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得失自悟
梦影散,心恍惚,远山枫林红如醉颜,近处比斗战意正酣,程浩风眨了眨眼,想驱走悲意。
有多久没忆过往事了?当年设局是对是错?为何突然神思昏乱不受理智控制?
程浩风定定神,瞥向扎措,目蕴灵力看到他心口有灵气波动,是因他故意在用锁心玉瓶碎片影响自己?
能影响程浩风的东西很少很少了,关于白回风的事却永远能影响到他,为了摆脱影响,他不动声色地召出墨冰剑,横剑于面前几案上。
剑身氤氲淡淡白雾,寒意沁入脑髓,精神为之一振,完全摆脱纷繁往事困扰。
最快最广的事物应当是人的念头,程浩风如同重新经历一场大战,可真正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水无痕与岳晴晖才动手交战不久。
只是比武没必要拼命,还有这小小场地也没有用武器战斗的条件,双方皆是用剑的人,皆是以掌代剑。
岳晴晖运起灵气,浑身散发剑刃似的光芒,淡金色光芒晃得没有修为和修为不高的人快睁不开眼睛,而一些有点灵力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则睁大眼睛细看。
只是,她们看的不是岳晴晖怎么打斗,是看他浓眉如墨、明眸如星,容颜清俊;也是看他十指修长、身如玉树,英姿勃发。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没有半点不自在,全神贯注比武,调御灵气掌凝光剑劈刺。
水无痕没有外显的灵气光,乍看去似乎嫋嫋于风中,只凭敏捷身手在打斗,有灵力的人细看才明白她周身如浸在无形水波当中,水能卸去击来的力道,也能增加击去的力道。
两人修为相差无几,出招接招难分上下,岳晴晖渐渐有懈怠之心,他不想再打,只想亲近水无痕。
这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可偏偏改不了这想法。
水无痕在他眼中不是**凡胎了,而是一湾春水!这一湾清凌凌、凉润润、碧莹莹的柔媚春水,令人想沉溺其中,被淹没也无妨。
为何会这般?岳晴晖怀疑水无痕用了什么幻术,仔细感知,并没有被幻术所控的迹象。
水无痕也有些疑惑,怎么他的出招速度明显变慢?可当下形势容不得细想,立即趁此机会展开凌厉攻势。
因身高差异,水无痕只攻击他腹部和胸膛容易些,又因是公开公平比武,只能选一些能伤人又不会致死的部位,动起手来多少有点束缚感。
两人又实力相当,要制住对方很不容易,这一得到机会,水无痕朝岳晴晖的中脘穴和太乙穴连击两下,他抵挡一下,还是挨了一下。
“嘶……唉呀……”
岳晴晖疼得双眉拧成川字,但他没有呼痛,是那些目光追随他的女子帮他发出惨叫,她们心疼的程度不亚于他的伤疼。
疼痛感让他收束好心神,掌风连同光剑刺向水无痕左肩。
因身高和环境差距,岳晴晖能对水无痕攻击的部位也很少,只能打头颈部和肩臂。
后仰身体躲避的同时,灵气光波如水漾碧涛般荡开光晕,水无痕没被伤着半分。
为了能连续进攻,岳晴晖前倾身体再削水无痕扬起的右臂。
水无痕扬起右臂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也是为了袭击岳晴晖的天枢穴、不容穴。
两人均想攻击,那个姿势便有须臾定格,一个如柳枝弓体仰身,一个如玉树扑身下压,似乎有些暧昧?
观战的青年男女竟然心生醋意,燃着妒火的目光烧来,他们两人也莫名其妙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同时撤招,各自退后稳住身形,相对站好后,再起势重战。
水无痕掌风带起灵气水波使招拆招,攻击与抵挡之时双掌并不会直接触碰到岳晴晖。
与他人比武时迥然不同的打斗方式,让岳晴晖有异样感觉,仿佛水无痕不是要与他争个胜负,而是有仙露灵水润润浸心田,柔柔绕身转。
水无痕久攻不下,想绕他背后去攻击,但他不可能把弱点让出,两人推磨一般乱转。
乱转之时,岳晴晖瞅见水无痕面部有防御空当,打她鼻子必能一击即中。
可将要动手,居然想着鼻子最容易出血,若是她脸上鼻血横流,那就破坏了玉容姣好……
于是岳晴晖转而只攻她两肩肩头,水无痕接连抵挡住。
他们难分胜负,扎措有些不耐烦地瞟了王帅一眼,王帅立刻命人敲锣停战,两人收手后,王帅宣布战平。
比武前斗志昂扬,岳晴晖一心想击败程浩风门人帮太爷爷出口窝囊气,但此刻欣然接受平局结果。
“多谢承让。”水无痕清楚两人修为差不多,但他的实战能力、应变能力超过自己,也能料到再打下去,自己会因变招不够敏捷而输。
“多谢水仙子赏光与我切磋较技。”岳晴晖笑容明朗。
水无痕承认自己不如他,却不等于愿与他交朋友,神情仍是冷若冰霜:“你不必谦虚,相比之下有差距就是有差距,我不喜欢欠人情,明年今日再战。”
热情示好换来冷漠拒绝,岳晴晖顿时心情沮丧,可想想她既约战明年,那也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忽又欣喜万分。
旁人没注意到他心情几起几落,虽然程浩风一方胜一场平一场,但在岳晴晖和其他宾客劝说下也算他们胜了。
如果能损失一点利益,就换来水无痕再不回来找麻烦,也不再和程浩风打交道,那么略退一步也算值得。
王家兄弟同意给程浩风制一批武器,也同意他们带大粗一家人离开,连云家愿意去锦鲤岛的人也可全带了去。
因有不少人随行,于是程浩风先一步飞回同天城,血无仇则带着水无痕他们坐车绮马慢行。
行到山下,回望如在云雾中的栖云山庄,水无痕脸上浮起厉色:“是我的,早晚要还回来!”
她停步伫立风中,陶君染静静站在她身边,眼中满满的热烈崇拜之情,待得其他人已走了很远,他们才掠身去追。
庄中议事的小厅内,王家兄弟遣走随从,王魁伸开双臂仰身半躺在太师椅上,“小野种这一走,栖云山庄算是彻底属于王家了!哈哈,我们要不要把‘栖云山庄’改成‘宿王山庄’?”
“和一个名字较什么劲?栖云山庄这名号是块金字招牌,改了名会丢掉不少资源。只要能赚到利益,名字不重要。”王帅端坐着,看向兄长的目光带了鄙夷之色。
王魁干笑两声:“名义上的庄主是你儿子,你是把这里当成你个人产业了吧?可别忘了,没有整个家族的支持,我们无法成功。为了得到栖云山庄,我出力最多,牺牲最大,可我时刻记着得到了后也属于王家,不属于我自己。”
“你费了那么多力,牺牲了那么多,不也还是没有彻底掌控栖云山庄?还是靠我才有今天这一切吧?”
对于多年没能办成事,王魁也心中惭愧,可他面对的是云碧琼啊,云碧琼虽然多疑又自负容易听信谗言,可她担得起责任,分得清大是大非,不是草包云碧瑟可比。只能说,对手不同,结局便不同。
因此对于弟弟的讥讽之言,他十分不满,说话带刺儿:“我没你狠得下心嘛,云碧琼和我是假夫妻,我还不忍心把她逼上绝路呢。云碧瑟和你是真夫妻,给你生了个儿子,却让你虐待得神智不清,还不给她医治,活生生逼得发疯撞死,真狠得下心……”
王帅霍地站起身,凑近王魁逼视着他,被兄长说起污点,一张五官端正的脸变得非常狰狞。
王魁也不示弱,气得如牛大喘,他为自己付出了很多而没有得到想得到的而悲愤,却忘了云家姐妹是怎样凄惨。
虽说云碧琼不是他直接害死的,可如果没有他耍手段,云碧琼早已和水剑虚过着世外逍遥的生活,又怎么会背负那么多孽债痛苦至死?!
埋怨他人无情,却不责问自己不义,自私共性。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曾携手并肩作战的亲兄弟,王家兄弟内斗起来,因王一有云家血脉,庄中多数人偏向王帅,为了王一而偏向王帅。
不过王家多数人偏向王魁,只因怕王帅势力独大,以后会在争王家当家人的事情上占绝对优势,那他们就没机会争了。
势均力敌,王帅找扎措当外援,王魁也找扎措当外援,最后扎措偏向于帮助王帅。
因王魁给出的条件是送财宝和美女,王帅给出的条件则是等事成之后,告诉扎措关于藏古箭、射日弓的秘密。
财宝和美女,扎措很喜欢,可并不是他难以得到的东西。而王家的藏古箭和射日弓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功用,几百年来都是谜,据说王家处心积虑要占了栖云山庄,为的也是要发挥那两样传说中神器最大作用。
有了关于无敌神器的秘密,并能借助神器的力量,那可以建起庞大势力,有了庞大势力,财宝和美女唾手可得,扎措当然选择和王帅合作。
江湖上风起云涌,而整个八月里,扎措与高有全又对朝臣频频下手挑错,只是缺了好的突破口,他们没有扳倒雷狂、霍图、乔且诗这些肱骨之臣。
很多事无法直接参与了,可胡仙仙一直关心着局势变化,思考着法朝会怎样?水球会怎样?已知有生灵存活的大千世界会怎样?(未完待续)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为利逼亲
天命难违,可胡仙仙一直不太相信天命,不是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底气,是觉得自己不像担当大任的人。
如果不是很多事实一再证明她和永恒之心有关,她会把天命当成一个大骗局。如今仍然将信将疑,可听到种种和灾劫战乱有关的消息,她又忍不住要愧疚自责。
九月十八,法朝又发生一件奇事,哥哥告弟弟怂恿侄儿不认生父!
哥哥是孙展雕,弟弟是孙展鸥,孩子是孙怀让,皆是和胡仙仙有过交集的人,她特别关注。
程浩风不愿说详情,胡仙仙再三询问血无仇才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胡仙仙打抱不平后,谢素芳带着孩子悄悄离开,并在程浩风帮助下,让他们安居京城郊外,孙展雕一直没寻到他们。
当年骗娶谢素芳,被马大妞得知后,又强逼她为妾,在她离开后,马大妞分了家产也不愿跟孙展雕这个花心窝囊废了。
马大妞找了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屠夫再嫁,一开始,因她手中有钱,屠夫对她温柔体贴,等钱财被哄到手了,对她隔三岔五拳打脚踢。
这时候的孙展雕也落魄了,亲戚朋友嘲笑他,连亲弟弟孙展鸥也不和他来往。除了血缘近的亲属,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在宜州当知府。
一次,孙展雕与马大妞在街头偶遇,男的衣服脏污没人帮着洗,女的脸上和手上伤疤连片,两人不由得互相望着流泪。
彼此都看到对方有悔意,暗约了到僻静地方相见,多年夫妻相处形成默契,不说话也能懂对方的意思。
夜幕降临,在离老房子不远的看瓜小棚里,两人悄悄相见,并说想办法重新结婚,还说好以后都不乱折腾,安安心心踏实过日子了。
几次相约,商量好了各种细节,孙展雕让马大妞去逼屠夫写休书,还说愿意花钱摆平事情。
马大妞去说了,屠夫没有正面答应,只说不想在街头风吹日晒摆摊儿了,想弄个铺面,请两个伙计。
这是提出条件,要松口的意思吧?孙展雕虽说落魄了,可瘦死骆驼比马大,曾经富甲一方的他要给个铺面,帮屠夫请两个伙计也不难。
得了甜头,屠夫并没有给马大妞写休书,而只是对他们的来往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他默许,孙展雕和马大妞也没了顾忌,常常出双入对,引来风言风语。
过了一段时间后,放心大胆幽会的两人在床上被捉!
明明是早知道情况,还默许了的,屠夫居然带人捉他们,还装出无辜受伤害的样子!
孙展雕辩解,屠夫收了好处费,是准备要休妻的,根本没受什么伤害。
但是,屠夫却说那只是孙展雕想让马大妞过得好点儿,才帮衬一下,只是出于旧情照顾,根本没提过要重新娶马大妞。
不管孙展雕和马大妞怎么辩解,都没有人相信他们,毕竟马大妞如今是屠夫的老婆。
最后,屠夫打了孙展雕几耳光,还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光了。
马大妞被屠夫的族人打了一顿,又将她赶出家门,离家时只穿了一件旧衣服,所有带去的嫁妆都扣下。
她准备去找孙展雕,可是孙展雕心怀不忿,哪有出了钱办不成事,还招打骂的道理?正去找屠夫要回铺面。
马大妞等在孙家门口,邻里街坊们对她指指点点,有些爱惹事的不只在背后说,还当面指桑骂槐说些难听的话。
从大富之家的当家主母落魄到如今地步,马大妞愧悔难当,更是对男人恨得无以复加。
要是孙展雕当初能一心一意对她好,不去撵花惹草,她也不会为了管住丈夫变成狠毒泼妇。
要是当初发现孙展雕瞒天过海骗娶谢素芳后,她不去耍手段虐待谢家母子,而是悄悄转移财产回娘家,那如今总也总有娘家可回。
更后悔的是,分了家产后应该买栋房子,收养个孩子,再也不找男人一起过了,怎么听信了屠夫的甜言蜜语又嫁给他呢?
遇人不淑,是他人有错,也是自己选择时没擦亮眼睛,但她此时没有改变自己,重新再选择生活方式的心思了。
她心灰意冷,没有任何积极想法,只有怨恨,只想报复。活着太难,不如去死,可是死也不能放过那些伤害她的人!
虽然恨屠夫,可归根到底还是最恨孙展雕!偏偏孙展雕和屠夫在吵闹,很久也没回来,无法开解她。
等了很久,还想和孙展雕说几句话的,可没等到他回来,马大妞已没有耐心再等。
府里仅剩的几个老仆不肯正眼看曾经的主母,天黑了还不许她坐在门口,她更气愤了。
于是,她悄悄从后院柴房矮墙处翻进院里。因孙展雕如今时常拖欠工钱,老仆们看家也不尽心,她偷偷钻进主人卧房也没人发觉。
鸳鸯被里鸳鸯散,桃花帐里桃花落,一切物是人非,马大妞留下遗书,将还留在衣橱里的当年红裙撕开了,结成绳索,悬梁自尽!
等孙展雕回来,推门入屋,正看到血舌长吐,尸体晃晃悠悠,吓得瘫坐在地。
当老仆听到异样声响来察看时,才扶起他,站起身后他只顾了哭嚎,没注意马大妞的遗书。
马大妞识字不多,只写了几个字:孙老大害我一辈子
孙展雕是学名,平常都喊他“孙老大”,马大妞也那么称呼他,因人生悲剧由他开始,又因他结束,才说害一辈子。
老仆也识字不多,但正巧认得那几个字,可他理解的不是孙展雕害马大妞痛苦自尽,而是孙展雕谋杀了马大妞。
等孙展雕哭嚎够了,想着帮马大妞把丧事办了之时,老仆已悄悄去报官。
孙展雕刚刚走到棺材铺门口,衙役就来抓他了。因捉、奸之事和自缢之事连着,马大妞娘家人不许验尸,证人又添油加醋说了很多怪话,本来挺简单的案子越审越复杂。
被诬告后,孙展雕走投无路了,让人去请弟弟孙展鸥帮忙。
当年兄弟俩观念不同,追求不同,经常吵架,孙展鸥中进士后渐渐和兄长疏远,等父母去世后,更是几乎断了往来。
虽然兄弟不和,可是哥哥被冤枉,弟弟也不能袖手旁观,当然是出力伸冤。
孙展鸥本就断案如神,又有朝中大员助他,很快审明案情,接了哥哥出狱。
得弟弟相救,孙展雕自是感激不尽,兄弟俩的感情也恢复儿时那般和睦。
可为什么孙展雕又要反告孙展鸥阻碍他父子相认?那只因高有全威逼利诱!
孙展雕多年没有寻到谢素芳母子下落,但高有全要查这些事不难。
高有全处心积虑找把持朝政的机会,一直没有好的突破口,无意中得知了孙展雕的事。因孙展鸥是乔且诗这派势力的羽翼,高有全对他很关注。
要挑出孙展鸥的弱点很不容易,要挑出孙展雕的弱点太容易了,在查他资料的时候,发现他儿子是孙怀让!
而且,孙怀让他们因献九阳蕈救过胡仙仙,乔楚诗也知道了孙怀让是孙展雕儿子。
乔楚诗又是孙展鸥的红颜知己,把实情告诉了他。因他自己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又认为哥哥那德性教不好孩子,再加上谢素芳不肯和孙展雕再有瓜葛,孙展雕一直培养侄儿,又一直瞒着哥哥。
高有全怂恿孙展雕去告状,明知哥哥生活孤单落魄,还隐瞒已找到侄儿的事,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朝廷命官?
本以为人生已走到绝路,突然又柳暗花明,孙展雕幻想着正式娶了谢素芳,再有儿子承欢膝下,那多风光啊。
他不想告弟弟,只想一家人团圆快乐。但是高有全说,孙展鸥不会让他认回儿子的,是打着等他死了,把侄儿过继到自己名下,给自己光耀门楣的打算。
这孙怀让才十六岁,已是京城闻名的少年才子,在叔叔引荐下进入国子监求学,得到重视,成为葛培栋的得意门生。
葛培栋没当过高官,可他的门生有很多曾权倾朝野,孙怀让前途无量。
能不付出任何心血就得一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孙展雕可不愿意瞒下儿子身世,看着别人去享福。
只是,他没有听高有全的,没有去告状,而是直接上门认亲。
见他到来,谢素芳先是吓得躲起来,后来发现他没有带打手来,又拿扫帚撵他走。
谢作根回来后,虽已年老,仍然怒气冲冲要打他。
面对他们打骂,他胡言乱语说是谢素芳受了妖女蛊惑才离家出走,还把谢作根推到在地。
孙怀让回来后,见到母亲哭泣、外公摔倒,气得挥拳要打孙展雕,任凭他赌咒发誓也不信他是自己生父。
谢素芳不愿儿子做忤逆不孝的事,拉住了儿子,哄着让孙展雕快离去。
等他走了,再把身世给儿子讲明,又提议再搬去别的地方,躲着孙展雕。
他们匆忙搬走,孙展雕再去找人时没找到,跑去宜州质问孙展鸥。
可孙展鸥居然不帮着哥哥要回儿子,还劝他不要再打扰儿子平静生活,又数落哥哥从前种种劣迹。
奔波来去没达到目的,还挨一顿说教,孙展雕也顾不得什么亲情,什么脸面,去吏部状告弟弟不孝、不悌、不慈,没有守在家乡给父母养老,害兄长没得到天伦之乐,害侄儿流浪在外没能认祖归宗。
然而,高有全又找到他,说这些事还不足以能抢回儿子,因为私德有亏的话,最多是贬了孙展鸥的官职。要出心中恶气并让儿子回到身边,得告弟弟贪腐并攀连乔且诗。(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一章 血色朝争
说一个人有罪,若是他的仇人说,没几个人会信,若是他的亲人朋友说,很多人会信。
孙展雕告了孙展鸥,吏部很快派人去调查,这一查还真查出他的关系网有问题,马上联合刑部将他拘押,立案详查。
得知叔叔被生父告得丢官坐牢,孙怀让想不通,为什么躲来躲去躲不开是非,避来避去避不开身世带来的影响?
如果认了生父就能平息纷争,那么放下恩怨认生父,去孝顺他也可以。
他把想法对母亲说了,谢素芳怔怔出神,半晌没有回话。
屋里静得掉一根针也能听见,谢素芳长叹几声后说:“你去认了他也好,终究是他的骨肉啊。只是,要去你自己去,我是永远不想见他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听他摆布的,会记着孝顺你。目前只有去求他不要再乱说,才能救叔叔他们,我心里分得清楚谁对我好。”孙怀让眉清目秀,模样像母亲,但下颌方正,还是有三分像孙展雕的。
告别之后,孙怀让去了京城里的客栈,见到生父。
看儿子主动来找自己,孙展雕惊喜万分,大方招待了好吃好喝,又畅想着等明年春闱开科取士,儿子一举夺魁,那是怎样的荣耀。
等他酒意半酣,孙怀让才提出把所说的话收回,并配合唐博昭、顾思哲他们给孙展鸥雪冤。
心情高兴,喝酒也喝高兴了,他满口答应着,还说以后让孙展鸥回北荒去守着老宅,自己跟着儿子在京城享福。
第二天,孙展雕睡到中午才起床,喝了一点粥之后,好好梳洗一番,嘱咐了儿子几句,就往高有全府上走去。
高有全很少在宫外的大宅里住,去的时候没见着人,接待他的老仆送了茶来之后,就把他晾在那里干等。
等到日头偏西,高有全还没有回来,孙展雕又饿得肚子咕咕叫,坐立不安难受得要命。
想让老仆送些糕点来垫垫肚子,可看他们瞧不起他的神色,又实在开不了口;想出去买点儿吃的,又怕出去后错过了见高有全。
孙展雕在老家是横惯了的人,没受过苦,没吃过亏,如今被这般对待,心里恨不得把高有全给嚼碎了吞掉。
紧捱慢捱,总算等到高有全回来了,他高兴地往门口冲去。
夜色沉黑,院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晃动的光影让他的身影模糊不清。
可能是没看到他,高有全让人先去备好洗澡水,快步往后院走了,也不管他喊了好几声。
多的时候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等,孙展雕唉声叹气回到花厅里坐着。
想来想去,掏出些碎银递给老仆,让他在高有全沐浴后帮着通传。
还是用钱托人情好使,老仆帮孙展雕说了几句好话,高有全终于来见他。
换了掌印太监官服,高有全穿了赭色团花锦袄,随意绾着发髻,闲闲无事般缓步走来。
笑听着孙展雕说了一长串恭维话,他也不着急问来找他的目的。
等孙展雕把套话说完,实在忍不住要谈正事了,他又正色严肃说:“你想反悔是不是?要让我放了你弟弟,对不对?”
他这么说了,孙展雕连忙点头,还以为事情就这样简单办好了,可他又接着说不行。
孙展雕有点懵:“为啥不行呢?公爷,你能把我弟弟弄进牢里,当然也能把他放出来。”
“嘿,你这人看着是个明白人,怎么乱说话呢?哪是我把孙展鸥弄进牢里的?是他自己贪赃枉法才触犯律令坐了牢!”高有全的声音又高又尖,外面守着的仆人都听到了。
贪赃枉法?那些话不是高有全教自己说的吗?怎么还成了真的实有其事?孙展雕缠着高有全一定要细审案情,还弟弟清白。
高有全冷笑两声,指着他说:"我看你救弟心切,还算有情有义才不跟你计较,要是再敢胡搅蛮缠,把你也送去坐牢。"
察觉自己被利用了,孙展雕恼羞成怒,扬言要告御状,让皇上惩罚高有全。
那些话没能威胁住高有全,还看傻子似的看着孙展雕:“你知道皇上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吗?是臣民对他不忠诚!孙展鸥和乔且诗结党营私,他们培植羽翼、打压异己,早有很多大臣看不下去了!最可恶的是,乔且诗还和逆贼邪魔程浩风往来密切,孙展鸥是乔且诗的亲信,一直参与其中,他的罪比你说的那些事大多了!”
孙展雕也经历过很多事,可他毕竟只是偏居一隅的土财主,认为当大官的随便说句话就能改变一件事,哪想到让高有全放弟弟会这么复杂?
高有全又说了孙展鸥在宜州私募乡勇操练这事,夸大得如同孙展鸥有谋反之心。其实只怪朝廷派的厢军全是老弱病残,要做好剿匪缉盗的事,只能靠私募。
那些内情没人敢细说,孙展雕完全不懂,他已经完全被吓住了。
同时又非常自责,以为逼弟弟服软,逼来儿子相认,再送些钱财给高有全就万事大吉,即使弟弟丢了官位也没什么,以后儿子会当官的。他没有想过会害弟弟坐牢,甚至弟弟可能被砍头,事情严重到这程度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争论许久,高有全不耐烦了,让人把孙展雕赶出去。
夜色已深,查宵禁的士兵在到处巡逻,孙展雕怕在路上被抓,不敢回客栈,溜到高宅后院围墙外蹲着。
那围墙转角旁是高宅后门,离厨房不远,转角处还有个凹进去角落,正放了几个装菜的破竹筐,他钻到竹筐里蹲下能挡挡寒风,还能让巡逻士兵看不到他。
凌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腿脚蜷麻了,他难受得醒过来。
醒来时,正听到细碎脚步声,是谁从后门进出?睡眼矇眬,他恍惚看到高有全送了一个穿兜帽披风的女子出门。
高有全不是太监吗?这鬼鬼祟祟和女子幽会是怎么回事?孙展雕脑中满是疑惑。
等女子走到马车边,高有全让老仆关门,转身回卧房去了。
那女子登车之时,车夫扶了一把,还低声说:“茶皇姑请小心。”
马车远去,孙展雕心中电闪雷鸣,他不认识茶儿,但知道太皇太后有个义女皆称“茶皇姑”,还知道茶皇姑谋反不成,逃蹿失踪。难道是高有全暗里把茶皇姑藏了起来?
还真是高有全得知蒯丽儿接出藏在墓里的茶儿之后,又帮着隐瞒,因此茶儿感激他相助,与他亲密了很多。
孙展雕也是聪明人,马上把背后隐情猜出六分,决定用这把柄去要挟高有全。
这夜里下了薄雪,车辙痕迹明显,孙展雕提心吊胆地顺着痕迹追,竟然发现了茶儿的藏身之处。
记下宅院方位、茶儿模样、马车特点后,孙展雕回客栈。
他没有对儿子实说昨夜情况,胡乱吃了点东西,蒙头大睡几个时辰,醒来时已到下午。
他吃得饱饱的,换了一身绛红缎面袍子,往高宅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干等,而是让老仆给高有全传话,不赶紧来商量事情,便有大秘密被公开。
不久后,高有全赶回来了,脸色阴沉问他:“你掌握了什么秘密?快说条件,我没时间陪你耗。”
“急什么?急着去见美人儿茶皇姑?”孙展雕抓到了主动权,得意笑看高有全。
那些事隐秘,况且有人偷窥的话,高有全能很快发现,他想不出孙展雕是从哪里知晓的。
昨夜只因高有全在门内,注意力又在茶儿身上,才没感知到不远处烂竹筐中藏有人,一时粗心居然被孙展雕抓住把柄,他气得怒火攻心。
“你过来,靠拢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方法。”高有全眼中笑意浮荡。
孙展雕得意地靠了过去,能让皇上的义兄服软,实在足以骄傲到死了。
“方法是,你得闭嘴!”高有全拔高了音调,朝孙展雕挥出一道灵气!
不久后,高有全赶回来了,脸色阴沉问他:“你掌握了什么秘密?快说条件,我没时间陪你耗。”
“急什么?急着去见美人儿茶皇姑?”孙展雕抓到了主动权,得意笑看高有全。
那些事隐秘,况且有人偷窥的话,高有全能很快发现,他想不出孙展雕是从哪里知晓的。
昨夜只因高有全在门内,注意力又在茶儿身上,才没感知到不远处烂竹筐中藏有人,一时粗心居然被孙展雕抓住把柄,他气得怒火攻心。
“你过来,靠拢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方法。”高有全眼中笑意浮荡。
孙展雕得意地靠了过去,能让皇上的义兄服软,实在足以骄傲到死了。
“方法是,你得闭嘴!”高有全拔高了音调,朝孙展雕挥出一道灵气!
昨夜只因高有全在门内,注意力又在茶儿身上,才没感知到不远处烂竹筐中藏有人,一时粗心居然被孙展雕抓住把柄,他气得怒火攻心。
“你过来,靠拢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方法。”高有全眼中笑意浮荡。
孙展雕得意地靠了过去,能让皇上的义兄服软,实在足以骄傲到死了。
“方法是,你得闭嘴!”高有全拔高了音调,朝孙展雕挥出一道灵气!
“你过来,靠拢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方法。”高有全眼中笑意浮荡。
孙展雕得意地靠了过去,能让皇上的义兄服软,实在足以骄傲到死了。
“方法是,你得闭嘴!”高有全拔高了音调,朝孙展雕挥出一道灵气!(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二章 碧洗蒙冤
今年京城的冬天肯定格外寒冷,十月初一清晨,前两天已经连着下了几场小雪,大街小巷覆在一片晶莹素白中,碧洗宫门口似有个醉汉卧在浅雪里。
"喂,那汉子快醒醒,可不能睡在雪地里,冻坏了可糟糕啦。”一个老道姑呵着手,拖着扫帚出门扫雪,见了躺着的那人赶忙喊道。
喊了几声,没动静,老道姑猜测他多半已经冻死了,慌忙叫人来看情况。
众人来了后,先探探鼻息,判定他已经断气,然后又七手八脚拂去他身上的雪,想找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以便寻找亲属。
翻来翻去,搜到几个物件,可几两碎银、火摺子、棕色手巾、两张信纸什么的也没法证明他身份。
“要是这手巾上有什么特别图案还好认,这种没花纹的棕色、灰色、靛蓝手巾很多男子在用,没法儿区分……”那个发现尸体的老道姑把手巾举高对着光细看。
“等等!”阮文月突然高喊一声,让那老道姑对着透进屋的一个光柱不要动,盯睛看了看后皱眉说,“有血!”
那手巾本是深棕色,又让雪水浸得有点湿,淡淡两点血迹很难看清。
发现手巾上有血后,别人都退开,阮文月俯身凑近了那人尸体,拨开他衣领,在他咽喉斜下方发现一条细细伤口。
伤口很细,但是挺深,血应当流得很少,血痂凝固成了一条紫红的线。
因他外面穿着绛红袍子,内里又穿了两层绒衣、一件棉衫,翻找东西的时候没看到。
阮文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让人快去请乔楚诗回来,又再仔细查看。
看到后来,发现其中一张信纸上似乎有印记,目蕴灵力看过去,竟发现那印记非常像碧洗宫的宫主令牌。
一股寒气直透背心,她惊愣高好一会儿后,又想把信纸藏起来。
才想着,还没付诸行动,外面吵嚷起来,还响起惨叫声,阮文月把信纸胡乱往袖里一塞,匆匆跑出去。
到了院儿里,只见十几个衙役对道姑们乱推乱抓,说什么有人报案,碧洗宫内出了凶杀案。
“休得放肆!”阮文月娇叱一声,“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即便有人报了案,你们也应当出示搜查文书,再请所有人出屋子,然后一间屋一间屋挨着搜,这叫喊着乱钻,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她常随乔楚诗入宫,见过不少大场面,又说话夹带了灵气,马上镇住了眼前混乱情况。
一个身穿刑部主事官服的男子走了过来,递出准许搜查的文书,傲气地挑了挑眉。
阮文月只得配合搜查,而他们也很快搜出那具尸体,再把尸体和连带的物品都运走。
碧洗宫被团团围住,除了察案的人,不许进也不许出。
乔楚诗与孙展鸥有埋在心底的情愫,正为他的事和兄长乔且诗的事奔走,忙得身心俱疲,哪曾想碧洗宫又再出事?
阮文月她们被扣在宫内,乔楚诗想回去见她们也见不了,只能暂住在兄长的乔府当中,焦急等待消息。
在碧洗宫门口多次发现过被冻死的人,又发现过两次被凶杀的,但都是问明情况,确定和碧洗宫的人无关也就作罢。为什么这次查这么严,管这么紧?阮文月心中疑云重重,想问问师父,可没机会问。
两天后,有十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闯进阮文月屋子,随后曹备道跟了进来。
阮文月觉得不对劲儿,但满满一屋子的人已不好对付,再加上曹备道后更是逃也没法逃了。
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两个高大衙役反扭住她手臂。
曹备道从她袖中搜出那张有印记的信纸,目蕴灵力看了看,装模做样悲叹道:“不幸、道门不幸啊!乔元君怎能做出滥杀无辜的事!”
阮文月揣那张纸时并没有别人看到,而死者也不可能说还有些什么物件,曹备道怎么针对来搜?很可能是故意栽赃,知道有那信纸存在。
“凭什么断定我师父杀人?一个模糊的压痕印记能说明什么?”阮文月愤然高喊。
“单单一个碧洗宫的宫主令牌压痕印记说明不了什么,可很多证据串在一起,乔楚诗就洗脱不了杀人嫌疑!”曹备道指着阮文月的鼻子说,“你们坏了我道门名声,我这个国师只能清除道门败类!你为师窝藏证据,同样有罪,押走!”
这种情势下强辩已没有用,阮文月随着他们出了门,但一路想着办法。
到了离刑部不远的横街上,正瞅见卓鹊村要上轿,连忙高喊:“卓叔叔,我想见无傲。卓叔叔、卓叔叔……”
她被押着往大牢方向去,卓鹊村没有马上阻拦,等了片刻,本要去和养病的郭别斋谈事的他,返回刑部衙署问关于阮文月的事。
原来已查明死在碧洗宫外的人是孙展雕,还验他致命伤口后确定与乔楚诗的慈和宝剑刃口一致,再加上信纸上有模糊的碧洗宫宫主令牌印记,推断是乔楚诗杀了他。
并猜测是乔楚诗恼恨孙展雕多嘴误事,让乔且诗和孙展鸥进了大牢,翻案救人不成,就起杀心。
他们认为那个印记是乔楚诗去找过孙展雕,想让他改当初证词,有拿出令牌压信纸让他写下新证词的举动,才会留印记。
死者不会开口,谁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如何,但听过案情的人都认可乔楚诗会恨孙展雕,有杀他的动机。
案情有很多疑点,比如,乔楚诗为什么不把孙展雕毁尸灭迹呢?还留些针对自己的证据。就算当时有原因不方便毁尸,那抛尸也要抛远一点才行。以乔楚诗的能力抛尸去荒山野岭不难,怎么还丢到自己掌管的碧洗宫门口呢?
但刑部的人在高有全和曹备道压力之下,没有细查疑点,要准备草草结案。
很少有人愿为乔楚诗说公道话,她哥哥是目前震惊朝野的贪腐蠹虫,知交好友也是贪腐蠹虫,不对她落井下石已算仁义。
卓鹊村了解案情后,不露声色地走开,继续去看望养病的郭别斋。
晚上回家吃饭后,如常与儿子到书房论论四书五经,待得夜深人静,才郑重地说:“我要说个事儿,你别惊得大呼小叫。文月和她师父被冤枉抓进大牢了,如今连乔阁老也出事,我没办法救她们。你快想想怎么通知程道长,朝中又要掀腥风血雨了。”
卓无傲又惊又怒,咬着牙稳住情绪,听完后,朝父亲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房间。
他修为不高,灵力还不足以给秦沐风发灵符,思来想去,京城当中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
想了很久,他到院中设了香案,朝天跪拜,请求师父现身相见。
额头磕破、膝盖跪破、双腿酸痛,卓无傲机械跪拜着,龙啸风久久没有现身相见。
他的举动惊醒了府里其他人,卓夫人心疼儿子,在旁边直流眼泪。
快天亮了,空中突然传来磁性男声,“无傲,不必如此,一切自有定数。”
“师父……”卓无傲激动地唤了一声,可空中晓云浅白、朝霞金红,并没有龙啸风的身影。
也不懂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卓无傲对于该怎么做,非常迷茫。
既已听到龙啸风的声音,卓夫人也不管儿子还想做什么,连忙让人把他扶起来。
卓鹊村安慰儿子,既然龙啸风发了话,事情总会妥善解决。没有明说,定然是因为龙啸风在天庭有职事,不便明说。
他稍稍心安,斜躺着要喝粥,卓夫人带人去厨房了,父子俩正说着话,卓鹊村的亲随小吏来报:“大人,不好了,又出事了。”
卓鹊村忙问明详情,是明天就要把乔楚诗问斩!
案子还没彻底审清呢,怎么要斩人?是曹备道说,乔楚诗和程浩风他们交好,要防着歪魔邪道劫狱,早早除去祸根。
卓无傲急得跳下床,可忘了两腿还没恢复过来,刚开步走就摔倒。
这一摔,他又疼又急,双眼顿时红得如要滴血!
纵使龙啸风明白他所求,从天庭发灵符给秦沐风,再由秦沐风转给程浩风,又等程浩风来救人,再怎么快也要五至七天,但明天已要斩乔楚诗了呀!乔楚诗若死,更没有希望救阮文月。
卓鹊村轻拍儿子肩头安慰着他,又唤人来把他看好,不能让他冲动做傻事,再心急火燎往乔府去了。
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乔夫人去皇宫门口喊冤告御状,求天子亲审!
明知皇上向着高有全他们,为什么还出主意告御状呢?只因本朝太祖曾定下规矩,能吃得了告御状的苦,必定身负奇冤,要将刑期推后,案件重审。
卓鹊村不指望重审能审出好结果,只希望乔夫人去告御状,延迟行刑时间,给乔楚诗争取机会。
把事情一说,乔夫人马上答应。这府中被查抄一空,丫鬟小厮全走了,留她一个半老的妇人活着也是受苦,不如搏一搏。只要小姑子能活下来,丈夫就有平冤出狱的希望,她的晚年生活才不会太凄凉。
她答应了,卓鹊村倒有些担忧起来,要告御状可得要过三道关才能见到皇上。
那三关分别是:滚钉板、爬火山、下油锅!为了将来,卓夫人愿意受苦,可她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吗?
乔夫人目光坚毅地说:“不管受不受得住,总得试试。”
卓鹊村回去后给儿子讲了此事,卓无傲思索一番后说,或许他能帮乔夫人顺利过关。(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三章 贞烈洗冤
钉板上尖利铁钉寒光闪闪,火山是通红炭块垒起的假山,油锅里沸油咕噜嗞响,碧洗宫门口人头攒动,小半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稀奇。
与乔夫人议定了事,卓鹊村等皇上早朝时问话,赶紧禀奏乔且诗之妻要告御状。
韩泽熙端坐龙椅上,原本是一副瞌睡没睡醒的样子,听了此事立即来了精神!那些依例而行的政务听多了也烦,这告御状是个新鲜事!
法朝开国以来,只有过两次告御状的事,一次是开朝某位国公被冤谋反,其妻告御状为夫平反,其妻重伤不治身亡,他在墓旁搭了个茅棚,为妻守墓至死。
他们虽然没有圆满结局,可也因此结束了开国之初的政局乱象,法朝进入平稳发展、逐步强盛的阶段。
第二次是治化年间,一位辅立治化帝登基的权臣看上了一位小家碧玉,小家碧玉和她的未婚夫反抗,但被打伤。
为了不惹大祸,小家碧玉跳河自尽,她的未婚夫远走他乡。
两年后,她未婚夫金榜题名了,又得到某王爷赏识,想要扳倒权臣报仇。
只是,终因年轻气盛、没有城府而中了奸计,还连累王爷被陷害。
他告御状,为王爷翻案,还最终让权臣受了惩罚。身体落下残疾后,寄身佛寺参悟佛理。
这一次是礼部尚书兼曾经首辅的夫人告御状,还把过关场地设在碧洗宫门前,是特意表明如果不能洗冤,那么连碧洗宫也是污的?这得伤了多少信众的心。
政争和教派之争连在一起,关注的人格外多,碧洗宫门口因年年要办庙会已留了足够宽阔的场地,今天也挤不下那么多人。
为了保障韩泽熙安全,他在碧洗宫对面的一座茶楼雅间里落座,整个茶楼遍布金龙卫高手。
乔夫人缓缓走到钉板前,她很从容,抱定即使会死也要去做的信念,也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钉板长两丈,宽三尺,若是平地上这么一点距离,几步能走完,要从扎肉的钉尖上滚过去,那或许是从人间走向鬼门关一样的远。
乔夫人深吸一口气,望向茶楼的二楼窗口。
“咚”的一声锣响,韩泽熙起身走到窗边看下去,乔夫人见了他的身影,一咬牙朝钉板滚去!
为了防止作弊,冷风刺骨的天气里,她只穿了素色的薄麻衣麻裤,鲜血浸出,衣裤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红!
她没有发出声音,一哭喊起来会更捱不住痛。
胆小的人捂起了眼睛,心软的人流下了泪,卓无傲努力装成冷漠的样子,可他的两腮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乔楚诗努力去想一些快乐的事来冲淡疼痛,想身处高位仍对她温柔体贴的丈夫,想两个时常嫌她唠叨但会记得在节日里送礼物哄她高兴的儿子,想那个一向与她不和可明事理的小姑子……
短短一个月时间,丈夫从重臣到囚徒,她享受了几十年的呵护,这些磨难算是回报这些年的恩爱吧。
刚踏上仕途的儿子们受父亲牵连,也入狱了,若告御状成功了,儿子们也能再有机会大展鸿图。那么,是不是算她给了儿子们重生机会?
生孩子痛苦,让儿子们能重生一次,更是痛苦。可她嘴角竟浮起笑意,算是把儿子们生了两次呢,他们要是敢不孝顺,把他们打得屁股开花!
钉板为什么那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她努力睁大眼睛,只怕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
她以前不喜欢小姑子乔楚诗,因为想不通为什么名门闺秀要去修道?显得是她这嫂子容不下小姑子在乔家,也没有尽心帮小姑子找个好婆家。
她尽可能地抓机会让乔楚诗多和王孙公子来往,希望能嫁去个好人家儿,但操心几十年也没把小姑子嫁出去。
到了丈夫出事,又觉得修道也不错,有那么多信众,能为兄长之事出力,谁知道小姑子又被冤杀人?
这杀人案比谋反、贪腐、欺君之类的案容易审清,一定能翻案成功,等乔楚诗脱离牢狱之灾后,当然也一定会再让兄长侄子们出狱。
她觉得疼到将要窒息,暗想自己是不是被扎得快和筛子一样了?可她才滚到钉板正中央,还有一半等着呢。
韩泽熙露出悲伤神情,可他对眼前惨景没有多大感触,只是在想有没有女人愿意这么做。想了一圈后,猜测柯雅洁八成会愿意做,其他嫔妃多半不愿意。又想起沈竹君,突然很不愿意沈竹君为他做这些。
他不愿意沈竹君疼,他也会跟着每个呼吸都疼的,然而他恰恰是给了沈竹君最多痛苦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做令对方痛苦,自己也跟着痛苦的事?
卓无傲再也掩饰不住悲愤之情,他此时没有什么复杂想法,只是在卡出手帮助乔夫人的点。
钉板是三关当中最容易的一关,因为钉尖比较平整,滚上去后受力摊开,受的主要是皮外伤,只要意志够坚定,能熬过去。
但皮外伤若失血过多也会造成生命危险,他得让百姓们看到惨烈场面,又不能让乔夫人伤势过重,还得让别人不发现他在暗助。
滚到最后一丈的时候,卓无傲实在看不下去了,双手平伸,延出灵力附在钉尖上。
没有新伤增加了,可乔夫人因先前的伤太疼,仍然是神情非常痛苦,监督闯关的人没有发现异样。
等她滚到地面,艰难地翻身站起来,全场掌声雷动!无数人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而她只想快些结束折磨,竭尽全力快步走向火山。
高有全感觉到了灵气波动,注意查看时,什么也没看到,卓无傲已收回灵气。
火山高约两丈,长约三丈,是铁架子装木炭堆成,滚烫的热气瞬间烤干乔夫人身上的血水,伤口又疼又黏乎,更难以忍受。
她的手才挨着火山,火辣辣的灼痛感让她不由自主缩回手,可她咬咬牙,又强迫自己再伸出手。
但是,这一次碰到那些木炭后,虽然还觉得烫,却是能忍受的烫,手上冒出的也不是青黑焦烟,而是灰白的雾气。
她犹豫着往上爬去,确定身体能承受后,越爬越快。
是卓无傲在帮她,为了帮她,修为不高的卓无傲快耗尽灵气了!也因此难以掩藏灵气,被高有全发现!
侍立在韩泽熙旁边的高有全歪歪嘴,嘴角挑起阴狠弧度,延出一道灵气阻住卓无傲的灵气!
修为差距太大,卓无傲顿觉千钧之力压来,喉头一甜,连连喷出三口鲜血!
同时,没有灵气相护,乔夫人也惨叫几声,浑身冒烟,紧接着又燃起了火苗。
须臾之后,乔夫人身上火苗全熄,伤口还传来如泡在薄荷水中般的清凉感,她来不及思索为何会有这般变化,加速向前爬。
卓无傲也觉得压力骤减,凭熟悉的气息,他知道是龙啸风来帮他们了,眼中热泪不受控地如泉涌出。
高高苍穹之上,云海遮挡处,龙啸风正以瞒天皋传着灵气。
因瞒天皋的特殊功用,高有全一时没看出是谁在帮忙,阴鸷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所有人。
乔夫人顺利下了火山,欢呼声响彻云霄,纷纷说她定是身负奇冤,才会令炭火也不忍心烧。
整理一下全是血污和破洞的衣裤,才从容走向油锅,她是个讲究体面的人,如果要在这一关送命,也想让自己尽量体面些。
那油锅不是平常人家中炒菜的锅,是平底圆锅,直径约有一丈,当中盛满沸油。
在她踏上矮凳,即将跳入油锅的时候,高有全眼睛一眯,感应到空中有灵气波动。
所有人全神贯注在看下油锅,他也不用顾忌什么,飞身而出到了屋脊之上,向天亮出剔龙刮!
他和龙啸风修为接近,但龙啸风有仙法加持,所法力略高于他,但受仙法加持的同时要受天规约束,龙啸风不能随便插手凡间的事,否则会受惩,所以高有全敢直接挑衅。胜了很好,输了也能把事情闹大,让龙啸风受惩罚。
龙啸风微微蹙眉,没理高有全,在乔夫人跳下油锅的同时,延出灵气护住她。
剔龙刮斜横,狠狠朝龙啸风刮去,高有全不是要伤龙啸风,而是要阻断延出的灵气!
冷厉与柔和的灵气相斗,绞缠成气漩,空中形成一股小型龙卷风。
龙啸风不惧高有全,可这么斗起来,灵气被调开,如何能护着乔夫人?
延去护乔夫人的灵气越来越微弱,她身上也被烫出一个个燎泡!
龙啸风急得忍不住要现身与高有全斗法了,突然一道淡淡蓝光挡开了高有全的灵气!
蓝光来自于身后,但他知道那是师父晁玄同来助!
龙啸风得以全力护着乔夫人,等乔夫人出油锅后,他收回瞒天皋,激动地喊了一声:“师父……”
晁玄同没有应声,只留下一个模糊背影,消失在云海中。
高有全忿忿跺了两下脚,脚下瓦片皆起细细裂缝,但是没有碎,房屋主人等来年下雨,可得换瓦才行哦,被他踏上房顶,真是无妄之灾。
他飞身回茶楼,悄悄回到韩泽熙身边,陪皇上下楼去见乔夫人。
既已过关,当然要皇上亲自督审案件,他还不想失去这个大靠山,不会再闹妖蛾子。
那么,得让乔楚诗的案子审清,可是他才是杀孙展雕的真凶啊!以灵气化为慈和宝剑杀的,伤口当然与慈和宝剑刃口一致,如今怎么才能圆谎。(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四章 坏人与坏
十月初三,未时,刑部议事厅。韩泽熙戒谕和乔楚诗一案有关的官员,重审之时务必重证据、严审查、细推理,不可再出冤错。
然后,摆驾回宫,只等重审结果。告御状只是要引起天子重视、百姓关注,并不是让皇帝亲审。
到红墙之外,高有全弓身请求说:"奴才身体不适,能否恩准奴才暂歇半日?"
"看你脸色苍白泛青,是真不舒服,准了。嗯,不会是看了血淋淋的场面,给吓得吧!"韩泽熙神情轻松调侃,"也不怪你胆小,毕竟少了男人刚性儿。"
高有全讪讪一笑,退后离去,皇帝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被说了短处也不能顶嘴。可他退到拐角,转身飞入云端的时候,神色忽变凌厉,早晚要让韩泽熙这个大傻子气到吐血。
韩泽熙哪知道高有全脸色不好,是因与龙啸风他们斗输了?他今天很高兴,平时虽也掌握着生杀大权,可面对的奏折和呆板大臣,哪有今天这般可以断人生死的直接感受?
他让抬步辇的人径直往毓盛宫而去,要把身为天子的优越感提升到极致。
太阳在乌云中无力地穿行,光芒万丈照遍天下的威势不复存在,只有斑驳黄晕投射下来。
高有全在高宅后院落身下地,唤来一个仆人让茶儿来见。
此时才下午,唤茶儿来很不方便吧?仆人迟疑着。
高有全让他尽管去,只要不留什么他和茶儿暗中联系的实证把柄就好,至于风言风语,他还真不怕,因为那是颗迟早要抛。掉的棋子。
小半个时辰后,茶儿盈盈迈步入屋,取下头上白绒兜帽,朝他抿嘴一笑。
“朝我媚笑没用,今天找你有正事。”高有全摒退左右,关门肃色说。
茶儿问是何事,他竟讲了天庭有人暗助乔夫人过关的事,还让茶儿向曹备道透露天庭相助的事。
"这样的隐秘为什么要给他说?"茶儿不解地问。
“他是天庭安插的人,让他去报知天庭,查出那些人是谁。我懒得费力自己查,也不想得罪人。”高有全高深莫测笑着,手指轻叩木椅扶手。
他还有个理由没说,但怕自己说漏嘴,才以小动作提醒。他想把杀孙展雕、冤乔楚诗的事都往曹备道身上扯,那么得用别的事消耗曹备道精力才行,要陷害坏人可不容易。
茶儿点点头,准备立即去见曹备道,可高有全拦住她。
“不急,下午不是谈秘事的时候。再说他只是默许蒯丽儿窝藏你,说不清他真实态度,冒然去不好,或许你主动去找了,他马上抓你交官。”
听了这些,茶儿留下来,温柔地端茶递水伺候着。
见高有全总算得了空闲聊几句,不是拿她发泄完就撵走,她壮起胆说:“我最近靠一个小妹妹照顾着,她原本是蒯小姐的丫鬟,和我倒特别投缘。听她说,她非常仰慕你的风采,夸你杀伐果断有枭雄霸气。还说,还说,若你不是宫里的公公……”
“若我不是太监,她要以身相许,是不是?”
茶儿脸色微红,低下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你想不想见见她?是个娇小秀气的姑娘呢。”
确实有那么个丫鬟,也确实说过高有全是一代枭雄,但没有想过什么以身相许,茶儿故意把她的话往那方面引,是想让高有全收了那个丫鬟。
和高有全亲热太可怕了,没有欢愉,只有担心自己变紫黑干尸的恐惧。茶儿盼望有人来分担恐惧,不管后果会如何。
“啪……”
一声脆响,茶儿的脸立刻显出清晰五指印,疼得眼冒金星。
还以为能让高有全高兴,冷不防被他狠狠抽来一个耳光,打得茶儿耳朵里嗡嗡响,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眼泪不受控地大颗大颗滚落,茶儿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半晌后才听清声音。
“你安的什么心?把我当成蠢得要命的种马?还是想弄个奸细来害我?”
这一耳光把茶儿打懵了,听了这些责问后,她又明白过来。高有全的事有很多秘密,怎么能让普通丫鬟亲近?
想明白了,茶儿还得装不明白才行,要不然高有全更疑心是要蓄意害他。
“没有……那个小妹妹真的是家庭很普通的丫鬟,我是想让你身边多一个人伺候,哪怕你多宠她一点也没关系……”
“少给我装贤惠,我们是什么关系?最烦什么花花肠子都看透了,还虚伪讲为了对方着想的恶心家伙!"
茶儿成功把重点从安奸细移到装贤惠这个点上,暗舒一口气再说:“我们来往这么久,我看出来了,你对甘如菊多少还用了点心思,至今还偶尔想她呢。我想学她,想在你心里留个印象呀。”
"不许说男欢女爱的话题,更不许再提甘如菊。但也可以告诉你,要不是你比她更有用,绝对留她不留你!”高有全捏着茶儿的下巴,欣赏那嫩滑肌肤上的紫黑淤伤。
打得疼,这么捏着更疼,可高有全似乎很喜欢她忍疼的受折磨苦相,她也只能尽量不挣扎,免得引来更难忍的事。
高有全朝那五指印淤伤处吹了吹,凉凉如泉水流过,茶儿疼得轻了些。
他凑近茶儿,目光含了柔情,语气带了阴冷说:“不许提甘如菊,她是个可怜人,活得糊涂、死得糊涂。你呢,是块贱骨头,恨这个恨那个,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想攀高枝儿没攀上?今儿还添了一样贱,想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我为你着想,愿意让你收更多的美女,我还贱?”茶儿忍不住犟嘴,因为最烦别人说她贱。
“主动让男人去找别的女人还不贱?”
“怎么才不贱?像胡仙仙那样明明白白说不准男人纳妾,不准找野花?她如果不是有法力撑腰,只能被男人休掉!”
有闲心和茶儿争吵,一是得等晚上才安排去见曹备道的事,二是被韩泽熙说了没男人刚性,他拿茶儿撒气。
放开茶儿,高有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怪声笑说:“胡仙仙要被休?她是怕被休的人吗?估计还会嫌休书写得太慢!”
不怕被休,定是有很多喜欢的人等着吧?尽管茶儿一次次想靠自己做点什么,但她骨子里还是认为女人的底气来自于有男人爱着。她能想到的只是那些,当然也不去考虑尊严、自由、追求什么的了。
“你也喜欢她?”茶儿吃惊地盯着高有全。
高有全轻蔑斜她一眼:“说你贱还不服,脑子里只装着怎么讨男人高兴,哪个男的夸哪个女的一句,马上朝情爱上扯,除了情爱还懂什么?!你也是造过反的人啦,好歹多装点别的东西行不行?难怪你们那么快失败。”
很难受,这些话让茶儿难受得快窒息,一颗心碎成渣渣,可她还是执着问原因。
高有全转着手中茶杯,自傲浅笑:“我和她是一类人,同类才能懂得彼此欣赏。”
“嚯嚯,你们是一类人,一样的坏人!”茶儿擦了腮边泪,有那么一瞬真想死了算了,所以没顾忌吼了出来。
“坏?哈哈,说我床上坏?还是心肝坏?”
高有全兴奋地靠近茶儿,又捏起她的脸,吹了几口气,她脸上的红肿消了很多。
解开她外披的兜帽披风,只见素白的衣裙上织染朵朵嫩黄迎春花,衬得她越发娇美纤弱。
高有全轻抚她脸上淤伤,心头蹿过小小的悸动,不舒服又令人沉迷的感觉传来,这是很喜欢她这个模样啊。
伤,很美,如同最美的花瓣凋零在她脸上,高有全情不自禁俯身吻那带伤的脸。
茶儿浑身发颤,很害怕还要遭受凌虐,她的心揪紧,可高有全吻得很投入。
等高有全心满意足,又斜睨茶儿:“你恨我,是不是?我和胡仙仙是同类人,同样让人恨得牙痒痒,但你们拿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第一因为我们强大,第二因为我们不怕死,第三因为我们不恨别人!”
“不恨?你没有生过气?”茶儿曾以为自己够有心机,够狠心了,可接触到高有全后才懂得坏到极处已无法用坏来形容。
“生气不等于恨,一直恨一个人痛苦的是你自己而不是被恨的,而且即使对方死了也放不下恨。但是对一个人的行为生气,并想办法解决掉这个人,基本是处于理智状态,解决了也就了结了。”
茶儿睁大眼睛,无法理解他所说,他也不再解释,拉着茶儿往一个密室走。
他说还有空闲时间,今天茶儿又让他开心了,要让茶儿见识更好玩儿的东西。
密室中放着一些重要文书,但高有全不是展示这些,而是拧开书柜后的机关,进到暗洞。
暗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拉着茶儿前行,面对黑暗,茶儿只能信任那双带薄茧的手。
这双手曾带她踏进地狱,难道还要再去往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
前方现出一点微光,高有全的声音飘忽传来:“小时候,长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怕吃亏,很听话、很听话!”
“你不信?你去陵州城外高家村打听打听,一起长大的几个高家兄弟里边儿,我是不是最听话的?
“唔,忘了,你打听不到了,他们全死了!哈哈……
"唉呀,忘了告诉你,还有一些在恶鬼围村前出去了的没死呢。他们在别的村里安家了,还是让我给找到了,我带你见见他们!”(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五章 暗夜邪影
光,很亮的光,从黑暗里猛然见到亮光后,茶儿眼前反而模糊,眼睛也略微刺痛。
她用手捂了捂眼,忐忑想着会不会见到又脏又臭又血腥的景象,待适应光线后再睁开,远比她所想像的更诡异阴森。
金灿灿的金柱、金墙、金穹顶,穹顶上嵌着满天星一般的明珠,这是个地牢,金碧辉煌的地牢。
茶儿呼吸急促起来,脸色通红,不是因惊喜太激动了,是突然吸入让人不适的浓郁香气,这香气里又混着淡淡血腥气,她想屏住呼吸才憋成这样。
这古怪味道让茶儿难受,高有全却似乎很享受,他惬意地微眯了眯眼,朝地牢中间走去。
十几个老人被关在金地牢当中,各式各样的刑具比天牢刑房还多,但是比刑房干净多了,那些人也没有穿破烂囚衣,穿的是绫罗绸缎。
“放了我们!求求你放了我们……”他靠近一个老人,那个老人高声喊一句后又低声下气哀求着。
“求我?快一起求我呀!”高有全扬手高呼。
此起彼伏的乞求声传来,高有全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吸五石散过瘾,还过足了瘾般哆嗦一下。
茶儿弯着腰缩紧身体,她很害怕,那些被镣铐锁链囚住的人让她害怕,兴奋到癫狂的高有全更让她害怕!
“这么美的场景,你怎么不懂欣赏?”高有全看她像吓傻了的鹌鹑般缩着,怒吼一声。
茶儿连忙站直身体抬起头,朝四周望了望。为了少受折磨,她必须得顺着高有全,那个家伙不是坏人,根本不是人!
高有全稍微满意了点,发了一会儿疯之后,因还要让茶儿去见曹备道,终于回到地面。
乘着夜色,茶儿回了藏匿之地,再对蒯丽儿派来帮她的丫鬟说:“你家小姐与曹真人交好,是不是?我有要事见曹真人,请你禀告小姐。”
等蒯丽儿来见,茶儿只说事情是乔夫人能闯过三关的秘密,蒯丽儿也有几分好奇,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半老妇人怎么能熬过那般折磨?于是,带茶儿去了。
蒯丽儿常常夜会曹备道,没人查她,也没人多去怀疑别的。
到得齐真宫秘室,说了闯关秘密之后,蒯丽儿感到吃惊,她没想到会引来天庭神仙相助。
曹备道不惊讶,因为蒯丽儿手下虽有修行者,也学一些粗浅修炼方法,可终究对修行者的世界了解不多,他却深知天庭神仙也不过是更强大的生灵而已,并不是万事正确。
他平静一笑:"是高有全发现了隐情,对不对?让你来告诉我,只为了让我向天庭告状,查出那帮乔夫人闯关的神仙,对不对?"
茶儿扯起嘴角,算是笑着默认了,她只需传话,至于事情会不会照着高有全预想的方向发展就全看运气。
传完话,回到藏匿地,她忐忑等待着结果。
曹备道知道此事后,很快用秘术联系天庭,天帝暗中下令让属下追查到底是谁私自干扰人间审案。
要联系天庭,要等查探出的结果,曹备道有一天一夜足不出户,还不知道外面散布了很多针对他的谣言。
高有全拐着弯儿让曹备道去告状,这是借刀杀人,利用了曹备道;同时,还做了另一件把曹备道玩弄于股掌间的事。
散布谣言说曹备道因乔楚诗与程浩风交好,对他这个新任国师不敬,早有除掉乔楚诗的心。那么,这次乔楚诗入狱,肯定是曹备道陷害。
高有全又让刑部里听命于自己的人,说什么看出孙展雕所受的伤是灵气伤,请别的修行者前去验看,都指出是灵气所成伤,有可能是乔楚诗所杀,也有可能是另外的修行者幻出慈和宝剑所杀。
那么,修为能达到幻出与实物相同灵气物境界的人,已寥寥可数,在京城中有嫌疑的更少,其中又是曹备道嫌疑最大。
等曹备道忙完事情,得知了是晁玄同和龙啸风助乔夫人后,正算着怎么走下一步,利用此事对付程浩风呢,意外得知自己成了头号嫌疑人。
还来不及平息谣言,刑部传他去问讯,他只能配合着如实回答。
没法坐实曹备道有罪,又找不出能断清真相的铁证,迫于與论压力,刑部放乔楚诗出狱,曹备道的事也不了了之。
几天后,连乔且诗和孙展鸥也放了出去,审不明案情,又怕百姓骂,又怕出错被皇帝追责,他们用了荒诞理由结案。
他们说震惊朝野的串联大案是"小鳅攀诬大蟒",具体而言是各级小吏对乔且诗严加管束很不满,不满叠加又都故意出错漏,才让,乔且诗有一些污点。但法不责众,选一些言行极恶劣的小吏惩处,情节轻微的可以不予追究。
至于乔楚诗的杀人案,一定是天庭借她兄长遭难的事来考验她,所以那个孙展雕命中注定要横死,是被天杀!后来,乔夫人因要告御状,没有天庭守护是过不了关的。
乔家兄妹的民望一直高,孙展雕的行为也让人讨厌,百姓们居然认可了这种荒诞说法。
他们兄妹出狱,可受乔且诗贪腐案牵连的人反而没出狱。阮文月也是卓鹊村亲自出面,才带出监牢。
十月初八,没有背景的小吏和下层官员们一个接一个被杀,杀得午门外血染泥土变红。
这种糊涂案,稍微有些见识的平民也明白有很多隐情没审清楚,可韩泽熙懒得仔细过问。他答应过程浩风不伤他故友,也实现了老百姓盼着乔楚诗没事的愿望,真相如何不重要。
突然杀那么多人,寒风吹来浓烈血腥气,也许老天爷想掩盖那些丑恶,又下起了小雪。
恐惧而阴冷的气氛笼罩,入夜后更可怕,大人们战战兢兢,受了大人情绪影响,小孩儿也不敢夜哭。
茶儿和丫鬟闲聊着,托腮苦思,喃喃问:“灵气凝实成的刀剑杀了孙展雕,为什么高有全能预先弄清孙展雕是怎么死的?”
丫鬟张开嘴准备接话,忽然觉得背后骤起冷风,赶紧回头,是高有全来了。
她急忙跪下,茶儿呆呆看着高有全,也不惊恐也不惊喜。
“走,今天解决了不少钻进我眼里的沙子,带你去开心玩玩儿。”高有全拉她出门。
细嫩的手被高有全攥着,像被铁爪抓着,她小心翼翼陪笑着顺从地跟随。
又到了地底金牢,高有全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到了能开心玩耍的地方,他愉快笑着走向一个“半截人”。
那半截人的腿齐腿根而断,像木桩杵在一个精美绒毯上,腰被拴在身后金柱上,双手套着金链子。
高有全抓起一条细细短鞭,语气阴阴地问他:“说,全爷如今威不威风?”
“威风,威风,全爷威风……”
可这恭维的话没有让高有全高兴,狠狠抽了他胸膛一鞭子。
凄厉惨叫声在地牢里回荡,被抽后,他连看高有全也不敢看了。
看着他畏怯样子,高有全嫌弃地拍拍他的脸:“怕我?怕什么呢你?当年你不是说我笨,是个干不成大事的老实疙瘩吗?”
不敢再吱声,半截人闭上眼睛等死,其实等了很多次也没等来死去的解脱。
高有全对他没兴趣了,走向头顶只剩几根白发的瘦老头,举起的鞭子还没落下,瘦老头已高声求饶:“饶命,饶命啊……全爷饶了我这老废物吧!”
求饶没用,鞭打声还是传出,且接连不断传出,那个瘦老头连同别的囚徒都挨了打。
似乎打累了,高有全扔了鞭子,拥着茶儿斜躺到中间,金砖铺地很硌人,茶儿被硌疼了也不敢嚷嚷。
“看到了没有?一个个儿的只知道谁狠怕谁,谁能干舔谁,谁把他们打服了谁是大爷!没有一点骨气!”高有全看出茶儿被硌得难受了,神情更愉快了一些,指点江山似的指向地牢四周。
"嗯,他们是没骨气。”茶儿附和着。
“他们也很笨!我想看看有没有跟我一样隐忍的阴险小人,没有!有没有不畏强权的硬汉呢?更没有。啧,这个世界上像马烁那种明知道打不过还敢冲上去的傻倔驴都少了,别说有勇有谋懂反抗的,所以,人间英雄始终凤毛麟角。”
茶儿听着高有全似有理又似疯癫的话,努力让自己像个木头人不惹他生气,又反复想着怎样才能摆脱困境。
他们如在魔窟欢会,乔且诗和乔夫人在熬药,他们虽暂时平安,可乔且诗在狱中受凉生病,乔夫人闯关的外伤还没愈合。
得证无罪,受的伤害也补不回来了,所幸乔楚诗和那两个孩儿还好,他们也不怒不怨了。
十月初九,孙展鸥和孙怀让商量,准备送孙展雕回乡埋葬。
选好愿意运尸的车队,谈妥价钱后,已到黄昏与黑夜交替之时,孙展鸥匆匆回客栈。
一路上,他觉得有人跟踪,可又想不通为什么要跟踪他。虽然被释放,一直没有将他官复原职,政敌没必要再对付他!
若是要抢钱财,他也没钱了,他是被逮捕进京的,没带银两,这几天住客栈、买东西的钱全是兄长死前剩下的,为了办送灵柩回乡的事,已把钱花光,抢他也无用。
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往客栈走,得赶在宵禁前回客栈。
已看到客栈大门了,他忽然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因为已发现客栈外有人监视着客人进出。(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六章 绝杀诡计
冷寂长街,即将宵禁,夜风中只有孙展鸥瘦削的背影。
他推测跟踪监视的人全是冲着他来,怕回客栈连累孙怀让,慌乱朝着反方向走,不知不觉越走越僻静。
无星无月,看不清前路,偶尔一两家店门口挂有灯笼,稍微能照亮路了,可因灯笼纸已褪色,映出的光惨白,倒更人毛骨悚然。
感到夜色里有冰冷的眼睛在窥视,孙展鸥匆匆的脚步突然顿住,一团黑影猛地从脚边蹿了过去!他腿都软了!
“喵……喵呜……”
猫叫声传来,他心下一松,定睛看到一只黑猫跃上旁边墙头,黑猫融在黑夜里,只有那一双薄荷绿的眼睛闪着幽光。
一阵风来,路旁的梧桐树摇晃不停,梢头几片残存的黄叶飘下,落叶很不甘心,可仍在惊恐惶然中无奈飘落。
孙展鸥捂着胸口长呼出几口气,他身体向来病弱,入狱又受折磨,出狱后更加病弱,疾步快走这么久,已经是他咬牙拼命的力气了,再不歇歇,不被杀死也得被累死。
喘匀了气,他又思考起来,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目的何在?孙怀让没有牵扯什么恩怨,多半是针对自己,可一个丢官的瘦老汉有什么值得忌惮、值得算计的,要来跟踪监视?
想着事情,再迈步往前,可想不明白的问题太多,心中乱成一团,脚步也放慢了,背后传来凛冽劲风!心中警兆陡起,他本能地要加快脚步……
迟了,已经迟了!他的脚猛地往上提起,可还没有迈出去,喉间一点鲜血爆射,他被飞刀断喉!
他扭头寻找掠夺自己生命的人,要用最后的力气找到并记住那个暗杀者!
死也不能放过仇人!此时不能报仇,当鬼也要复仇!
他不想死!不知道侄儿在客栈安危如何,怎么放心去死?宜州衙内还有很多公务没有交接处理好,哪能卸下担子去死?读书学文,考功名皆为了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理想的终点还隔得那么远,怎么能这样就死?
有再多的不甘也没办法了,孙展鸥只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轮廓,眼睛便模糊了。
他用尽所有力气想看清楚,还是徒然,魂魄不由自主飘出,飘向远方,只有身体还立在一个僻静小巷的巷口。
极力睁大的眼珠快鼓出眼眶了,衬在蜡黄干瘦的脸上尤为怪异狰狞,但凶手不害怕,想想他生前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不忍看他死不瞑目,走过去想给他阖上双眼。
寒风呼啸,凶手刚一靠近孙展鸥,站立姿势的遗体猛然倒向凶手!
魂魄离体后,刚正之气还能支撑身体行动?没有勇气了,无法再甩飞刀第二次杀孙展鸥,凶手哆嗦着跪下!
“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呀!孙先生……”
没有回应,没有攻击,是风吹得遗体倒下来呀!
凶手擦擦冷汗,向遗体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远,暗下决心要金盆洗手。
客栈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不耐烦地张望,久久没有等来关于孙展鸥情况的信号,只能另派人去打探。
得知孙展鸥已死,杀手遁走了,马上安排杀害孙怀让!
两条人影飞檐走壁钻入孙怀让的房间,昏暗油灯下,孙怀让在一边看书,一边等叔叔归来。
叔叔深夜不归,窗外有行迹可疑的人活动,他已察觉危险,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这危险又因何而起。
灯焰忽闪一下,两条黑影欺近身旁,险况突来,孙怀让仍然镇定,靠着年少身形灵活,居然躲过刀锋剑刃!
少年书生怎能抵得过专门收割人命的杀手?但明知不敌,也不能坐以待毙,孙怀让顺手抄起木凳挡向砍来的刀剑!
刀砍断了木凳腿儿,同时剑斜刺向孙怀让咽喉处!挥动着只剩半截的木凳,他挡得剑尖偏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偏差,剑尖刺到他颈上戴的银链,瞬间银色光芒笼罩他全身!
银芒刺眼,两个杀手暂停进攻,再寻机会攻他其它部位。
孙怀让心中灵光闪过,这银链是串避灾符银锁的,是当初程浩风所赠,只刺到银链已显露威力,这银锁定能救命!
想到了,立即开始做,孙怀让扯开前襟,露出刻有避灾符的银锁,无畏地看向两个杀手。
眨眼之后,刀剑再次劈刺向他,这一次还没有对他造成威胁呢,银锁已经放光保护!
银光刺眼,两个杀手无法忍着刺眼的痛感继续攻击,他们接连几次失败,互看一下交换眼神后,一起闭着眼睛朝孙怀让再攻过去。
闭眼也无用,刀剑到了一定位置时不得寸进,无论如何也伤害不到孙怀让。
他们千方百计想杀人完成任务,但杀不了;孙怀让怕逃出去会引来更多追杀,担心银锁抵挡不住过强的攻击,只能慢慢周旋着苦想脱身之计。
他心中暗说:程叔叔,你给我取名用了"德怀天下,礼让万邦"的意思,这银锁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赠送,不可能让我这样莫名其妙丧命吧?
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处于巨大压力下,他身心俱疲,快要失去求生的动力了!
屋内忽然又冷了几分,窗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冰花,紧接着一根冰刺旋转飞射而入!
“咻……”
晶莹剔透的冰刺扎进了持刀杀手的心窝,又带着殷红血珠飞出,再扎进了持剑杀手的胸膛,这个过程快得无法形容,只见血珠连连喷出,连成一串!
两个杀手倒地,窗口飞入颀长的浅蓝身影,那人所穿蓝袍之上有银线所绣海涛暗纹,落在孙怀让眼中如银色星光。
“程叔叔……”惊喜的呼唤中带了哭腔。
程浩风微颔首,挥出灵气弹开透明隐含墨色的光罩,将孙怀让罩在其中:“我来迟一步,你叔叔已遇难。请节哀,定为你们讨还公道!”
孙怀让听话地点点头,突然发生太多事,来不及细想,只能尽量稳住情绪。
见他表现沉稳,程浩风再飞出去,左右看几眼,辨出那两个杀手的同伙,手腕一翻,延出一道灵气将其中一个人抓举起来。
被无形灵气举到半空,那人还能强装镇定,一双小眼审视着程浩风。
“谁派你们来杀孙家叔侄?”
没有问出答案,能派来搞暗杀的人也不会太胆小。
程浩风一点一点加大力量,威胁他再不说实话,就打得他魂飞魄散,若说了实话,立刻放了他。
挣扎一阵,求生欲最后还是抵过对主子的忠诚,那人讲出是高有全派他们来斩草除根。
程浩风将他重重抛在地上,扯开夜行衣,看到里面穿的短衫绣有金线鳄鱼,那是高有全所蓄死士用的徽标,相信了他说的。
怒意难遏,程浩风迅疾飞到高宅,而高有全恰巧在书房看各处报来的消息。
脊梁陡起寒意,高有全急忙召出从龙金拂,金色拂丝漫卷而起,彻骨寒冷通过拂丝传向了拂柄,再传遍全身。
还没有看清来袭者的面容,但他知道是程浩风袭击他!
森然杀意漫开,高有全急引寒气入从龙金拂,护住自己身体少受侵蚀,再收起从龙金拂,召御剔龙刮抵挡!
完成这些动作,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程浩风的墨冰剑已堪堪逼近他心窝!
硬生生扛住血液要凝固般的僵冷感,高有全以剔龙刮架住墨冰剑,将剑尖卡在剔龙刮两片刃口的缝隙中。
“你疯了?杀了我会破坏势力平衡!”他修为略低于程浩风,不愿正面硬拼。
墨冰剑灵气光爆射,程浩风猛抽剑而出,再怒吼着劈向他鼻子:“破坏平衡又如何?法朝早晚要衰亡!”
高有全挥舞着剔龙刮接连倒退,他尽量避免打斗,可程浩风不停快攻。
“砰……啪啪……”
书案破碎,木屑四散;书本横飞,纸屑如雪;墙倒屋塌,瓦砾乱坠!
借着混乱掩护,高有全见程浩风攻击略慢,急切高喊:“停手!停!你杀了我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法朝提前陷入战乱!”
“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亲朋故旧枉死!天下大乱又如何?长痛不如短痛!”
高宅有不少护院,但他们只能远远观望,烟尘弥漫中只能看见两个光团飞旋,连招式也看不清,当然帮不上忙。
高有全暗责自己养了一帮没用的废物,飞身扑到他们当中!
正看得快呆了,高有全突然冲来,护院们一时竟忘了要保护他,只顾哇哇怪叫着乱跑。
程浩风挥剑追击,但减弱了攻击力度,尽管已被天庭视为邪魔,他还是本能地遵守不得随意杀害凡人的规条。
高有全趁机大声说:“不要怪我整你那些朋友!乔且诗他们一直不肯放权,还处处和我做对,只能扳倒他们。”
“为了争权夺利,你杀了已经丢官的落魄孙展鸥,还要杀没有参与朝争的无辜孙怀让,狡辩什么?是你先破坏势力平衡!”
灵气鼓荡,程浩风周身形成无形气浪,烟尘全被荡开,他纤尘不染,对于灰头土脸的高有全他们更具有强大威压。
那些护院们忍不住跪地求饶,但高有全却傻了般大笑起来:“哈哈,你不能杀我!你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吧?”
程浩风左脸颊朝上扯扯,他不信高有全的话,但神情又显出一丝疑惑。
高有全拉了一个护院挡在身前,语速很快地说:“我没派人去杀孙展鸥和孙怀让!正忙着接管乔且诗的势力,没空去杀小鱼小虾。他们又挡不了我的路,怎么可能对他们赶尽杀绝?”(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六章 险中求利
越是坏的人越懂权衡利弊,没有利益的事,高有全怎么会去做?
墨冰剑还横在身前,但程浩风的杀气已减弱很多,静静站立着等高有全做进一步解释。
沉默片刻,高有全松手让抓着的护院走开,又让别的护院都退开几步,而后微眯双眼凝出一道黑色龙影。
龙影盘绕着高有全的身体,如无形的墨汁在勾勒晕染,只是虚影,可狂霸龙气尽显无余。
程浩风的神色渐渐凝重,那是黑龙的龙气!臧玄蛟的龙气已和高有全相融了。
从发现高有全去墓底龙坑有目的后,他已料到高有全不畏艰辛所做的一切和臧玄蛟有关,但没料到臧玄蛟的龙气已经可以外显。
看着他诧异又忧虑的样子,高有全显出几分得色:“你其实一直没弄清你自己是什么立场,对不对?都说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苍生,可你终究不忍心对天地苍生不闻不问,你先冷静冷静,仔细想想,你此时若杀我,会发生什么状况?”
如果高有全只是个弄权的太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但他敢亮明与臧玄蛟联系紧密,定还有隐藏的更大实力。程浩风长吁一口气,墨冰剑的灵气光波不再闪耀。
“我还知道你和我师祖当年早已立约,你能答应放了我师祖,是你有赢的把握,有信心守约的同时又能拯救天下苍生,我推测得不错吧?”围绕高有全身体的龙影渐淡,他惨白的脸色也恢复正常。
召唤臧玄蛟的龙影极为耗灵气,还提前暴露实力,如果不是还不能与程浩风彻底闹翻,高有全不会这么做。因此震慑一下就好,没必要久耗。
程浩风将墨冰剑收进袖里乾坤中:“我当年是有赢的把握,不过没考虑过什么天下苍生。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以苍生为念,你少把这些当我的软肋。"
危险解除,高有全挤眉弄眼一笑:“哦?不以苍生为念?你不再步步紧逼,只是不想被人当枪使?”
程浩风垂眸不答,飞身入云而去,好一会儿后才以灵力传音来:“暂饶你一命!速速查清是谁要杀孙家叔侄。”
卯时初,东方亮起一线橙黄的光,像是把黑色天幕撕裂开缝隙,快要天明,温暖的太阳遮也遮不住。
御风而行,似是心境平和,可高有全问的那些话已搅乱了程浩风的心,他深觉没了情丝后越发看不清自己,为何要为孙家叔侄的事发怒起杀心?
说需要控制法朝,不让法朝偏离掌握很牵强,他已不需要从中获得什么资源,为什么接到灵符还心急如焚赶来?
与孙怀让只是萍水相逢结的缘,看他遭殃却是如见子侄受伤害般难受,没有情丝还更爱打抱不平了呢。或许是对他太信赖,无论他如何变,孙怀让他们总相信他是好人,自己所做是对那份信任的回报。
思绪纷乱,很快又到达目的地,程浩风抛开种种杂念,专心安排接下来的事。
先去客栈接了孙怀让,又和他一起去找谢作根和谢素芳,再让他们一家人收拾行李,带他们去往陵州。
他们已经被动涉入争斗,在京城很不安全,胡勇刚、泥蛋儿和高有宝等等人已在陵州有比较稳固势力,不管谁要动这些人总还得多掂量几下,到陵州安家相对稳妥些。
在程浩风与高有全打斗,又安置孙怀让一家的同时,曹备道在房里自斟自饮,惬意享受阴谋得逞的舒爽。
银筷拈起油亮泛红的薄薄鹿肉片,在烛火前晃晃,色泽更鲜亮,格外勾人食欲。
曹备道兴奋送肉片入嘴,细嚼慢咽着想:高有全你当我是傻子吗?趁我去天庭告状,你把乔楚诗受冤的事全推在我身上,阴险!哼,反正查无实据,没谁来,抓我。也懒得去浪费时间辩驳,你敢阴我,那我也阴你!
精神和味蕾得到双重满足,曹备道咽完肉片,又抿了一口酒,继续想着:富贵险中求,修为仙位也得险中求,该搏一回,不能总是被动在夹缝里求生存了。
酒带了说不出的快意,曹备道再饮一大口,醇香美酒在舌尖打个旋儿,他脑海中冒出更多只能想不能说的话:程浩风,我可一直没和你正式翻脸,是你总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才会拿你的故友开刀!
呵,我曹备道被利用了,岂会罢休?那些杀手真是高有全属下,可听命于我行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鬼不肯推,那肯定是用的钱还不够多。你们查吧,查了也没法证明与我有关……
思维突然一滞,筷子也一顿,他想到了,以高有全和程浩风的才智,多半能很快发觉中了计,也应该能很快查到是在他用计,他们来质问时要怎么应付?
都是做的暗事,他们不会去报官,只怕他们会动手杀自己。
曹备道的脑筋转得很快,不多时已想出,如果高有全来了,有他不少把柄,这事容易抹过去;如果程浩风来了,那得小心应付,也不知晁玄同和龙啸风暗助乔夫人闯关算不算犯错,能否当威胁程浩风的把柄?
他不怕朝争,他没有软肋,蒯丽儿实力不弱,不容易被抓,即或用蒯丽儿要挟他,也能很明确要选放弃蒯丽儿,去实现自己的志向。
反复斟酌,他没有软肋,可有突破点,他的哥哥曹松楼不似有他那么多阴谋诡计,会不会被人利用来整他?
要整他,那是个突破点,还没平息的案件纷争里,孙展雕成了孙展鸥的突破点,并用孙展鸥牵连上了乔且诗,他不能有任何突破点让别人利用,要尽快让曹松楼快辞官回乡才行。
十月十二傍晚,曹备道从空中落身于皖州府衙后院。
他披着黑鹤羽大氅,细长凤眼蕴着精光,贵气逼人,仙气逸然,只可崇敬仰望,不可亲近说笑。
见他迈步走来,可能是亲哥哥太熟悉彼此,曹松楼无视他的贵气、仙气,笑呵呵打招呼,熏得灰黑的手递来个东西:“回来得正好,刚烤好的红薯,呶,给你。”
“这……我正在辟谷,不吃烟火之食。”曹备道不想吃,又怕伤了哥哥的面子,找了个借口。
“辟谷?嫌弃吃番薯吧?”曹松楼收回手,也没再劝兄弟吃,自顾自地啃起来。
多年为官,曹松楼没积下多少官威,皱纹倒是积下很多,加上花白胡子、花白头发,不似年轻时古板严厉,显得和蔼憨厚。
啃了半个番薯,聊了几句闲话,曹松楼打量着曹备道:“无肉令人瘦,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吃长斋不沾荤腥?这会儿又还说什么辟谷不吃不喝,小身板的人哪扛得住?”
“我是浊气除尽,自然身轻如燕没有赘肉。”
“我可不信你那些玄玄乎乎的话,自己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你抓只鸡来炖。”
说做就做,曹松楼走出屋子绕过几丛黄杨,在院墙边蹲下。那里有个鸡窝,他半开栅栏抓鸡。
抓到了,可关栅栏时怕余下的鸡跑出来,他有些手忙脚乱,抓出的那只鸡半飞半跳着逃走。
曹松楼弯着腰跑来跑去,追了几圈也没逮着鸡,那场面很滑稽,又很温馨。
曹备道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的童年时光,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人,活生生的人,不只为了争权夺利存在。
后来,还是他用法术帮哥哥抓了鸡,曹松楼竖大拇指夸他能干,又兴冲冲往厨房去了。
“你嫂子和侄女儿去她大姨家玩儿,怕她们娘儿俩路上不安全,我让厨房的王妈和赶车的老张都跟去了。
"嘿,偏巧,老李和老刘家里又有事告假了,今天只能我下厨了。
"也别担心吃不着好吃的,我很久没做菜,只是手脚慢了,手艺还是没退步的,多等等就行。”
听着他唠唠叨叨说些琐事,曹备道暗思这么淡泊朴实的哥哥,多半能同意告老还乡,也不用担心他不同意而为难。
“大哥,你不像个知府,像个老农了,是看淡了名利?准备告老还乡?”
“等两年是要辞官安度晚年的,眼下还不行。朝中奸臣当道,我等士子要报效朝廷,铲除邪佞,直谏圣上,不能只顾自己安逸。”
曹松楼说这话时还拴着围腰,拿着菜刀,肃穆神情与外在模样一点不搭。曹备道侧开头,脚在门口轻蹭了蹭。
看他这般,曹松楼放下菜刀走到门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出口?你小时候不好意思说什么,就这么蹭地的。”
提起往事,血浓于水的亲情感动得曹备道心中涌起暖流,诚恳道:“哥,辞官回乡吧,这朝中争斗会越来越激烈,我怕你受伤害。”
“我知道,可眼下还不行,等这件大事办完再辞官。”
“什么大事?”曹备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谆是我皖州子弟,他要弹劾高有全,各地官员和乡绅联名支持,我也参与了,不看着高有全倒台,我不会辞官。”
曹备道低声问:“联名支持杜谆弹劾高有全,奏书已经递交上去了?”
曹松楼点头默认,于他而言那是一件神圣大事,并觉得身为国师的弟弟会赞同他所做。
可曹备道一点也不赞同,满满的厌恶感淹没了刚唤醒的血脉亲情,声音发寒问道:“你一个地方官,掺和权力中心的争斗干什么?那奏折上你是只联名表示支持杜谆,还是以你个人名义写有参政意见?”(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七章 险中求利
越是坏的人越懂权衡利弊,没有利益的事,高有全怎么会去做?
墨冰剑还横在身前,但程浩风的杀气已减弱很多,静静站立着等高有全做进一步解释。
沉默片刻,高有全松手让抓着的护院走开,又让别的护院都退开几步,而后微眯双眼凝出一道黑色龙影。
龙影盘绕着高有全的身体,如无形的墨汁在勾勒晕染,只是虚影,可狂霸龙气尽显无余。
程浩风的神色渐渐凝重,那是黑龙的龙气!臧玄蛟的龙气已和高有全相融了。
从发现高有全去墓底龙坑有目的后,他已料到高有全不畏艰辛所做的一切和臧玄蛟有关,但没料到臧玄蛟的龙气已经可以外显。
看着他诧异又忧虑的样子,高有全显出几分得色:“你其实一直没弄清你自己是什么立场,对不对?都说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苍生,可你终究不忍心对天地苍生不闻不问,你先冷静冷静,仔细想想,你此时若杀我,会发生什么状况?”
如果高有全只是个弄权的太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但他敢亮明与臧玄蛟联系紧密,定还有隐藏的更大实力。程浩风长吁一口气,墨冰剑的灵气光波不再闪耀。
“我还知道你和我师祖当年早已立约,你能答应放了我师祖,是你有赢的把握,有信心守约的同时又能拯救天下苍生,我推测得不错吧?”围绕高有全身体的龙影渐淡,他惨白的脸色也恢复正常。
召唤臧玄蛟的龙影极为耗灵气,还提前暴露实力,如果不是还不能与程浩风彻底闹翻,高有全不会这么做。因此震慑一下就好,没必要久耗。
程浩风将墨冰剑收进袖里乾坤中:“我当年是有赢的把握,不过没考虑过什么天下苍生。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以苍生为念,你少把这些当我的软肋。"
危险解除,高有全挤眉弄眼一笑:“哦?不以苍生为念?你不再步步紧逼,只是不想被人当枪使?”
程浩风垂眸不答,飞身入云而去,好一会儿后才以灵力传音来:“暂饶你一命!速速查清是谁要杀孙家叔侄。”
卯时初,东方亮起一线橙黄的光,像是把黑色天幕撕裂开缝隙,快要天明,温暖的太阳遮也遮不住。
御风而行,似是心境平和,可高有全问的那些话已搅乱了程浩风的心,他深觉没了情丝后越发看不清自己,为何要为孙家叔侄的事发怒起杀心?
说需要控制法朝,不让法朝偏离掌握很牵强,他已不需要从中获得什么资源,为什么接到灵符还心急如焚赶来?
与孙怀让只是萍水相逢结的缘,看他遭殃却是如见子侄受伤害般难受,没有情丝还更爱打抱不平了呢。或许是对他太信赖,无论他如何变,孙怀让他们总相信他是好人,自己所做是对那份信任的回报。
思绪纷乱,很快又到达目的地,程浩风抛开种种杂念,专心安排接下来的事。
先去客栈接了孙怀让,又和他一起去找谢作根和谢素芳,再让他们一家人收拾行李,带他们去往陵州。
他们已经被动涉入争斗,在京城很不安全,胡勇刚、泥蛋儿和高有宝等等人已在陵州有比较稳固势力,不管谁要动这些人总还得多掂量几下,到陵州安家相对稳妥些。
在程浩风与高有全打斗,又安置孙怀让一家的同时,曹备道在房里自斟自饮,惬意享受阴谋得逞的舒爽。
银筷拈起油亮泛红的薄薄鹿肉片,在烛火前晃晃,色泽更鲜亮,格外勾人食欲。
曹备道兴奋送肉片入嘴,细嚼慢咽着想:高有全你当我是傻子吗?趁我去天庭告状,你把乔楚诗受冤的事全推在我身上,阴险!哼,反正查无实据,没谁来,抓我。也懒得去浪费时间辩驳,你敢阴我,那我也阴你!
精神和味蕾得到双重满足,曹备道咽完肉片,又抿了一口酒,继续想着:富贵险中求,修为仙位也得险中求,该搏一回,不能总是被动在夹缝里求生存了。
酒带了说不出的快意,曹备道再饮一大口,醇香美酒在舌尖打个旋儿,他脑海中冒出更多只能想不能说的话:程浩风,我可一直没和你正式翻脸,是你总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才会拿你的故友开刀!
呵,我曹备道被利用了,岂会罢休?那些杀手真是高有全属下,可听命于我行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鬼不肯推,那肯定是用的钱还不够多。你们查吧,查了也没法证明与我有关……
思维突然一滞,筷子也一顿,他想到了,以高有全和程浩风的才智,多半能很快发觉中了计,也应该能很快查到是在他用计,他们来质问时要怎么应付?
都是做的暗事,他们不会去报官,只怕他们会动手杀自己。
曹备道的脑筋转得很快,不多时已想出,如果高有全来了,有他不少把柄,这事容易抹过去;如果程浩风来了,那得小心应付,也不知晁玄同和龙啸风暗助乔夫人闯关算不算犯错,能否当威胁程浩风的把柄?
他不怕朝争,他没有软肋,蒯丽儿实力不弱,不容易被抓,即或用蒯丽儿要挟他,也能很明确要选放弃蒯丽儿,去实现自己的志向。
反复斟酌,他没有软肋,可有突破点,他的哥哥曹松楼不似有他那么多阴谋诡计,会不会被人利用来整他?
要整他,那是个突破点,还没平息的案件纷争里,孙展雕成了孙展鸥的突破点,并用孙展鸥牵连上了乔且诗,他不能有任何突破点让别人利用,要尽快让曹松楼快辞官回乡才行。
十月十二傍晚,曹备道从空中落身于皖州府衙后院。
他披着黑鹤羽大氅,细长凤眼蕴着精光,贵气逼人,仙气逸然,只可崇敬仰望,不可亲近说笑。
见他迈步走来,可能是亲哥哥太熟悉彼此,曹松楼无视他的贵气、仙气,笑呵呵打招呼,熏得灰黑的手递来个东西:“回来得正好,刚烤好的红薯,呶,给你。”
“这……我正在辟谷,不吃烟火之食。”曹备道不想吃,又怕伤了哥哥的面子,找了个借口。
“辟谷?嫌弃吃番薯吧?”曹松楼收回手,也没再劝兄弟吃,自顾自地啃起来。
多年为官,曹松楼没积下多少官威,皱纹倒是积下很多,加上花白胡子、花白头发,不似年轻时古板严厉,显得和蔼憨厚。
啃了半个番薯,聊了几句闲话,曹松楼打量着曹备道:“无肉令人瘦,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吃长斋不沾荤腥?这会儿又还说什么辟谷不吃不喝,小身板的人哪扛得住?”
“我是浊气除尽,自然身轻如燕没有赘肉。”
“我可不信你那些玄玄乎乎的话,自己坐着等会儿,我去给你抓只鸡来炖。”
说做就做,曹松楼走出屋子绕过几丛黄杨,在院墙边蹲下。那里有个鸡窝,他半开栅栏抓鸡。
抓到了,可关栅栏时怕余下的鸡跑出来,他有些手忙脚乱,抓出的那只鸡半飞半跳着逃走。
曹松楼弯着腰跑来跑去,追了几圈也没逮着鸡,那场面很滑稽,又很温馨。
曹备道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的童年时光,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人,活生生的人,不只为了争权夺利存在。
后来,还是他用法术帮哥哥抓了鸡,曹松楼竖大拇指夸他能干,又兴冲冲往厨房去了。
“你嫂子和侄女儿去她大姨家玩儿,怕她们娘儿俩路上不安全,我让厨房的王妈和赶车的老张都跟去了。
"嘿,偏巧,老李和老刘家里又有事告假了,今天只能我下厨了。
"也别担心吃不着好吃的,我很久没做菜,只是手脚慢了,手艺还是没退步的,多等等就行。”
听着他唠唠叨叨说些琐事,曹备道暗思这么淡泊朴实的哥哥,多半能同意告老还乡,也不用担心他不同意而为难。
“大哥,你不像个知府,像个老农了,是看淡了名利?准备告老还乡?”
“等两年是要辞官安度晚年的,眼下还不行。朝中奸臣当道,我等士子要报效朝廷,铲除邪佞,直谏圣上,不能只顾自己安逸。”
曹松楼说这话时还拴着围腰,拿着菜刀,肃穆神情与外在模样一点不搭。曹备道侧开头,脚在门口轻蹭了蹭。
看他这般,曹松楼放下菜刀走到门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出口?你小时候不好意思说什么,就这么蹭地的。”
提起往事,血浓于水的亲情感动得曹备道心中涌起暖流,诚恳道:“哥,辞官回乡吧,这朝中争斗会越来越激烈,我怕你受伤害。”
“我知道,可眼下还不行,等这件大事办完再辞官。”
“什么大事?”曹备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谆是我皖州子弟,他要弹劾高有全,各地官员和乡绅联名支持,我也参与了,不看着高有全倒台,我不会辞官。”
曹备道低声问:“联名支持杜谆弹劾高有全,奏书已经递交上去了?”
曹松楼点头默认,于他而言那是一件神圣大事,并觉得身为国师的弟弟会赞同他所做。
可曹备道一点也不赞同,满满的厌恶感淹没了刚唤醒的血脉亲情,声音发寒问道:“你一个地方官,掺和权力中心的争斗干什么?那奏折上你是只联名表示支持杜谆,还是以你个人名义写有参政意见?”(未完待续)
五十五 慈恩难报
胡仙仙住于后山洞窟,程浩风住在后院中他当年曾住的屋子,他们隔得不远却各自修行,全当对方不存在。
胡仙仙每月会下山到山下村子换些油盐酱醋,她并不是非得吃烟火之食,她是怕自己会忘了怎么说话。
她自小生活在喧闹的市井当中,这种清寂的苦修日子她起初很不习惯。打坐的时候,她总是无法静心,要么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要么就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山里的各种景致。
程浩风除了每日去大殿给祖师上香,就在房中打坐,读经。偶尔会在后院练剑,但是一直不曾出过云华观。
有一天,胡仙仙走到镇龙囚玄阵旁,百无聊赖的看着阵法图案。这处阵法已废,看不到白回风所存记忆中那灵气波涌而形成的彩光绚烂。只有一些很古怪的石刻图案,排列成圆形,环绕着当中的一块黑色大石头。
那些图案都有一丈方圆,应该是就着山体的本来岩石雕凿而成。那个黑色的大石头是不太规则的圆形,大小约有五丈见方。这个黑色大石头的材质和周围其他岩石完全不同,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嵌入山体的。
胡仙仙飞掠到那黑色大石头上,来回走了几圈。感觉这黑石头除了气息沉滞,有些像磁石之外,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她不明白,这个阵到底是怎么困住黑龙的。
猜来猜去猜不出合理答案,胡仙仙郁闷地想,难道阵法是幌子,黑龙其实是被着黑石头压在这里的?
自那以后,胡仙仙就常来琢磨镇龙囚玄阵,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为了看懂那些古怪图案,她也开始认真读经书。打坐的时候,她也能静下心来。
山中岁月不知年,从夏至秋,从秋到冬,又是冬去春来。这一天胡仙仙看着山中野花烂漫,想着程浩风一个人闷在后院里可能身上都要长霉了,就去采些花准备送给程浩风。
胡仙仙哼着歌,选摘着颜色鲜艳的山花,她的心情如这春光明媚。当她捧着一大束花往后院走去,走到一半路程却顿住脚步。
她想起白回风喜欢在春天采些山花插入瓷瓶中,摆放在程浩风房间。胡仙仙扔了花,她不想做和白回风同样的事,她知道那样不但不会让程浩风感动反而会惹来他的冷嘲热讽。
胡仙仙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胡仙仙,你要记住,你应该静心修行而不是做些杂事。”
她仍是过着练功,下山换些日用杂物,偶尔去看看镇龙囚玄阵的枯燥日子。
她看着镇龙囚玄阵外圆的那一圈图案,越看越觉得像十二生肖。只是图案用的是圆雕技法,线条圆润流畅,很优美,却不够写实。
这些年来,此处无人修整,图案上长了不少青苔,更加显得模糊不清。胡仙仙是看其中有幅图,刻得很像兔子,才猜这些石刻是刻着十二生肖。
觉出图案是十二生肖后,胡仙仙仔细看那些图案,慢慢分辨出哪幅图是刻的那种生肖。
一确定那些图案所刻何物之后,胡仙仙又疑惑了,为什么要刻这些生肖呢?难道指望它们镇压黑龙?
有一天,胡仙仙飞掠到半空看那排成圆形的图案,看着看着就觉得那只猪的图案特别眼熟。不是这图案眼熟,而是和这图案很像的一个什么物件让她眼熟。
她想了很久没想起来,在落地之后,准备练剑的时候,一下子想起来。那只猪的图案很像慧心玉剑啊!
只是呢,慧心玉剑略显圆钝的刃口被雕成了猪嘴的形状。扁圆的剑身就是猪身,剑柄就是猪尾。
雕刻之人再给这“慧心玉剑猪”点上眼睛,安上四肢,就成了很怪异的图案。
胡仙仙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想错,就再去瞧其他图案。
一瞧之下,就知道自己想对了。
镇煞令本是一面略呈梯形的令牌,被绘成牛头的样子,添上牛角,真有些像牛。
瞒天皋本是一块黑色的尖圆石头,下面圆的部分刻成虎头,上面尖的部分刻上一个王字,再添上一对虎耳,就成了一只老虎样子。
一元浑真簪比凡俗所用的簪子要长些,簪头也要更大些。簪头被刻成鼠头、鼠身的样子,长长的簪尾就是鼠尾。
紫星芷梦箫被扭弯刻成了蛇的模样,幸好只是微微蜿蜒的蛇,要是蟠曲起来的蛇,胡仙仙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是紫星芷梦箫。
红雪拂尘的柄刻成了猴头,拂丝则成了卷曲的猴尾。
紫芝莲灯的样子本来是三个紫色灵芝形的玉石围合成个灯座,灯座上有个莲瓣形的宫灯状红宝石。这里的图案上,红莲灯成了狗头,紫芝台成了蹲坐的狗身。
寒月芷梦琴雕成了羊的形状,这琴的琴身本来就有个略突出的弯角,雕刻之人就将这个弯度刻成羊角。
若虚凝露是水滴状的水晶球,刻画的时候加上一对长耳朵就很像兔头。
雾隐无隙网不似一般渔网以圆形为多,是方形的,长方的网就被雕成马的身体。
念力玉如意和常见的如意形状并无二致,在此处,如意云头就刻成龙头,如意柄就刻成龙身。
风流金波鉴就是一面圆镜,圆形的镜身一半刻成昂起的鸡??头,一半刻为翘起的鸡尾。
胡仙仙在想为何没有锁心玉瓶呢?早有预兆,锁心玉瓶会碎裂么?十二神器正好对应十二生肖,锁心玉瓶真是多余。
胡仙仙怅然叹着,难怪要集齐神器才能重建镇龙囚玄阵,原来这阵法有对应图案,到时只要将神器放入对应图案就行了吧?
但是,锁心玉瓶就不需要了吗?
转眼又是夏去秋来,胡仙仙已能将指诀、咒语、意念,同时施展而不会觉得手忙脚乱。她这段时日主要在后山练剑,她和慧心玉剑还不能心意相通,达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胡仙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慧心玉剑在山林间穿梭。此时遍野山花已结出满山野果,那些或红或橙的野果比花朵更诱人——因花朵只能看不能吃,这些果子是又好看又好吃。
胡仙仙御使慧心玉剑摘下高枝上受阳光照耀最多,因而最甜的果子。胡仙仙能感觉到慧心玉剑很乐意做这样的事,这剑和胡仙仙都觉得摘果子比斩杀敌人更让人愉悦。
一声怒喝把正享受着甜美果子的胡仙仙惊了一跳。
“用仙家法宝摘野果?你怎能如此暴殄天物?”
胡仙仙没回头,她知道是程浩风。她心想还好这个程浩风没生出霉,终于肯出来透气了。
她拈起两个野柿子,往后抛去:“这野柿子看着小,倒是甜得很。你尝尝。”
程浩风凝出一道气屏将野柿子挡了回去,野柿子掉在胡仙仙面前摔得稀烂。
胡仙仙“噌”的立起身,实在难以压制心头怒火:“在你眼里仙家法宝就该珍惜,这些野花野果就该轻贱?你可是修道的人,你不明白世间万物都是天地灵气所聚,都该珍惜?”
程浩风冷冷说:“不可理喻。”说罢就拂袖而去。
胡仙仙冲着他的背影大嚷:“你才是让人不可理喻!”嚷罢又想起怎么忘了问程浩风为何主动来后山。
胡仙仙朝后院走去,院中不见程浩风却见秦沐风在他以前住的房间外出神。胡仙仙笑向他打招呼:“秦道长来祭拜祖师?”
秦沐风颔首:“胡姑娘,我来请你和三师兄参加我和芷君的婚礼。”
胡仙仙见秦沐风面容憔悴已感诧异,听他这话更觉不妥,“你和婉芷在去年春天不就该成亲了?”
秦沐风轻叹:“说来话长,路上再细说。”
这时程浩风背着个小包袱从房里出来:“快些出发,别在这儿扯闲话。”
胡仙仙不悦地说:“你怎么在后山不告诉我要赴婚宴?你倒准备了行李,我什么都没带。”
程浩风径直朝外走,淡淡而言:“我带的是药,不是行李。我等闲云野鹤之人,何需带行李?”
胡仙仙无奈的随他们往外走,经过大殿祖师像的时候,秦沐风“扑嗵”跪倒。胡仙仙和程浩风也停下来,向祖师跪拜告辞。
胡仙仙和程浩风向祖师像辞行都是一跪而起,秦沐风跪着虔诚祷告。
“祖师在上,不肖弟子秦沐风恳求祖师宽宥芷君,让芷君能有一世安好。秦沐风愿承担所有罪责,恳求祖师悲悯,赐我与芷君一世美满。”
秦沐风祷告完毕,向祖师像磕头,一连磕头九次,起身时额头都已磕破。
胡仙仙看着秦沐风渗血的额头,又是感动又是疑惑又是酸楚。感动的是秦沐风对杜婉芷千年不变的情意;疑惑的是杜婉芷有什么罪责需要祖师宽宥;酸楚的是他们经历千年仍能重聚自己与程浩风之间的感觉完全变了味。
一路之上,秦沐风细述了他和杜婉芷这一年多的经历。
他们从京城回到景阳县就筹备婚礼事宜,杜婉芷的二姐也随他们回到娘家代行母责,交待杜婉芷一些婚后和夫君相处应注意的细节。
婚礼前的夜里,杜婉兰给杜婉芷说起夫妻间的床第之事。杜婉芷羞红了脸,捂着耳朵不好意思听。杜婉兰笑着去拉妹妹,杜婉芷往后躲,杜婉兰追上去,杜婉芷被凳子绊了一下。
杜婉兰赶忙去扶妹妹,杜婉芷竟一跃而起狠狠抽了杜婉兰一耳光。
杜婉兰被抽懵了,委屈地说:“你,你干嘛……”
“你这个俗气的肮脏女人,怎么配来扶我?”杜婉芷向外冲去,冷冰冰地斥责道,可她走到门口就一头栽到在地。
杜婉兰不敢再去扶她,惊叫着引来丫鬟,让他们快去找秦沐风。
秦沐风抱起杜婉芷放到床上,一摸她的脉搏,已全无脉象。秦沐风急忙定住她的魂魄,又以灵药灌服,保住她身体的温热。
待杜婉芷的情况暂时稳住,秦沐风求马鸣风和归冲虚找来各种山野灵药,经他细心诊治,杜婉芷在上个月终于清醒。
但醒转后的杜婉芷身虚体弱,走几步就冷汗直流。
秦沐风此次来云华观一是请他二人参加他的婚礼,二是请程浩风寻些当年存储下的灵药,好为杜婉芷补身。
胡仙仙听完后,问秦沐风,“我一直以为婉芷娇娇弱弱的样子是因为她身娇肉贵,没想到是有暗疾在身。也不知她这种情形是不是林芷君与杜婉芷的魂魄不能相融?”
秦沐风轻摇头,程浩风冷冷地说:“本就是同一人,怎么会不相融?你以为谁都像你有那么强的自我意识?”
胡仙仙没理程浩风,她在想只有见到杜婉芷才能清楚她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半月之后,他们到得景阳县杜府。和杜川老爷,杜婉兰寒暄过后,程浩风和秦沐风在客堂听杜婉芷的家人说她近日情况,胡仙仙到杜婉芷房中看她。
杜婉芷的闺房已布置一新,红帐、红被、红喜字,很喜庆的房间里杜婉芷正一个人垂泪。
她见到胡仙仙进来,擦了泪,虚弱地笑说:“胡姐姐,你可算来了。给我讲些新鲜事听听,我可都闷坏了。”
胡仙仙一见杜婉芷的气色就暗道不好,杜婉芷的气色不仅是如一般病人苍白暗淡,眉心还弥漫着黑气。
这种情形,要么是被恶鬼,凶妖缠身,要么就是寿数已终还强留人间。
以秦沐风的法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凶煞之物敢来缠杜婉芷,那么就只剩杜婉芷其实寿数已终这一种情况。
杜婉芷见胡仙仙脸色阴晴不定,又眼珠直转,就轻声问:“胡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房间里一股药味儿,很难闻?那我们到花园里去坐坐。”
听她多心了,胡仙仙忙收束心神,笑着安慰她:“哪有药味儿?我是听秦道长说了你们这一年多以来的事,很为你担心。今天见你虽说身体还虚弱,应该补补就能好了,正在考虑什么补药适合你呢。”
杜婉芷望一眼喜庆的屋子,眼中满是甜蜜,又满是酸涩:“我真是拖累沐风了,幸好他不嫌弃我这病秧子。后天就要正式举行婚礼,我是真想自己马上好起来,当一个最美的新娘。”
胡仙仙压制住心底的悲哀感觉,笑言:“程浩风可把上千年的灵药都带来了,一定会让你很快恢复身体。”
“上千年的灵药?”杜婉芷惊讶反问。
“是啊,千年之前存储的灵药。在路上我还问他们这药会不会早就坏了,没有效用。他们说药都是用特制的玉盒盛着的,万年都不会烂掉。”
杜婉芷含泪道:“我哪里受得起这样宝贵的东西?唉,我病成这个样子,就算成了亲,也是拖累沐风。”
胡仙仙握住她的手劝她:“你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和秦道长一定会美满幸福。”
胡仙仙心中暗想,一定要帮秦沐风和杜婉芷,自己今生难得幸福美满,那么能让身边的亲友能够幸福美满也是一种安慰。
过了一会儿,杜川就带秦沐风和程浩风来到杜婉芷闺房,程浩风给杜婉芷把脉。把完脉就拉着秦沐风出去,也不知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等一会儿程浩风就黑着脸进来。
程浩风对杜婉芷讲:“你该劝劝我六师弟,你们这样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杜婉芷撑着桌子起身,颤抖这问:“我的病治不好?”
秦沐风来扶杜婉芷坐下,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程浩风,“是很难治,但总有办法的。三师兄只是觉得你这样熬着很难受。”
可程浩风眼一斜,“你这不是病,是……”
见了程浩风的言行,胡仙仙一下明白自己是猜对了,杜婉芷果然不是病了,而是寿数已终还强留人间。
她打断程浩风的话,不想让杜婉芷知道实情,要帮着秦沐风隐瞒。
她故做轻松笑说:“我们都知道是被邪祟之物侵袭了,你不要那么一惊一乍的样子,别吓着杜老爷。”
她又对杜川说:“杜伯伯,你放心,我们三人联手一定能让婉芷好起来。”
程浩风冷笑着指指她:“我道行低,别拖累了你和六师弟。我就不插手了,看你们怎么让杜小姐好起来。”
胡仙仙气结不已,倔犟喊道:“你,你……哼,我就要医好婉芷!”
杜婉芷由秦沐风扶着走到程浩风和胡仙仙中间,有气无力的劝道:“你们不要为了我的事伤了和气……我不求能与沐风天长地久……我就想可以当他的美新娘……哪怕一天也可以……"
胡仙仙听得心酸不已,但还是强笑着说:“我跟他本来就不和,伤什么和气?你说的什么傻话?你只当一天美新娘,秦道长该怎么办?”
她替杜婉芷拭了泪,哄着她:“你乖乖听话,静心养身体。我保证你后天可以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嫁给秦道长。”
杜婉芷点点头,望向秦沐风。
他让她好生休息,又吩咐丫鬟照顾好杜婉芷,再宽慰了杜川几句,就同程浩风和胡仙仙到花园小亭中坐下商议。
秦沐风向胡仙仙稽首:“多谢胡姑娘帮我在芷君面前圆谎。还有,在与佘日茫和墨金冕苦斗之时,救我脱险。胡姑娘的大恩,沐风铭记于心。"
胡仙仙摆摆手:“什么救你们脱险?那次战墨金冕,我可不是心存正义才让你们先行一步。我呢,一是想讨好程浩风;二呢,是挺想试试自己的法术到底怎样。"
他们客气说话,程浩风就抿着茶,斜睨着胡仙仙。
胡仙仙也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嫌弃我,我也不想赖着你。可我毕竟是白回风转世,我想把你从心中抹掉,烙印得太深,抹不掉呀。等我道法高深之时,一定会视你如路人的,你不要着急。”
程浩风无语了,端起茶杯走到亭外去。
见他们这般,秦沐风无奈地一笑,胡仙仙“呵呵”笑说:“秦道长,幸好你碰上的是婉芷不是我。咦,你该说说婉芷的真实状况了吧?”
提起杜婉芷,秦沐风黯然神伤起来:“胡姑娘,你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追杀佘日茫?”
胡仙仙脸色一变,“你?佘日茫给我说过关于以栽松道人的遗物炼制丹药的事,难道……”
秦沐风走到亭柱边,手扶亭柱,背对着胡仙仙言道:“是我调换出了真的栽松道人遗物,因为那种炼制丹药的方法是道门禁术,所以我刻意让佘日茫得到遗物,又刻意让他知道炼制方法……”
胡仙仙端茶杯的手一抖,她怕打碎茶杯,就把茶杯放好在桌上才说:“你既想得到丹药,又怕受惩罚,就借佘日茫的手炼成了丹药?!那么,真的是你抢了佘日茫的丹药,而不是佘日茫私藏佛宝?”
秦沐风捶了两下亭柱,犹豫很久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胡姑娘,丹药在此。”
她不接那瓷瓶,郑重问他:“你且收着,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亭外爆出一团火红烟雾,“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烟雾中走出满脸怒气的马鸣风。
胡仙仙“啧啧”两声后才招呼道:“大师兄,你今天是吃了炮杖吗?这腾起的烟雾都有股**味儿。”
秦沐风和程浩风异口同声喊:“大师兄。”
马鸣风也不答应他们,坐下来喝了两口茶才语气责备地说:“你们呀,个个儿的天资都比我高,怎么就尽喜欢把聪明劲儿用在这儿女私情上?要是你们肯一心修道,早在天庭当一司的主事了。”
三人都默不作声,马鸣风又问:“七师妹,你不知道林芷君是受天惩,罚她世世都将夭折吗?”
“世世都要夭折而亡?杜婉芷的前世林芷君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胡仙仙看向他们三人,“你们早就知道婉芷她命不久矣?”
程浩风淡淡地说:“不是命不久矣,是命已终矣。”
胡仙仙将往事细细一想,看向秦沐风:“难道你早知道杜婉芷就是林芷君的转世,早有预谋要盗佛宝?”
秦沐风点点头,胡仙仙又继续追问,明白了一些从前不明白的事。
原来,秦沐风的确因在海底练功被大蚌误吞,但他不是近些时候才得以脱出,而是千余年前就已功成脱身。他不仅脱身而出,还认那大蚌为义母。
只是他再难和林芷君重续前缘,她轮回二十世,每一世都是出生不久就夭亡。
秦沐风苦苦盼着林芷君的转世长大,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细查之下发现这是对林芷君的惩罚。经过多次投胎又夭折之后,林芷君的魂魄极为虚弱,再这样下去就会魂飞魄散,甚至一丝丝可以重聚魂魄的灵力都不能存留。
他不想失去林芷君,用自己的灵气助百年前的一个转世小女童长到六岁。可没想到,这个秦沐风耗费灵气才得以存活的小女童被她的生身父亲给杀了。
胡仙仙听得一拍桌子:“什么?杀自己亲生女儿?”
秦沐风无奈叹道:“那年大旱,颗粒无收。那个父亲养活不了一家人,只有杀掉在他看来最没有生存价值的小女儿。”
胡仙仙一阵唏嘘:“荒年的时候,小女孩儿就算不被杀,也会被卖掉。”
秦沐风继续讲述,他不想林芷君再遭受这样的噩运,所以在她又一次投胎之时以自己的法力让她投生在家境殷实的杜家。
只是,杜婉芷的身体一直不好,秦沐风怕她难逃夭折宿命,就寻找保命延年之法。
秦沐风终于得知弘忍法师的前世遗物可以让人身康体健还可以让人修为大增,于是他一心想去善福寺盗宝。
他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得手,帮他盗宝的叶冠英有一天说起程浩风已来到陵州。
胡仙仙看向程浩风问道:“你在追击曲春娆他们到青龙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秦沐风,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
程浩风苦笑:“知道又怎样?其实我们都被人耍了。我早告诉过你,我们被人引入了一个很大的局中。六师弟为了林芷君不惜使诈犯奸,可结果呢?”
秦沐风苦叹:“怪我,应该怪我。”
胡仙仙有些疑惑,马鸣风气乎乎地说:“你还不明白吗?杜婉芷的寿数本来在去年元宵节时就该终了,六师弟强行用丹药将她的寿命延长。
可是,这丹药在最初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异常,后来就让杜婉芷的魂魄出现混乱不稳定的情况。
更糟糕的是,如今的杜婉芷要是死了,她混乱的魂魄根本无法投胎!”
“无法投胎?”胡仙仙惊叫一声,“永远归于虚无?这千载苦恋,这百年辛苦,都最终是一无所有?”
他们都没有答话,秦沐风的眼睛一刹那间布满血丝。他的眼神告诉胡仙仙,他不可能放弃前世的林芷君,今世的杜婉芷。
胡仙仙住于后山洞窟,程浩风住在后院中他当年曾住的屋子,他们隔得不远却各自修行,全当对方不存在。
胡仙仙每月会下山到山下村子换些油盐酱醋,她并不是非得吃烟火之食,她是怕自己会忘了怎么说话。
她自小生活在喧闹的市井当中,这种清寂的苦修日子她起初很不习惯。打坐的时候,她总是无法静心,要么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要么就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山里的各种景致。
程浩风除了每日去大殿给祖师上香,就在房中打坐,读经。偶尔会在后院练剑,但是一直不曾出过云华观。
有一天,胡仙仙走到镇龙囚玄阵旁,百无聊赖的看着阵法图案。这处阵法已废,看不到白回风所存记忆中那灵气波涌而形成的彩光绚烂。只有一些很古怪的石刻图案,排列成圆形,环绕着当中的一块黑色大石头。
那些图案都有一丈方圆,应该是就着山体的本来岩石雕凿而成。那个黑色的大石头是不太规则的圆形,大小约有五丈见方。这个黑色大石头的材质和周围其他岩石完全不同,不知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嵌入山体的。
胡仙仙飞掠到那黑色大石头上,来回走了几圈。感觉这黑石头除了气息沉滞,有些像磁石之外,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她不明白,这个阵到底是怎么困住黑龙的。
猜来猜去猜不出合理答案,胡仙仙郁闷地想,难道阵法是幌子,黑龙其实是被着黑石头压在这里的?
自那以后,胡仙仙就常来琢磨镇龙囚玄阵,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为了看懂那些古怪图案,她也开始认真读经书。打坐的时候,她也能静下心来。
山中岁月不知年,从夏至秋,从秋到冬,又是冬去春来。这一天胡仙仙看着山中野花烂漫,想着程浩风一个人闷在后院里可能身上都要长霉了,就去采些花准备送给程浩风。
胡仙仙哼着歌,选摘着颜色鲜艳的山花,她的心情如这春光明媚。当她捧着一大束花往后院走去,走到一半路程却顿住脚步。
她想起白回风喜欢在春天采些山花插入瓷瓶中,摆放在程浩风房间。胡仙仙扔了花,她不想做和白回风同样的事,她知道那样不但不会让程浩风感动反而会惹来他的冷嘲热讽。
胡仙仙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胡仙仙,你要记住,你应该静心修行而不是做些杂事。”
她仍是过着练功,下山换些日用杂物,偶尔去看看镇龙囚玄阵的枯燥日子。
她看着镇龙囚玄阵外圆的那一圈图案,越看越觉得像十二生肖。只是图案用的是圆雕技法,线条圆润流畅,很优美,却不够写实。
这些年来,此处无人修整,图案上长了不少青苔,更加显得模糊不清。胡仙仙是看其中有幅图,刻得很像兔子,才猜这些石刻是刻着十二生肖。
觉出图案是十二生肖后,胡仙仙仔细看那些图案,慢慢分辨出哪幅图是刻的那种生肖。
一确定那些图案所刻何物之后,胡仙仙又疑惑了,为什么要刻这些生肖呢?难道指望它们镇压黑龙?
有一天,胡仙仙飞掠到半空看那排成圆形的图案,看着看着就觉得那只猪的图案特别眼熟。不是这图案眼熟,而是和这图案很像的一个什么物件让她眼熟。
她想了很久没想起来,在落地之后,准备练剑的时候,一下子想起来。那只猪的图案很像慧心玉剑啊!
只是呢,慧心玉剑略显圆钝的刃口被雕成了猪嘴的形状。扁圆的剑身就是猪身,剑柄就是猪尾。
雕刻之人再给这“慧心玉剑猪”点上眼睛,安上四肢,就成了很怪异的图案。
胡仙仙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想错,就再去瞧其他图案。
一瞧之下,就知道自己想对了。
镇煞令本是一面略呈梯形的令牌,被绘成牛头的样子,添上牛角,真有些像牛。
瞒天皋本是一块黑色的尖圆石头,下面圆的部分刻成虎头,上面尖的部分刻上一个王字,再添上一对虎耳,就成了一只老虎样子。
一元浑真簪比凡俗所用的簪子要长些,簪头也要更大些。簪头被刻成鼠头、鼠身的样子,长长的簪尾就是鼠尾。
紫星芷梦箫被扭弯刻成了蛇的模样,幸好只是微微蜿蜒的蛇,要是蟠曲起来的蛇,胡仙仙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是紫星芷梦箫。
红雪拂尘的柄刻成了猴头,拂丝则成了卷曲的猴尾。
紫芝莲灯的样子本来是三个紫色灵芝形的玉石围合成个灯座,灯座上有个莲瓣形的宫灯状红宝石。这里的图案上,红莲灯成了狗头,紫芝台成了蹲坐的狗身。
寒月芷梦琴雕成了羊的形状,这琴的琴身本来就有个略突出的弯角,雕刻之人就将这个弯度刻成羊角。
若虚凝露是水滴状的水晶球,刻画的时候加上一对长耳朵就很像兔头。
雾隐无隙网不似一般渔网以圆形为多,是方形的,长方的网就被雕成马的身体。
念力玉如意和常见的如意形状并无二致,在此处,如意云头就刻成龙头,如意柄就刻成龙身。
风流金波鉴就是一面圆镜,圆形的镜身一半刻成昂起的鸡??头,一半刻为翘起的鸡尾。
胡仙仙在想为何没有锁心玉瓶呢?早有预兆,锁心玉瓶会碎裂么?十二神器正好对应十二生肖,锁心玉瓶真是多余。
胡仙仙怅然叹着,难怪要集齐神器才能重建镇龙囚玄阵,原来这阵法有对应图案,到时只要将神器放入对应图案就行了吧?
但是,锁心玉瓶就不需要了吗?
转眼又是夏去秋来,胡仙仙已能将指诀、咒语、意念,同时施展而不会觉得手忙脚乱。她这段时日主要在后山练剑,她和慧心玉剑还不能心意相通,达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胡仙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慧心玉剑在山林间穿梭。此时遍野山花已结出满山野果,那些或红或橙的野果比花朵更诱人——因花朵只能看不能吃,这些果子是又好看又好吃。
胡仙仙御使慧心玉剑摘下高枝上受阳光照耀最多,因而最甜的果子。胡仙仙能感觉到慧心玉剑很乐意做这样的事,这剑和胡仙仙都觉得摘果子比斩杀敌人更让人愉悦。
一声怒喝把正享受着甜美果子的胡仙仙惊了一跳。
“用仙家法宝摘野果?你怎能如此暴殄天物?”
胡仙仙没回头,她知道是程浩风。她心想还好这个程浩风没生出霉,终于肯出来透气了。
她拈起两个野柿子,往后抛去:“这野柿子看着小,倒是甜得很。你尝尝。”
程浩风凝出一道气屏将野柿子挡了回去,野柿子掉在胡仙仙面前摔得稀烂。
胡仙仙“噌”的立起身,实在难以压制心头怒火:“在你眼里仙家法宝就该珍惜,这些野花野果就该轻贱?你可是修道的人,你不明白世间万物都是天地灵气所聚,都该珍惜?”
程浩风冷冷说:“不可理喻。”说罢就拂袖而去。
胡仙仙冲着他的背影大嚷:“你才是让人不可理喻!”嚷罢又想起怎么忘了问程浩风为何主动来后山。
胡仙仙朝后院走去,院中不见程浩风却见秦沐风在他以前住的房间外出神。胡仙仙笑向他打招呼:“秦道长来祭拜祖师?”
秦沐风颔首:“胡姑娘,我来请你和三师兄参加我和芷君的婚礼。”
胡仙仙见秦沐风面容憔悴已感诧异,听他这话更觉不妥,“你和婉芷在去年春天不就该成亲了?”
秦沐风轻叹:“说来话长,路上再细说。”
这时程浩风背着个小包袱从房里出来:“快些出发,别在这儿扯闲话。”
胡仙仙不悦地说:“你怎么在后山不告诉我要赴婚宴?你倒准备了行李,我什么都没带。”
程浩风径直朝外走,淡淡而言:“我带的是药,不是行李。我等闲云野鹤之人,何需带行李?”
胡仙仙无奈的随他们往外走,经过大殿祖师像的时候,秦沐风“扑嗵”跪倒。胡仙仙和程浩风也停下来,向祖师跪拜告辞。
胡仙仙和程浩风向祖师像辞行都是一跪而起,秦沐风跪着虔诚祷告。
“祖师在上,不肖弟子秦沐风恳求祖师宽宥芷君,让芷君能有一世安好。秦沐风愿承担所有罪责,恳求祖师悲悯,赐我与芷君一世美满。”
秦沐风祷告完毕,向祖师像磕头,一连磕头九次,起身时额头都已磕破。
胡仙仙看着秦沐风渗血的额头,又是感动又是疑惑又是酸楚。感动的是秦沐风对杜婉芷千年不变的情意;疑惑的是杜婉芷有什么罪责需要祖师宽宥;酸楚的是他们经历千年仍能重聚自己与程浩风之间的感觉完全变了味。
一路之上,秦沐风细述了他和杜婉芷这一年多的经历。
他们从京城回到景阳县就筹备婚礼事宜,杜婉芷的二姐也随他们回到娘家代行母责,交待杜婉芷一些婚后和夫君相处应注意的细节。
婚礼前的夜里,杜婉兰给杜婉芷说起夫妻间的床第之事。杜婉芷羞红了脸,捂着耳朵不好意思听。杜婉兰笑着去拉妹妹,杜婉芷往后躲,杜婉兰追上去,杜婉芷被凳子绊了一下。
杜婉兰赶忙去扶妹妹,杜婉芷竟一跃而起狠狠抽了杜婉兰一耳光。
杜婉兰被抽懵了,委屈地说:“你,你干嘛……”
“你这个俗气的肮脏女人,怎么配来扶我?”杜婉芷向外冲去,冷冰冰地斥责道,可她走到门口就一头栽到在地。
杜婉兰不敢再去扶她,惊叫着引来丫鬟,让他们快去找秦沐风。
秦沐风抱起杜婉芷放到床上,一摸她的脉搏,已全无脉象。秦沐风急忙定住她的魂魄,又以灵药灌服,保住她身体的温热。
待杜婉芷的情况暂时稳住,秦沐风求马鸣风和归冲虚找来各种山野灵药,经他细心诊治,杜婉芷在上个月终于清醒。
但醒转后的杜婉芷身虚体弱,走几步就冷汗直流。
秦沐风此次来云华观一是请他二人参加他的婚礼,二是请程浩风寻些当年存储下的灵药,好为杜婉芷补身。
胡仙仙听完后,问秦沐风,“我一直以为婉芷娇娇弱弱的样子是因为她身娇肉贵,没想到是有暗疾在身。也不知她这种情形是不是林芷君与杜婉芷的魂魄不能相融?”
秦沐风轻摇头,程浩风冷冷地说:“本就是同一人,怎么会不相融?你以为谁都像你有那么强的自我意识?”
胡仙仙没理程浩风,她在想只有见到杜婉芷才能清楚她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半月之后,他们到得景阳县杜府。和杜川老爷,杜婉兰寒暄过后,程浩风和秦沐风在客堂听杜婉芷的家人说她近日情况,胡仙仙到杜婉芷房中看她。
杜婉芷的闺房已布置一新,红帐、红被、红喜字,很喜庆的房间里杜婉芷正一个人垂泪。
她见到胡仙仙进来,擦了泪,虚弱地笑说:“胡姐姐,你可算来了。给我讲些新鲜事听听,我可都闷坏了。”
胡仙仙一见杜婉芷的气色就暗道不好,杜婉芷的气色不仅是如一般病人苍白暗淡,眉心还弥漫着黑气。
这种情形,要么是被恶鬼,凶妖缠身,要么就是寿数已终还强留人间。
以秦沐风的法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凶煞之物敢来缠杜婉芷,那么就只剩杜婉芷其实寿数已终这一种情况。
杜婉芷见胡仙仙脸色阴晴不定,又眼珠直转,就轻声问:“胡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房间里一股药味儿,很难闻?那我们到花园里去坐坐。”
听她多心了,胡仙仙忙收束心神,笑着安慰她:“哪有药味儿?我是听秦道长说了你们这一年多以来的事,很为你担心。今天见你虽说身体还虚弱,应该补补就能好了,正在考虑什么补药适合你呢。”
杜婉芷望一眼喜庆的屋子,眼中满是甜蜜,又满是酸涩:“我真是拖累沐风了,幸好他不嫌弃我这病秧子。后天就要正式举行婚礼,我是真想自己马上好起来,当一个最美的新娘。”
胡仙仙压制住心底的悲哀感觉,笑言:“程浩风可把上千年的灵药都带来了,一定会让你很快恢复身体。”
“上千年的灵药?”杜婉芷惊讶反问。
“是啊,千年之前存储的灵药。在路上我还问他们这药会不会早就坏了,没有效用。他们说药都是用特制的玉盒盛着的,万年都不会烂掉。”
杜婉芷含泪道:“我哪里受得起这样宝贵的东西?唉,我病成这个样子,就算成了亲,也是拖累沐风。”
胡仙仙握住她的手劝她:“你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和秦道长一定会美满幸福。”
胡仙仙心中暗想,一定要帮秦沐风和杜婉芷,自己今生难得幸福美满,那么能让身边的亲友能够幸福美满也是一种安慰。
过了一会儿,杜川就带秦沐风和程浩风来到杜婉芷闺房,程浩风给杜婉芷把脉。把完脉就拉着秦沐风出去,也不知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等一会儿程浩风就黑着脸进来。
程浩风对杜婉芷讲:“你该劝劝我六师弟,你们这样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杜婉芷撑着桌子起身,颤抖这问:“我的病治不好?”
秦沐风来扶杜婉芷坐下,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程浩风,“是很难治,但总有办法的。三师兄只是觉得你这样熬着很难受。”
可程浩风眼一斜,“你这不是病,是……”
见了程浩风的言行,胡仙仙一下明白自己是猜对了,杜婉芷果然不是病了,而是寿数已终还强留人间。
她打断程浩风的话,不想让杜婉芷知道实情,要帮着秦沐风隐瞒。
她故做轻松笑说:“我们都知道是被邪祟之物侵袭了,你不要那么一惊一乍的样子,别吓着杜老爷。”
她又对杜川说:“杜伯伯,你放心,我们三人联手一定能让婉芷好起来。”
程浩风冷笑着指指她:“我道行低,别拖累了你和六师弟。我就不插手了,看你们怎么让杜小姐好起来。”
胡仙仙气结不已,倔犟喊道:“你,你……哼,我就要医好婉芷!”
杜婉芷由秦沐风扶着走到程浩风和胡仙仙中间,有气无力的劝道:“你们不要为了我的事伤了和气……我不求能与沐风天长地久……我就想可以当他的美新娘……哪怕一天也可以……"
胡仙仙听得心酸不已,但还是强笑着说:“我跟他本来就不和,伤什么和气?你说的什么傻话?你只当一天美新娘,秦道长该怎么办?”
她替杜婉芷拭了泪,哄着她:“你乖乖听话,静心养身体。我保证你后天可以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嫁给秦道长。”
杜婉芷点点头,望向秦沐风。
他让她好生休息,又吩咐丫鬟照顾好杜婉芷,再宽慰了杜川几句,就同程浩风和胡仙仙到花园小亭中坐下商议。
秦沐风向胡仙仙稽首:“多谢胡姑娘帮我在芷君面前圆谎。还有,在与佘日茫和墨金冕苦斗之时,救我脱险。胡姑娘的大恩,沐风铭记于心。"
胡仙仙摆摆手:“什么救你们脱险?那次战墨金冕,我可不是心存正义才让你们先行一步。我呢,一是想讨好程浩风;二呢,是挺想试试自己的法术到底怎样。"
他们客气说话,程浩风就抿着茶,斜睨着胡仙仙。
胡仙仙也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嫌弃我,我也不想赖着你。可我毕竟是白回风转世,我想把你从心中抹掉,烙印得太深,抹不掉呀。等我道法高深之时,一定会视你如路人的,你不要着急。”
程浩风无语了,端起茶杯走到亭外去。
见他们这般,秦沐风无奈地一笑,胡仙仙“呵呵”笑说:“秦道长,幸好你碰上的是婉芷不是我。咦,你该说说婉芷的真实状况了吧?”
提起杜婉芷,秦沐风黯然神伤起来:“胡姑娘,你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追杀佘日茫?”
胡仙仙脸色一变,“你?佘日茫给我说过关于以栽松道人的遗物炼制丹药的事,难道……”
秦沐风走到亭柱边,手扶亭柱,背对着胡仙仙言道:“是我调换出了真的栽松道人遗物,因为那种炼制丹药的方法是道门禁术,所以我刻意让佘日茫得到遗物,又刻意让他知道炼制方法……”
胡仙仙端茶杯的手一抖,她怕打碎茶杯,就把茶杯放好在桌上才说:“你既想得到丹药,又怕受惩罚,就借佘日茫的手炼成了丹药?!那么,真的是你抢了佘日茫的丹药,而不是佘日茫私藏佛宝?”
秦沐风捶了两下亭柱,犹豫很久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胡姑娘,丹药在此。”
她不接那瓷瓶,郑重问他:“你且收着,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亭外爆出一团火红烟雾,“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烟雾中走出满脸怒气的马鸣风。
胡仙仙“啧啧”两声后才招呼道:“大师兄,你今天是吃了炮杖吗?这腾起的烟雾都有股**味儿。”
秦沐风和程浩风异口同声喊:“大师兄。”
马鸣风也不答应他们,坐下来喝了两口茶才语气责备地说:“你们呀,个个儿的天资都比我高,怎么就尽喜欢把聪明劲儿用在这儿女私情上?要是你们肯一心修道,早在天庭当一司的主事了。”
三人都默不作声,马鸣风又问:“七师妹,你不知道林芷君是受天惩,罚她世世都将夭折吗?”
“世世都要夭折而亡?杜婉芷的前世林芷君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胡仙仙看向他们三人,“你们早就知道婉芷她命不久矣?”
程浩风淡淡地说:“不是命不久矣,是命已终矣。”
胡仙仙将往事细细一想,看向秦沐风:“难道你早知道杜婉芷就是林芷君的转世,早有预谋要盗佛宝?”
秦沐风点点头,胡仙仙又继续追问,明白了一些从前不明白的事。
原来,秦沐风的确因在海底练功被大蚌误吞,但他不是近些时候才得以脱出,而是千余年前就已功成脱身。他不仅脱身而出,还认那大蚌为义母。
只是他再难和林芷君重续前缘,她轮回二十世,每一世都是出生不久就夭亡。
秦沐风苦苦盼着林芷君的转世长大,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细查之下发现这是对林芷君的惩罚。经过多次投胎又夭折之后,林芷君的魂魄极为虚弱,再这样下去就会魂飞魄散,甚至一丝丝可以重聚魂魄的灵力都不能存留。
他不想失去林芷君,用自己的灵气助百年前的一个转世小女童长到六岁。可没想到,这个秦沐风耗费灵气才得以存活的小女童被她的生身父亲给杀了。
胡仙仙听得一拍桌子:“什么?杀自己亲生女儿?”
秦沐风无奈叹道:“那年大旱,颗粒无收。那个父亲养活不了一家人,只有杀掉在他看来最没有生存价值的小女儿。”
胡仙仙一阵唏嘘:“荒年的时候,小女孩儿就算不被杀,也会被卖掉。”
秦沐风继续讲述,他不想林芷君再遭受这样的噩运,所以在她又一次投胎之时以自己的法力让她投生在家境殷实的杜家。
只是,杜婉芷的身体一直不好,秦沐风怕她难逃夭折宿命,就寻找保命延年之法。
秦沐风终于得知弘忍法师的前世遗物可以让人身康体健还可以让人修为大增,于是他一心想去善福寺盗宝。
他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得手,帮他盗宝的叶冠英有一天说起程浩风已来到陵州。
胡仙仙看向程浩风问道:“你在追击曲春娆他们到青龙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秦沐风,你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
程浩风苦笑:“知道又怎样?其实我们都被人耍了。我早告诉过你,我们被人引入了一个很大的局中。六师弟为了林芷君不惜使诈犯奸,可结果呢?”
秦沐风苦叹:“怪我,应该怪我。”
胡仙仙有些疑惑,马鸣风气乎乎地说:“你还不明白吗?杜婉芷的寿数本来在去年元宵节时就该终了,六师弟强行用丹药将她的寿命延长。
可是,这丹药在最初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异常,后来就让杜婉芷的魂魄出现混乱不稳定的情况。
更糟糕的是,如今的杜婉芷要是死了,她混乱的魂魄根本无法投胎!”
“无法投胎?”胡仙仙惊叫一声,“永远归于虚无?这千载苦恋,这百年辛苦,都最终是一无所有?”
他们都没有答话,秦沐风的眼睛一刹那间布满血丝。他的眼神告诉胡仙仙,他不可能放弃前世的林芷君,今世的杜婉芷。(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定计嬉游
对于秦沐风的话卓无傲有些听不明白,而秦沐风和胡仙仙则在各自思索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
杜婉芷略带犹豫地问他们:"你们有没有想过祖师为什么会答应请求?是真的受了我们要挟?还是祖师悲悯晚辈?”
“应该是出于悲悯之心?”胡仙仙答得很不确定。
“我觉得是也不是。你们和程师兄很亲近,有时反而看不清真正变化。无傲呢,才相识不久,又不够了解以前的事。我正好能处在比较清醒理智看待程师兄、又比较清楚事情原委的位置,我想到了祖师用意和程师兄性情变化的原因。”
杜婉芷这么一说,不独她旁边坐着的三人都很期待地望向她,就连程浩风都有些迫切想知道她会说什么。
“斩情断缘看似改变了很多事,其实引向的结果并没有变。这个结果就是:不论你们如何努力,该受的磨难半点都不会少,甚至有可能增加,总之是为了磨砺胡姐姐心性。"
杜婉芷稍顿了顿,目光忧虑地看向胡仙仙,"到最后,可能胡姐姐不是被迫去承担使命,而是会主动担起使命。”
程浩风心中一震,杜婉芷所说和他自己所想相同。他们两个都算比较了解胡仙仙的人,如果他们都这么想,那么结果真可能那样。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胡仙仙歪歪头,哭笑不得地说:“我这会儿也不是想推托责任啊,该我担的使命我会担的。可关键是我自己都压根儿不知道怎么担,具体怎么做呢?"
"总不会是——逼你们把所属神器都统统交出来,我往镇龙囚玄阵一放就完事儿吧?”
胡仙仙说完就耸耸肩,要她参悟天道、拯救苍生,也不知道当初那些神佛怎么就选上了她?
杜婉芷蹙眉沉思片刻,而后说:?“我的意思不是胡姐姐你突然就能承当很重大的事,不是莫名其妙就有大智慧、大慈悲;有可能通过三师兄的改变,让你选择一条你本来不想选的路。"
杜婉芷的话让胡仙仙脸色凝重起来,秦沐风长叹一声,卓无傲也感受到天道真是无可捉摸。
而程浩风恍惚置身寒气逼人、心如死灰的境地,那感觉只是短短一瞬,却让他铭记那种比死更可怕的感觉。
杜婉芷语气低缓:"你们看到的是程师兄表象变化,我认为程师兄主要改变是表现欲,占?有?欲,掌?控?欲都比从前强太多。”
胡仙仙和秦沐风都惊愕看向杜婉芷,她说得很对!他们只能从程浩风一些言行中看到变化,杜婉芷是看到根本原因。
胡仙仙回想祖师在同意抽取情丝,留得性命之前说的话,明白了祖师所指之意。那么,需要解封那一缕情丝吗?
恰在此时,程浩风大步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念叨得我耳朵都发烧了。”
“程师兄……我……”杜婉芷没想到他突然走出来,有些惊慌地解释。
“别怪婉芷,是我非得想知道怎么面对你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感……”胡仙仙站起身拦在杜婉芷身侧。
“呵,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气?”程浩风拽开胡仙仙,笑向秦沐风说:“可就算要护着杜师妹,也该更合适的人出手吧?”
他跨步坐到胡仙仙先前坐的椅子上,朝她轻挑眉梢,她低眉顺眼地站到椅子后。
他这才认真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不是要说我坏话,我觉得你们说得很对。杜师妹说的话尤其中肯,我自己都没想透彻的东西,你帮我透彻分析出来。"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属于虽生犹死,本不该活在这世间,仍要留恋这世间一切的境况?你我都能体会到别人体会不到的那种,极度害怕失去的感觉。”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么只要是会发生的事,无论对错就是天意安排。”
程浩风这番话说完,他们都频频点头。他又拉起胡仙仙的手,到旁边以传音入密之法说道:“情丝封于慧心玉剑中的事,千万不可对他人提起。你也别想着解封,有很多事以我目前状态能做得更好些。”
而后,他又朗声说:“多吉.喀勒是个讨厌的人,你们总不能让他冷老叔公一直烦心吧?你快去备宴待客,让冷秋朗也到小花园透透气。”
胡仙仙笑着去了,卓无傲和杜婉芷到大厅中陪多吉.喀勒闲聊,程浩风说与秦沐风还要商议事情仍坐在小花园中。
冷秋朗见杜婉芷、卓无傲到来,终于找到借口脱身,到了小花园中。
冷秋朗正想坐下来轻松喝会儿茶,程浩风站起身向他和秦沐风恭敬稽首,说道:“冷师叔、六师弟,请你们帮我照顾仙仙。”
冷秋朗皱眉吞下刚入嘴的茶水,他就知道程浩风是有事相求。平日里,他们对他都是直呼其名,有时称个“冷兄”,称“冷师叔”就绝对是有难事了。
冷秋朗和秦沐风颔首表示答应,等他说出下文。程浩风传音入密说:“他们要求我和仙仙一同去,她去了会有危险的。我不可能带她去,但也不能让她自己离开。危机重重,让她留在这里让你们照顾,我稍微放心些。”
他略顿了顿又再说:“只是我要她留在这里的方式有些特别,我想弄清楚扎措下的咒到底怎么回事。还请你们先同我一起哄哄她,其后会发生的事你们也不要太担忧。”
他们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还是郑重答应下来。
晚饭之后不久,胡仙仙就回房间歇息打坐,她身体刚复原,需要静心修炼。
这凝翠苑中如今是他们做主,将赖老爷都赶去小偏房住了,是以除了秦沐风夫妇外其他人都是单住一屋。
程浩风轻叩窗棂,低声约请:“仙仙,我在凝翠湖边等你。”
胡仙仙刚盘好腿,还没入定,听到他相邀,当即跃身下床。见她那般麻利就收拾好跑出来,正欲转身的程浩风不由轻笑——这丫头只要心里没事装着,就半点儿不懂矜持。
胡仙仙可没想那么多,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真让她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就是毫无用处的累赘,只要他相邀就证明他没嫌她烦,她能不跑快点儿?
月色下的凝翠湖静谧安宁,没有游客如织,没有谈笑喧嚣,只有风光秀美。他们携手走在湖边碎石小路上,凉风习习,蛙鸣声声,两人都感觉惬意万分。
走到一株苹果树下,程浩风要摘苹果。胡仙仙拦住他,“这种凌山苹果闻起来香甜味美,吃起来却有些酸涩。再说,还没到熟的时候呢。等熟了,做成果酱馅儿饼味道还不错。”
程浩风遗憾地望望树梢,又坏笑着凑近胡仙仙颈边闻了闻,腻声说:“真的是闻起来香甜无比呢……就是吃不得。”
胡仙仙含羞退开两步,有些落寞地转身望月。
她已换下那身紫色薄衫,此刻穿着淡青斜襟小衫、淡青撒脚裤,不像该称“元君”的天仙,倒像个清俊小道童。
程浩风伸手摸摸她半绾的发髻,又挑起一缕散于脑后的发丝,笑说:“你倒越活越小了,和刚入门的童子差不多。”
胡仙仙向来不注重穿戴,又值炎夏,她只图轻便就索性不穿道袍,也没想过穿得如同刚入门的童子有什么不妥。
她有些羞恼又有些心酸地回首看向程浩风,他连日事多,竟还穿着那身冰莹白薄长衫。只是,冰莹白的颜色几乎成灰褐色了。总是要因自己让他弄得这般狼狈不堪,她就那么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长臂一伸,将她圈入怀中。她身体有些不自在地微颤了颤,想挣脱他怀抱。
只是,挣不开。她想了想就蹙眉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和六师兄他们商议好应对多吉.喀勒的事。嗯,就让他带走凌若风、阿琐算了,然后你和六师兄回海底圣境,我去青丘国,不理他们就是。”
程浩风不答话,俯身吻她,她忙避开。避不开就两手抵住他的下巴,他眉毛拧成了川字,盯着她的小眼神儿很是委屈。
胡仙仙脸红耳赤地说道:“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我、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在做正事啊。"他很严肃地强调那个“正”字。
“我、我有点儿害怕……”胡仙仙央求道,“你先放开我,让我喘匀气。”
程浩风松开手,她立刻退到苹果树下,靠在树干上抓耳挠腮地想着该怎么办。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说:"你这样子看起来好小、好小,我很容易就能把你举起来。”
“废话,一座小山你都能挑起来,我这点重量算什么?”
“我是说不用灵力,举高高……”
程浩风说着就跃身过去,两手卡住她腋下往上一送,将她抛入半空后,再稳稳托住她的腰接着。
接过手他就这么举着她,胡仙仙从五岁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将她举过头顶。她都不知道该恼怒还是该欣喜,只是一遍遍地说着:“程浩风,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答得很坚决。
“你信不信我真会翻脸打你?”
“信啊,可我如今功力比你高很多,我不怕你打。”
“求你了,放开我,别人看到了会笑话我们。”她只得放软语气求他。
“那就等有人来再说。”
“你这贼贱贼贱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儿仙气?”她是真有点生气了,没想到他耍无赖可以耍得这么溜。
“人贱命长,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死。”
看着她半含娇羞、半含嗔怨的俏脸,他舒心而笑,那些烦人的事都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 渐露真相
胡仙仙此言一出,程浩风立即撤开黑布幔,朝她深深望一眼之后就飞身而去。
不论是挟持太皇太后还是挟持老王妃,都是为了要挟韩泽熙。要挟得来的东西难以长久,只有李公公、卞采办这样的人才会用要挟之法。
太皇太后对李公公算是熟悉,她猜测李公公有后招,只因她曾面对他的威胁。然而,一个没了权力的太监是难以在宫外掀起大浪的。所以,真正有后招的是诚郡王!
皇宫之内守卫森严,李公公即使能暗埋炸?药,也难以及时引?爆,就算有几处爆了,也未必能炸着重要人物。要对韩泽熙造成最直接的威胁,当然是直接刺杀他!
韩泽熙带着后妃及部分官员出巡,随从侍卫必然没有皇宫之内多,随同的人员却相对复杂很多,实在是刺杀良机。
程浩风来不及告别就匆匆离去,胡仙仙知道他看向自己的意思是让自己多保重。她变回太皇太后的模样躺好,再解了那两个宫女身上所施之法,但仍让她们昏睡着。
冬月的京城在夜里已是很冷,有很多贫苦人家的寒夜变得难熬。她不畏寒冷,但也难熬,没法儿睡还装睡真很难熬。
冬月初七辰时,听到那两个宫女起身的声音,她才微睁开眼睛眼睛,假装是被她们吵醒。
其实,她这么做也没掩饰过去,两个宫女还是觉得她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以往,太皇太后都是不会安睡的,不是让她们端茶送水,就是长吁短叹吵她们,哪会像昨夜那般让她们舒坦酣睡?
只不过,两个宫女都只是随大流的普通人,她们不会深究这些细节的蹊跷处是什么原因。平凡和不凡的差距就是这样,简单小事会看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可能是睡眠足了,心情也好了,两个宫女伺候太皇太后起身梳洗时没再冷嘲热讽。胡仙仙也不惹她们,只是呆坐屋内。
到得中午,李公公亲自送了饭菜来,她还是端坐椅子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娘娘,你真要为了韩泽熙不顾性命?你若是绝食死了,他恐怕也不会感念你的恩德。”李公公没有好言好语的劝她,反而让人把饭菜都撤了下去。
胡仙仙冷冷扫视他两眼,他挑了挑眉得意笑道:“老奴刚才了个消息,说是昨夜皇上在京城郊外遇袭,若不是国师及时赶到,皇上必定命丧黄泉!啧,后来捉住了一个俘虏,说是娘娘你安排他们刺杀皇上!”
“什么?”胡仙仙惊愕反问。
李公公白净无须的脸上堆起笑容,笑得他的皱纹都凑拢来,竟有那么点儿娇媚味道。胡仙仙竭力压下恶心感,专注等他详说事情始末。
他见她很有兴趣听的样子,扭了扭腰之后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绘声绘色讲起来:“昨夜子时末刻,月黑风高。京郊离城六十余里处,却是锦帐连营,灯火通明。
皇上巡游,百姓夹道欢迎,争相目睹圣颜。即使在夜里,皇上也在接见当地年高德劭的老人,以示亲民。
在送走最后一位老人后,皇上已感疲乏不堪,就要回沈皇后所在的帐中歇息。在从处事大帐走向就寝大帐的那十余步路上,有党公公与霍将军带着十余名精锐护驾……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突发异变。营帐之中的灯接连熄灭,刀剑相击的声音从四方响起,十余个黑衣人齐齐围攻皇上。
侍卫们拼死护驾,浴血战斗。党本安护在皇上身前,以自身为盾牌,腹部和腿部都受了伤。
霍飞在皇上背后侧方击杀那些黑衣人,护送皇上往马车方向跑。只要脱离开那些黑衣人包围圈,就有办法聚拢侍卫,反击黑衣人。
就在霍飞霍将军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个头发卷曲的怪人凌空飞来。那怪人连连杀了好几个侍卫,手握金刺就要刺中皇上,霍将军以刀挡刺!
啧,也不知那怪人用的金刺是什么武器,竟然把霍将军的宝刀都给震断了!
眼见皇上命悬一线,国师从天而降!国师手中利剑寒光暴起,那怪人也是警觉,飞速用金刺抵挡。但他还是迟了一步,被剑气伤了肩膀。
受伤后,那怪人不再恋战,赶紧逃跑。没了那个怪人助力,国师三两下就收拾完那些黑衣人,只在最后留了个活口逼问。”
她脑海中浮现着程浩风大显神威,英勇救人的样子,竟是不自觉地勾唇浅笑。
“你以为韩泽熙被救了,就万事大吉?你别忘了,俘虏说刺杀之事你才是主谋。”李公公见她笑纹明显,出言讥讽。
胡仙仙暗道侥幸,还好这李公公是误解自己笑的意思,要不然就让他看出破绽了。
“哀家被你挟持,软禁在慈安宫中,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此事,哀家哪能叫什么黑衣人去刺杀他?皇上明睿,不会听那血口喷人的诬蔑之言。”胡仙仙尽力学着身衰体弱之人的微喘声音,语调有些压抑的怪异感。
她的怪异语调让李公公认为她是情绪起伏太大所致,就揶揄道:“娘娘,你自幼家教颇严,只怕是没听过很多俗话儿吧?有句俗话儿是这么说的,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胡仙仙厌恶地瞪他两眼,侧开头。一是真的厌恶他;二是激激他,看他说这些目的何在。
她没有责骂李公公,但流露的轻蔑之意比责骂更伤他自尊。他气哼哼地说起来:“你瞧不起我?你总有一天会落得比我更下贱!你就等着韩泽熙抓你起来,对你严刑拷问吧!
你也是经了那么多事的人,你想想吧!就算这刺杀事件韩泽熙会相信你,可你能保证他心里半点儿都不留疙瘩?
日子长了,有些小疙瘩就解不开了,说不准以后会出什么事,他就会完全的再也不信任你!
到时候,给你扣个弑君谋反的罪名,不但你要人头落地,就是你娘家那些亲戚也会跟着遭殃!”
胡仙仙眉峰聚拢,不知是诚郡王还是诚郡王谋士策划了这些事,总之主谋之人真是心机深沉。这个连环计,不管韩泽熙和程浩风怎么应对,都会有所损失。
胡仙仙皱眉苦思的样子,在李公公看来,是太皇太后的意志似乎是有点动摇了。
他又说了不少挑拨离间的话,胡仙仙不搭言也不反驳,当然不是她被说动了心,只是她想冷静考虑该怎么应对。
李公公说得口干舌燥之时,胡仙仙让那宫女进来,吩咐她们给他奉杯茶。
太皇太后虽被软禁,却从来不给他们好脸色,这奉茶之举虽说不上是低声下气讨好他们,但也算服软。李公公将茶一饮而尽,有些欣喜若狂。
“小李子,你且退下,哀家有些乏了,想歇歇。”胡仙仙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忧思伤神的样子。
“奴才告退,娘娘安歇。”李公公恭敬退出屋子。
见他走后,胡仙仙指使起那两个宫女:“哀家的腿脚有些发麻,这肩膀也是酸疼得很,快来给哀家捏肩捶腿。”
“李公公只让我们看紧你,可没让我们服侍你。”
胡仙仙微眯了眯眼睛,盯着她们说:“你们不是说软禁哀家是为了让哀家恢复风光日子吗?怎么这点小事都推三阻四,不听吩咐?哀家是不是得让李公公好好调??教调??教你们两个?”
有句话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可还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皇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李公公又对她客气了很多,谁知以后会怎么样?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最后互递眼色,还是决定听她吩咐。
胡仙仙斜躺椅子上,心内窃笑:嘿嘿,有福不享是傻子,谁让你们两个昨天对着我说那么多歪话?不使唤你们一下,那岂不是白当了一回太皇太后?还别说,这宫女是学过按摩的,**得人真挺舒服。
到得晚上戌时初,李公公送了晚饭来。浑身都通泰舒坦的胡仙仙让那两个宫女先出去,压低声问:“小李子,你且直说,你们除了拿哀家要挟皇上给你们高官厚禄,还想让哀家做什么?”
“娘娘不愧是凤凰一般的人物,果然聪明。奴才想让娘娘告诉天下人一些真相,一些只有你才知道的真相。”
“真相?哀家从未欺骗过民众,要说什么真相?”胡仙仙猜得出这李公公还有所求,却想不出什么“真相”。
“娘娘的亲生儿子德元帝驾崩之时,真的留有口谕,说要当时还是慎郡王的韩泽熙进京登基?没有!德元帝当时已经病得神智昏愦,口不能言,最后说那些话,都是国师用妖法所为!”李公公说这话时目光森寒,森寒中又带些兴奋。
“哀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会有假?我皇儿当时回光返照,才得已暂时精气神复原,定是上苍佑我法朝不灭才令他说出口谕。”胡仙仙知道了,他是要借太皇太后之口否认口谕之事,让韩泽熙这个皇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李公公以为她想通了,要和自己合伙,没想到她还是不肯听他安排,就露出狰狞怒容:“老太婆,你再固执下去,法朝会不会灭我不知道,你自己是只有等着惨死!”
胡仙仙假装吓得瑟缩起来,低声问:“你们……到底要哀家做什么?哀家……可不敢公然与皇上做对……”
见她这般,李公公松了一口气,语气稍缓和:“你颁布懿旨,号令天下忠义之士翦除篡逆反贼!
只要你说当时德元帝所留口谕是假的,是党本安逼你所为,必让天下人反对韩泽熙。
只要你肯配合,扳倒韩泽熙是轻而易举的事。”(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醋缸蜜罐
他们走后,周知事及酒儿等人都回自己住处,程浩风、胡仙仙、血无仇、叶赛英到得楼上书房中。
程浩风抬眼冷视血无仇,血无仇立即低头禀道:“师父息怒。徒儿和叶姑娘要护卫太皇太后安全得时刻戒备、以防万一,周知事要应对各种交际杂事,只有让茶儿、酒儿伺?候太皇太后日常起居。谁知茶儿借机卖乖讨好太皇太后……”
“她如何讨别人喜欢与我无关,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与我情笃’之时,你为何不阻止、不反驳?”程浩风打断他的话,怒声责问。
血无仇抬起头,不再解释,平静认错:“徒儿办事不利,请师父责罚。”
见此情景,叶赛英连忙求情:“此事不能怪血道长,国师请听我细说。
茶儿刻意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得乖巧伶俐,太皇太后丧子之痛尚未平复,又遭人挟持虐待,也就对旁人的关怀更放在心上。
后来了解到茶儿之父曾经在朝为官,太皇太后对她自然也就更是信任。这几天她们寸步不离的在一起,血道长根本不知道茶儿是什么时候对太皇太后说出那些话的。”
程浩风耐着性子听叶赛英说完,因着她和龙啸风的那些渊源,他理应敬她三分。他皱眉不语,叶赛英忐忑等着看他会如何处置血无仇,却听娇俏笑语响起。
“咦?哟哟……羞、羞、羞,板着个脸挺唬人的样子,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你自己不敢当面反驳太皇太后,就拿徒弟撒气?”胡仙仙捏一缕耳边发丝拂着脸颊,斜眼看着程浩风。
程浩风嘴角微抽,避开她的目光。血无仇转过身,恭敬对胡仙仙说:“七师叔,师父生气只因担心茶儿借了太皇太后的势会对你不利。他也不能直接反驳太皇太后,那样一来,会更加激化你与茶儿矛盾。”
见胡仙仙偏了偏头,又嘟了嘟嘴,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叶赛英又说:“的确是我们太大意了才让茶儿有机可乘,要是太皇太后被茶儿蒙蔽,请求皇上为国师和茶儿赐婚,那可就更麻烦了。”
“麻烦?噗……我倒想看看他遇上这种麻烦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会展示处事能力呢,还是会让我们看他笑话?”
胡仙仙笑容明快,程浩风冷脸变僵。两人你望我、我望你,无声对峙。
他的目光终究渐渐服软,转而看向血无仇说:“那个逃跑的用金刺怪人可能是某种异类修炼而成,你好好查访,勿必尽快查清。”
“是,师父。”血无仇领命将行,又踌躇不前,凝神想了想才问:“师父,要不要彻底解决掉茶儿?”
听他这么问,胡仙仙抢先答应:“别,别!她又没做什么非死不可的事,你还是少犯些杀孽吧!为你师父的烂桃花杀?人折寿,实在不值得!”
她说完后,叶赛英摇头咂舌,血无仇低下头看脚尖,而程浩风纹丝不动——连目光都不曾微动。
程浩风不发话,血无仇就不敢走,胡仙仙将他推出门外,边推边唠叨:“傻孩子,他就是想方设法的要考验你,促使你学到更多东西。哪会为了没阻止茶儿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说,就责罚你?
快去办你的事,别耽搁,要不然那个用金刺的怪人闹出什么事来,他可真会严惩。
嗯,赛英也别担心什么借太皇太后的势做怪,他要是连这一点点小事都解决不好,那真是白活了那么久。那样的人我要来也没用,不如送给大长公主算了。”
血无仇已经离去,叶赛英听她最后又提到什么“大长公主”,不解地问:“怎么又冒个大长公主出来?”
胡仙仙斜瞥程浩风两眼,拖声懒气地说:“茶儿认了太皇太后为义母,辈份比皇上还高,不是大长公主……是什么?”
“她也配?”叶赛英嗤笑出声,而后又向程浩风辞行:“国师,如无他事吩咐,我先告辞了。”
“多谢这几日相助,还请密切注意京中异类气息,帮助无仇防止灾变。”程浩风向她稽首,叶赛英还礼后离去。
胡仙仙也紧跟着叶赛英出门,程浩风跃起身拉住她:“你随我去营救老王妃。”
先出门的叶赛英还没下楼,他们两个已腾身入云飞远,叶赛英望着成了小点的两道身影,无奈笑叹。
胡仙仙还没来得及调御灵气就被他拉到高空,身形晃了好几下才稳住,没好气儿地说:“突然拉我飞这么高,你是想摔死我?”
他不答话,手指翻飞间凝出一个气泡,两人都笼在其中。这气泡不是透明的,而是深蓝泛紫的颜?色,从里向外望去,经阳光折射后只见云朵都映成了葡萄紫、落日红、湖水蓝的瑰丽色彩。
胡仙仙早已学会凝这种气泡,但因嫌飘得慢、耗灵力多,她很少用。她更不会花心思让气泡有颜?色,那更耗灵力。
“这气泡只是蓝紫色,怎么看出去会变?色?而且云朵看起来也比本来?色?彩浓烈,你是怎么做的?只因阳光折射吗?”
满满的蓝、红、紫三色若是用在衣饰上会让人感觉俗气杂乱又刺眼,但这光影所染的绚丽云霞只让人觉得美不胜收。她看得沉醉,都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怄气,言语带刺说他。
“想学?那你求求我呀。”他傲气地扬眉。
“俊美国师,法力无边,千秋万代,独尊诸天。小女子如此赞颂你,你该教教我了吧?”
她扭腰拉着他的手撒娇说,笑容谄媚至极。不过不是巴结贵人的那种谄媚,更像是讨要骨头吃的哈巴狗儿。
程浩风的脸“唰”地通红,连忙侧开头不敢看她。她转身低头去瞧他的脸:“是不是我颂辞赞美得太夸张,你脸皮这么厚的人都忍不住脸红了?这么恨不得把最好的词儿全堆在一个人身上,拍……”
她话还没说完就说不出来,因为唇舌皆被他占据。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头脑瞬间空白,一刹那白光乱闪之后,身心骤然轻飘。轻飘感是因他将她完全抱起拥紧,也是因她觉得身体都融化不存在了一般。
轻飘飘的感觉渐去,他额头抵着她额头低声问:“此去泰兴府是有正事要做,你怎么可以勾引我?”
勾引?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用低沉微带涩哑的嗓音说这暧昧话,明明是他勾引她吧?
“这眼神儿是觉得冤枉?要不是你撒娇使媚勾引我,我本来只想解释茶儿的事,再和你商议其他正事的。”他放开她,携手在气泡中坐好。
“我没有撒娇使媚,只是心里有点别扭,想讽刺你……”胡仙仙低声辩解,也不知道是自己表达得有问题,还是他理解得有问题?她明明是学那些人拍马屁的样子来说反话冷嘲热讽,哪有撒娇使媚?
程浩风恶狠狠地剜她两眼:“敢坦白承认是想讽刺我,怎么就不敢承认想勾引我?算了,就当是我主动吧,谁让我定力不好。”
她无语了,默然坐着。他见她挨在身旁,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目光柔和起来,温声问她:“你不是说自己悍妒无比,不允许我生半点异心吗?怎么事到临头,倒要当逃兵把我让给别人?”
“我让了吗?嘻嘻,我只是想偷偷懒。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解决,我才没有闲心为那些事伤脑筋。”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既庆幸又失落:“你真的对我那么放心,一点都不吃醋?”
她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问道:“我要是说我吃醋了,还吃得心里都只剩酸味儿了,你会不会安慰我?”很微弱的声音,很没有底气。
“只剩酸味儿了?那挺好。前几天我被霍飞灌了好多醋,今天算是扯平,咱们一起酸着吧。”程浩风头枕着手斜躺下去,丝毫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
“哼,谁要你安慰?只是逗逗你而已。你倒也学会贫嘴了……”
胡仙仙失望地撇嘴,冷不防被他拉得躺倒。他暴雨狂风式的长吻让她完全陷于被动,被动到想要迎?合都不行。
总觉得亏欠了他,也就不自觉地想避开亲热之事,免得他难受。她已经尽量不做亲昵动作了,可还是总招惹到他。
“甜了没有?”程浩风嗓音是真有点沉哑了。
她还是懵的,听得到他说话,但脑子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往他的手只会在颈肩腰腹部游走,不会扯得她衣衫凌乱,更不会触摸敏?感部位,她有些忧惧。
见她没反应,他坏笑着要完全褪开她胸前半掩的薄衫:“看来还不够甜?”
胡仙仙急忙握住他的手,低眉顺眼说道:“求你了,是我不该跟你斗气……快到泰兴府了,我们还是说正事。”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不混闹了,扶她坐起来整理衣衫。披道袍时她才发现被他撕破,裂了几条缝,就嗔怪横他一眼。他摸着鼻子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件簇新的水青色道袍。
“变出来的?灵力聚成的物品会随施法之人的变化而变化……万一要是你法力突然消失,我可穿什么?”
“放心吧,别说我如今再不可能突然失去法力,就是没法力也不影响。喏,是我让人做的,你快试试合不合身。本来准备等逸鹤轩后面的新院子修好时给你穿的,没想到又出了这些事。”
胡仙仙换上新道袍,很合身,还很舒适。这衣料非棉、非麻、非毛,光滑有坠感如同丝质,但韧性比丝织品好,捏搓之下也不会折皱。
见她对衣料好奇,他给她解说道:“这是天蚕丝所织,东瀛进贡的天蚕丝。”(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不急不急
胡仙仙知道天蚕丝,本是山里放养的野蚕就叫天蚕。据说海另一边的东瀛有处山谷中满是自生自灭的野蚕,乡人在结茧之时取茧缫丝,那丝格外柔韧有光泽。久而久之,就传言是蚕娘娘所留奉给天帝的茧。如今所说的天蚕丝不再是指野蚕丝,而是指这种东瀛蚕丝。
但她认为那是为了抬高蚕丝价格才编出的传说,真是法力甚高的蚕娘娘,哪会甘愿为凡人产茧而不反抗?
程浩风看出她心中所想,又说道:“有没有蚕娘娘我不知道,不过这东瀛天蚕丝品质的确上乘。可惜蚕丝不易染?色,我让他们试了好多次才染出这种水青?色。”
他让她转个圈看看,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又皱眉摇摇头,因那丝织道袍贴合身体,清晰勾勒出玲珑曲线。
“这道袍只能穿给我看,不能穿出门……还好我留有你以前换下的蓝底小白花衣裙,再换换。”他从袖中取出半旧衣裙递给她,她无奈笑着再换。
两人在气泡中正襟危坐,他说既然曹备道多半与天帝有关联,就先放任茶儿,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胡仙仙含笑看他再三强调茶儿乱不了他的心,他觉得她不甚在意的样子,问道:“你是非常相信我,还是根本不信我?”
“我们之间信与不信都是命运相连,旁人改变不了什么的。要是真有人非得要搅进我们的命运纠缠当中,他们就是自讨苦吃,因为我们两个的命实在太硬。”她淡淡笑意中有些许无奈。
她一向率真活泼,此刻程浩风见她难得地静默含愁,眸光似秋水笼寒烟,不由心生怜惜。
他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最多三年时间我就能把朝野整顿好,到时候就能放心交托给韩泽熙,我也该能比肩天帝的修为,我们就不理会那些小麻烦。”
她靠在他肩头蹭了蹭,算是回应他的话。他被蹭得心痒痒,好容易压抑下的绮靡念头再也忍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小兽成了出笼归山的猛兽。
胡仙仙苦笑,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同行共事,要不然真的很容易出差错。她更是担忧,以往他亲近她总带了几分逗弄意味,他自制力很好,几乎不会在她面前失态,如今似乎是越来越难以自控?
浅淡薄荷香萦绕,他终究以墨冰剑消去欲?念,交缠的身体?分开。她没有体验过夫妻之事,却也不是白痴,这次他没有吻她,没有脱她衣衫,可他俯身压上的姿势、绞盘她双腿的动作比以前任何一次亲?热都更危险。
见她双眉紧蹙,他犹带粗喘说道:“怕我?别怕……我心底始终有一丝清明,不会害你的。”
“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事,就带上另外的人好不好?我们这样不好……”
“的确不好,我才知道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下流胚子呢。”泰兴府已到,他说着自嘲的话,神情却是颇为愉悦,“仙仙,我欺负了你,你罚我就是,何必说什么带其他人同行?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们。”
“讨厌,说的什么酸话?”
他挥手散去气泡,与她携手落地,应声答道:“我可没说酸话,你也别心里发酸。你心里只能留甜味,其他味道统统消除。”
落地之处是在以前慎郡王府改成的启瑞宫中,他们正停在秋阳阁外,要去书房寻岑载道先询问老王妃之事此刻详情。
胡仙仙一抬步,就脚步发飘,体酥意荡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去,她难为情地让他走:“你先去见岑道长,我浑身有点儿软腻腻的,坐坐才去……”
“哈哈……甚好、甚好,看你还敢不敢把我推给别人。”见她两腮嫣红,双眸含春,他得意朗笑。随后,同她到秋阳阁中待她盘坐凝息片刻、身心清静后才一起去见岑载道。
岑载道在书房中透过窗口见他们到来,连忙迎出来:“恭迎国师、胡元君。”
程浩风挥袖示意他免礼,径直到书房中坐下,岑载道跟了进去,胡仙仙慢悠悠走在最后。
“老王妃可还安全?”程浩风开口直接问。
面对他的询问,岑载道愣了一愣,见他面带愠怒,岑载道忙答道:“不是我不关心老王妃安危,回答不出情况,是我确实不知道……”
这话显得矛盾,若是有心查访,怎么会全不知情?程浩风也信任岑载道是可托事之人,他面色缓和说道:“岑道长不必心急,慢慢详说。”
岑载道擦了擦额头冷汗才说道,老王妃搬去陵墓旁另修小院之后,府中之人变少,卞采办只有几个老奴助他行事,肯定闹不出李公公那么大的动静。
开始几天,岑载道每天都会去求见老王妃,想借机探明情况,以备营救之时更顺利。他虽见不到老王妃的面,但总会听到她高声答应几声表明她还安好。
三天前,岑载道再去离陵墓不远的小院,只见院中空无一人。还是询问邻居才得知,老王妃将大多数的奴仆都遣散,只带了卞采办和一个贴身嬷嬷、还有两个小厮离开。
至于老王妃带着这四个人去了哪里,邻居们就说不清了。这些邻居都是一般农户,他们不知道老王妃已被挟持,就算知道也不敢多问什么。
岑载道让启瑞宫中的道童全部出去满城寻访,他则在宫中等待他们送回消息。是以,程浩风两人到来时这里只有他一人在。
程浩风轻摇头:“你这样做是探不到消息的,把小道童们都撤回来。”
“要是老王妃从此失踪,如何跟皇上交待?”岑载道不明白他怎么不赶紧召集更多的人寻访,反而放弃寻访。
“卞采办要是老王妃从此失踪,他谋划这些能得到什么好处?”程浩风眉梢微挑,“我们越是着急寻找,他们就越是有耐心跟我们耗着。我们要是不着急了,就该他们心慌。”
岑载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万一老王妃有个三长两短,皇上绝难轻饶。
程浩风见他犹豫,毅然说:“如有差池,由我一力承担。你让小道童们在回来之前,沿路向人说国师前来祭拜老王爷,并拜会老王妃,启瑞宫要办法会。”
他想先把自己名头抬出去,免得岑载道担责,同时也借众口传话让卞采办知道他来了。
岑载道领命出门办事,胡仙仙笑问他:“你是想引卞采办主动来联络你?再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目前藏身之处?”
他颔首低笑,又掏出一张图纸说:“此时且待狐狸出洞,先不忙。你来瞧瞧这图上所绘的金刺,推测下那怪人刺客究竟是何身份。”
胡仙仙看这图纸之上所绘的应该是刺杀韩泽熙那怪人所用武器,她拿着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名堂,只能凭感觉说话。
“嗯……这种武器少见,既不够威猛,也不够灵动……是不是什么妖怪的本体之物所抟炼武器?要是特意打造这种武器肯定会用起来不顺手,缺陷太多了;要是属于本体之物就不一样了,有自带的感应为助力。”
程浩风赞许地点点头,再问她:“嗯,是妖怪,你可看出是何种妖怪?”
“我……我乱猜猜,你不许笑我……这金刺要不是金?色的,要不是这么直,挺像羚羊角的……”
“羚羊角?羊……”他慢慢回想那天交手时的细节,她埋低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是了,是鬼金羊!”程浩风双眸亮了亮,胡仙仙则以手扶额无语苦笑。她真是胡猜乱说的,他还当真朝“羊”的方向想。
“你很容易就打跑了他,表明他法力并不是很高,鬼金羊是星宿之主,怎么可能挨了你几招就逃跑?”她不认同他的猜测。
程浩风笑着解释:“不是掌二十八宿之一鬼金羊星官,而是一种特异畜类。
因这种羊天生可以吸纳天地灵力,连狼都不敢吃它,这一族类就自称是鬼金羊星官与凡间羚羊所生后代,抬高族类身份。
然而,掌管鬼金羊一宿的星官本是人类,根本不是畜类,与羚羊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胡仙仙微笑着向他竖了竖大拇指,“你懂得真多,胆敢刺杀皇上的家伙真是羊妖了?只是这些羊妖冒充鬼金羊星官后人,星官怎么也不辩解,任由他们胡说?”
“辩解?怎么辩解?只会越描越黑。再说,星官要是真与羊妖有什么,天帝早就撤了他的职位,明眼人都清楚原委。至于凡俗界要流传谣言,也损害不到鬼金羊星官什么。”程浩风讲清这些,又怪异地朝胡仙仙笑了笑。
“笑得好邪?恶……”
“我想起这羊妖之所以能够比其他羊类更容易修炼,是有个特异处了。嗯……倒提醒我了,可不能让女子去捉羊妖。”他没有明说,但胡仙仙知道羊本贪?淫,成妖后其天性之?欲?必定变本加厉。
胡仙仙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岑载道派出的那些小道童也陆续回来,她就询问他们有没有探访出什么。
直到冬月十二,他们都是明面上准备办法会,暗里时刻注意卞采办会不会有动静。可几天过去,就跟卞采办带着老王妃他们这么无声无息永远消失一般,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更别说主动来找他们了。
“浩风,要不要把这情况上报给皇上?让他下令全国搜捕卞采办?”胡仙仙有些着急,老王妃若是出意外,该怎么交待呢?
“放心,卞采办要是有胆量直接对老王妃下手,早就出事了,不会绕这么多弯子。”程浩风拂了拂她鬓边发丝又说,“我以后做事都要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多了解我,然后才能完全信任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