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卿越震惊
小青梅的话有些耸人听闻,乖妹儿安静坐好听她说。后来的后来,乖妹儿说起这事就觉得自己挺傻又挺贱,人总是会对色??情加暴力的东西生好奇心,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完了那些话。
小青梅说起他们新婚之夜,他说累了,第二天他又说日子不对。他询问小青梅的月经周期,小青梅当时以为他是关心她,却不明白他是在挑最容易受孕的时间。
挑到了他认为合适的时间,让她把房间窗帘都换成深色厚绒布的,等到半夜他才进屋上床。小青梅想留两盏粉色壁灯增添情趣,他偏要全部关掉。
厚实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光,熄灯后的房间就像个漆黑牢狱。小青梅突然觉得恐惧,再加之他半句甜言蜜语也不说,她心中也有些后悔当初所做选择。
只是小青梅后悔得有些迟了,他开始攻城掠地,她身体已经沦陷。小青梅说每次他都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嘴,一手摁住她左腰胯,不许她出声不许她扭动,也不许她抱住他……
每一次小青梅都盼他快些结束这种让她屈辱的交??欢,可他偏偏是轻易不碰她,一旦沾上她又不知餍足,不停索取……
午后阳光暖洋洋洒在茶楼的落地玻璃窗上,路上的行人偶然瞥一眼窗内的人,会看到她们两个人坐姿优雅、俏脸微红,完全就是闺蜜之间在闲聊家常的悠闲情景。
这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人听不到她们谈什么;座位之间也隔着玻璃,旁边雅座的人也听不到她们谈什么。
小青梅说到后面说得有些露骨起来,乖妹儿听不下去了,小青梅见她要走,拦住她说:“你是听得害羞还是害怕?我只想让你认清楚,他是个变?态??色??魔,你最好趁早离开他。”
“也许是你污蔑他呢?这个社会结婚离婚的事根本不算稀奇,也许你们感情不和才分开。他应该只是怕我多心才没讲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于他隐瞒真相我很生气,但是还不至于就要离开他。”
小青梅纤细手指挑起额前碎发,有些轻蔑地说:??“你觉得我样貌丑吗?还是觉得我太穷?我污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以为我想跟你抢一个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恶魔?”
乖妹儿被问住了,呆呆站着,小青梅拉她坐下。
见她坐好后,小青梅又继续说:”如果我只是和他有过短暂恋爱关系,我们只是和平分手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大费周章来找你。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女性,不至于会对一段旧情看不开。你知道吗?确定我怀孕后他就不再碰我……但也不是分房睡……”
她声音低了下去,凑到乖妹儿耳边说:“他不许我穿衣服,就让我那么身无寸缕地躺在床上,经常半夜醒来就看到他站在床下死死盯着我的身体看。”
乖妹儿整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完全陷于无尽黑暗,所有感觉都似乎消失,她用指甲刺了一下自己手心才重新恢复感官。
小青梅声音很低,那种很低又还能很清晰传出话语的声音都不像人类所能发出:“你知道那种目光有多瘆人吗?他不是欣赏我的**而让我不穿衣服,他目光中没有一点欲 火。他那种目光好奇又残忍,我醒了也不敢动下一下,就微闭眼睛等他重新躺上床或者走出房间才敢翻身。”
乖妹儿对于他在她之前有过其他女人她其实不是特别在意,她身边的人能一生爱一个的没多少。
就算他还有个儿子在这个开放的社会中也并没有多另类,她相信他们的感情基础可以让她解决好这些。只要他在他们婚后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乖妹儿不会去算以前的烂账。
小青梅轻轻弹着茶杯,脸上浮着惨淡笑容,“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还不算多可怕?我生孩子的时候,他在下棋,是我妈把他拽到医院的。孩子生下来后,护士恭喜他得了个小王子,你猜他怎么回答护士的?”
乖妹儿摇头,小青梅说:“他冷着脸回答护士,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坐月子的时候,他偶尔会抱抱孩子,抱着孩子时他要么目光凶狠,要么就古怪大笑。”
小青梅的神情很痛苦,乖妹儿的神情也痛苦起来。小青梅抽抽眼角,忍回将要涌出的泪水说:“如果你认为他的这些表现只是他不爱我们的话,那你就错了,他不仅是不爱,他想杀了我们!”
乖妹儿震惊地站起身,小青梅倒像个大姐姐般安抚她坐下,又说自己要说的话还没说到最重要的重点上,不用激动。
小青梅后来讲的事已经超出乖妹儿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她说古板大哥和他二弟都是恶魔投胎,为了和白莲??教??教??主投胎的一个人较量,就要练一种魔功。这种魔功需要用至亲血脉的生命之血为引,当年古板大哥之所以答应娶小青梅就是为练魔功做准备。
小青梅带有几分羡慕之色地看向乖妹儿,“他当然是舍不得拿你和你生的孩子为血引的,他就必须要和你之外的女人生孩子!”
乖妹儿想骂小青梅编幼稚故事来离间他们夫妻感情,可想想那些已发生的离奇事情,她又骂不出来。
小青梅露出看淡一切的笑容,恢复正常语调说:“他父亲是个很凶暴的人,但还没有他那么变?态恐怖。我儿子满月后,他坚决提出要离开,他父亲就在那时和他发生矛盾。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父亲发现他是个想要弑父杀妻再杀子的恶魔。”
乖妹儿努力稳定着自己情绪,她怕自己会疯狂。小青梅再抿一口茶,准备走了,“我说的话随你信不信,总之我不想害你。我这些年一直靠安眠药才能睡得着,否则的话,一闭眼就会想起他那种诡异残忍的目光。”
小青梅走后,她也慢慢挪出门,身体沉重得像绑了铅块。抬眼看着那些大厦、广告牌、车辆,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觉得很不真实。眼中所有一切都扭曲变形,她就像走进了一个哈哈镜里。
她不想相信情敌所说的话,可小青梅说的这些,可她找不到不去相信的理由。她感到恐慌,那些事情不仅仅是感情纠葛,是他人品和心理有极大问题。情敌的话,该信还是不该信?
第三百零五章 卿越询夫
乖妹儿稀里糊涂的回了家,闷声不响地吃饭睡觉,过了三天后才有清醒思维。她决定不直接质问古板大哥,用其他办法旁敲侧击询问出那些事的真实性。
“你说我们以后去哪儿安家好?”她斜坐书桌前笑望着他。
他双手枕在头下,斜躺床上,懒洋洋说着:“无所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怎么一点志向都没有啊?”
他转过头看向她,笑说:“大多数人不都这么过?要安家可以到你工作过的那个小城,反正你户口还在那里,都免了迁户口的麻烦。”
她的户口当时由学校安排落户在了一个小城,后来换工作也没迁走,那家单位领导与他们关系不错,就以单位名义办好户口的事。他能想到这些,说明他其实是考虑过他们将来生活的,她有些不忍心问得太尖刻。
见她神情变幻着,他还以为她是不同意他的提议,又接着说:”那里房价又不贵,空气又新鲜,何必跟他们在大都市里挤?”
她想了想,尽量用调侃意味的语气说:“我在哪儿都无所谓啦,只是怕你这大少爷受委屈。”
他脸色瞬间阴下来,“我哪点像个大少爷?”
她强笑着:“逗你的嘛。现在你家那公司旗下的娱乐城和精英会所生意很火爆呢,网上好多消息的,还传言说管理这两处地方的就是你前妻呢。”
“什么‘前妻’,‘后妻’?我就你一个妻子。睡觉!别扯那些烦人的事儿。”
她将身子坐得直了些,“不想睡。我也不想扯啊,网上有人骂我呢,说是我抢了别人老公……都怪那些网民乱说惹我心烦……”
他从床上坐起身,揉着太阳穴说:??“其实应该怪我,我没想到会演变出那么多麻烦。特别是我欠的桃花债,我真没想到隔了那么多年会闹腾起来……”
乖妹儿笑起来,笑得有些心酸,她嘲笑的人是她自己:??“桃花债……我一直给自己定的标准是你要惹出什么花花事儿,我就和你分开,当你从来也不存在就好。我才懒得学什么御夫术,搞三防五防的……”
她握拳捶捶桌角,忍着心痛说:“可我最最想不到的是我居然会和‘烂桃花’,‘狐媚子’,‘心机女’这些词儿扯上边!说你为我‘色迷心窍’,这真是我活了半辈子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他起身下床,给她轻捏肩膀,??“乖妹儿,又生气了?你放心,我们以后会离那些人、那些事很远的。他们闹过这阵儿就不会再闹,我是再没什么让他们可惦记的了。”
他真以为是她听了闲言碎语才找他撒气,他以为一无所有就可以远离是非漩涡。他不知道他待她越体贴,她就觉得他越虚伪。
她言语间冷嘲热讽:“真的再没什么让他们可惦记的了?比如你本身会什么特别强大的功夫,他们需要你助力之类?”
“什么功夫?我就跟老观主学了几天太极拳,还是强身健体没有攻击性的那种。”
乖妹儿很想相信他,可忆起小青梅所说的一切,她真的不敢相信他。??那个女人讲述中的古板大哥与乖妹儿所熟知的丈夫完全不一样,她甚至觉得所有事都是幻觉。
她不怨恨他,她能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他,又有什么资格掠夺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她想,事情证实之后,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古板大哥还在笑语安慰着她,却不知他们之间已筑起一道冰墙。
她心绪反复几次,才鼓起勇气直接问他,他怎么可以在准备和小青梅结婚时那么说,他如果不喜欢小青梅直接拒绝就是。
她等着他给出合理解释,比如说,为了让病重的母亲了却心愿安心离世之类。
可他回答的偏偏是:“她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把她以后要面临的情况说清楚了,她还是选择要嫁给我。不用担什么责任就送上门的美??女,我为什么要拒绝?”
她忍下心头怒火,问出更不愿面对的问题:“你们……你们在一起亲热的时候,你怎么可以……可以……”
他全然不把这些问题当成很严重的事,“她既然跟我结了婚,我总得尽为人夫的义务,她需要一个孩子来维系感情,我可以给她一个孩子。”
她推开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站起来退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再问:“我是问,你怎么可以用??……用那么可怕的方式和她相处……”
他眸色阴冷起来,“她约你单独见面了?你今晚不是为了网上谣言发牢骚,你是来质问我的?”
她努力使自己镇静,她想了解最真实的情况,那么多年感情,她不愿误会他,“是见过她,她说了你很多古怪又可怕的习惯。”
他轻声笑起来,和小青梅一样用很低又还能很清晰的声音说:”我对她是不好,至于跟她在一起有些在她看来古怪的习惯,只是我对她提不起**。只有让房间黑漆漆的,让她一动不动就像不存在似的,才有趣些……我好像经历过那样的事,只有那样才有激情……”
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他说出的话让她感觉太陌生了,她想认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他。
他整个人笼罩在台灯微光的阴影中,让他显得很狰狞,“她是不是还说了她怀孕时的事?那时我就想看看胎儿是怎么长大的,穿着衣服怎么看?实在很神奇,我不想跟小青梅有牵扯,可她腹中胎儿偏偏是我的骨血。”
乖妹儿不敢再追问,他倒主动说着:”那种感觉很怪异,我都想试试在那时候杀死她,我会不会难过?我想了很久,没找到难过的感觉,就是很奇怪。很奇怪,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有个生命在她肚子里……还是我和她一起创造的生命……”
她浑身就和泡在冰水里一般,想说“你别再说了”,可她颤抖得只发出,??“你……你……”
他以为她要说“你变态”,他没生气,反而是笑着和蔼解释:“我变??态?大多数男人对于女人都有些荒诞无稽堪称变??态的想法,只不过我恰巧找到个容忍我做出变??态举动的女人而已。”
她听得已快崩溃,他倒平静下来,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歪理:”对于小生命的形成男人是很好奇的,而且只是好奇,没有慈爱。母爱多半是天生的,很多没有生育过的女人对于小猫小狗小布娃娃都有母爱体现。”
对于他所做的一切,他很轻巧地一句话就抹去:”我只不过是将那种变??态的好奇表现得太明显,我不是不会掩饰,是不屑于掩饰,谁让她那么迷恋我?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该她自己承受后果。”
第三百零六章 卿越厌情
乖妹儿知道他对别人很淡漠,她以为那是源于他自幼缺失的亲情,她没料到他会淡漠到这种程度。
这种淡漠令人心寒,她不自觉地把自己抽??离他妻子的角色,转而以旁观者的角度问他:“那你对儿子应该多点关爱吧,他是无辜的。”
他的回答让她觉得恐怖,他对生命的漠视真如恶魔,他说:“我对他已经很关爱了,没让他冻着饿着还供他上最好的学校,我已经尽到责任!要不是我头脑还算清醒,我会杀了怀孕的小青梅,他就不可能出生到这世上!”
她忍不住责问他:“你是不是还想过要杀你父亲?”
他邪气笑着凑近她,”对,二弟说那是前世结下的死结,生生世世解不开的死结。”
她往后退着避开他,??“你是不是也想过要杀我和女儿?”
他摇头,笑容如阳光般温暖起来,??“没有,跟你在一起很美好很温馨,我生不出杀意。父爱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我已经幻想过无数次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在你怀上女儿的时候我对她已经有浓浓父爱,就不会想去伤害她。”
乖妹儿心中万千感慨,可到最后说出来一句话和先前所说完全不搭边儿的话:“快睡吧,12点都过了,你明天还得上班。”
他也好像先前什么诡谲的话都没说过一般,一如往常睡前那样给她拍拍枕头,“好的,你也来早些睡。”
如此平静,只因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即将分离。
第二天一早,她对父母说她要回老家小镇转转。父母以为她还要去解决老房子的事儿,也没多问。她其实是回乡租房子,她必须要和他分开,与父母和女儿搬回来住。
她都不愿多想感情的事,她知道他待她是真情一片,从前这份真情是让她感恩,如今这份真情是让她厌恶。
小镇上的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找空置房子很容易。她租好房子就着手搬家,她父母很不理解刚因拆迁才安顿好,怎么又要搬家。她没有多解释,她父母拗不过她,他们不知道原因还是顺着她的意愿开始收拾东西。
她忙忙碌碌收拾东西,他很悠闲地双手揣进裤兜里笑着和她说话:“你真的要离开我?也好,你离我远一点。我一直在琢磨杀死一个怀着我孩子的女人是什么感觉,只怪当年没下狠手,将疑问留到现在。你离开了,我正好去找个女人放手实施我的想法。”
她停止收拾东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愣怔着,他微笑着。
本就简陋的屋子里,几个大箱子和几个大编织袋横七竖八的放着,一张皱皱的报纸碎片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她知道与他已无话可说,脑子还是不受控地问出话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小青梅已经够……”
“我对她做的事已经够变??态!你没想到我还有更变??态的想法吧?我就喜欢折磨她,看着她被我折磨得发抖,折磨得求饶,可还是舍不得离开我的贱样子,我就充满欲??望!”
乖妹儿不敢直视他,他那毫不在意所说一切的浅淡笑容,比最狰狞的面孔还可怕几分。她右手费力地拎起一个大编织袋,左手又拖着个滑轮??大箱子,缓缓向外挪去。
他挡在门口,她头也不抬地厉声喝道:“让开!”
他脸上浮着的笑意终于散去,低沉吼道:“你认为我是坏人,那我就坏给你看!其他所有人都可以质问我,就你不可以!”
“你做错了,还不许我质问你?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难道该鼓掌欢呼给你加油?”
他一手抓一样东西,胳膊一抡,箱子、袋子全部抛回屋里,“不准走!我就算伤害自己都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她顺从地转身回屋,坐在一个箱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他说:“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伤害我,你是那么想,可你做到了吗?”
两人互相望着,映进对方眼中的不只是此刻面容,还有一幕幕谁都无法忘却的往事。
她父母在另一间屋子门口焦虑又哀愁地看着他们,女儿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明白爸爸妈妈这时心情很不好。女儿小小的身体缩在外公外婆中间,抱着外婆的腿,怯生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走向女儿,蹲下来抱抱女儿,压抑着情绪叹了一声:“算了……你们走吧。我们不要吵,别吓着孩子。”
他们将东西都搬上请的小货车上后,她就催司机快开车。女儿朝车窗外挥着手,喊着“爸爸”,喊着喊着就哭起来……
乖妹儿没有跟女儿提过将要和他分开,可也许是父女连心吧,小丫头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
小丫头以往出门玩儿,总是会说“爸爸再见,爸爸给我做什么吃的等我回来之类”,这一次小丫头没提任何要求,只是不停呼唤、不停哭泣。
乖妹儿不知道他看着他们离去,是怎样的神情,她没敢回头,一旦回头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他其实只笑着向女儿挥了挥手就转身回了租住的小屋,他将自己必要的一些证件之类收拾好后,也很快离开了这里。
镇上因为开始建旅游区,修了很多别墅、渡假村,这些地方的绿化很好,乖妹儿找了一个管理花草的工作。
她每天呆在花草树木中修枝、锄杂草、施肥,很辛苦也很踏实。这份工作的工资加上她父亲当门卫的工资,勉强能维持一家人温饱,她不图别的,就图个清静。
她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平静过下去,到了第二年正月的时候孩子读书问题又再一次打破生活平静。
她的居住证等证件是在郊区办理的,应该在这2016年的五月去那里为孩子办入学申请。省城的那个郊区离她家乡有几百里路,怎么可能让孩子去那么远上学?
她去咨询镇上文教办的人,去问学校老师,想让女儿就在镇上读书。她申明自己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只是户口迁去了她工作过的小城。他们回复她,必须要有相关证件。
她想起父母的户口还在这里,他们说外公外婆能提供房产证的话,也可以申请入学。可惜,他们没有房产证了!并且,因为修旅游区占去大片土地后,原来的村委会已经划归镇上另一社区!
她和父母都愁眉不展,本乡本土的人倒不能证明自己是本地人了!难道刚安定下来,又要回那个郊区?她是不想再回去了,那里埋藏着她的美梦,也埋藏着她的噩梦,她无法再面对那些梦。
她心中有事,工作的时候就有些走神儿。她给一株月季花修剪枯花枯枝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扎了好几根刺。
她吮吸着血滴时,一个少女走过来递给她纸巾,“玫瑰就像爱情,美丽又伤人。”
她谢谢那少女,又指着花朵说:“这不是玫瑰花,是月季花。”
少女开朗大笑,“你可真是个较真儿的人,要从植物学上论起来,花店里卖的玫瑰花本来就全是月季。真的玫瑰,只有山上野生的那种可以做糕饼馅料的才算玫瑰呢。”
仙风赐福
洞天福地之境,只闻传说,不见实境。即便有实境,那也是供人游山玩水的景区,乃至是纵??欲??行乐的处所,哪有半分仙气?
洞天福地之境,有还是没有?有的,只是世人难入其境。
比如,十大洞天福地的第四洞天——西玄洞天,真就是华山上的那么个偏僻山洞?非也,西玄洞天在正统典籍中并未见具体记录,那些传说之地都是牵强附会而来。
这西玄洞天自成一世界,但此洞天的开劈者清睿元尊不愿为一方天地之尊,仍是归附三清门下。
清睿元尊不愿受天庭辖制,也就不愿入主天庭所属的苍霄、风霄这些洞天。
清睿元尊又极其礼敬三位祖师,不敢与三位祖师并立,也就没在仙界开劈洞天。
这西玄洞天为第四洞天之名,皆是他愿守凡界不与其他仙人争位之意。
西玄洞天有一个富足王国,王国都城郊外有座山峰。山峰不是很高峻,却极具灵秀之气。横峰如眉,直岭若笋,风光昳丽。
山上溪流潺潺,在山腰处聚为一汪碧波潭。潭水旁边良田几畴,竹林几丛,在阡陌纵横之外有座清幽道观。
道观之名有些特异,不是其他道观常用的“清、云、紫、玉、明”这些字,名为“缘圆观”。
很多人不知道观主为何取这名字,很多人不知道观主就是清睿元尊,很多人不知道观主的妻子也埋怨他起这名字太生涩拗口。
是的,这个道观中没有弟子三千,更没有香客众多,只有一对夫妻,几个顽劣毛孩子道童。
过年了,道童们回家团圆,就只剩这对夫妻在观中。这缘圆观大门之内,前殿与其他道观一般无二,供设神像。中间天井之后是经堂、武堂,再一重天井之后是道童起居之所。绕过这处所在,左斜方小门后是个小花园,小花园旁便是观主夫妻的住所。
“仙仙,已是日上三竿。你再不起床,太阳都不好意思了。”小花园旁的一间简朴卧室中,程浩风坐在床边的木凳上低声催促。
“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嘛,反正他们都回家了,也不用怕人笑话。”胡仙仙在被子里拱了拱,睡眼惺忪地嘟囔。
“小懒猪,我说‘太阳都不好意思了’,你没听见?你不能为难太阳。”
胡仙仙将手臂伸出被窝,半支起身体,有些羞恼地说:“我哪有为难太阳?”
程浩风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再不起床,太阳就要晒着你屁股了,可太阳又不敢晒啊,你这不是为难太阳?”
胡仙仙嘟嘟嘴,小声嘀咕:“太阳会怕我?我有那么凶吗?讨厌……想多睡会儿都不行,一点都不心疼我……”
程浩风腰背僵了僵,不是因为她埋怨他,是因为她乌发逶迤枕上、微睁双眼的样子有些媚意。他恍神半晌,她让他扶她起来,连叫几声他都没听见。
胡仙仙拧了拧他手背,他惶急地调御灵气压下心头邪火。扶她坐起来,拿衣服帮她穿,她就唠唠叨叨说他。等她唠叨完了,衣服也就穿好了。
胡仙仙一身浅蓝色道袍,看背影,宽大道袍下细腰若隐若现;看身前,宽大道袍已难掩小腹微凸。
程浩风双手环抱她腰身,约略比了比,故做严肃的脸上再也憋不住笑意。
“真好,我的孩子又长大了一点点。”
“讨厌,又在坏笑!都是你害得我飞也不飞,跑也不能跑,成天就想睡觉。你还不让我好好睡个够,一天到晚逼我学琴棋书画。”
胡仙仙是真有几分气恼的,一个上天入地自在惯了的人,变得比平常女子更娇弱,真是身心都不舒坦。
“嗯,是我不好。”他脸上不见了笑影儿,老实认错。
胡仙仙憋着笑,横他一眼。他很诚恳地说道:“是我让你受苦了。我不知道你怀孕后会比平常女子更难受,更不知道你以后分娩会经受同样的痛苦。”
”我以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就可以免去孕产之苦,谁知还会在千劫万苦之外再加这一苦……”他很无奈,纵然他有通天本领,也分担不了她这一苦。
她见他真是愧疚万分的样子,忙低头浅笑说:“我逗你的,这一苦,我可没觉得多苦。”
程浩风放开圈住她的手,扶她走出卧房门,对她说:”腰?身都没多大变化,孩子还小,必须要靠母体滋养,你受煎熬日子还长呢。等孩子出生后,你就能恢复修为,真盼着孩子快快长。”
听他说这些,她只是抿嘴微笑。她没怀孕前就知道自己要应对孕产之事,会比平常女子艰难,可她还是心甘情愿与他延下共同血脉。
程浩风扶她到了书房中,今天要练习书法。胡仙仙不乐意,央求他放她一天假,还语气酸酸地说道童们都放假了,师娘还没有假期。
“乖啦,你此刻辛苦一点,孩子多受熏陶,以后孩子不管学什么都会更容易点儿。”
程浩风已经研好墨,铺好纸,见她还是撅着嘴,又温声劝她:“仙仙,今天只写八个字,我手把手地教你写,好不好?”
他牵她到书案边,左手从她腋下伸过,按住红纸;右手轻握她的手,共同执笔。
墨香氤氲,一个“仙”字写成。只是写这一个字,程浩风直感到比打个凶猛怪兽还累。她满头青丝在他颌下轻拂,幽幽香气在他鼻间发散,他得费很大的力去管束自己那心猿意马。她此刻身体娇弱,他可不敢放纵自己。
他尽量让自己专注写字,耐心教她:“仙仙,写字呢,不仅是做到横平竖直就好,要融入自己的气韵。”
“就像御剑不能只把剑当武器,要用心使出每个剑招,每一招都是内心剑意的外露?”她一副好学乖徒弟的样子仰头问他,她深知多问多学才是求知修行的正确道路。
她的小脸儿仰起来快触碰到他嘴唇了,他这会儿没法想“求知修行”的事。程浩风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哑说道:“看字,别看我。我们接下来写‘风’……”
一个“风”字写成,他额角青筋直跳。她又扭身仰头问他:“接下来练习写‘道骨’两个字?”
他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揉了揉额角才说:“‘仙风’不是‘仙风道骨’这词的前两字,是‘胡仙仙和程浩风’的简称。”
胡仙仙歪头瞅着他,满脸甜笑,俏生生问道:“‘仙风’是指我和你啊?不是说要写八个字吗?接下来写什么?”
程浩风别开头,脸色发红说道:“你再这么对着我笑,我可真要化身为狼了。后面的字呆会儿再写,我出去吹吹冷风。”
新春将至,风犹寒冷,可他还是感觉到风中春意盎然。他暗暗鄙视自己压不下脑海中旖旎景象,这实在有损“清睿元尊”之称。
待他脑清心静,他返回书房,再与她共同执笔写字。他不敢多延时间,几个字一气呵成。
“仙风赐福福满人间。”
胡仙仙看着红底金纹纸上的黑字,对于作品很满意。她想让他夸夸她书法水平提高了,一转身只见他额头、鼻尖密布汗珠。
“果然是春天到了,暖和很多了吧?瞧你也不知道擦擦汗……”她掏出手绢帮他擦汗,他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程浩风牵着胡仙仙到了院中,他向天微笑,他们共同写下祝福之语的红纸就飞旋入空,化为一片红霞。
胡仙仙喜欢他此刻的笑容,这笑容使人如沐春风。春风吹拂,一片红霞染红更多云彩。云卷云舒,将那祝福之语传递到天地间每一处角落。
仙风赐福?福满人间
好孕连连
两人笑送祝福之后,一声有些像癞蛤蟆叫声的怪音响起。程浩风耳朵动了动,听声辨位,可他一时竟然没有发现怪音从何而来,难道西玄洞天还隐藏着比他功力高强的人?
胡仙仙双眉撇成了八字,捶捶他的胸膛,指了指自己腹部。
他恍然大悟,连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如今需要吃烟火之食。”
她起床后还没吃早饭呢,当然饿得肚子“咕咕”叫。他右手一摊,一碟糖块在手。
“仙仙,你先吃些苏麻糖,我这就做饭。”
苏麻糖是用苏麻籽和蔗糖轧制成的,香甜爽脆,那种甜又不是很粘,不会让人觉得腻。苏麻籽又称火麻籽,是城中富贵人家用来当雀鸟饲料的,他们不知道这是防肝病、心血管病的好食材。
胡仙仙喜欢吃这种糖,可她没急着吃,拈起一颗糖细瞅瞅,问程浩风:“这是真的糖还是你变出来的?”
程浩风有些生气了,捏起一颗糖塞进她嘴里,“就算是我变出来的东西那也是真的,我心念所想皆是为真。但我给你的东西哪样不是亲手所做?”
“哦……”她狡黠笑了笑,这一方天地都是他心念所属,她当然知道他就算是用法术变出来的东西,那也是真的。
她也知道这苏麻糖是他带着道童们亲自种,亲自收,亲自熬糖浆,亲自轧制的。大部分的糖他都让道童们带回家去吃,余下的一些当然是留给她吃。
胡仙仙就喜欢故意逗他,看他着急生气的样子实在有趣。他的眼睛平时总是淡然得古井无波,多无趣啊,她喜欢看他激动得双眸波光潋滟。
见她贼兮兮地笑,他知道又让她“奸计得逞”,无奈地捏捏她的脸蛋儿,“想吃什么,快说,别饿着那棵小豆芽儿。”
程浩风目能透视,他所见胎儿样子就像一棵豆瓣很大、豆根粗短的豆芽。小豆芽儿就成了这没出生的孩子代称,也不管孩子对这代称会不会有意见。
“蒸香芋团,要荔浦芋头做的;茯苓糕,要岳西茯苓和糯米做的;南京茶糕,糕芯不要猪肉馅儿的,要松鸡肉馅儿的。”
她扶额想了想,再说:”粥就喝墨江紫米粥,只加湘莲子和兰州百合、番邦银耳,不要冰糖之类的;佐餐的菜只要一个凉拌台州冬笋丝就行。”
说完后,她看着腹部念叨:“小豆芽儿,吃简单清淡一些对身体好,那些大鱼大肉伤肠胃。”
程浩风苦笑一声,往厨房走去,风中飘着他的低声抱怨:“这看似挺简单清淡的食物,可比大鱼大肉难弄多了。”
是呢,这简单早点包含了天南地北的食品,去都城里最豪华的酒楼买都未必凑得齐这几样,凑齐了也难保证是原汁原味的。
胡仙仙坐在小厅里,慢悠悠嚼着苏麻糖,只等早点端来。她知道程浩风能满足她的要求,她提的那些稀奇古怪条件看似刁钻,其实都是想好了再提的,她怎么舍得真去为难他?
一柱香之后,程浩风将早餐端上桌,她吃着,他就看她吃。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在这儿黏着我。”就算明知他可以不吃东西,他这么看着自己,她还是觉得他那眼神好可怜。
“是要黏着你,他们都嫌恶我。”他伸手帮她拈去嘴角残渣,又盯着她,她正咬到茶糕馅儿,嘴唇泛起油光。
“谁敢嫌恶你?排成长龙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想要亲近你呢。”一刻都没闲着的小嘴儿在油脂浸润下,似乎更丰润了。
他喉结滚动,似乎在咽口水,“她们啊,她们喜欢的是清睿元尊不是我。”
胡仙仙见他那样子,忽然想到他是可以不吃东西,却不是不能吃东西,他一定是嘴馋了。
她夹起块茶糕喂到他嘴边,笑嘻嘻说:“茶香清新,松鸡香嫩,犒劳你的。”
程浩风笑着吞下,起身站到她背后,轻揉她肩膀,“快吃吧,我不看你了,免得你不好意思吃独食。”
“什么叫吃‘独食’?明明是两个人在吃。”
“嗯,是我说错了。”他俯身用下巴轻蹭她头顶,“仙仙,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恭贺新禧?”她正专心对付一块茯苓糕。
程浩风没答话,默默站在她身后,神情沉郁。
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气压变低,纳闷儿地扭头看他。
他剑眉拧成川字,星眸含着泪光,长睫毛一颤一颤的。他五官不算很俊美,但他眉眼中透出的那份悠远疏淡气质很吸引人。
此刻,哪有半分悠远疏淡?倒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儿。
“浩风?浩风……”她有点儿受惊吓了,扯扯他的袍裾轻声唤他。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变成这副表情。要是让那些狂热信徒知道,她把他们的清睿元尊欺负成这样,她可得让唾沫淹死。
程浩风见她担忧的小模样儿,忙用手背擦泪。他轻拥紧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点点她的鼻头,声音涩哑:“不许笑我。”
“浩风,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她靠在身前,握着他的手,还是很忧虑。
“如今还能有什么事难住我?也只有你总是气我。”程浩风抚着她的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你到底爱不爱我?”
就为这个?她望向他,一眨一眨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点了点头,很期待地望着她:“我早已对你表露心迹,你一直都不曾给过我确切答复。”
胡仙仙一双大眼睛不停忽闪着,她有些懵,她细细回想往事,似乎是没有明确地对他许诺过什么。她真有些懵,一直以来都认为是他没有勇敢说“爱”,没有做出承诺,怎么会是她没有答复他?
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原来还是要真正说出口吗?可是那些话不都应该是在花前月下,穿着飘逸衣衫,彼此深情款款对望着说的吗?
这会儿,面前是吃得一片狼藉的残羹剩饭,她道袍上还沾了几点粥渍,真很煞风景的。再说,腹部鼓起个小肉团儿,两个人说那些卿卿我我的话,感觉好怪异。
他知道她那些小心思,诱导着她:“就此刻说正合适,小豆芽儿刚吃得饱饱的,再听到爹娘情深意浓的甜言蜜语,十分有利于健康成长。”
好吧,胡仙仙决定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会有多难?
可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急得她满脸通红。
程浩风俯身轻啄她脸颊,在她耳边低声吟唱:“春天里花开的声音,夏夜里星空的低语,绵绵倾诉的都是‘我爱你’……”
她应声附和他而唱:“不要怕秋叶会飘零,不要怕冬雪太寒冷,再苦再难的季节都有我陪你……”
那是他抽取情丝后唱给她听的歌,一字一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唱到后来,两人都哽咽起来,往事纷纷浮现,有心酸也有感动。
泪眼相看,此刻欢聚,如梦似幻。他们想要感受对方是真真切切守在自己身边,灼热的目光融化彼此,唇瓣不约而同向对方靠近。
胡仙仙斜坐在竹椅上,绵长深吻让她浑身酥软,身体重心朝下偏开,竹椅失去平衡倒下。她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要是这么摔倒在地可怎么得了?
眼见竹椅倒地,他怎么可能让她摔着?他早已搂着她飞身而起。他左手放在她肩颈处稳住她头部,右手环抱她腰??身,双脚紧勾她慌乱踢蹬的双脚,嗯,交缠的唇舌仍交缠一起。
要不是下方传来不知是惊呼还是欢呼的高呼声,他可能会一直这样在空中飘着不放开她。
这声音惊扰到他们,他脸色极其不悦,扫视下方一眼,携着她缓缓落于大门之后。
程浩风打开大门,拉着胡仙仙的手,立于她前方半步,冷视众多来客。她朝他身后藏了藏,要是有可能的话,找个地缝钻下去是最佳选择。
门外是韩泽熙领着龙啸风、列御风、秦沐风他们来访,他们神色庄?重,与程浩风一??一见礼。
他们与程浩风熟识,当然知道装做什么都没看见是最好,可他们带来的那许多随从不知道啊。
那些随从们叽叽喳喳说着话,争论的主要焦点是刚才那个吻的难度系数。
韩泽熙他们已看到程浩风双眼喷火,韩泽熙赶紧说:“肃静!还不赶快拜见清睿元尊。”
那些随从忽啦啦跪倒一片,还有人偷瞄空中,都没弄明白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落到地面上。
程浩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韩泽熙他们说:“不许带随从进观。”说完就自己牵着胡仙仙先进小花园去了。
对于他有些无礼的待客之道,韩泽熙他们都习以为常,各自携着家眷入内。
从道观外的小广场进入大门,要经过十余级台阶。韩泽熙扶着大腹偏偏的沈竹君先行,龙啸风想去扶身旁的叶赛英,可她甩开他的手,健步如飞,还丢出一句话:“我又没有身孕,别惹人笑话。”
龙啸风苦笑摇头,快步跟上叶赛英。列御风扶着已然出怀的红儿紧随其后,秦沐风扶着刚显腰?身粗壮的杜婉芷走在最末。
几人聚齐,坐在小厅中聊天。程浩风此刻忙进忙出端茶倒水,已经换上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韩泽熙拉住他说:“别忙了,坐下歇歇。你也真是倔,怎么把朕送来的奴仆都遣走了?弄得要你亲自伺候人。”
“那些人只会添乱,仙仙还得费心管他们,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龙啸风环视屋内,皱眉说:“那也该留两个道童在身边吧?”
“他们年纪小,一年到头难得与亲人团聚,怎么忍心留他们在这儿?”
秦沐风和列御风别有意味的对望一眼,秦沐风笑看着程浩风不说话,列御风温声说:“其实,三师兄是不愿意有人打扰你们吧?”
程浩风再也说不出反驳理由,笑看向胡仙仙,她忙别开头,难掩羞窘娇态。
她正暗自恼他,坐在她身边的叶赛英忽然干呕起来,她忙问叶赛英怎么了。
“你们这炸虾片是不是放久了,有股怪味儿……”叶赛英难受得直拿手在鼻子前扇风。
其他人都说没觉得有异味,他们胡乱猜测原因,红儿笑对杜婉芷说:“你略懂医术,给她把把脉。”
“不用,不用,我身体好着呢……”叶赛英直朝杜婉芷摆手。
红儿柔声劝她:“让她给你把把脉稳妥些,我刚怀孕的时候,就是闻见带海腥味的食物就想吐。”
听红儿这样说,叶赛英更是推脱起来。胡仙仙和杜婉芷相视一笑,胡仙仙按住叶赛英手肘,杜婉芷伸手把脉。
片刻之后,杜婉芷笑对龙啸风说:“恭喜龙师兄。”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胡仙仙终于轻松了些,因为叶赛英此刻比她还要羞窘些。
众人正在笑谈,大门外传来三下叩门声。他们立刻正襟危坐,他们知道这是师父晁玄同来了。晁玄同到弟子住处,从不呼喊,敲一下门就是找马鸣风,敲两下门就是找龙啸风,总之找排行第几的弟子就敲几下门。
程浩风和胡仙仙整理一下衣衫,走往门外时都有些紧张,其他人也都紧张地望着门外,等他们迎晁玄同进门。
晁玄同进入小厅时他们都神情放松了,跟在他身后的程浩风和胡仙仙更是在偷笑。
晁玄同此次不是一个人冷着脸来的,他是与一位朱红金纹衣裙女子同来,女子跨门槛时以手轻托腹部,应是有孕六、七月左右。
“嫣儿,慢抬脚。”晁玄同扶女子跨过门槛,再环视众徒弟、师侄。
“这位……”晁玄同指着身旁女子,话说半句,竟然红了脸。
韩泽熙打断他的话,当先向女子施礼:“拜见姜伯母。”
他开了头,其他人都纷纷施礼,“拜见师娘”,“拜见伯母”之声不绝,姜嫣羞涩含笑回礼。
因为都是孕妇,几个女子很快就聊得熟络起来。几个男子呢,晚辈们面对晁玄同起初还有些拘谨,聊着聊着就聊得不着边际。
天地吉祥
他们都是修为精深,已排尽体内浊气之人,正因体无浊气,反而不易孕育子嗣。万物禀受天地灵气而结化成形,他们自身已与天地灵气相合,难以再偏阴偏阳。
几个人在言语间都流露出对孩子的珍惜,程浩风说:“孩子固然值得珍惜,却不是最应该珍惜的亲人。他们总会长大,总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珍惜陪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他们都是经大起大落的人自然能领会他的意思,不过,龙啸风笑言:“你要在宣法之时这么说,可得有许多信徒对你嗤之以鼻。”
“要是他们问起类似的问题,我宣法之时也照样这么说。”程浩风神情中含几分愤然,“真是很不懂那么多人为什么总是对最该慎重的事情不慎重,夫妻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偏偏变成最不可靠的关系。”
其他人都感慨起来,程浩风冷笑着继续说:“父母子女虽然有血缘关系,可往往难以真正成为知心之人;兄弟姐妹朋友有知心之人,可终究各自有家,不可能长伴左右;夫妻之间又可以知心、又可以长久相伴,没有遇到的时候应该慎重选择,遇到了就该珍重相待。”
胡仙仙重重点了点头,应和说:“简单点儿来说,就是那些拿情感当儿戏、当交易的人都是傻子!要么是找个不中意的、甚至讨厌的人在自己身边,自己膈应自己。要么就是玩了一辈子,到最后凄凉收场,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他们聊得正高兴,列御风拧眉侧耳细听,小声问:“外面似乎有惨叫声?”
程浩风眼皮耷拉下来,“怎么会?五师弟你听错了。”
龙啸风也侧耳听了听,疑惑道:“是有啊……”
程浩风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没什么事,你们安心。你们的随从都在两里外的草地上玩儿,不是他们出事。”
胡仙仙见他斜撇的嘴角含有丝嘲讽意味,知道他有事瞒着众人。她此刻灵气全无,稍远点儿的声音就听不见,可列御风他们是不会乱说话的。
一会儿后,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晁玄同看向胡仙仙低声说:“老七……”
他说着话,眼神又瞟向程浩风。胡仙仙知道师父的意思是让她劝说程浩风,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看他们样子似乎是什么人受到了伤害。
胡仙仙想了想,端起一碟无花果干儿走向程浩风,喂他一片后,讨好地笑望着他。
程浩风扭开头,挺决然地说:“只要你特意讨好我,就准没好事儿,我这次绝不妥协。”
她摇摇他的手臂,“嗯嗯”娇哼,他硬气地梗着脖子。她握着他的手,扳开他紧攥的拳头,在他手心写字。
“饶过他们吧”
他??抽??出手,见一屋子的人都望着自己,他轻叹一声,牵起胡仙仙的手往屋外走去。
一出门,程浩风揽着胡仙仙的腰往观外田野飞去。
短短一瞬,他落于田埂上,众人也随后就到。
田野中不见有异样,胡仙仙疑惑抬头。程浩风左手挥舞着一划拉,天空中现出百余个狼狈嚎叫的身影。
他们是些天兵天将和一只毛色金黄、身材雄壮的大犬。胡仙仙已无灵气,程浩风没有用灵力逼他们显形之前,她看不到、听不见这些。
“程浩风!快放开我们!天帝特意命我们前来给你们拜年,你居然这样对我们!”那只大犬口吐人言,十分愤怒。
程浩风轻笑,“我又没有捆你们、绑你们,放什么?”
“你少装糊涂!你是把我们困在阵法里面了,只要我们挣扎起来,就有电光击打我们。”
“哦……是这样啊。”程浩风忍着笑摸摸鼻子,“可我忘了我这阵法怎么破的了,让我慢慢想想。”他说着就拉胡仙仙到一棵树下,掐指心算,好像真忘了自己设的阵怎么破。
韩泽熙无奈摇头,对那大犬说:“天帝怎么派了你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还不赶快求清睿元尊饶你狗命。”
大犬委屈地挤了两点眼泪,哭腔哭调地说:“我也不想应这趟差事啊,都知道他和天帝有过节,他脾气又是神仙里最难捉摸的,我真不想来啊。”
大犬说得真伤心起来,“可天帝偏说什么,狗年到了,就该我哮天犬来给他拜年。唉……我就怕他记仇整我,求着我家主子分拨了天兵天将给我壮胆。谁知道一来就把我们给困住……”
韩泽熙不想与它多说,就朝程浩风低声说:“算了,何必跟条狗斗气?”
程浩风脸色阴了阴,向天喊道:“我是在跟狗斗气吗?”
哮天犬气哼哼地回话:“老子才不是狗!老子是神犬!犬和狗能一样吗?哼,别怪我一直不称你的尊号,你就不配!”
程浩风脸色反倒和气了些,饶有兴味地说:“有意思!你其实是为了那些神獒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吧?”(灭神獒的事以后正文中才有,是哮天犬的徒子徒孙)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这么记仇!”哮天犬恨意尽现,龇牙咧嘴吼道:“你呢?你更记仇!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自私、小气、记仇,还阴险多疑,个性善变的人是怎么当上清睿元尊的?”
程浩风扁扁嘴,眨巴眼睛,双手拉起胡仙仙双手摇着说:“仙仙,我说他们都嫌恶我,你还不信。这会儿信了吧,我不但讨人嫌,还讨狗嫌。”
他那样子就是个受了欺负小孩儿在找人帮他出气,眼神儿里写满了“求帮助”、“求安慰”。
晁玄同看得微张了张嘴,姜嫣掩面轻笑。韩泽熙他们已经看过他这种样子,倒是还能淡定。
胡仙仙瞪一眼哮天犬,厉声说:“你想不想他放了你?”
“哼,你想让我求他……”
胡仙仙断然截住它的话头儿:“想还是不想?”
“想……”哮天犬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程浩风和胡仙仙两人同时冷笑,携手往道观飞去。见他们要回去,哮天犬急得大喊:“想!我当然想出这阵法!别走啊,求你们了……”
程浩风抱着她在空中旋转几圈,稳稳落地。胡仙仙向着他俏皮而笑,他笑得嘴角弯弯。两人在一笑间已传递很多讯息,她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向他征询意见,他让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胡仙仙对哮天犬说:“你叫几声‘旺、旺、旺’就放你。”
“就这样?”哮天犬觉得这条件也太容易达到,疑虑片刻后它大叫:“汪汪汪汪汪……”
它正叫得起劲,程浩风忽然一挥手召来云彩挡住哮天犬他们,“别惊扰凡人,呆会儿再解决你们的事。”
田埂那头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走来,她身后跟着儿孙一大群。
她远远见着程浩风就高喊:“程道长,我儿子儿媳从城里回来了,孙子孙女儿也回来了呢。你瞧,带了好多东西来谢谢你照顾我。”
程浩风牵着胡仙仙迎向她,“慢点儿,阿婆别急。”
老婆婆走近程浩风就拉着他问长问短,他两手不空,没法儿接那些她儿孙送的东西。
老婆婆见韩泽熙他们在不远处站着,就对儿孙们说:“那些都是程道长的朋友,把东西交给他们也行。”
韩泽熙见他们提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走来,慌忙摆手说:“朕……朕……”
见他拒绝收东西,老婆婆儿孙都为难地望向程浩风。
程浩风温声解释:“交给他们就是。他想说‘正想办点年货,你们就送来,真谢谢你们’。你们别怪他半天说不出来,他有点口吃。”
韩泽熙绿着脸收下一串儿咸鱼,他本想说“朕知道尔等心意,朕心领了,你们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可他想起,程浩风交待过不能在这儿暴露身份,就吞吞吐吐。
唉,此刻拎着一串儿咸鱼,韩泽熙自己也不好多说了。其他人也都收获满满,提腊肉的,抱米酒坛的,抱筐萝卜的,拎袋花生的……
总之是个个儿看起来都很接地气,很喜庆,端不起仙气、贵气了。
老婆婆拉着程浩风从村东头的孩子开始换牙了,说到村西头的母猪下崽了。然后,又从村南边儿的小媳妇儿做了件好看花衣裳,说到村北边儿的老狗老得掉毛了……
等着程浩风放它出阵的哮天犬等得心如油煎,老婆婆还在说个不停。程浩风时不时的点下头,“嗯”一声,没有接话茬儿,也没有不耐烦。
哮天犬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虐狗”,他的狗生又完整了一次。
还好,老婆婆没有要停止谈话的意思,她的孙子孙女儿们等不下去了,两个小孩儿拖着奶奶远去。
程浩风散开云彩,哮天犬主动狂??吠,“汪”声一片。
程浩风还是没放它,它急躁起来,“喂,你要出尔反尔?我喉咙都叫??哑了,你还不放我。”
程浩风摇摇头,胡仙仙笑说:“我们让你叫‘旺’,不是‘汪’啊。‘旺’,懂吗?”
哮天犬回过神来,大叫大喊:“旺,运旺福旺!旺,家旺国旺!旺,天旺地旺!旺旺旺,一切都兴旺!”
众人都欣喜而笑,程浩风左手食指、拇指掐诀,弹出一道金光,放哮天犬他们回天庭复命。
众人回道观后,中午就用老婆婆送的东西做了午餐。
饭后,众人凑在一起商议年夜饭的事,都不约而同望向胡仙仙。
程浩风忙摇手,急切说:“不能让仙仙做!”
众人都有些犯难,他再说:“今天的年夜饭,我们几个男子一人做一道菜。”
韩泽熙有些不乐意了,又不好明说,就吱唔道:“一人做一道菜,你那小厨房也转不开这么多人啊。”
“这容易。”程浩风出门,双手朝天轻挥,左边空中一个木屋出现,右边是五个木屋依次排开。
程浩风进门,恭敬对晁玄同说:“师父,弟子还未向你学过厨艺,今日且请赐教。”
晁玄同望向左边那个木屋,浅笑道:“你这痴儿,如今也学得古灵精怪。”
说罢,他颇有深意地望胡仙仙一眼。胡仙仙忙低下头,她心内大呼冤枉,师父一定以为这是她的主意,可事实上她也是才知道程浩风这么安排。
下午,几个男子都出去挑选食材,然后飞身入空,下厨操??办年夜饭。
几个女子望着空中木屋都有些担忧,只因这几个男子只有秦沐风煲过药膳,而韩泽熙连厨房都根本没进过。
日暮时分,秦沐风端着一个大瓷钵当先飞身落地。他做的是鲫鱼汤,汤色乳白,鲜香扑鼻。此汤正宜孕妇食用,都赞他用心。
不多时,列御风也飞身而下,他捧着个大盘子。他做的是竹笋蒸猪肉,猪肉块儿显得很腴厚肥嫩,下垫的竹笋清香鲜美。这菜真是把东坡先生最爱的肉和笋给配齐了,美味又雅致。
一会儿后,龙啸风也做好菜。他做的是“鸳鸯蛋”,但不是鸳鸯的蛋。是用煮熟的鹅蛋去黄,在中间塞入鸭脯肉做成。
他们做好后,许久不见另三个人出来。自己丈夫已做好菜的女子都笑着,笑容中有几分骄傲,而自己丈夫还没做好菜的女子,就算笑也笑得勉强。
晁玄同端着一个大碗飞身而下,他做的是烤兔肉。秦沐风、列御风、龙啸风都惊奇师父会做吃的,只有姜嫣偷笑,她知道那是他唯一会做的食物。
又等了一会儿,韩泽熙端着个小碟子飞身而下。他做的是凉拌藕片,看似粗糙的菜式,飘着清甜香味诱人食??欲。
程浩风还没有做好菜,男子们都有些幸灾乐祸地微笑。胡仙仙朝天苦笑,程浩风啊,你出的这主意,别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浩风终于端着个堪比脸盆儿的大瓷盅飞身而下,揭盅一看,里面是个很大的葫芦。葫芦的左边刻写着“天地”两子,右边刻写着“吉祥”两字。
几个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晁玄同微蹙眉头说:“你这菜寓意不错,可是……”
程浩风神秘而笑,拿筷子拨了拨葫芦。葫芦剖开为两半,露出一只整鸡。
他再以筷子拨开鸡腹,里面是满满的羊肉片儿。羊肉没有膻味儿,只有些青草鲜香裹在肉香中。
众人都惊叹起来,胡仙仙笑起来,“这菜真好!炖汤,食物精华都到了汤里,烤制又容易上火。用大葫芦包着煨熟,又保存了食物精华,又清淡养生。”
晁玄同颔首浅笑,“这心思的确巧。嗯,葫芦便是本来的混沌天地,鸡谐音吉,羊谐音祥,确实是‘天地吉祥’。”
胡仙仙笑过之后又疑惑挠头,“只是这么大的葫芦哪儿找的?”
“就是我种的。一根藤上只留中间一个葫芦,我种了百来棵,只有一根藤上结出的葫芦足够大。”程浩风眼睛亮晶晶望着她,等她夸奖。
胡仙仙绞了绞手指头,嘚瑟笑起来:“我家浩风真乖!”
年夜饭后,众人围坐守岁。胡仙仙拉程浩风悄悄出门,两人并肩而立,仰望星空。
胡仙仙轻声问他:“你是早就准备做那道菜了?已经放下?”
程浩风握住她的手,将她双手捧到嘴边轻呵热气。她如今没有灵气,难御严寒。
“放不放下都是一样。你在我身边,我就没空和那些神佛对立;你若不在我身边,就算和他们对立,又能得到什么?”
胡仙仙依在他怀中,他的气息恬淡温暖,她的心也恬淡温暖。
第一章 当时初遇
陵州城,北倚青龙山,南通省府泰兴城,东有墨湖可通海,西接皖州上京城。这陵州城不大,却是个繁华富庶之地,南门一带很多酒家客栈都是宾客盈门。
在南通街有家名为“鸿宾楼”的小客栈,比起那些热闹的客栈酒楼显得冷清许多。
鸿宾楼当家的是小姐胡仙仙,她正在三楼晾晒客房用的床单被套,她一边做着事一边骂伙计。
她有四个伙计,管账本和管库房的亲戚三叔公,厨师大牛,跑堂的二胖,打杂的三花。
她主要骂的就是三花,嘴又笨人又懒还成天往外跑,弄得她这个大小姐成了打杂的丫鬟。
胡仙仙想着自己也算是大小姐,不由自嘲的笑了。她爷爷在世时,胡家有上千亩地,还有织布作坊,鸿宾楼的生意也是城里最好的。
那时候胡家主人不仅不用亲自打理生意,日常生活还有仆人丫鬟伺候,那时确实是大小姐。
胡仙仙三岁多时,她爷爷就亡故了。她父亲不如爷爷精明,他打理不了那么多产业就卖了地和作坊,专心经营鸿宾楼。这时候家境也还殷实,鸿宾楼也还有近二十个伙计供使唤。
她八岁多的时候,哥哥胡发发被人拐卖,父母为此整日愁眉苦脸无心打理生意,经营状况越来越差。
在她十岁的时候,父亲胡大仓听说有胡发发的消息,就去找,结果哥哥没找回来,父亲还从此失踪。
胡婶艰难支撑着鸿宾楼,到胡仙仙十八岁时,经营状况更差,就贱价卖了大半客房给车家酒楼。车家酒楼从此改名鸿真记酒楼,生意极是红火。
胡婶遭受一连串打击,眼睛本来就不好,后来几乎全瞎。经过治疗后,胡婶恢复了点光感,但也只能看到点光晕。无奈之下,胡婶在去年将鸿宾楼交给女儿打理。
胡仙仙想着想着,心里一阵内疚,因为这鸿宾楼在她手中濒临倒闭。
她晾好床单,正想上街给母亲抓药,忽然听到隔壁的鸿真记酒楼传来阵阵叫好声。那是他们请了杂耍艺人为客人们喝酒助兴,这几天鸿真记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
胡仙仙想,鸿宾楼要是也能请艺人来表演,也许生意会好点。
她这么想着,就顺着杂物的缝隙朝街边望去:她看到鸿真记酒楼的门口拥满了人,也看到鸿宾楼门口空无一人,还看到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青年男子在街口张望。
她觉得这青年男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就定睛细看,可隔得太远看不真切。
胡仙仙暗笑自己无聊,居然和三花似的盯着街上男人犯花痴。她正准备下楼,又见二胖走到街边和那蓝袍道人说着什么。
胡仙仙赶紧下楼,走到二楼通向底楼大堂的拐角处时,她侧身藏起来。
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二胖有一次拉了一个望风的贼进来。
那贼倒不用躲躲藏藏的东张西望,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鸿宾楼里。他把周围地形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喝光了茶水,没点一样菜就走了。
不几天后,周围的商户被偷,其他贼没抓住,就这个望风的贼被抓。
周围的商户听他交待出是在鸿宾楼探的地形,都埋怨胡仙仙光想挣钱,什么人都招徕。
胡仙仙可根本没从那贼身上挣着一分钱,还搭进去一杯茶,这冤屈向谁诉?
她今天得仔细看看,这二胖又拉个什么人来。
大堂里,二胖在招呼那人喝茶,“道长,你是吃荤还是吃素?我们这儿的羊肉、鲜鱼、青菜、蘑菇,都又新鲜又美味。”
那人容貌不算出众,但他剑眉星目,气质淡然出尘,倒确实像修道之人。
他淡淡答道:“皆可。”
他又看着二胖说:“冒昧问一句,你是因这店里的生意冷清才上街招揽顾客?”
二胖摸摸后脑勺,讪讪一笑:“这些日子生意是不太好。可我们鸿宾楼的酒食鲜美,客房的被褥也整洁,就是……就是……”
“就是要价太高?”
听他这么接话,二胖忙摆手说:“我们鸿宾楼可不是宰人的黑店,就是有些乱嚼舌根子的人说什么,说住了我们这儿会沾上霉运。”
蓝袍道人轻笑:“无稽之谈。”
二胖高兴地说:“道长不信这些闲言碎语的就好,那些人就是惹不起我家小姐才乱说的。”
“你家小姐?怎么惹不起?”蓝袍道人面露疑惑。
二胖小声说:“我家小姐人长得好看,厨艺又好,还识文断字,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又爱管闲事。还有呢,先是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都不肯嫁,这会儿想嫁都嫁不出去了。”
胡仙仙听得心头火蹿,几步走下楼来,冷声问:“你说谁嫁不出去?”
二胖吓得头一缩,“没说啥,我去让大牛做菜。”
蓝袍道人看着一身蓝底小白花衣衫的胡仙仙轻摇头,叹道:“容貌虽算秀丽,仪态却很粗俗,不像,不像。”
他话说得莫名其妙,胡仙仙听得冷冷一笑,呵斥道:“你是不是来吃饭住店的,要不是,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不仅粗俗,还言语恶毒,这种客栈不住也罢。”他并不生气,自往外走。
胡仙仙一步跨上去拦住他,她终究不想放跑这个难得的客人,毕竟鸿宾楼有三天没开张了。
“恶毒?姑奶奶就真恶毒给你看!”她朝他一笑,笑得冷厉阴森中透着狡黠俏皮,“不在鸿宾楼花点钱,就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蓝袍道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要发火,可他没有发火,反而乖乖坐回座位。
这样一来倒让胡仙仙自觉过分,放缓语气说:“道长,你远道而来不了解陵州城的情况,我怕别的店家欺辱你,我可不是强拉你来鸿宾楼哦。”
她只顾着想办法留住这个客人,没留意到他脸上闪过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还在竭力找着让他留下来的理由:”听你刚才和二胖说话的意思,你似乎在找人。你说说你找谁,我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兴许就见过你要找的人。”
蓝袍道人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郑重地说:“我来找你,点化你成仙。”
胡仙仙听得“噗嗤”一笑:“你?助我成仙?从小到大这么对我说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看你年轻力壮,怎么也学那些糟老头儿装神弄鬼的骗人?”
此际是法朝德元六年,天下承平日久,皇家宦门、平民百姓、乃至妓??女、乞丐之流都奉道崇佛。只是呢,不知为什么向道的以男子居多,信佛以女子居多。
胡仙仙是道也不奉,佛也不求,只因前些年她和母亲对出家人供奉了很多财物,结果所求之事无一应验。
她的讥讽之言激怒他,他板起脸来厉声说:”我是你师兄,我要引你入道,让你灵智重开、慧性复明。”
胡仙仙笑得乐不可支,“你倒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的年纪当不了师父,就说是师兄。”
那道人的嘴唇抖了一抖却没说出话来,他瞥了瞥桌上的茶壶。忽然左手一掐指诀,茶壶就旋入半空转起来。
胡仙仙盯着滴溜溜直转的茶壶,眼中满是惊喜。
他潇洒地一挥手,茶壶稳稳落于桌上,”你可信我?”
第三章 梦幻新星
胡仙仙上到三楼,这三楼上一边搭着架子晾晒衣物以及挂着腊肉,风干鸡之类;另一边是她和母亲住的阁子间。
阁子间里有一张大床,一张矮榻。大床是胡婶睡的,矮榻是胡仙仙睡的,这样是为了方便照顾母亲。
胡婶此刻坐在床沿上满脸怒色地说:“你咋才回来?是嫌我累赘不想管我了是吧?”
胡仙仙温声答道:”娘,今天药铺的康先生刚添了个孙子,他忙着家务事就开铺子迟了。娘,我等了快两个时辰才抓着药呢,你别气。”
说着走到胡婶身边把药碗递到她嘴边,胡婶推开药碗仍带着怒气说:”你别拿话哄我。这指不定是你从哪儿弄来的毒药。康先生一向最守时,你蒙不了我。”
她轻轻一笑,哄小孩一般地说着:”娘,等你眼睛好了,我就招个好女婿,生个乖孩子,你呢就帮我带孩子。我哪会害你?”
胡婶没插话,她就继续解释:”那康先生是守时,可正遇上他儿媳妇头胎难产,他守着配催产药给产婆,他可怕他宝贝孙子出意外了。”
胡婶听得渐渐消了气,接过药碗喝了药,她马上给母亲递上一颗蜜枣。
抿了会儿蜜枣后,胡婶气顺下来,她握住女儿的手神情又有忧虑又有疼爱地说:”仙仙,你以后可咋办呢?都拿你当霉星,谁敢娶你?
我是不指望能和你爹、你哥团聚了,我就盼着你有个着落,那我死了也就能闭眼睛啦。
仙仙呀,康先生那儿子康厚朴可比你还小一岁,他都当爹了,你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哟。”
胡仙仙帮胡婶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挨着她的头说:”娘,我不嫁。我要把鸿宾楼经营得红红火火的,等爹和哥回来看着也高兴。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有时候故意对我凶,你是想把我赶走,让我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嫁个好人家是不是?”
胡婶含泪叹气:”仙仙,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握紧她娘的手,含笑说:”娘,我不觉得苦。我们有这鸿宾楼总还不愁温饱,比起那些没个落脚处,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是不是算好过的?”
胡婶脸色好了些,胡仙仙正觉得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得外面冷哼一声:”你若再不肯学道,早晚也会受冻饿而亡。”
她猛一转头,程浩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外。
胡仙仙厉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程浩风不答话,胡仙仙使劲向他挥手说:“你快下楼去,别吓着我娘。”
听到这些声音,胡婶忙问:”他是谁?他怎么那样咒你?你怎么让陌生人上楼来了?”
胡仙仙一边将还站着不动的他推到楼梯口,一边答应着母亲:”他是我请来变戏法儿的艺人,我这就让他走。娘,你先歇着,我等会儿再来陪你。”
到得底楼大堂中胡仙仙招呼众人都聚过来,大声吩咐:”大家伙儿来听我说几句啊,今天下午就暂时不营业了,咱们得准备明天开演的事。
三叔公,你来写个公告牌子挂在门口让来往的客人知道我们这儿来了艺人;二胖你敲锣在城里转一圈知会街坊邻居们明天来免费看戏法儿;三花你帮着程道长布置舞台;大牛哥你备好明天要用的菜。
听好了吗?我先去给三叔公找个木板写牌子,有啥不明白的就赶紧来问我,明天别出岔子。”
他们都点头称是,二胖提锣出去了,大牛走回厨房,胡仙仙往后院去找木板。
程浩风呆在大堂里不知该怎么布置舞台,三花倒是兴高彩烈的跑来跑去。她一会儿搬个椅子在大堂中央,一会儿又问程浩风要不要在大堂里拉个布帘子。
他不停地摇头,一??一否决她的各种提议。
三花先还积极地重新想办法,后来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当他再一次摇头时,她怒气冲冲地说:”你讨厌我就直说,别这也不行,那也不对的折腾人!我长得丑,可我也不会低三下四的求你喜欢我。”
程浩风被她吼得莫名其妙,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呆呆地问:”你说什么……什么丑?”他几乎没注意三花长什么样。
三花听了他的话,就气哼哼地把脸凑到他面前。他这才看清她本来周正的五官上布满麻子,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她见他往后退,哭着说:”我不帮你布置了……唔唔,臭男人都是只会看脸蛋儿的!唔唔……好容易遇到个见我不转开头的,谁知是眼神儿不好,唔唔,一看清就吓着了……”
程浩风连忙上前扶着哭得似乎要晕倒的三花,她一下子就靠到他身上,”你心眼儿真好,舍不得我伤心呀……”
他一听又缩回手,她靠空摔倒在地。程浩风看着“唉哟”呼痛的她不知道该不该扶,她等了半晌没见他来扶,就自己翻身站起来。
三花狠狠瞪着程浩风说:”你故意整我?姑奶奶不帮你做事儿了,看你怎么跟小姐交待。”说着就拍拍屁股上的灰出门而去。
程浩风长叹一口气,正拖着木板往外走的胡仙仙正撞见这一幕,抿嘴儿冲他一笑。
他见她笑容里含着鄙夷嘲讽的意思,应该是对他有所误会了,他可真是哭笑不得。
喝着茶的三叔公在一旁笑说:”三花就这样儿,你别理她就是了。”
三叔公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头,他笑起来时那山羊胡子就一翘一翘的。他是胡仙仙爷爷的堂弟,与其说他是鸿宾楼请的伙计,不如说是他见胡仙仙撑不起家业来帮她的。
程浩风见胡仙仙左手拿张纸,右手拖块长木板,就忙去帮她拿木板。
她把纸递给三叔公说:”三叔公就照我写的稿子来写,用隶书写。”
又对呆愣愣站在一旁的程浩风说:“你舞台该怎么布置?要不要我帮忙?”
程浩风一摊手,一副自傲的样子,“我不需要布置什么,天地之间随处都是我的舞台。”
她盯着他看了看,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再细问,随口说:”那你来帮三叔公打杂,我去陪陪我娘。”
胡仙仙正要往楼上走,听见程浩风”咦”的一声:”胡小姐,你怎么乱改我的名字?”
她轻轻一笑,”游学天方荣归故里,梦幻戏法新星程风风,这名头不好吗?”
程浩风直指着她说:”我说过我是程浩风,取的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意境!”
见她全不当回事的神情,他又说:”当年师父收有七大亲传弟子:大师兄马鸣风,二师兄龙啸风,我排第三;还有四师妹凌若风,五师弟列御风,六师弟秦沐风,你是七师妹白回风。你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胡仙仙摇头轻叹:”什么风来风去的?你当艺人就要取个顺口的艺名才容易让人记住。还有呢,我姓胡不姓白,我不是白回风。”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语气低沉:”你是白狐修真,因你毛色如雪,师父为你取‘回风’之名,用的‘回风舞雪’之意。因你舞姿曼妙,恰合这名字意境。”
他见胡仙仙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长叹一声:”唉,‘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当年你一舞惊鸿,连天帝、天后也为之沉醉。那时在紫星小筑,我写词、五师弟吹笛、六师弟吹箫、林师妹弹琴、沈师妹歌吟,你也忘记了?”
见胡仙仙只顾盯着三叔公写字没在意他说什么,他一副失落伤怀的样子继续说:”你居然一点也不记得,当真是红尘容易迷人心智。最可气的是你还让我叫什么程风风?”
胡仙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懒得去细想,对三叔公说:”三叔公你尽管写,别理他。”
见他那样沮丧又有些不忍心,劝慰道:”程浩风你听着,我给你取个艺名是为你好。你要真是什么神仙下凡的话,你想让你师父的好友都知道你在这里变戏法儿?”
听她这样说,程浩风一下子从椅子上立起身,”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能丢师父的脸?嗯,我就叫程风风,梦幻新星程风风。”
胡仙仙看他接受了她的安排就笑着上楼陪她母亲去了,她知道他一定很郁闷,可她却很高兴。
她怀着愉悦的心情陪了母亲;又收拾好了大堂准备妥当明天演出和接待的事宜;还让大牛做了几个拿手菜与伙计们聚餐小饮了几杯;她似乎过得挺滋润的样子。
入夜之后,伙计们安然而眠,程浩风在床上打坐,胡婶也睡得很安稳,胡仙仙却在暗夜里圆睁着眼睛。
她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她在月缺的那几晚总是会做噩梦,今天是八月二十八,她不想自己又浑身颤抖着醒来。
第四章 梦中缘起
胡仙仙对自己默念:”不要睡,不要睡,等初六的时候就可以休息,要撑着。胡仙仙,你不许睡觉!你自己被梦境吓得流冷汗是小事,要是梦里惊叫起来吓着娘了该怎么办?”
她实在想睡时就用手掰着眼皮,她也不能起床走动,怕打扰母亲,也怕别人知道她的这个秘密。可她忙活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不遂她的愿,仍是矇眬睡去。
恍惚中,她在一条小河边追逐着一只蚂蚱,她是第一次跑这么远来玩。这儿有嫩绿的草、嫩黄的花,还有这种深绿的大个儿蚂蚱。
她觉得很欢乐,她追蚂蚱追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悠然的飘着,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她一伸懒腰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屁股后面有东西在跟着手往上一扫?天啊,是尾巴!
她发现自己是小小的白狐狸,但她随即又释然了,自己肯定是被人说是狐仙的话听得太多才做这种怪梦。这梦虽怪却不恐怖,她迷迷糊糊的想,当只小狐狸也不错,过得挺舒坦的。
本想就这么梦下去,可梦境已变幻了,她在一座繁华城池中兴奋的扭来扭去。
她一手提着花花绿绿的几包东西,一手握着个酒葫芦,时不时的喝上几口酒。
半醉的她口中咕哝着说:”当人真好,当人真是好啊。这城里这么热闹,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好啊……真不知阿爹非得躲在深山老林里为了什么,修仙?天上有这么好吗?”
她晃晃悠悠的走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这怎么做的?能吃吗?”
”当然能吃,姑娘想要个啥样的?”
她弯腰细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儿,过了许久才怯生生地指着个公鸡形状的说:”我喜欢这个。”
糖人师傅笑呵呵的递给她,”拿好。三文钱。”
付了钱要走时,她又转身问糖人师傅:”我真的可以吃它吗?我咬它,它会不会叫?会不会流血?”
糖人师傅连同旁边的人都笑了,”你要不吃它,它也会化了啊。”
”这糖人都会叫会流血,我们可成神仙了。”
”姑娘要是不忍心吃它就送给我吃。”
……
她脸红红的转身就走,可她刚一转身就听见有人惊叫起来。
”她有尾巴!她是狐狸精!”
她吓得酒葫芦都掉在地上,忙拉扯衣服遮掩。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各种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难怪都不知道糖人能吃,肯定是个才成精的。”
”看她那样儿。难怪说骚狐狸,真是挺骚的。”
”快去请王道长啊,呆会儿要跑了。”
”不对,不对,该去请和尚。”……
她瑟瑟发抖快要撑不住现出原形了,一声怒喝传来:”你们都给我让开!一个个的胡说什么?你们瞧瞧,这分明是条纯毛的围脖儿!看清楚点儿!我表妹要是被吓出个好歹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只见个少年举着根纯白的毛围脖给四周的人观看,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见他正颜厉色对着众人的样子,就觉得他是亲人。
因为有了亲切感,就生了依赖心,她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挨身过去拉着他的手说:”表哥,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唔唔,快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他温和的冲她笑笑:”别怕,说清楚了就回去。”
他又冷声对众人说:”我表妹小时候生病发烧而智力有损,姑父姑母一向不许她单独出门,可她小孩心性哪在家中闷得住?
今天她偷穿着她母亲的衣服跑出来,谁知道她不懂穿衣搭配把围脖当腰带拴上。偏偏又没拴紧,以致于搭拉在长袍之下被众位当成尾巴。
这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狐狸精?众位是看我表妹脑筋不灵光便要合伙欺辱她么?”
他的气度自带几分凌人威势又说得义正辞严,众人都也觉得先前之事有些荒唐。
有人小声说:”没看清楚嘛,都眼花了。”接下来许多人都说是随着别人起哄,没仔细看。
他正要就此做罢带她离去,又有人说:”别放他们走。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咱们这么多人怎么会看错?不管怎么说,等大师们来验过才能弄清楚他们身份。”
他冷笑一声:”你们连我也怀疑,是吧?我乃是淳和真人的弟子,我会是妖?”
有人肃然而问:”你说你是淳和真人的弟子?可说的是皇上御赐了朝天玉笏和策天玉简的那位真人?”
他微向那人颔首,”阁下所说正是家师。”
那人向众人说:”让他们走吧。咱们请的那些只会鬼画符的道士和只会念咒古经的和尚,哪比得上淳和真人的弟子?”
他向那人稽首,那人忙拱手还礼,可两人还没客套完,又有人说:”他说他是淳和真人的弟子他就是啊?我还可以说我就是太上老君下凡呢。不拿出点证据来就不许走!”
这样一来,本已散开的人群又围拢来,纷纷要他证明他所说为真。他面色如常,但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她把他的手攥紧,她怕他会胆怯退缩将她交与他们,也怕他将事情闹大弄得无法收拾。
他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他的手,她反而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他不耐烦的瞪她一眼,她只得松手。
见她含着泪四处乱望,那惊惧无助的样子又他心中一软,温声道:”你不用怕,哥就带你回家。”
只是,不论梦境中的小狐狸,还是做梦的胡仙仙都没想到,真正“带你回家”的路绕了有多远,走得有多艰辛。
他当时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向四周展示一圈,”各位可有识得此印的?”
众人认出这玉印是授箓道士的法印,有些见识的人还认得篆字,念出印章上刻的字:”清睿子程浩风。”
”诸位可看清楚了?在下正是程浩风。”他傲然环视众人,见他们没有异议,收回法印。
众人多数是凑热闹的,见他拿出玉印已经信他,纷纷散开让路。可有几个想滋事逞能的人,仍然拦阻。
他冷喝一声,一柄小玉剑忽然飞入空中在那几个人头顶旋转。剑光闪耀,寒气逼人。
他逼视气焰最盛的那几个人,”你们到底要怎样?是要我师父亲自前来,你们才放我兄妹二人?”
那几个人在玉剑飞出时已经惧怕,再听他以淳和真人名头来威胁,都屁滚尿流的跑开。
他拉着她大步朝城外走去,她提着些乱七八糟的货物跌跌撞撞跟随。
出城走至一处小山坡后,他停下脚步,四处观望一番后说:”没危险了,你快回家。”
她的货物都被人群挤散开,只有全抱在胸前。本来就狼狈不堪的她,更显狼狈了。
”啊?你不送我回家?”
他嘴一撇,”你还真把自己当我表妹了?别磨蹭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她忙丢开货物去拉他,”你有什么要事?我帮你。”
他无奈一笑,”你能帮忙?不添乱就不错了。我是因你与我五师弟同族才救你,你快回去,别缠着我。”
说着话,他又皱了皱眉头道:”以后可不许再喝酒,尾巴又出来了。”
她惊慌的扯衣服去盖尾巴,可尾巴并没有露出来,原来他是要趁她低头的时候就走开。
察觉他离去,她赶紧边追边喊:”你等等,我只是还问你个事儿,不跟着你。”
他本已踏地借力,凌空而起。听她如此说又冷着脸旋身而下,”有事快讲,我真没闲空与你歪缠。”
她跑得脸红气喘,弯着腰猛喘几口气后才说:”你说你的五师弟与我同族是什么意思?他也属于狐族?你师父要收异类弟子吗?”
”我五师弟正是玄狐之身,师父仁善慈和,有教无类。你是想拜入我师父门下?”他眼含崇敬之情往西北望去,语气也温和起来。
她点点头,他就说:”那你明年九月到秦州云华观,我师父还将收一名关门弟子。但想拜入我师父门下的人很多,要过三关考验,你应选之前要勤学苦炼才有可能得选。”他说完不待她答话已凌空飞远。
她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喊:”我们云华观再见!”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淳和真人的弟子。
睡梦中的胡仙仙嘴角牵起笑意,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狐狸,但又似乎在看戏。
那个小狐狸一心拜入云华观门下,其实敬仰淳和真人的心思没多少,倒全是亲近这清睿子程浩风的心思。
胡仙仙觉得那小狐狸挺可笑,明明是想一定要成为他的师妹,好与他朝夕相处,却要自欺欺人的以拜入道门修炼道法为借口。
心中嘲笑完小狐狸后,胡仙仙又叹,梦境中的程浩风真如初春之风,有着寒冬的高洁冷峻,又有着暖春的和煦温润,为什么自己所见的程浩风有点呆头呆脑呢?
第五章 天仙临凡
在胡仙仙半睡半醒的乱想时,梦境已变,变作一处悬崖,崖上有两个人。
这两人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站着,西风烈烈吹得两人均是发丝飞舞,衣袂飘荡。
那个小狐狸含泪分辩说:”我没有串通黑龙,我怎么会害三师兄?”
她对面的银白道袍女子面若寒霜,冰剑似的眼神让胡仙仙在梦境中也缩紧身体。
”你没有串通黑龙?若不是三师兄被你扰乱心神又怎么会被它逃走?这就是你和那黑龙预谋好的!
如今黑龙纠集妖孽为祸,人间洪水肆虐,三师兄若不能降伏黑龙就将受五雷轰顶之刑!
你还说你没害他?”这女子乃是小狐狸在云华观的四师姐凌若风,她声色俱厉地斥责着,仿佛世间所有罪过都该小狐狸担着。
小狐狸紧咬牙关才让自己忍住泪水,”我去帮三师兄,一定降伏黑龙。”
”你去不了!师父将你困在这独角峰上就是怕你去见三师兄,怕你去动他的心,怕你去乱他的性!”凌若风尖声冷笑。
小狐狸心中一沉,胡仙仙也跟着心中一沉。胡仙仙迷迷糊糊的催自己快醒来,她觉得这个梦要变噩梦了……
可胡仙仙的腿蹬了几下,没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一片空茫中她自言自语:”我不想过与他近在咫尺却连句心里话也不能说的日子,这样的长生是永恒的煎熬,我宁愿只要一刹那的相知相许。”
这一刻她不再是胡仙仙,而是白回风,天庭侍御司.司宴仙女,天仙位,小狐狸不是狐狸精而是仙女了。
她四师姐凌若风,也在平息黑龙之祸后成为西域凌山山神。凌山山神虽是地仙位,但她所辖地域广阔,又深得凌山周围百姓百姓爱戴,因而受邀上天庭来赴万仙会。
在万仙会快结束之时,凌若风来找她,师姐妹俩说了些别后重逢的问候之语,又说些万仙会上的趣事,然后无话可说。
白回风与凌若风在学艺之时交情淡薄,还因都对三师兄程浩风有情意早生嫌隙,本无多少旧情可叙,由此气氛尴尬。
凌若风饮尽茶起身,白回风心下一松,以为她要走,可凌若风却问:“天庭之中可有僻静避人耳目之处?”
白回风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带着凌若风到了南天门旁的云瀑观凡台上。观凡台畔的云瀑正是云滚雾翻,银河水倒泄奔流之声如雷,这是上仙偶尔查探凡界的所在。这样一处地方是仙凡皆难看见,难听见的僻静之处。
“七师妹,可愿再入凡尘?”凌若风向观凡台下一瞥,一向清傲的她竟柔媚一笑。
白回风不解反问:“勤修苦炼只为飞升上天,又何苦再入凡尘?”
凌若风的笑容渐渐变冷:“是因三师兄在天庭有职事,你能常常见他,你才如此回答吧?若是三师兄被谪入凡,你定会随之入凡。”
“三师兄在刑律司并无半分过错,怎会被贬谪?”白回风心中浮起不祥之感,但还是镇定而言。
凌若风笑容消失,眼神冷厉的看着她,也不回答她的疑问,反而说:“你对他的情意,我对他的情意,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与我本来两情相悦,只因你的出现才让他情移心乱!”
“你我皆已为仙,何苦再说这些前尘往事?”她幽幽低叹,不知道凌若风到底用意何在。
凌若风仰天长叹,将快流出的泪水忍回去:”为何不要再说?你成就了天仙之位,就怕其他仙家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龌龊事吧?”
白回风默然无语,她不想和凌若风争执。
见她不争辩,凌若风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压制住了她,心绪也就平复很多,“你知不知道,三师兄对我们之间的纠葛到底是什么态度?”
白回风没有回答,她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可她焦急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三师兄说,当年他选择一心向道,不谈儿女私情是他不想伤害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也许不爱我,但他对你也并非情有独钟。他还说,我不能登天仙位也有他的过失,怪他太犹豫又太自负,才惹出黑龙之祸。
我说黑龙之祸不怪他,只怪七师妹你扰乱他的心境,他也没有反驳我。”凌若风的眼神有几分得意。
白回风的心已经抽痛不已,自以为和三师兄有独特的默契,却原来在三师兄心中她并不是独一无二。
她面上还是强装不以为意:“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三师兄不可能因这些就被贬谪入凡,哪个神仙没些前尘往事?”
凌若风笑起来:“若是黑龙虽死,魂魄却未灭,早晚要卷土重来呢?天上人间都逃不过一劫。这一劫,将比当年浩劫更加惨烈。”
“若天数该当那般,又有何惧?”
凌若风盯着她的眼睛,冷厉道:“你真的不怕吗?当年可是你和妖魔串通,放走黑龙的。”
“我放走黑龙?当年的悬案已经由天帝定案了,你还想来冤枉我?三师兄早就说过,是轮到他看守法阵的时候,粗心大意才致黑龙脱逃。”
白回风看向凌若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些她此行的真实目的。
可凌若风避开白回风的目光,她向观凡台下的茫茫云海一瞥:“祖师留下的法阵又不是人间的牢狱,只要阵法不被破坏,看守的人根本用不着严防死守。黑龙能逃脱,肯定是阵法受损。”
“阵法受损?就算是那样,又与我何干?”白回风被说得疑虑丛生。
凌若风笑起来,一向清冷孤高的她竟笑得花枝乱颤。
不知她为何发笑,白回风凝眸看向茫茫云海,猜测道:“你在怀疑我破坏阵法?当年你就凭这样的推断认为我和妖魔串通一气,去师父那里诬告我?”
“我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是谁破坏了阵法。我为了维护这个人,只能冤枉你。”凌若风轻摇头,脸上仍带着笑意。
白回风的眼睛睁圆了,定定的看着凌若风。
凌若风的神色又冷淡起来:“你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他就是你我都倾心不已的三师兄程浩风。”
“不……不可能……”白回风往后退着,想要离开。
凌若风拉住她:“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摸出一个古怪陶瓶,白回风看了一眼就心尖儿莫名一颤。
“这瓶中所装的是‘万念腥液’,是万物的各种私欲妄念提炼而成,可谓最污秽,最邪恶的东西。他就是用这东西让最纯净,最正直的‘镇龙囚玄阵’产生了一丝裂缝……”
白回风已听得脸色煞白,但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个瓶子在你手上,怎么能证明是三师兄用这东西破坏了阵法?”
凌若风平静地说:“你不相信是吗?你相不相信都无所谓,我有什么理由要冤枉自己的心上人?”
白回风想不出凌若风冤枉程浩风能得到什么好处,她无力地问:“三师兄为什么要放黑龙?”
“这就要问你了!是你蛊惑他那么做,还是他因你心烦意乱受了黑龙蛊惑?总之都是因为你,一向机敏谨慎的三师兄才会犯糊涂!”
白回风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认为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当年你就诬告是我放了黑龙?”
“我亲眼看到他将‘万念腥液’倒在一处阵眼上……我以为诬告你可以有一石二鸟的效果……
可以除去你这个眼中钉,可以保全三师兄不被人发现,让他感激我。
可没想到……没想到师父那个老糊涂只是把你关起来……”凌若风满脸恨意,秀丽面容变得狰狞。
白回风淡淡一笑:“师父那样明睿的人怎么会随便冤枉人?但他也没有冒然相信我。
他关我在独角峰就是想等黑龙之乱平息后再慢慢审问我,没有包庇我的意思。
你更没想到的是,三师兄会主动站出来说是他放了黑龙……”
提到程浩风主动承罪之事,凌若风的声音都尖利起来:“我煞费苦心的用计要除去你,他倒要不惜性命的承担罪责救你,你很得意是吧?
你以为在他心里,我比你重要?
哼哼,要是他真的那么在乎你,就不会说是粗心大意让黑龙逃脱,就会直接承认是故意纵放黑龙……”
这些言语激得白回风也难再淡然,急切辩解道:“不是他不承认,是师父和师兄弟们都以为他是为我顶罪。
一直在后山苦修的大师兄临死之前也说是黑龙自己挣脱阵法束缚,破空而出的!
都认为是三师兄只是一时失察没有发现阵法已出现裂隙……”
“不必再废话了!”凌若风一声厉喝,“你到底愿不愿意救程浩风?”
“我救他?”
“你还在犹豫什么?黑龙是你诛杀的,你的锁心玉瓶因此碎裂。只要你肯临凡重修,就有机缘寻回碎片,修复锁心玉瓶。锁心玉瓶修复之后,归齐我们所持的祖师遗留圣物就可以重建镇龙囚玄阵……”
白回风心中又迷茫起来,“只要重建镇龙囚玄阵,就可以阻止黑龙为祸人间。只要彻底除去黑龙,当年的事就没人追究……”
凌若风紧攥着白回风的手,“你已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为什么还不肯答应临凡重修?如果当年是我赶去救下三师兄,杀了黑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我不是不答应……”
“你想想,三师兄当年只是判定为渎职失察,致使黑龙脱逃就被罚‘五雷轰顶’之刑……如果是故意的纵放黑龙……”
白回风的心尖儿又一颤,想起当年三师兄立下不能捉拿黑龙就甘愿受刑的誓言。自己从独角峰跑去救他时,他一面受刑,一面还要与黑龙苦斗……当年若是再迟一瞬,程浩风必死无疑。
“他若是故意纵放黑龙必将被削去仙籍,剔却仙骨,斩断仙缘,关入冥司黑狱受尽酷刑……永生永世受折磨,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光是想想那种情形,她就不由自主满眼含泪。
凌若风眼中也闪起泪光,“你真的忍心看他落到那一步?你真的忍心让他和世间万民永远都活在黑龙的阴影中?”
白回风的心很乱,乱得神智都不清醒。她还在凝神思索,可凌若风不待她细想就拉着她离开观凡台……
天仙仙阶这在天庭中并不算高位,但却让无数红尘中人歆羡不已。是的,千万年不死之身,千万年不变之容,本是多少人不可实现的梦。
可是对于白回风而言,却成了千万年的寂寞,千万年的心结。所以,她乞求天帝,天后,让她临凡重修。
她匍匐跪在天庭通明殿中,天帝的语声平和中透着威严:“临凡重修?是不愿受天规束缚还是对天仙之位不满?”
她的头埋得很低,不是畏惧天帝,而是怕见列于两旁的臣属,那些臣属中有她的三师兄程浩风。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落寞与慌乱,她低着头低声答道:“小仙修为浅薄,法术低微,不配为天仙。”
天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之色,因亿万年来他见过很多嫌位低职卑的神仙,自己说自己不配为仙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但他也仅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情绪显露之后,就不动声色地问:“你说你不配为天仙,岂不就是说本尊无识人之明?不善用人?”
白回风心中一凛,她没料到此举会引得天帝动怒,急切解释道:“小仙绝无此意,小仙只是处于众多修为精深的仙长之中,常常自惭形秽。”
天帝环视众仙一周,沉吟不语。众仙也默然,她等待得快要窒息,仿佛这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终于有人说话了,是那个让她烙印于心,此刻却很怕见到的人——她的三师兄程浩风,刑律司的校勘天仙。
他出列向天帝禀奏:“启奏陛下,请恕我七师妹莽撞求请之罪。她以一身之力诛灭黑龙,救护万民,此等功绩正当得证天仙之位。”
白回风眼中蕴满泪水,她把头埋得更低,以免迎上他的目光:“我救万民是巧合,并不是我真有那样大的修为和法力。众仙都是品行端正,道法高玄,应当证位。”
程浩风还要再说,天帝出言:“此事不可再牵扯他人,如此议论比对,天地之中就无人有资格证仙位。”他只得无奈的退回队列,大殿中又陷入沉寂。
这一次打破沉寂的是天后,她微微一笑:“本君猜你是听了些冷言冷语才会说出这赌气的话吧?前些时候的万仙会,请了不少各路散仙、有为地仙,是他们说了你?我等虽为仙家,但终从红尘中而来,各有性情。你终归是个少年女子心性,定是听了些讥讽之言就要赌气临凡。”
天后待她和善,她心里视天后为母,天后在众仙面前如此维护她,怎能不让她感动?可天后猜错了,她不是因那些闲言碎语才决意临凡。白回风脑海中回想起那惊心一幕,不论凌若风所说是否是事实,她都必须要远离程浩风,她不能让任何的潜在危险伤害他。
轮回台畔风声如吼,白回风一身素衣,赤脚立于台上闭目等待堕入凡尘的那一刻。
她听到师父叮嘱的话语,听到二师兄龙啸风的祝福之声,她没听到程浩风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程浩风有没有来送她,她又不敢睁眼。
轮回台飞速的旋转起来,白回风忍不住睁开眼睛,她在自己要陷入一片空茫之前,回头大喊:“三师兄,你会不会渐渐的淡忘我……红尘滚滚,不知此番临凡结果如何,你看我在红尘中挣扎沉沦,可愿来度化我……”
白回风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已堕入凡尘的她不知道在茫茫云海的另一边,程浩风在蹙眉遥望。
程浩风心中暗道:七师妹,在人间等我。我会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下凡去找你,到那时候我就会有足够的力量掌控一切。七师妹,不要怨我让四师妹来激你临凡,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做一对再也不怕他人拆散的神仙眷侣……
第六章 前世今生
??
白回风落凡之后,第一世是农家女,在采桑之时被财主看中强娶回家为妾。她不肯与财主同房却常凝望天空,对着空气说些甜言蜜语,财主认定她与人通奸,她被浸猪笼而死。
临死前,她心神突然清明,心中悲问:三师兄,你怎么没来凡尘寻我?是忘了我吗?
第二世,她是被尼姑收养的孤女,她与师父住在深山里清苦修行。当朝国师以振兴道门,驱逐外教为旗号大肆灭佛,她们也没能躲过。她痛斥国师不是真的诚心向道只是想揽权称霸,她被架上火刑台,活活烧死。
在她被烈火焚身之时,心中惨烈呼号:三师兄,你真的忘了我?你怎么忍心看我受此酷刑?
第三世,她成为护国长公主。她辅助同胞弟弟保住太子之位,顺利登基。可他们姐弟俩一时心软,没对夺嫡争位的庶出王子诛杀,只是贬他到荒凉之地任番王,结果番王勾结朝臣反叛成功。皇上被暗杀,她为了家族中人能保命饮下毒酒。
毒酒入肠,五脏六腑钻心剧痛,她七窍流血、泪落如雨:三师兄,你真的忘了我,若是再有生而为人的机会,我不会再等你来找我。
第四世,她是将门之后。她自小苦练武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巾帼英雄。她父亲征战一生满身伤痕,年老之后仍在为国操练新兵,她兄长也为国从军。在外敌入侵时皇上就封她的兄长为将,让他上阵冲锋,战事一停就贬他为守关小令常年戌守边关。
在奸佞撮弄之下边关守军多为老弱,并且克扣军饷连武器也配置不全,外敌又越来越强大,终致关隘危在旦夕。他父亲请求朝廷发兵救援被拒,父女二人只得带上家丁族人自去援救。可他们虽热血英勇又怎敌得铁骑敌军?她被冷箭射下马,死于乱军中人踩马踏。
在灵魂出窍的一刹那间,她苦笑轻叹:我这一世死得最难看吧?这被踩踏成一滩肉泥的样子可千万不要让三师兄看到。
第五世,她是蛮荒之地的猎人之女。她射箭极准,族人们因她而猎物丰足不受冻饿。族人都很尊敬她,族中巫师却因她威望渐渐高于自己而嫉恨她。她因吃了不易消化的兽筋而腹胀就被巫师说成是中邪,强行以释解邪气为由将她开膛破肚。
她被藤条捆缚着,病得脱力的她只有用眼中的怒火向阴险的巫师反抗,这当然丝毫改变不了她将死去的结果。她愤慨地想:三师兄,你不来度化我也无所谓,我下一世要当医师,让世人不会再因愚昧枉死。
第七世,她真是悬壶济世的医师。她自幼随父学医,犹为善长妇产之术。王爷妾室之间争宠,一名宠妾被人下药以致胎死腹中,宠妾也因小产体虚病亡。王爷治家不严被人耻笑,为保颜面便硬说是她用错安胎药才致死。
她要求入府察验尸体,她察出真相后,那下药的真凶却忽然毒发身亡。明明是王爷不愿家丑败露,却要诬告她庸医误人,还故意的毒死证人。她被判死刑,斩首于菜市口。
她心如死灰地看着那些朝她吐唾沫,扔烂菜叶的民众,恨恨地想:我怎么临死才想起自己是落入凡尘的仙女?我入凡到底为了什么?这些愚蠢的凡夫俗子,我若有来生,再也不这么善良!
第七世,她是山寨女匪首!她任情随性,可以为弟兄们赴汤蹈火,也可以为穷苦人仗义出头,但她也有凶性大发滥杀无辜之时。她纵情恣意的过了半生,被最倚重的心腹引来官军破寨,她也跳崖自尽。
悬崖之下寒风凛冽,她咬牙切齿地发誓:我竟然是落凡的仙女,我怎么那么笨地相信他人?来生要多读诗书,聪明一点。
第八世,她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她满腹才华无处展现,只因貌美被选入宫中为妃。她举止娴雅,文采出众,但她不愿巧笑娇语迎合皇帝而被冷落幽宫。她在只有怨词悲歌遣怀的孤寂生活中,只入宫三年就悒恨而逝。
秋风冷雨的夜里,病床上的她恍恍惚惚想着:我是因三师兄才临凡重修的,他真忘了我么?若是他见我在红尘中与其他男子打情骂俏,会是怎样心情?
第九世,她是青楼烟花女子。她会琴棋书画、歌舞弹唱,许多王孙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她却不愿意为他们展露一笑。她的清高激怒了一位想赎她为妾未成的富商,他用钱收买地痞流氓去闹她的园子,哄走她的客人。
几番下来,她渐渐无人捧场欣赏才艺。老鸨见卖艺已无人上门就逼她卖身,她不肯屈从,以剪刀刺喉身亡。
锋利的剪刀刺入喉中,鲜血迸溅之时,她眼中也满是血色:三师兄,若有来生再不期待你来度化我!我也再不愿在红尘中沉沦,我要自己拥有无上道法!
第十世,她是一个客栈小老板的女儿。天庭之中的他已看过她那九世凄苦人生,他向天帝请求入凡点化她再结仙缘。
“这第十世不就是我吗?”胡仙仙突然从梦中惊醒,眼角还挂着泪珠。
与此同时,那小屋中打坐的程浩风并没有静心打坐,他心中热切想着:七师妹,我们的机缘终于到了!
起床后,胡仙仙以冰水洗脸,强令自己摆脱梦境,可一恍忽,水中漾起的全是梦中景象。
她拍拍自己的脸,她要去问问那个程浩风,她以往做噩梦都只是恐怖片段,从不会有如亲历的真切感受,她认为是他用幻术所为。
胡仙仙妆扮好即下楼敲响程浩风的房门,”程风风,你早些起来,到大堂我有话问你。”
她刚坐下他就到了,他瞟她一眼,”胡小姐昨夜没睡好?”
她听得怒火中烧,”当然没睡好!你安的什么心?这样捉弄我?”
”我捉弄你?我见你脸色泛青,眼带黑圈便好意问候你,你怎能如此乱苛责人?”他听得有些发愣。
她摸摸自己的脸,满怀疑虑地说:”不是你故意用幻术让我尽做噩梦想醒都醒不了?我从前就算做噩梦也不至于会憔悴得这么明显啊。”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你每月的二十八到初五这几天月缺之日就会噩梦连连?你应该随我修道,不然你永远无法明了原因。”
”你说得对,是月缺之夜就做噩梦。我也明白自己的命运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一样,可我真得守着鸿宾楼,除非我爹和哥能回来撑起这个家。”她点头默认他的说法,自己的实际状况又让她无可奈何。
程浩风轻摇头,劝说她:”你对尘世眷恋太多,这不能让你的亲人过好,反而会给他们带来灾祸。你本不应该属于这个尘世,你不觉得你的梦就是你的前生吗?”
”我已经给他们带来灾祸了,我必须弥补。你要真的是神仙,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这会儿脑子里乱乱的,我都要真相信你是神仙了。”
两人说着闲话时三花打着呵欠走过来,一见他们同桌坐着就”哟呵”一声,”你们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勾搭啥呢?”
胡仙仙啐她一口,”别乱嚼舌根儿。你快些把早饭做好,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程浩风见她要走开去忙活,拉她一下,”你真要我耍戏法儿?”
她不解地问:”你不都答应了吗?可不许耍赖。”
他还没有作答,三花又端着盘咸菜出来正见他拉着她,讥诮笑嚷:”哟呵,都拉手了。”
胡仙仙红着脸甩开他的手,正色说:”你要是能让鸿宾楼重现宾客盈门的景象,我可以信你,随你修道。我说过的,不变卦。”
他点点头,”你今年芳龄几何?”
胡仙仙答道:”二十岁,年龄大了就不能修道吗?”
他还没说,三花又抢着嚷:”她都二十一了!她尽爱把自己说小。收我吧,我才十九。”
胡仙仙一扯三花肩膀,”快去看粥熬好没有。”又讪笑着对他说,”我腊月初七才满二十一,这才八月二十九,我没撒谎。”
”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我还以为有三年可用,但以你噩梦频频的情形来看你难活过二十二岁。”他面含忧虑。
她一愣,又”呸呸”几声:”我真是糊涂了,大清早的找你闲扯什么?让你这样咒我。我可把霉气都吐出了,你自己触了霉头别怪我啊。”
她说完就上楼服侍母亲梳洗,然后扶母亲下楼吃早饭,几个人吃完后就忙忙碌碌的将鸿宾楼整备得喜气洋洋。
那门匾两边各结朵红绸花,那门旁墙上写着:瓜子茶水随意吃喝,只收酒菜和住店的钱。
最显眼的是门口木牌上由三叔公隶书写成再请人填上金漆的大字:天方国游学多年的戏法大师——梦幻新星程风风在此驻演!
尤其是那用红漆勾边的”梦幻新星程风风”七个大字,醒目直让人不想看也跳入眼睛来。
鸿宾楼的人都满怀期待的站在门口,连胡婶也由女儿扶着笑盈盈的随他们站着。可惜,等了快一个时辰也只见人来人往却不见一个进店。
胡仙仙见母亲脸色有些发白就说:”娘,我扶你上楼歇着。”
胡婶确实腿酸脚软了,可又不好先去歇,她担心自己歇着了会让伙计们泄气,硬撑着说:”我眼睛是不行了,身子骨还行,歇什么?三叔都还站着呢。”
她这一说,三叔公咳起来,”我可不想站着,咳……我真是老了……”
胡仙仙连忙说:”三叔公,你还是进屋坐着。娘,你要不想上楼呆着,我搬椅子来你就坐这儿好吧?”
胡婶点点头,她看不见可她能听见,这么久了没有一个顾客上门呢,她问女儿:”仙仙啦,这一年都这样?”
大牛见胡仙仙去搬椅子了,就接口答应着:”总有几个人的,就今天最少。”
他说了后没人接话,只有叹气声。而后还是胡仙仙说:”娘,你别费心,这天儿还早着呢。”她搬了椅子过来,温声安慰着母亲。
二胖打着呵欠嘟哝:”往常虽说没大客商来,总有几个贩盐的来歇脚吃饭。今天怎么连个鬼影儿都不上门?”
”可不许说些歪话,开店做生意的人得和气,对人和气,对鬼神也不能冒犯。”胡婶连忙喝止他。
三花”嗤”的一声笑起来,”本来就是鬼影儿都没有一个嘛。”她伸伸腰,”反正也没人,我出去逛逛。”
胡仙仙横她一眼,”上哪儿去逛?又去东阜街的书塾看那些书生?”
三花被说得脸色通红,急得跳脚,”谁是去看书生?我是那种发花痴的人?人家是去听先生读诗书,认不得字儿就听听也好。”
他们都嘻笑起来,程浩风却严肃地说:”敬慕圣人的贤德之文是很有功德的事,她虽不识字能聆听教诲也是增长慧心。”
三花听了他这话就向胡仙仙挤着眉眼儿笑,”你们听到了吧?他可在夸我。”
三叔公嘿嘿干笑着说:”他是根本没弄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注意到他一直在察看这周围地形。”
二胖忙问程浩风:”你是在看鸿宾楼的风水?是不是这儿的风水不好才生意冷清?”
胡仙仙见程浩风还在观望左右,瞪了二胖一眼,”他一个变戏法儿的能懂什么风水?我去静一静,想个揽客的法子,你们也都回屋歇着。”她说着先自己进去。
”总是抢话,凡俗之人就是不知礼节,毫无涵养。”程浩风看着她的背影说。
胡仙仙突地转过身,她嘴一撅想要回敬他一番冷言冷语。但见他那似乎就等着她说话,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教训她的阴险表情,她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她才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进屋上楼想揽客的法子去了。
他们也都进屋坐着,二胖挨着程浩风坐下神神叨叨地小声问:”道长,别管小姐怎么说,我是信你有道行的。求你说说,这鸿宾楼的风水到底有没有问题?”
程浩风搓了搓鼻子后才慢条斯礼地说:”鸿宾楼地处南通街,算是南正街的辅街。这南正街是交通要道,又是驿馆与各省会馆所在之地,这是商贾云集的繁华所在。而作为南正街的辅街南通街也很繁华,这里又有骡马市,应该会有不少客商住店吃饭。”
二胖听得直叹气,”你说的我们都知道,我是问鸿宾楼风水好不好?”
”好。”他回答得干脆,二胖听得发懵。
三叔公捋捋胡子笑着说:”当然好了。我堂兄,也就是仙仙她爷爷在的时候有很多达官贵人都不肯住官府的驿馆就点名要住鸿宾楼。仙仙她爹当家的时候生意也好,要不是那年,唉……”
说起当年的事胡婶就听得滴泪,”都怪我没用,让车家占去了一半酒楼……后来又和景阳琥珀酿的坊主闹崩了。
这琥珀酿的货一断,那些小作坊的酒不辣口就发酸,哪能让客人满意?
唉……我真是没用,这两年瞎了眼睛就更成了废物……”
三叔公本想说说鸿宾楼的辉煌过去却不料惹得胡婶伤心,尴尬地说:”侄媳妇儿,这哪能怨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接连遭受厄运,能撑到如今已经不容易。”
三花坐不住,在大堂里晃来晃去,”这没顾客上门,咋也没街坊来瞧热闹呢?”
”就是,这陵州城不像京城那样天天有稀奇事。这天方国来的戏法儿艺人,照理说应该吸引不少人来看个新鲜。还有啊,那些爱贪便宜的大妈大嫂怎么白吃的瓜子儿也不来尝尝?”二胖皱着眉头望向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可就是没人往鸿宾楼里走。
一直闷声不吭的大牛嗡着声说:”来人了。”
二胖满面笑容的起身准备迎接客人,哪知来的却是隔壁鸿真记酒楼的伙计。
那伙计在门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也请了艺人来助兴?演啥的?别是演鬼戏的吧?”
”演给你这小鬼儿看的!”胡仙仙换了身衣服走下楼,一见老对头的伙计在拿话挤兑人就冷声喝斥。
那伙计一见了胡仙仙就叫了声“妈呀”,飞快跑走。
第二章 是否神仙
??
胡仙仙拍拍手,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这人不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倒正是个杂耍艺人。鸿真记酒楼能请艺人,我们鸿宾楼不也可以请?
她高兴地说:”信!我信你是有本事的人。”
他嘴角轻翘,似乎想说点劝度她的话。
但他还没说出口,她已经蹦出句:”你的西洋戏法儿耍得真好!”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变戏法儿的!”
胡仙仙拍拍他的肩,拿话诱导他:”别这么生气,变戏法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艺。咯,我正想找个艺人招揽顾客,你留在我的鸿宾楼驻场表演,如何?我供你吃喝,还分一成利润给你。”
蓝袍道人有点发懵,胡仙仙笑眯眯地说:”你考虑好了再回答我,我不催你。你戏法儿变得真是不错,肯定能招揽很多顾客上门。唔,看来鸿宾楼能红火起来喽。”
他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不当他骗子又当他变戏法的了,他那样子似乎气得要吐血。
忽然一声脆响,是二胖端菜走得太急摔碎了盘子。蓝袍道人一笑,忙掐诀让盘子复原。盘子重新回到二胖手中,连菜肴都如先前那般鲜美。
二胖看看手中的菜盘再看看他,忙将菜放上桌子,自己向他跪倒叩拜。
”活神仙,活神仙啦,你帮我改改命吧!我的命苦哇……”
蓝袍道人没料到会来这么一出,弄得他手足无措。本来冷清清的店里因了二胖这一闹,引得些闲人来驻足围观,那些人叽叽喳喳地乱说着,让那道人更显得窘迫。
胡仙仙一把扯起二胖,一边数落着他,一边挥手让围观的人都走开:”起来,拜什么?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不知道他用的是幻术呀?你以为盘子摔碎了,其实根本没碎,你只是陷入了幻觉。
懂吗?只是你的幻觉。各位街坊快去忙自个儿的事,摔个盘子有啥好看的?”
二胖摸摸跪疼的膝盖,看了看眼里喷火的他,又再看看眼神如刀锋的她,这两位可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
二胖低下头说:”我去瞅瞅蘑菇汤炖好没有。”
见二胖走远,蓝袍道人冷声问:”在盘子复原的那一刻你想起了一些事,对不对?”
胡仙仙揉揉有些紧绷的脸颊,撇嘴一笑说:”你是比那些骗子厉害,不光会说还会造出幻境,那些在我脑海中出现的片段是你造的幻境吧?
我哪会是九尾狐仙转世?
哼哼,我姓胡,我老爹又正好希望我貌若天仙而取名仙仙,可我胡仙仙绝不是什么九尾狐仙!”
他摇头轻叹,眼神中满是悲凉。
胡仙仙瞟一眼隔壁的鸿真记酒楼,真是宾客盈门,又再看看自己的鸿宾楼,真是冷冷清清,她下定决心要让他在这里变戏法儿招揽客人。
她很严肃地对他说:”别装深沉,你到底愿不愿意在这儿驻场表演?你到处奔波也骗不了几个钱,不如在这儿又有吃喝,还有个正当谋生手艺。”
蓝袍道人有些生气了,”你怎么只知道钱、钱、钱?你何时才能灵智重开,慧性复明?”
胡仙仙歪着头笑看他,拖长语调说:”我不懂什么灵智开呀关的,慧性瞎了明了的,你要不在这儿表演可得付菜钱。咯,这盘菜,三十文钱。”
蓝袍道人气得在身上乱搜,”钱、钱、钱!要多少?给你!”可他什么也没搜着。
他有些尴尬,再看她摆出一副早知道他搜不出钱的神情,他拧了拧眉头,曲指掐诀。
胡仙仙听别人说过,有些身怀异术的人可以从阴司借钱。但是,从阴司借钱会折损修为,还会折损福禄,她猜想他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他是神仙才那么做。
她可不想欠他人情,就趁他指诀还未掐好,就握住他的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捏指头干嘛?又想玩幻术?你变出钱来我也不收,那不是血汗挣来的钱,用了会伤身损命。”
蓝袍道人猛地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脸色微红地说:”那你要怎么样?”
胡仙仙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还会脸红,挺有趣的,她“咯咯”笑起来:”你在鸿宾楼驻场表演戏法儿,要是你能让鸿宾楼重现宾客盈门的景象,我就相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大义赴死般答应着:”好,我暂且答应你。明日起就表演。”
胡仙仙觉得心满意足,朝厨房喊道:”二胖,给道长备好酒菜没有?快端来,好生伺候着。
我要上街给我娘抓药,你们多聊聊,以后都是鸿宾楼的人,别生分。
哟,倒忘了请教道长的高姓大名?”
他坐下来,准备吃菜,认真回话:”我姓程,道号浩风。”
她点点头,”二胖,待会儿帮程道长收拾下住处。”
她又望着楼上想,他该住哪儿?她和胡婶住三楼小阁间,伙计们住后院儿,二楼是客房,就让他住二楼转角那间本来用来守夜的小屋吧。
胡仙仙临走前再吩咐二胖:“记得帮程道长收拾房间啊,他住在二楼转角的小房间。”
交待完之后,话音未落她已出门,他就慢慢的吃着菜听二胖说着些杂事。
胡仙仙在街上边走边想,这个程浩风的幻术真是厉害。她在盘子复原的那一刻,脑海中真浮现出一些片段,有一个片段还让她真有心痛无奈的感觉。
那一刻她自己恍惚是一只九尾白狐的样子,她趴在云海中一处不停旋转的高台上,绝望的对着一片空茫哭喊……
待胡仙仙从药店回来,程浩风的住处已收拾停当。
她煎好药给母亲送药上去,顺便看他住得如何。她进门时,他正坐在床上打量新家。
这只有一个小孔当窗户的昏暗小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便满满当当,一个小衣柜都只能放门后。门没法全开,胡仙仙进屋都是挤进来的。
胡仙仙问他:“这屋子是为方便伺候客人设的,好让值守的人夜里歇会儿用。是有点简陋,程道长还住得惯吗?”
他苦笑着说:”我下凡之日对师父说三日即可回返天庭,天上三天便是人间三年。”
他顿了顿,见胡仙仙认真听他说话,才继续说:”我本筹划的是,用三月时间让你信道学经,用一年时间让你能懂常用经文并筑基修炼;再用一年时间让你入山苦修能在道法上真正登堂入室,剩下几个月就可带你云游四方做些功德。如此三年之后,你就可以自己修炼,我也就返回天庭……”
胡仙仙点点头,“你不用多说,我明白,我明白。”
程浩风愕然地问:”你明白?你明白还说我是变戏法儿的艺人?”
她一脸无奈,似乎很能体会他心情似的说着:”我明白你们走江湖卖艺混口饭吃不容易,得时时练词儿,有时候练得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她又举起药碗道:“不多说了,我还得给我娘端药去。程道长,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二胖说,不用客气。”
入坑必看 故事简介
说实话,我真不懂怎么写小说,就是融入自己很多疑问和见解,编了个大杂烩故事。
分在悬疑灵异类,只是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归类这故事。我后来才慢慢知道,女主灵异文几乎全是鬼夫文,我这文可和“鬼夫阴婚”半点儿边都不沾!
我自己在作品信息里写了个关键词“痴梦说之一”,算是我自己定的类型,这书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请点开此书的读者一定要先看看这个小简介。
本书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内容,主要发生地在异界法朝,男女主相识相助、相疑相杀、相知相恋、相绝相忘。
这阶段分五卷:1红尘有你,2红尘惜缘,3红尘问道,4红尘作伴,5红尘相忘。
第二阶段主要内容,发生在异界法朝,是接续上一阶段与前期铺垫各种势力抗争的故事。虽胜犹败,结果惨烈。
这阶段分十卷:6红尘笑傲,7红尘龙兴,8红尘纷扰,9红尘定国,10红尘征战,11红尘沦落,12红尘情陌,13红尘守望,14红尘寂寥,15红尘不灭。
第三阶段内容,主要故事场景发生在地球当代中国,解决各种前期问题,主角们真正获得内心强大。
这阶段有六卷:16红尘追寻,17红尘游戏,18红尘梦影,19红尘劫乱,20红尘锁心,21红尘无我。
我的卷名、章节名几乎都是直接浓缩内容,看卷名、章节名就可以知道故事大概。请看好再入坑,否则嘿嘿。
文中诗词集锦四
湛蓝的天空,火红的朝阳,扬起白色的风帆,向梦想启航。
我祈祷可以一帆风顺到达彼岸,我也准备好迎接风浪。
青春的热血,炽热的信仰,还有努力拼搏的汗水,我们用铁一样的意志铸造辉煌。
我不要乌托邦,也不要天堂,我要祖国闪耀出复兴之光!
(这是仙仙在地球电视中所听到的一首歌)
浮躁
我想远航??,可惜梦想的灯塔没有点亮,我的人生失去航向。
纷纷扰扰,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我的心浮躁得不得了!不停尝试新的角色,?早已经把我自己丢掉!
呀咿呀咿哟嘿??……我想当主角??,却把自己丢掉!
怎么办?怎么办???谁能给我一个指引???我该向谁请教??
我被困在孤岛,无处可逃,我的心好浮躁!浮躁?……
我有多愤怒??,老天你知不知道??浮躁?,我的心真是好浮躁??。
空有一腔热血,?找不到奋斗的方向?。
我想成功??,拥有鲜花,掌声和钞票??!可功成名就,是那么的缥缈。喵喵?……
喵喵??……喵呜??……喵呜?……喵??……喵喵……
浮躁?——我真的很浮躁!我看谁都不可靠!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我急着证明自己赛过天骄??!
我端着心虚的高傲,又有谁知道??,我很想有一处安静的港湾可以停靠?
我?……很想??……有一处安静的港湾可以停靠?
我的心蹿着火苗,东奔西跑??,活得很可笑!喵呜喵呜喵喵?……
活得很可笑,很可笑!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岁月如刀,繁花凋??,红颜老……
转眼间??,青丝变白发??,命也丧??,魂也消。
谁给我一剂醒脑静心的良药??谁给我一剂醒脑静心的良药……
(这是蓝莹莹写词,米索拉唱的歌)
文中诗词集锦六
灞陵柳巷少年游,歌舞度良宵。金樽美酒,光阴消磨,霜染美人首。
广殿玉阶少年游,琼林探瑶花。文采风流,权争难休,谪臣形容瘦。
冰山沙海少年游,边塞遇故友。相谈叙旧,漫说将来,病躯封公侯。
(郊游,卓鹊村赋)
大荒天边少年游,流沙掩白骨。肉糜血洒,生来为魔,曾斩万人首。
长街坊肆少年游,邪魅惹烽火。身陷渠沟,黑狱为囚,义兄施援手。
仙山鬼域少年游,千载瞬息过。苦心错营,巧计空谋,是非天知否?
(郊游冷秋朗赋)
少年仗剑江湖行,笑问谁有不平事。夜探侯府,巧取佳人回。
纵马荒原,怒枭悍匪首。醉黄沙,歌长夜,无惧权贵,快意恩仇!
五湖泛舟逍遥游,知音相伴复何求。千山万水,一路携素手。
吟风弄月,此生约白头。豪情壮,不知愁,天地苍茫,为谁停留。
萦绕心怀情悠悠,慰我寂寥舞红袖。世俗纠缠,无钱家难安。
千金已散,难倒英雄汉。美人眸,泪掺酒。甘锁自由,万里封侯。
浴血横槊壮志酬,成就功名情义休。征战边关,风雪铁衣寒。
梦断高楼,谁是翻云手。笑里刀,袖中箭。世情看透,寄身扁舟。
落拓青衫任漂流,一帆清风一壶酒。残阳古道,醉倚桥边柳。
村人讥嘲,小儿相追闹。
霞如血,月如钩。烟云过眼,笑泯恩仇。
(郊游胡仙仙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