是要保住番邦安宁,想有机会回到番邦,和扎措恩爱相守到老。"

    茶儿搓搓额头,没懂这些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皱眉问:“我又不可能帮她回到番邦,更不可能帮她与扎措白头偕老,哪有什么共同利益?”

    曹清澄再详细解释:"萨贵妃要想回番邦不太可能,但可以掌握法朝的权柄,永远保持法朝与番邦的友好关系,并建立她自己的势力,等她强大了,扎措要达成目的,肯定会对她有所求。而她实现愿望的第一步,还是要获得皇上的信任。你们的共同利益就是让皇上相信你们,然后掌控法朝。"

    茶儿听得呓笑一下,与萨意珞共掌权柄?萨意珞更偏向番邦一些,那么法朝的政务是不是全由自己处理了?这可比如今东躲西.藏的日子好了太多。

    做过白日梦之后,茶儿又清醒地发问:"在狂花之乱当中,我已经举旗反叛朝廷了。皇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信任我,算了吧,没必要再去牵连萨意珞。"

    曹清澄有些着急了,声调也拔高几分:"所以要让萨贵妃帮你取得皇上的信任呀,只有你得到信任,她才能长久拥有皇上的信任与宠爱,你们两个协作才能达成最终目标。"

    "我不得不承认我还不够聪明……听糊涂了……我如今是被通缉的反贼,萨意珞跟我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我?"

    其实曹清澄也有些没明白,这些话都是程浩风教她说的,她对萨意珞和茶儿不了解,对利益博弈更懂得不多,面对茶儿的种种质疑,她快不知道怎么回答。

    京城郊外,程浩风和高有全还在打个不停,高有全已经看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寻机会脱身离去,可他紧追不舍,难有机会。

    高有全心里憋着火,恼怒万分,可程浩风不急不躁和他缠斗着,像画了个圈把他关着,能跑能打就是不能出圈。

    曹清澄和茶儿文静地端坐着说话,可言语交锋比打斗还要更激烈。

    怕说话出现漏洞,曹清澄没有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答道:"高有全帮萨贵妃打压了柯家姐妹,但从此也掌握了萨贵妃的秘密,限制着她的想法,可她会是甘心被人控制的女子?估计早有除去高有全的心。"

    被人控制着的滋味儿不好受,茶儿也认为萨意珞是想除去高有全的。

    见她神情显出认可自己所说的意思,曹清澄继续说:"再者,高有全和扎措不管是敌对还是合作,早晚会挑起番邦和法朝的争端,因为只有烽烟四起,他们才有可能实现他们的目标。萨意珞不希望番邦与法朝交战,更不希望扎措与高有全搅在一起,她和高有全早晚会闹翻。"

    已到冬月初四,早晨看着要天放晴了,一阵冷风刮过,空中又是阴云密布。茶儿非常不喜欢冬天,很多令她难过的事都发生在冬天,可终究冬天还是要来,只能想方设法去熬过冬天,不能改变什么。

    不能按自己所愿去过一生,那么尽力过得风光一些,也不错吧?

    茶儿内心开始动摇,但她还不愿意让曹清澄看出她已经被说服,拂了拂额角散发,将簪子插得更紧些,又端起茶杯啜饮。

    气氛沉闷,等曹清澄让她表态,急切催问了几次,她才以嘲弄的口吻开口:"这些事情是他讲给你听的吧?怎么来说服我,也是他教你的吧?你只是一个传声筒,别白费口舌了,让他亲自来劝我,或许我能听他劝说。"

    “对,这些道理都是他让我说给你听的,他相信我能办好这件事。"得到程浩风信赖,曹清澄也不掩饰自豪感。

    那茶儿心里酸溜溜的,程浩风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还连一点信任也没有,可是把很多重大的事全给曹清澄说了,两相对比之下,令她很不舒服。

    见茶儿的神色又起变化,曹清澄怕说不动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个对茶儿有绝对诱惑力的条件。

    "浩风也想信赖你,是你没有给过他机会。"曹清澄开始编程浩风没有说过的话,"浩风他不可能放弃在法朝的势力,他付出心血经营那么久,怎么可能轻易丢开?他需要一个帮他在法朝统管各种势力的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你呢,只顾和胡仙仙明争暗斗,让他没法放心把事情交给你管。"

    这是曹清澄心急胡编的,然而却在茶儿心里敲了声重鼓般,震得她心灵激荡。因为她很不理解程浩风为什么要任由韩泽熙通缉,把从前的势力也压制下来?到了黑球也没必要放弃法朝的一切呀。此时说来,是管不了那么多势力?

    茶儿眉眼间溢出喜色,低声问:“我一个只能藏在暗处的叛贼,他哪会有让我帮他管事情的想法?他恨不得掐死我呢。”

    "他要是真想杀你,还能让你活到今天?至于管各种事情,只要你恢复宁兴长公主的身份,你就能担起这项重任。"

    这些话又是曹清澄随口胡说的,然而又正说到茶儿心坎儿上了。程浩风要杀她很容易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放过她?虽说明面上讲的原因是不愿把事情扯得更复杂,可多少还有些情愫在其中吧?

    曹清澄见她眉眼儿中的温柔多了几分,连忙再问是不是愿意指证高有全?她只需当证人,别的事一概不用理。

    “萨贵妃会真的愿意与我联手?她依靠高有全一样能获得很多利益,不可能愿意帮我,要是做证之后,你们把我踹开,那时候我会腹背受敌,你们谁会真心护我?”茶儿仍有疑虑。

    “你自己护自己,到那时候会有很多人求你庇护他们,你还担心没人来护你?你只要扳到了高有全,你也已经够强大了,还需要谁护你?”

    茶儿捂脸一笑,又敛起笑意,肃色说:“你还挺会拍马屁的。可我们不管说得多热火朝天也没用,如果萨意珞拒绝相助,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第九百九十七章 风雪将至

    头疼,很头疼,曹清澄没料到茶儿会问得那么细,要她回答说如果萨意珞拒绝相处又该如何做,实在太难。

    眼看要说服茶儿做证了,不能因为这个问题就前功尽弃呀。她底下头,鞋子在地上蹭呀蹭呀,回想程浩风说的种种应对办法。

    好像嘱咐过答不上来,不要乱答?要怎么做呢?似乎要反复强调能得到的好处来麻痹对方?还说不要带情绪谈判,但可以假装发泄情绪,把对方带入情绪中吧?具体该用哪种办法呢?

    曹清澄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干脆心一横,站起身冷笑说:“你不信任我,对吧?那你快让高有全来杀了我呀?我反正贱命一条,爹死了,我以后也难过得好了,也不怕死啦!哼哼,倒是你,没了实现平生所愿的机会了!”

    茶儿看她言语激动,不像藏奸之态,立刻换了笑脸安慰:“我并不是不信任你,是总得让我听听事情大概计划吧?和柯雅润举旗失败,便是我们仓促行事,没有稳妥筹谋造成。”

    暂时摆脱被逼问境地,曹清澄一边东拉西扯讲些歪理稳住茶儿,一边又开动脑筋想着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说着说着,许多线索串联起来,记起程浩风提过的非常重要一点。

    “茶皇姑,你愿意和柯雅润逼宫的原因是不是以为太皇太后是萨贵妃害死?”

    提起一直相信自己、疼爱自己的义母,茶儿伤感起来,涩声说:“是啊,义母喜欢端庄守礼的柯皇后,看不惯萨意珞,她不想被管束着,就装神弄鬼吓死义母。”

    “不对、不对……即使萨贵妃有心去害太皇太后,她还没那个能力呢!要在那么多侍卫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萨贵妃身边那些人做不到……”

    曹清澄还没说完,茶儿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尖声道:“对啊,我怎么忽略了萨意珞身边只有武功高手没有会法术的人?是高有全,害我义母一定是高有全起了主要作用啊!”

    再冰冷无情的心也有一些柔软角落,到老无依的太皇太后是真把茶儿当亲女儿疼爱,茶儿也付出几分对她如亲生母亲的真心,只要认定高有全和太皇太后之死有关,她绝对要做证指认高有全罪行了。

    曹清澄静静等她情绪平复,再说:"只要弄清楚太皇太后的死和高有全有关,可以由萨意珞去说你先前造反受高有全挑拨,对萨贵妃痛恨不已,才想与柯雅润一起给太皇太后报仇。"

    茶儿点点头表示认可这办法,虽然狂花之乱失败,但民间有不少的人受影响而骂萨意珞“妖妃”,如果能这么说,就成了高有全往萨意珞身上抹污名,还造些误会逼反茶儿他们。

    见她真正被说服,曹清澄心上一块大石头落地,笑说:“萨贵妃是番邦人,受到的非议一直比别的妃嫔多,如果她能帮你撤销通缉,并助你恢复宁兴长公主身份,敬重太皇太后的那些人肯定会因此对她有好感。而你们的初次合作基础是她帮你,她会产生优越感,相比高有全会更愿意跟你合作,因为她觉得你不会控制她。”

    听完这些,不用曹清澄再刻意回答,茶儿也坚信他们有劝服萨意珞帮助自己的办法了。

    曹清澄与她相视而笑,随即又严肃说:“得到机会在皇上面前指证高有全后,还得说一件茶皇姑可能不愿提起的事……嗯,就是……关于这段时间被高有全窝藏这里,到底和高有全什么关系……”

    “这一点是不太好解释,就算定了高有全的罪,还是要把我牵扯其中……”茶儿皱眉思索着。

    曹清澄吞吞吐吐地说:“有解释办法的……只是茶皇姑可能不愿意做……”

    有办法,又不愿意做?茶儿没听懂,疑惑地看着她。

    曹清澄脸色涨红,低下头说:"你得说出被他奸.污的事,并告诉皇上,只因不敢面对别人的目光才隐瞒,可为了除去一个大奸臣,让国家与百姓不再受其害,只能羞愤说出真相。"

    这是程浩风让她练了好几次说的内容,虽然记熟了,可真说出口时,让她很不好意思,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茶儿让她重复了两次才听清。

    “让我讲出**之事?”茶儿小脸瞬间变白,“不,我不能说那些!做证时说出这些,要公告于天下的,以后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曹清澄深知说出这些对于一个女子需要多大的勇气,更能预料到会受多少流言蜚语辱骂,可还是按程浩风所教的理由来劝茶儿:"高有全做了那些事,证明他是假太监!皇上只要验明高有全的病阉身体已经恢复,不会再信任他,也是高有全欺君罔上最铁的铁证。只要皇上不再袒护,扳倒高有全就轻而易举。"

    “不行,不行,如果要面临被天下人耻笑的境地,那我还不如死了!”茶儿嘶声高吼两句。

    曹清澄怕再刺激她,让她先安静,要是惊动了外面的人,被他们发现异常,去告诉了高有全的话,不管什么都做不成了。

    等她平静下来,曹清澄又说:"名节什么的,浩风他不在意那些,只要你喜欢的人不在意,别人再怎么说也不用理。"

    “程浩风能对我那么好?”茶儿脑海中波涛汹涌,已经无法用理智分析情况,只想从其他人话语里找答案。

    曹清澄挺诚恳地说:"他对你不好?你坏了他不少事,他也没杀你呀。他和我闲聊透露过,只要你不和胡仙仙争风吃醋,好好帮他管留在法朝的势力,他很乐意留你在身边的。"

    "我费心劳力帮他管他在法朝的势力,他和胡仙仙在同天城逍遥快活。看透了,他还是只想利用我!"

    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早已学会只谈利益不谈感情,早已不想感慨命运多舛只想不择手段改变命运,可内心深处怎么还是在意爱与不爱?茶儿鼻子发酸,赶紧侧开头,抹了抹脸。

    曹清澄声音放柔了几分,劝慰着:"愿意利用你,也说明他欣赏你的才能,信任你能把事办好。被利用,也至少有了接近浩风的机会啊!总比变成仇人好,是不是?"

    “是……"茶儿惨笑出声,“我只能认命了,心气儿再高也没用,只能当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了。在他眼里还有利用价值,也不错了。”

    很快到了午饭之时,茶儿留曹清澄吃饭,往常出于礼貌会留来送东西的人吃饭,但他们都道谢告辞,但曹清澄留下来,既然决定了要做证,还有一些细节处要和茶儿讨论。

    黄昏时分,谈妥事情,相互告别,茶儿曹清澄出屋门到院子里。

    天空彤云密布,院中光线暗得像深夜,但天边一线淡黄的光亮得刺眼,这是暴风雪将要来临的天气。

    茶儿站在一株柳树下向曹清澄挥手,中午雪化后的雪水在冷风中又凝成冰凌,裹在纤细的柳枝上,枝条似已不堪重负,使得柳树像一个中被人欺压的柔弱小媳妇儿。

    怕被人发现,茶儿送客不敢送得太远,寒风中的茶儿更显身子瘦弱,穿着宽大的雪白绒裘站在那里,比柳树又还楚楚可怜,连曹清澄也不自觉地生出疼惜之意。

    每一个人。有不同的人生位置。把自己放错了位置。我的。比较艰难。

    曹清澄嗯他,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等大事了却回皖州。。

    回去后。

    等到晚上曹备道回来之时。找到头了,只告诉他。曹心诚不放心。陈浩。风。到。高宅门口。去。等候了。

    曹备道。已经查出了一些。有用线索。忙着。嗯。我郭别斋,卓鹊村出去蹲他们。商量事情。

    在齐真宫里。打坐歇息了一会。又赶去行不?准备通宵查案没有多过问。曹清澄的事。

    高有全以为只是没有吩咐。所以手下人不敢擅自的。乱。让他们查清了一些小事。

    听完。禀报。信息。汇总分析后。都有。高有全嗤笑几声,这些对他造不成。实质。伤害。火摇曳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傲气和邪气兼具的眼睛。相师露出夜枭一样的目光。

    不以为然。没有发觉茶儿有异心。

    程浩风坐着看书,低头垂垂的。样子。也很近。心里静下来。长睫毛微微扑闪灵动之感。深深的忧虑。陈浩。压着。早。烦躁。

    嗯。冬月初五茶儿主动来见曹备道。

    初六进宫萨意珞不知不觉。顺着程浩风安排在走。

    冬月初六,曹备道进宫,忐忑等待见萨意珞的结果。

    大皇子已经一岁了。把萨意珞当沉木。一个宫女弯着腰搂稳他两腋两腋之下教他走路。

    回了几步。高兴的。嗯。抱着。我的。小腿。扬起脸。真的快。大姐晶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鹅黄。的。裙子。

    萨意珞厌恶瞪他一眼。老公,女。赶快。把他带走。

    被强行暴走。很对,委屈大哭起来。下雨咯。不耐烦,你。快去吧!如果将来。为她。再让人。选几个。小玩意儿,逗逗他。没事儿别抱到我这里来。

    萨意珞说。我是。是。多为国为民。媳妇,吧!这些事。不是。国师该管。

    萨意珞冷淡对待。刚出公门。

    一个。小太监。把他喊住。国师。可还记得。三年前。就过一个。流落到京城的。帮帮孤儿。

    小太监。大网你是。咱帮人。得到。萨意珞格外信赖。差别大。在此。知道。

    毓盛宫想萨意珞问:"娘娘不想落到柯家,姐妹的下场吧!可。娘娘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避免?她们那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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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823/ 第一时间欣赏化红尘最新章节! 作者:彭卿越所写的《化红尘》为转载作品,化红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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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介绍:
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