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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四章 家斗捉妖

    顾府不比蒯府富丽,但一门一窗皆是细致雕琢过的,显得比蒯府更精巧。

    胡仙仙对弯腰跟在自己身后的顾长恩说:“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挺风雅的人,这家里布置得比蒯森雄的大宅还雅致。”

    顾长恩听得一愣,“仙姑认得蒯大老爷?”

    胡仙仙自觉说漏了嘴,恶狠狠地岔开话题:“本仙姑巡视世间善恶休咎,就没有不认识的人!你快给我找个最舒服的房间,把最好吃最好玩的都给本仙姑献上来。还有呢,把我的小毛驴也得伺候好,给它睡软草,吃?精料。”

    胡仙仙在顾府美美的睡了一晚,顾家的人却都战战兢兢没一个安睡的。

    胡仙仙一起床,就由顾夫人领着两个丫鬟端了洗漱用品来伺候。胡仙仙洗漱完,顾夫人又亲自摆好碗筷,端上早点。

    胡仙仙拈起一块芙蓉雪片糕,边吃边问:“老顾呢?我今天还有事要交待他,让他快来。”

    顾夫人忸怩不安地说:“老爷,老爷他……”

    胡仙仙一扬眉毛,“他气死啦?”

    顾夫人连忙摆手,“不,不……老爷他昨天受了惊吓,想喝酒压惊,一喝就喝多了……醉倒在三妹的房里,还没起身呢。”

    胡仙仙一拍桌子,“本仙姑来给他消灾解难,他倒好,还在搂着小老婆睡懒觉。去给我把他揪起来!”

    顾夫人的神色有些慌张,“这,这不好吧……”

    胡仙仙觉察这胡夫人的表现有些异样,正室夫人见丈夫和小妾亲热都是一脸醋意,这顾夫人怎么还怕扰了丈夫的春梦一般?

    胡仙仙指着一个丫鬟说:“你,带我去老顾睡的房间。”

    丫鬟怯生生的望向顾夫人,顾夫人说:“我去叫他,我这就去。胡姑娘是仙姑,怎么能去那种龌龊地方?”

    顾夫人急急的跑出去,两个丫鬟也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碗筷之类往外跑。

    胡仙仙更是觉得不对劲,她关了门,从窗户跃出。胡仙仙出来就见到东院隐约有烟雾缭绕,便悄悄向东院潜行。

    行到东院外的女墙边时,闻得浓烈的香火之气。胡仙仙朝内一望,见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老道正在点香,烧黄裱纸,挥着一把长剑做法事。

    胡仙仙看得笑出声,这顾长恩是把自己当妖怪了,请人驱妖呢。

    那个道士的旁边,大粗在哆哆嗦嗦地说:“道爷啊,能不能降住她就看你的了,她可是个顶厉害的妖精呢。”

    老道士并不理大粗,而是朝顾长恩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高喝一声:“咄,妖孽还不快快显形!”

    那个女人尖叫一声躲到顾长恩身后,“老爷啊……”

    顾夫人的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张道长,她可是老爷的爱妾,我的好妹子,不是妖怪。”

    姓张的老道捋一捋胡须说:“本真人知道她不是妖精所化,但她身上沾染了极重的妖气,必须要吃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斋才能除尽妖气!吃斋期间,只能在房中闭门不出,别人也不能进入她的房间。”

    那个女人跺着脚,向顾长恩娇声说:“老爷,我不要闭门吃斋……”

    张老道厉声喝道:“你被妖气浸染已深,不听本真人之言,就等着横死吧!”

    那个女人不敢再撒娇,低声问:“那我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顾夫人微笑着说:“三妹不用担心,饭菜和马桶可以让丫鬟们从窗口递进递出。”

    那个女人又尖叫一声:“啊?饭菜和马桶都从窗口递?”她摇着顾长恩的手,使劲蹭他。

    顾友恩有些不耐烦了,推一下她,“甘如桃,别闹,张道长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

    胡仙仙看出这个叫甘如桃的艳妇应该是顾长恩的宠妾,平日里恃宠而骄得罪了顾夫人,被顾夫人串通这个张老道给整了。

    看着甘如桃被两个健壮仆妇半扶半拽的带走,胡仙仙知道他们要开始对付自己了。她见张老道手中长剑向前而指,带着几个抬着大木桶的小厮朝自己所住的客房走去,搞不清他们想干什么。

    待他们走过胡仙仙所伏的花丛时,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胡仙仙反应过来,他们是想拿黑狗血泼自己。胡仙仙并不怕黑狗血,但真弄一身血,也挺恶心的。

    胡仙仙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骂声,计上心来。她怕牵连父母兄长,所以不敢说自己是为父报仇而来,也不能直接杀了顾长恩。但是,既然顾长恩要以为她是妖,还请人来收妖,那么,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死在自己家人手上。

    胡仙仙从花丛中钻出,一个路过的丫鬟吓得打碎了手中的盘子。胡仙仙一捏这丫鬟的后颈,丫鬟便晕过去。胡仙仙提起这个丫鬟,从后窗口跃进自己住的客房。

    客房外张老道还在一边乱舞乱跳,一边念着些不成腔调的咒语。抬狗血的小厮们都紧张地看着张老道,纵使有朝阳照耀着这座院落,他们也还是害怕房中会突然跑出个狰狞的妖怪。

    胡仙仙在房中很从容的和丫鬟对调了衣服,还将重要的细软之物都收拾好了,这才从窗口跃出。

    胡仙仙刚跃出来,便听见张老道大喝一声:“伏魔收妖,三丁六甲,听令即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门被撞得咚咚乱响,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胡仙仙笑掩着鼻子,向关着甘如桃的小院掠去。

    那个小院修整得相当美,即使冬日也有梅花吐蕊、竹林滴翠,还有一大丛南天竹间杂着红黄的叶子,显得缤纷绚彩。这里丝毫不见冬日的萧瑟衰败,如果不是角落里传来女人尖利叫骂声的话,这小院可算世外桃源。

    胡仙仙故意歪着嘴、斜着眼,捧着先前那个丫鬟已摔碎的碗盘。她走到角落那间屋子的窗前说:“三,三姨……娘……饭菜……端来……来了……”

    甘如桃一推开窗就看见傻笑的胡仙仙和破盘碎碗中沾满灰土的饭菜,“你哪儿来的?给我吃这些东西,你不怕老爷扒了你的皮?”

    胡仙仙心里真的很畅快,那傻笑也不是全装的,所以笑得很真实,“夫人……让我来……我刚刚……从乡下来就……得了个……好差事……”

    甘如桃气得“砰”的一声关上窗户,“不吃!这个姓胡的,以为姑奶奶和老二那样好摆布吗?哼哼,姑奶奶不斗死你,就白在戏台上混了那么些年!”

    胡仙仙扔了那些烂碗盘,拍拍手,大摇大摆的朝客房走去。她得去看看戏,看看张老道捉个什么妖出来。

第八十五章 胡闹窥秘

    胡仙仙见到自己先前所住的客房外已围满了人,房门上全是黑狗血,还贴了很多符文。

    张老道就在门口设了个香案,香案上摆着香蜡纸钱,糯米铜钱,铜铃长剑,还有一捆红绳。

    胡仙仙不知那红绳是做什么用的,就问旁边一个丫鬟:“红绳是干什么的?”

    丫鬟很鄙夷地看胡仙仙一眼,“当然是捆妖怪的。”

    胡仙仙“哦”一声,“那绳子挺细的,能捆结实吗?别让妖怪又跑了。”

    丫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对胡仙仙的问题很恼怒,“你瞎操什么心?张真人自然会抓了妖怪的。”

    胡仙仙“唔唔”两声,点点头。

    丫鬟看她挺老实的样子,觉得自己话说得有点重,就笑问她:“你刚从乡下来的吧?也不怨你不知道,乡下抓妖驱鬼的哪有这么大排场。”

    护院大粗就是那天撞墙受伤,说胡仙仙是妖怪的人,他听她们说话,凑过来问:“谁呢?谁是刚来的?咋也没跟我这个护院说一声?要是招来手脚不干净的人,让东家丢了东西,谁担待?”

    胡仙仙退后两步,斜了眼、歪着嘴说:“嘻嘻……我是夫人……夫人老家的亲戚。”

    大粗瞟一眼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来不及细想。因为张老道在让小厮们抬木头撞门,都被即将出现的妖怪吸引。

    张老道长剑直指屋内,“那妖孽已被本真人困在屋内,尔等不必畏惧!用尽全力,撞开房门,本真人让尔等见识一下道家神术!”

    胡仙仙小声地说:“顾老爷应该有钥匙的,这么撞门,把门撞坏了多可惜。”

    大粗说:“那个妖怪从里面栓上了门,只能撞了。”他边说边去瞅胡仙仙,她因先前说话而忘了扭曲面容,大粗一下想起她是谁。

    大粗指着胡仙仙眼睛瞪得铜铃似的,“你……你……你,啊,她……她……她……”

    胡仙仙朝大粗粲然一笑,他大叫一声,“啊呀,妈呀……”

    只是他的惊呼声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众人都惊呼成了一片。

    房门已经撞开,他们拥进客房,只见躺在床上的丫鬟。

    张老道以剑指着那丫鬟,“好你个大胆的妖孽,死到临头还敢呼呼大睡?”

    另外的丫鬟说:“这不是三姨娘的贴身丫鬟团子吗?呀,难怪道长说三姨娘妖气缠身,搞了半天,团子就是妖怪变的。”

    众人都看清所谓的妖怪是自己的熟人,后怕的有,怀疑的也有。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吵醒了昏睡的团子。

    团子看着围着自己的人群,再看一眼张老道,吓得哭起来:“我怎么啦……我正要给三姨娘送饭的呀……”她哭着哭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停在大粗的身上,“大粗哥,你快救我……”

    大粗本来在张着嘴乱咕噜,听她向自己求救,连忙跑到床前大喊:“她不是妖怪!错了……”

    张老道厉声喝道:“把这个蠢汉给我拖下去!他被妖怪迷惑住了,哼,本真人会分不清人和妖?”

    大粗急得脸红筋涨,“谁敢拖老子?”他回头对团子说,“别怕,有哥在呢。”

    大粗和张老道在对峙,胡仙仙觉得心中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她有些羡慕起那个小丫鬟,也不想再玩弄这些人。胡仙仙走出人群,走到床边。

    大粗惊奇的看着胡仙仙平静地走过来,张了张嘴,却没指认胡仙仙。

    胡仙仙对大粗一笑:“你怎么不说我才是妖怪?快带着你的团子离开顾府吧,这里在不久之后会变成尸山血海。看你还有点儿血性,且饶过你。”

    张老道并没因为自己看错人而惭愧,反而对着大粗吼:“不许走!好啊,顾老爷给你那么多钱,你居然敢串通妖怪来害顾老爷。”

    胡仙仙隔空移过一个苹果,苹果“嗖”的一声塞进张老道嘴里。他嘴里说不出话,手还在不住的挥舞。

    胡仙仙正言厉色地对众人说:“我就是个山精野怪,是这个神棍骗我说,只要害死顾老爷和三姨娘他就会给我很多仙丹。”

    张老道急忙去抠塞在嘴里的苹果,却怎么都抠不出,他就使劲的对着众人乱摆手。

    胡仙仙叹着气,很委屈又很夸张地开始诉苦:“唉,你们这些当人的啊,真是会骗人。这个老神棍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丹,我想啊,没仙丹也可以,弄点银子自己买吧。”

    见众人都挺有兴趣的听她说,她更加起劲儿的瞎说起来:??”我看见顾夫人给了他好多银子呢,我找他要,他不给。我就跑去直接找顾夫人要,顾夫人说还没害死顾老爷呢,不能提前给我……”

    那些丫鬟小厮都哄闹起来,有的要去找顾长恩来听胡仙仙说的“惊天阴谋”,有的要给顾夫人报信。趁着一团乱,胡仙仙给大粗使个眼色,他带着团子匆匆离去。

    张老道终于在跟随来的一个道童帮助下取出塞在嘴里的苹果。他擦净嘴边的牙血,自惭地避开刚赶到此处的顾夫人那严厉目光。

    顾夫人见张老道已退到一旁,就冷着脸责问胡仙仙:“你这个信口胡说的野丫头,我何时要你害死老爷?”

    胡仙仙跳到她面前,踮起脚尖,做出比她更阴冷的表情,压向顾夫人的脸,“我是山精野怪,不是野丫头!小心我让你当场横死!”

    顾夫人连连退了几步,嗔怪的看张老道一眼,“是不是你找了这个野丫头来故意闹事,又故意说她是妖怪,串通好了来骗我府上的银钱?”

    胡仙仙煞有介事地冷笑说:“明明是我们三个一起串通好的!你说反正顾老爷也不疼你了,不如把他和小妖精都弄死,你得了家产,就可以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胡仙仙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看见顾长恩扶着娇喘微微的甘如桃走进来,她看那顾长恩的脸都成了青绿色。

    顾夫人还想斥问胡仙仙,可她话没出口,已被顾长恩连扇两耳光,脸瞬间就红肿起来。

    顾长恩朝旁边呆愣着的小厮怒吼:“把这个恶婆娘给我关到柴房去!把这个老神棍送进衙门!再找个和尚来收了这个妖怪!”

    顾夫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冤枉啊!老爷,老爷……”但她很快被拖了出去。

    张老道和他带的道童也被五花大绑,可张老道倒不觉得沮丧,还对着胡仙仙诡异地笑了一下。

    胡仙仙懒得理他笑什么,她看看那些想来捆她又害怕上前的小厮,对顾长恩说:“顾老爷,我可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要不是我,你的爱妾可就得被他们折磨死了。是吧?甘如桃。”

    甘如桃瞧瞧胡仙仙,“你,你真是妖怪?”

    胡仙仙笑咪咪地说:“妖怪也不会乱害人的哟。只要你们给我足够多的银子,我可以当保家仙,你们知道什么是保家仙吗?”

    甘如桃笑着说:“知道,以前我认识个客人,可有钱了。他家里就有保家仙,是个,好像是个老鼠……”

    胡仙仙看看脸色阴晴不定的顾长恩,神气活现地说:“我可比那些小老鼠强多了,我能让你发大财,比蒯大老爷还有钱。”

    犹豫不决的顾长恩被甘如桃一阵撺掇,又想起胡仙仙似乎是认得蒯森雄的,竟答应供养胡仙仙。胡仙仙在顾府得以安住下来,每天变着花样的要这要那,折腾得顾长恩没一刻安宁。

    半月之后,顾长恩实在被折腾得受不了,就借口要到外地运货,带着甘如桃出门去了。

    胡仙仙见顾长恩出了门,更是胡乱耗费他的家产,甚至让伙计们都关了铺子陪她在大街上分发布匹。那些过路的人拿了免费的绸缎绢布,都欢喜的向胡仙仙道谢,还直夸顾长恩是大善人。

    三天后,胡仙仙正被路人夸得心中十分舒坦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胡玉女,能否回府一趟?顾夫人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胡仙仙头也不抬,不耐烦地随口应着:“商量什么?没看本仙正忙着呢吗?”

    “哼哼,胡玉女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身为福慧玉女却四处行骗,冤害贤良百姓吗?”

    胡仙仙听得这话不对味儿了,“谁是什么,什么玉女?”边说边抬头,原来是那张老道已从衙门中被放出来。

    张老道一伸手:“请吧,顾夫人有要事与你相商。”

    胡仙仙见他那样子应该是完全识破自己身份,可能会有后招对付自己,也不多狡辩,随他回顾府。

    顾夫人已从柴房中被放出,她见了胡仙仙却并无怨恨之色,反而亲热地请她喝茶。

    胡仙仙哪里敢喝?

    顾夫人笑说:“福慧玉女还怕我下毒不成?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已知道你是为了给你父亲出气而来。”

    而后她又很诚恳的低下头说:”仙仙,是我们对不起你爹。唉,说起来我还是你的远房姑姑,都怪我当年被猪油蒙了心,帮顾长恩谋夺胡大哥的银钱!可我也遭了报应不是吗?这个顾长恩全不念当年我对他的好,小老婆是娶了一个又一个。”

    胡仙仙没理她那些假惺惺的话,但注意到她说算是自己远房姑姑,问道:“你说什么呢?什么远房姑姑?”

    顾夫人擦掉眼角挤出的泪,温和说着:“我也姓胡啊,闺名唤作海容。如今的陵州胡家族长就是我的亲哥哥,胡海忠。仙仙,你不知道,当年顾长恩心大,想在京城来发大财,结果却亏得血本无归……”

    胡仙仙挥手打断她的话,“我想起来了,顾长恩的老婆确实是胡家的人,要不是远房亲戚,我爹也不会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呢?自己亏了钱,就来整亲戚?”

    胡海容瞟一眼张老道,两人之间也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她情绪完全平静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识?还不是顾长恩做主?唉,我们也只想从你家和胡守备家两头骗,只想从两头多骗些钱的。我们没想到会把爹害得那么惨,送你爹的那个伙计叫钻子,我们真没想到他会起那样的歹心。”

    胡仙仙也瞟一眼张老道,“哦,你们只想谋财,没想害命,罪过要轻些,是不是?”

    张老道眼睛朝天望着,撇嘴说:“你不过是想顾长恩落得人财两空,凄惨而亡,我们可以帮你!不必废话了,你不想有损你福慧玉女的名头,连累你的家人,我们也不想别人识破我们的图谋。你呢,继续去找钻子报仇……”

    胡仙仙将茶一饮而尽,“好,没想到你说话这么爽快!那你们把钻子住在哪儿告诉我,我就走。你们呢,想搞什么事我都不管。”

    张老道和胡海容对视一眼,胡海容说:”钻子在寥州北门开了个赌场,叫来富赌坊。”

    胡仙仙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你是怎么从衙门里出来的?”

    张老道和胡海容又对视一眼,张老道说:“我一直追随鄂大师。”

    胡仙仙点头微笑,“原来是鄂日浑的跟班儿……呵呵……”她指一下张老道,又指一下胡海容,“你们两个是一对儿,是不是?”

    他们两人没回答,胡仙仙又说:”我正奇怪顾长恩一个满身铜臭的奸商怎么能盖出那样雅致精巧的园林,原来是有位品味高雅的夫人。当年的胡海容据说是美丽秀雅,又诗书满腹,没想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

    她掠行而去,声音还在顾府上空回荡,“可惜呀,一对儿苦命鸳鸯,竟被扭曲成了一对丑恶阴险的狼狈!”

第八十六章 谁是元凶

    胡仙仙掠出门才想起小毛驴没赶出来,又折回去牵小毛驴。张老道碰见返回的胡仙仙,立马做出剑拔弩张的样子,“你去而复返是想怎样?”

    胡仙仙本来是只想牵小毛驴走的,他那副样子让胡仙仙觉得自己不提出点什么要求就过意不去。

    “张真人,嘻嘻,我要到寥州嘛……这个路费呢……”

    张老道冷哼一声,摸出两个大银锭,“这是足二十两的银锭,拿去。”

    胡仙仙不去接,“这银子太重了,我一个姑娘家拿不动啊。”她上下一打量张老道,“嗯,这个玉佩真是莹润精巧,我喜欢。”

    胡仙仙一把扯过玉佩,张老道赶忙来夺,胡仙仙已把玉佩收好,“别这么小气,你们要得了手,顾长恩的财产还不都是你的?”

    张老道气呼呼的收回手,“胡玉女,请慢走,恕不远送。”

    胡仙仙骑上毛驴,慢悠悠的出了顾府,出了京城。

    一路之上胡仙仙也没个可说话的人,她就对小毛驴说:“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该沾染仙气,能通人性了吧?怎么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只会乱叫?”

    毛驴儿甩甩头,又是一声怪叫。

    胡仙仙拍拍毛驴的头:“别人随便买个什么小兽,收个什么小鸟就是千年不遇,万年难寻的神兽,我怎么就遇上头蠢驴?这蠢驴真是一点不通人性,只会傻吃傻睡。”

    也不知道这小毛驴是真的听懂了胡仙仙的话,还是嫌胡仙仙太唠叨,竟停在原地打转不肯再走。

    胡仙仙跳下来,使劲拍它几下,它还是不走。胡仙仙气得直戳它脑袋,“你敢跟我犯倔是不是?你跟了我之后,这肉是越长越肥,这脾气也越长越大,你真当我舍不得打你?”

    毛驴猛地一撂蹄子,撒开腿跑起来。胡仙仙赶忙去追,毛驴跑得不算快,没多远就被胡仙仙追上。这时她已明白毛驴乱跑的原因,是有一队打猎的人将要经过。

    这一队人马不是普通的打猎者,他们全骑着高头大马,带的猎狗都是比狼更凶猛的神獒。

    胡仙仙牵着毛驴隐在树丛后,轻抚着驴耳朵:“你是怕那些神獒吧?你还真有点机灵。嘢,你这耳朵比别的驴子更长,难怪那么警觉。”

    猎人队伍终于过完,胡仙仙牵出毛驴,也不骑它,就那么慢慢走着。她知道那队猎人是诚郡王带的队,这诚郡王在寥州的封地靠近京城,和皇上的关系也最亲近。别的藩王没圣旨召见是不能进京的,皇上特许诚郡王可以随意出入京城。诚郡王相当的骄横跋扈,所以慎郡王才不敢直接拒绝与诚郡王小姨子联姻。

    胡仙仙叹着气,“这个诚郡王,这会儿都开春了,正是野兽繁衍的时候,还到处打猎,真是残忍。”

    小毛驴“卬卬”两声,似乎是在附和着胡仙仙。

    胡仙仙笑起来,“你倒还是有点儿灵性嘛,耳朵这么大,也许真是什么奇兽异种呢。这样吧,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你……大耳朵?”

    小毛驴咧了咧嘴,欢快地跑起来,胡仙仙笑着跟它跑。一人一驴就这么跑进了寥州城,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有的人指着胡仙仙说:“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傻?有驴不骑要跟着跑。”

    胡仙仙才懒得理别人说什么,她很快找到了钻子的赌坊,牵着驴子走进赌坊被打手推了出来。

    胡仙仙也不恼,她递给打手一块碎银,“大哥行行好,让我碰碰运气。我要输光了钱,还能拿这毛驴儿抵债是不是?”

    胡仙仙得以顺利的进入赌坊,但她不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赌法,就知道赌点子大小是怎么回事。她完全可以看清盅里的色子点数,但她故意输了很多钱。

    在胡仙仙输得要抵掉毛驴的时候,她笑嘻嘻地说:“谁敢跟着我押?我包他这次赚翻。”

    没有人应她,她又大声的高喊了一次。一个弓着背的癞子老头抖抖索索的摸出二十来个铜钱:“我,我跟着你押。”

    胡仙仙拍一下老头的肩,豪气地说:“老伯,有眼光!你说这回,你想开多少点?”

    癞子老头咳两声才犹豫着说:“不用开太特别的点数,就开个三点吧。”

    一开盅,当然是三点。赌坊里的人都不可思议的望向胡仙仙。紧接着,胡仙仙盘盘猜中,跟她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整个赌坊的人都沸腾起来,他们全部赢得口袋满满。

    赌坊的班头只得停盘,流着冷汗请胡仙仙进里屋坐下喝茶。胡仙仙一坐下就说:“我也懒得跟你们玩什么花花肠子了,你去找你们老板来,我是来找茬儿的。”

    那些人愣了愣就匆忙去找老板,不久就来了个手里转着铁蛋的彪形大汉,“谁敢来找我马大爷的茬儿?”

    胡仙仙瞄他一眼,掷出茶碗儿砸得他鼻血直流。

    彪形大汉捂着鼻子骂骂咧咧,胡仙仙不理他,径直走向旁边一个冷眼旁观的小个子。

    胡仙仙还未走近,小个子猛地撒出一蓬砂。胡仙仙一挥手,那蓬砂全撒向墙角。胡仙仙见那些散落的砂呈亮亮幽蓝色,知道这是混过毒药的毒砂。

    胡仙仙一把揪住小个子前领,狂擂了他几拳。

    那些打手见胡仙仙打小个子,都拥过来要救他。可他们觉得胡仙仙身上散出一股无形气浪,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胡仙仙把小个子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地才说:“你就是靠着偷袭别人撒毒砂才混出头的?哼哼,也不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人来冒充你。他块头长那么大,可一点儿杀气都没有。”

    小个子吐尽嘴里的血沫,不服气地问:“你是哪条道上的?我马钻子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胡仙仙笑说:“我就是闲得无聊,来找茬儿的。”

    钻子冷笑道:“找茬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靠着谁在这儿站稳脚的?”

    胡仙仙摇摇头,嘻笑道:“你说得这么得意,你的靠山肯定是诚郡王喏。我还真不怕他,越是硬茬儿,我越喜欢招惹。”

    胡仙仙能想到这寥州城的黑道肯定得有诚郡王护着才能站住脚,她并非不惧怕诚郡王。只是她有把握诚郡王根本不会管一个赌坊小老板的闲事,除非闹事的人触及了诚郡王自己的利益。

    钻子的眼神终于显得有些恐惧:“你到底是谁?你让我死,也得让我死得明白,不是吗?”

    胡仙仙放开他,“谁说我要杀死你?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年你怎么狠得下心去抢一个辛苦寻子的父亲?”

    钻子盯着胡仙仙看了很久,“我想起来了,你……你是胡大仓的女儿……我听人说起过的……”

    胡仙仙不置可否,钻子抱着头要哭了一般,“我也难啊,我要是不害你爹,我就活不成啊……”

    胡仙仙冷笑,“难道有人逼着你去害人?”

    钻子使劲点着头:“真的呀,我抢的钱自己是一分没得着!如今的产业全是我自己卖命得来的,我就是因为那件事才变得这么狠毒!”

    胡仙仙原以为他只是推脱罪责,没想到他还真说是别人在主使他。胡仙仙低声问:“是顾长恩叫你那么做?”

    他摇头说:“不是,他只是想骗你爹的钱,是贺登泰要害死你爹。我当时实在是下不了手……我怕背上人命债……”

    胡仙仙的心底泛起凉意:“贺登泰是不是一个和顾长恩老婆有奸情的臭道士?”

    钻子的表情有些懵,“道士?我好些年没见过他们了,不清楚。不过,贺登泰是跟胡海容早就勾搭上了。”

    胡仙仙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抽了自己一耳光。

    钻子被她的举动吓得抖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呀……不信,不信你就去问翁家寿……”

    胡仙仙的眼睛都红了,“你们真当我是傻子?你又把罪过推给翁家寿!”

    胡仙仙那暴怒的眼神,让钻子觉得比她打人的时候还显得可怕——她打人的时候眼眸清澈,下手是有分寸的,这会儿她那眼眸中燃烧着地狱业火一般。

    他嗫嚅着说:“不是推给翁家寿……他、他也是被逼……逼的……”

    胡仙仙握了握拳,嘶声问:“翁家寿在哪儿?”

    钻子连忙答道:“就在寥州一座金矿当工头。”

    胡仙仙踢钻子一脚,转身骑驴而去。她脑子里闪过自己所经历的一幕幕,觉得自己一直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一般。每一步都不是自己心甘情愿抉择的,都是无奈之下做的决定。她很愤恨这种被人控制,被人玩弄的感觉。

    ??

第八十七章 竟因自己

    胡仙仙催毛驴儿快跑,可毛驴儿跑不快。胡仙仙急得狠抽毛驴儿一下,“大耳朵,你也跟我做对?”

    她还要再打毛驴儿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她的鞭子,喝斥道:“你自己做事粗心被骗,拿它撒气像话吗?”

    胡仙仙猛扯鞭子想拉倒那个人,那个人竟纹丝不动。胡仙仙有些诧异地细看那个人,不正是赌坊里的癞子老头儿?

    胡仙仙知道遇到高人了,跳下毛驴儿恭敬地说:“老伯,你教训的是,不知我此刻该如何行事。”

    癞子老头儿捻须微笑,“嗯,知错能改,还不算没救。你呢,先弄清楚你要找的人具体在哪儿,如今是何情形,再去找他不迟,对不对?”

    胡仙仙问:“多谢老伯指点,敢问老伯高姓大名?”

    癞子老头一笑,“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我可是看你跟我曾经也算同族才点拨你一下。你呢,做事全凭一时心血来潮,这样是做不成大事的。要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志向,有筹划。”

    胡仙仙疑惑地看向他,“曾经与我同族?”她想起自己是白狐转世,这才察觉癞子老头身上有若有若无的异类气息。

    胡仙仙暗骂自己,怎么行事那样马虎?自己已是天仙修为,竟然没有感觉出他是异类。还好他没有恶意,否则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癞子老头笑嘻嘻地说:“你知道我的本体是什么了吧?我呢,是青丘国的高贵王族哦,你可以叫我三千岁。”

    胡仙仙没想到自己只是那么一想,他就猜到自己再想什么,这三千岁当真不可小觑。她恭敬地答应:“三千岁,不知我该如何报答你的指教之德?”

    三千岁摆摆手说:“青丘国的宝贝多的是,也不用你拿什么金银珠宝谢我。只是呢,我这腿脚实在不适应用两条腿走路。你的这个小毛驴儿……”

    胡仙仙立刻把大耳朵牵到三千岁的身边,“请你多善待它,它有点儿倔。”

    三千岁高兴地摸摸大耳朵的耳朵,“我会好好对它的,倔驴、倔驴,驴可不都倔吗?”

    胡仙仙望着三千岁骑驴远去,心下一阵失落,想道:也许你只是为了骗驴子骑才编些空话来哄我,可我真的感触颇多啊。

    胡仙仙慢慢走向一家小客栈,边走边想,自己以前认为只要鸿宾楼生意兴隆,能和父亲兄长团聚,便会过得无忧无虑。可是呢?反而过得越来越不舒坦。

    以前在鸿宾楼自己是毫无疑问的当家人,日子过得很让人失望,失望之后却也有希望。如今,只有绝望。

    重建镇龙囚玄阵,说来容易,只要集齐祖师传下混沌力的法器,重新释放出混沌力就可以。可上哪儿去找那些法器?

    瞒天皋和镇煞令可以由龙啸风和马鸣风直接交出,让秦沐风交出紫星芷梦箫也应该不难。可是臧玄蛟传下的三样法器如何能得到?寒月芷梦琴和若虚凝露早已因林芷君与沈竹君的投胎转世而不知所踪,锁心玉瓶更是已经碎裂。

    如果说重建镇龙囚玄阵是自己的天定使命,那么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胡仙仙在小客栈住下来,一是打听关于马钻子和翁家寿的事,二是冷静想一下自己该怎么做。

    她很快打听出马钻子是受了伤流落到此的,他打架极狠,全不顾自己性命而混成个没人敢惹的痞子。

    后来,有人要刺杀诚郡王,赌到大半夜才回住处的钻子正好发现这个刺客。钻子报讯让诚郡王躲过一劫,诚郡王给他本钱开了赌坊。

    钻子还从那刺客身上搜出毒砂,从此学会配制毒砂。他靠撒毒砂,混成寥州一霸。

    胡仙仙细细想来,钻子那天说的话应该有大半可以信,那么胡海容说的话就根本不可信了。

    胡仙仙抿着茶轻叹,果然最毒妇人心啊。胡海容,我爷爷的爷爷和你那爷爷的老爹可是亲兄弟呢,血缘虽隔得远了,可到底都姓胡啊。当然,她在感慨这些的时候,忘了自己也是“妇人”。

    胡仙仙也很快打听出翁家寿确实曾在一个黑矿当过工头,但他太懒,又爱赌爱嫖,已经被矿主赶了出来。翁家寿如今在城里半乞半偷,寄居在一座破城隍庙里。

    胡仙仙猜测那座城隍庙就是泥蛋曾寄居的地方,她还记得路,但她没有立刻去找翁家寿。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去找翁家寿,找到他后又该怎么做?

    胡仙仙想了很久没想出个名堂,她觉得自己没有报复的快感。因为父亲和兄长如今都过得还不错,而翁家寿却流落成了这样,打他杀他都没意思了。

    胡仙仙自嘲地一笑,心说:算了,我是悟不透那些事的。我也许只是无聊了,想找些事做。我不敢冒大险,做大事,我怕连累家人啊,只有弄些杂事做。唉,难怪那些神奇大侠不是孤儿就是弃儿,这样才能无所顾忌地为所欲为啊。

    胡仙仙在城隍庙周围转了三天,每天都会带些酒菜去。在那一带混的乞丐都和她熟识了,包括翁家寿。

    一天傍晚,胡仙仙待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又给了他们些铜钱让他们去赌。翁家寿也高高兴兴的要出门,胡仙仙拉住他。

    翁家寿不明所以,胡仙仙又塞给他一块碎银说:“我能买消息吗?”

    翁家寿把银子瞧了又瞧,“行啊,我就知道你招待我们是有事儿求我们。”

    胡仙仙指指庙门口的台阶,两人一起坐下,胡仙仙问:“我听他们说你叫翁家寿,以前家里还挺有钱的,怎么落得如今这样?”

    翁家寿苦笑一声:“怎么落得这样?我真不好意思说……”

    胡仙仙拍拍的肩,“论年纪呢,我该叫你一声‘大叔’的,就不提你的伤心事。你是陵州人,认得陵州胡家族长胡海忠吧?”

    “认得,还挺熟。他呀,是个守财奴。他为了钱狠心让他妹妹和未婚夫退婚,嫁给顾长恩。可顾长恩的生意遇到难处了,他又想让他妹妹再改嫁别人。”

    胡仙仙听得有些疑惑,“不对呀,他妹妹是叫胡海容吧?她如今还是顾夫人。”

    莫家寿瞟一眼胡仙仙的小包,胡仙仙又递给他一块碎银。他接着说:“这顾长恩也是个精鬼,哪像贺登泰那么好欺负?顾长恩发狠卖了在陵州的产业,去京城开店,不但没倒下去,反而越来越有钱。”

    胡仙仙把翁家寿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你说胡海容先前的未婚夫叫贺登泰?他是不是一个皮肤黑黑的马脸道士?”

    翁家寿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喘着气说:“倒是听说贺登泰后来心灰意冷当了道士,可他怎么会又黑又是马脸呢?贺登泰是个俊秀的白面书生,要不然怎么会让胡海容念念不忘?”

    胡仙仙轻声咕噜一句:“找我办事的人明明是个马脸道人……”她是故意那样说的,好让翁家寿以为她是被雇佣去整顾长恩的。

    同时呢,胡仙仙也觉得确实奇怪,那张老道是个满脸褶子的马脸老道,胡海容怎么会和他勾搭成奸?胡海容虽说已近四十岁,但肤白腰细,举动之间更有一种华贵娴雅的气质,实在不太可能看上那个又老又丑的神棍。

    翁家寿掂着手中的银子说:“原来你是他们请的人,嘿,想弄顾长恩的人可真不少。唉,想当年我也是被他哄了,才干了些没名堂的事,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说着又很认真地对着胡仙仙一拱手,“我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们了,真不太清楚他们的处境。姑娘,请你向别人打听消息吧。”

    胡仙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准备走了。

    “没啥,能弄清楚我的东家和姓顾的有过节就行。我们不接没冤没仇就整人的活儿,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翁大叔,你以后要有了冤屈,也可以找我们,你要没钱,我们可以不收。”

    胡仙仙只是胡乱说的场面话,翁家寿倒挺认真地接话:“说得轻巧,你们来无影去无踪的,上哪儿去找?”

    胡仙仙顿住准备迈开的脚步,觉得翁家寿话里有话,“你真有冤屈?”

    翁家寿看一眼她,似乎有话要说,眼珠转了两转又摆手让胡仙仙快走。

    胡仙仙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怕我们解决不了?你的对头很厉害?”

    翁家寿闭上眼睛,低声说:“是厉害啊……你们是劫富济贫的游侠吧……唉,你们能打得过神仙吗?”

    胡仙仙听得哭笑不得,“你得罪了神仙?”

    翁家寿却很慎重的看看周围,再看看已掉漆褪色的城隍塑像,“你相信这庙里的城隍是三年前被别的神仙赶走的吗?”

    胡仙仙一皱眉,“我信!两年多前我来过这儿,那时候这庙还没这么破败。”

    翁家寿凑到胡仙仙耳边说:“我就是得罪了那个又狠又凶的神仙……唉,我怕呀……可顾长恩居然不怕他,还说这个神仙能帮他发大财……”

    翁家寿的脸都有些发白,似乎一想起那个“神仙”就让他害怕。他说:“顾长恩一听说我遇到个神仙,就让我带他去见神仙,还答应帮神仙做事。你知道那个神仙要我们做什么吗?”

    “做什么?”

    翁家寿慢慢说:“他要我们去拐胡大仓的儿子出来……唉,胡大仓是个实诚人,我不想害他。可我怕呀,我以为这神仙是要吃了胡大仓的儿子,吃不着小孩就会吃掉我……”

    胡仙仙的心口发紧,“你,你不是为了钱去拐卖小孩儿?是有人逼你那么做?”

    翁家寿捂住脸,嗡声嗡气地说:“这些事在我心里堵了好些年啦,我真想有人能弄倒那个神仙。我也不用这么到处流浪……就是死,我也想死在家乡……”

    胡仙仙心头直跳,她冷着脸问他:“那个神仙长什么样?为什么要拐走胡大仓的儿子?”

    翁家寿答道:“我哪见过神仙?每次都只看到一个黑影儿……唉,神仙说胡大仓的女儿是妖怪变的,拐走他儿子是为了不让他儿子被妖怪吃……”

    胡仙仙的手攥得紧紧的,压抑着情绪问:“胡大仓的女儿是妖怪?”

    翁家寿抱着自己的头揪着头发说:“我知道那个神仙肯定是邪神……我和胡大仓一家人挺熟的,他的女儿怎么会是妖怪?”

    胡仙仙的心如被针扎油煎,她想不到家人的悲惨遭遇竟然都是因自己而起!父兄的一切遭遇都是别人针对自己而设的局!看来自己真的是个霉星啊。

    她愤愤地想这个所谓的神仙是谁呢?是传说中的黑龙臧玄蛟?臧玄蛟并未复活,那到底是谁?让她的父兄受苦又能让设局的人得到什么好处?

第八十八章 顾府出事

    翁家寿见胡仙仙出神的想着什么,似乎没听他讲的事,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算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我都不相信自己干过那些荒唐事。唉,不过呢,好在我如今虽说落魄得很,那个神仙却是好些年没来找过我了……”

    翁家寿伸伸懒腰准备去睡,“姑娘啊,你也快回客栈吧。”

    胡仙仙拉住已踏进屋的翁家寿,“怎么样能见到那个神仙?”

    翁家寿把胡仙仙上下打量一番,“你也想靠他发财?你可不知道那个神仙有多可怕!我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真不想再惹他。”

    胡仙仙看出翁家寿是真的在害怕,就和言悦色地说:“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除去他。”

    “你?”翁家寿笑起来,“别给自己找麻烦哦。唉,看你对这事儿还真上心,我就细细告诉你我怎么遇上这神仙的。你听了就知道,我怎么就那么害怕。”

    胡仙仙和问翁家寿坐进屋里,围着火堆说起来。

    翁家寿当年把家产败得没多少了,就剩下一栋大房子。他也知道自己浑,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他就想兴许把房子卖了,弄些现银能做点什么小生意再发家。

    翁家寿本以为祖上留下的这栋大房子只剩空架子就不好卖,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就有个从京城来的客人用三千两银子买下。这个客人连价儿都没讲,就当场给足了银票,并且见翁家寿一时没找到住处,同意他暂时住在原来的房间里。

    翁家寿对这位出手阔绰的京城来客很感激,也对他每日晚出早归却不知忙些什么的行为感到好奇。

    翁家寿以为他是飞贼大盗,因为做生意的人都是早出晚归而不是晚出早归。翁家寿竟然起了要入伙的心思,有一天晚上他尾随这位京城来客出门。

    翁家寿跟着这个人一路出了北门,到了善福寺外的时候他把那人给跟丢了。翁家寿只好在善福寺柴房借宿一晚,但不甘心的他没回城,就在善福寺外等了一天。

    等到第二天晚上,翁家寿就藏在善福寺后面的芭蕉林中,一直盯着绿蜡河上的小桥。

    三更时分,那京中来客果然从桥上出现,只是那人并没有穿飞贼大盗的夜行衣,就是平常装束。翁家寿尾随这人一路到了高家村,这人在高家村外交了些什么东西给一个高瘦的头陀就返回。

    翁家寿很想不通,这人到底是给了那个头陀什么东西?怎么会送点东西就发大财?翁家寿藏在村外想弄清楚情况,结果被村里人发现,毒打一顿后赶了出来。

    翁家寿浑身伤痕,又窝了一肚子的火,闷头闷脑的一阵乱窜。到了天亮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走的根本不是出村的路,而是到了青龙山的密林中。

    翁家寿迷路了,在山林里乱跑乱爬,没有遇见一个可以问路的人。到了晚上又累又饿的他看见一处地方有灯光,就毫不犹豫的向灯火所在跑去。

    那地方是一所古祠,翁家寿一进门就发现祠堂正中的供桌上供有糕点瓜果,他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吃完之后,倒头就睡。

    睡着后的翁家寿在梦里看见一个黑影责怪他偷吃自己的供品,又要求他去找人。翁家寿醒来后就准备走,一场梦谁会当回事?

    可翁家寿正要走的时候看见供桌上又摆满了糕点瓜果,这深山老林的,又是大晚上,谁会来上供?更让翁家寿惊奇的是,他在一盘绿豆糕之下看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寥州城外一处地址,正是翁家寿梦中黑影要他去找人的所在之地。

    翁家寿吓得想跑,可一动脚就被绊倒在地,他看到一股黑气绕着自己的双腿……

    胡仙仙听了后,知道那高家村的头陀就是佘日茫,古祠就是黑龙祠,让翁家寿去找的人就是鄂日浑。

    只是,胡仙仙不知道京城来客给佘日茫送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黑影是谁。她猜测这个京城来客也是和翁家寿一样被控制的普通人,而那样东西应该是从各方集来可以令黑龙早日重生的灵物。

    翁家寿见别的乞丐陆续回来就不再多说,胡仙仙也向他们告辞。

    第二天,胡仙仙来找翁家寿,她说要带他上京城找顾长恩。翁家寿死活不愿意去,胡仙仙只得威胁他,要是不去就杀了他。

    翁家寿一路之上都怪自己多嘴惹事,胡仙仙也懒得和他多说,找了辆马车一路疾行。她得知顾长恩和黑龙祠的人打过交道后,就急着想见顾长恩,好从他口中多问些情况。

    二人赶到京城顾府之时,只见顾府门匾两旁挂着白灯笼,门上沾着白纸花。胡仙仙心里一“咯噔”,知道事情又出了意外。

    胡仙仙带着翁家寿来到门口,看门的人一见她就哭诉:“仙姑啊,你可回来了……都怪我们老爷不听你的话呀……”

    胡仙仙问他:“这是怎么了?这丧事是给顾长恩办的?”

    看门的人抹着眼泪说:“可不是给老爷办的……唉,他们的商船翻了,带出去的人全掉进水里……死了十多个人,三姨娘连尸首都没找到……”

    胡仙仙僵着脸问:“顾长恩就那么死了?”

    听她言语中毫无怜悯之意,看门的人有些生气:“你还嫌我们老爷死得轻松是不是?唉,十多条人命啊,我表哥跟着一起去,也淹死了……唉,走之前我们还商量着多挣些钱就回老家合伙开个小酒馆儿的……”

    胡仙仙心里发堵,她不再听这个看门人的哭诉,扯着翁家寿往内院走去。

    翁家寿挣脱开她的手,半疑半惧地问:“你……你不是顾长恩的仇家找来整他的杀手……你到底是谁?”

    胡仙仙冷冷说:“我是胡大仓的女儿,就是那个神仙口中的妖怪。”

    翁家寿先一愣,然后大笑起来:“躲不过,躲不过啊……该来的总会来……唉,你杀了我吧!”

    胡仙仙摇摇头,“你不值得我杀。”

    翁家寿跪下来,带着哭腔说:“求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我也不觉得冤。我是死也不想见那个神仙了,我不想和顾长恩一样莫名其妙的死……还要连累其他人死呀……”

    胡仙仙拉起翁家寿,“你想错了,顾长恩不是那个神仙做怪害死的。”

    翁家寿弓着腰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她拍拍翁家寿的肩:“算了,看你还知道后悔、知道惭愧,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走吧,你帮我看看哪一个人是贺登泰。”

    翁家寿也是混精了的人,一听胡仙仙这样说就舒了口气,立即反应过来:“顾长恩是他们两个人合伙害的?”

    胡仙仙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到内院找到灵堂,胡仙仙见胡海容抚棺垂泪。棺材前跪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应是顾长恩在外求学的儿子。

    胡仙仙在灵堂中看了一圈,没见到张老道,只得依风俗先向死者上香。

    胡仙仙上香的时候胡海容假装没看见,倒是那个少年起身向胡仙仙道谢。

    翁家寿盯着那少年看了又看,胡仙仙也注意看这少年。他眉清目秀、神情悲凄、举动文雅,没有半分顾长恩那土财主的样子。

    胡仙仙和翁家寿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疑问,也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胡海容见了他们的神情,就阴着脸走过来:“二位贵客请随我到客厅喝茶。”又回头吩咐那少年,“思哲,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可也别太伤心。你要累坏了身体,娘可怎么办?”

    他们三人到得客厅中,胡海容挥手遣去丫鬟,“说吧,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胡仙仙没想到胡海容这么爽快,也就直说:“我们想见见贺登泰。”

    胡海容倒愣了愣,“见他?他如今不在京城。”

    翁家寿抢着问:“那他去了哪儿?”

    胡海容傲然说:“你们要钱,我可以给。别的,无可奉告。”

第八十九章 逼问下落

    胡仙仙没说什么,她不想要挟别人。可是不要挟别人又达不到自己目的,她向翁家寿望了一眼。

    翁家寿心领神会,他笑嘻嘻地对胡海容说:“钱呢,我??们要一点儿就可以,这个其他呢……唉呀,顾少爷长得可真是个俊秀后生……”

    胡海容不耐烦的重重放下茶杯,“要多少钱,赶紧说个数,我儿子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翁家寿慢抿一口茶,追忆起当年,“顾家真是阔气呀,这茶得二两银子一两吧?想当年我翁家最兴旺的时候也只喝十两银子一两的茶呢。说起当年呢,我就想起当年我还真喜欢过你。可惜你呀,一心的只想着那个白脸穷书生贺登泰……”

    翁家寿胡扯乱扯,胡海容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胡仙仙暗自好笑,也暗自着急,这翁家寿得扯到什么时候才能扯上正题?

    胡海容被翁家寿说得实在忍不住发怒了,“翁家寿,你再不给我闭嘴,我让你出不了顾府的大门!”

    翁家寿从椅子上弹起来,“呀呀,吓死我啦,不敢乱说,不敢乱说了。”他嘴里在求饶,却一副嘻皮笑脸的猥琐相。

    胡海容唤来丫鬟,交待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丫鬟捧着一个描金的小匣子进来。

    胡海容让丫鬟退下后,对他两人说:“这里面是两千两银票,你们分了吧。”

    翁家寿打开匣子,拿出银票揣进自己怀里,“多谢顾夫人。嘻嘻,海容妹子,我有本钱了,我一定好好做生意。等我发了财我就来找你,你可不能先改嫁给别人啊。”

    胡海容懒得再搭理他,冷哼一声。

    胡仙仙向胡海容一摊手,“我的那份儿呢?你们商量着以后的事,把我倒撂一边了。”

    胡海容说:“我说了让你们分的,你问他要。”

    翁家寿捂住自己的胸口,耍赖说:“就一张银票怎么分?撕成两半儿呀?”

    胡海容一拍桌子,“你们装疯卖傻的耍弄我,真以为我们如今孤儿寡母就好欺负吗?”

    翁家寿涎着脸笑说:“我们哪敢欺负你们?孩子他爹能饶得了我们?我听说他如今的本事大得很呢。”

    胡海容的脸上现出一抹傲然神色,“知道就好,还不乖乖离去?他如今道法高强,要取你们的小命儿也是轻而易举。”

    胡仙仙看一眼故意装懵的翁家寿,知道他所说的“孩子他爹”指的是贺登泰而不是死去的顾长恩。而胡海容得意之下所说的“道法高强”之人也是指贺登泰,她是间接承认顾思哲是贺登泰的骨血。

    胡仙仙笑拈着她话里的字眼儿,逼她再透露些情况:“顾老爷不是刚死吗?我们还怕他变厉鬼来吓我们。怎么听你这意思,他没成厉鬼,反而是去修道了?”

    翁家寿最讨厌别人威胁他的性命,听胡仙仙这样说回过神来,帮腔道:“是呢,难道顾长恩是假死?”

    胡海容自己说漏了嘴,心下难免慌乱。她潜意识里就没把顾长恩当丈夫,此刻他们追问,她才绞着手绢故作哀切委屈地说:“你们……你们怎能拿已故之人,乱开玩笑?”

    翁家寿给胡仙仙使个眼色,二人起身要走。

    翁家寿边往外走边说:“顾家在陵州乡下还有些亲戚呢,也不知道他们得了消息没有?我们反正也要回陵州,就去跟顾家的亲戚们说一声,顾长恩可留了不少钱给他儿子,可他儿子还小也不知守不守得住财产。要帮顾少爷打理家产,可不还得靠他们那些老亲戚呢。”

    翁家寿说着话,他和胡仙仙的脚步放得很慢,他们在等胡海容主动告知贺登泰的下落。翁家寿说那些话是笃定顾思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世,胡海容肯定不希望他们将那些私密事宣扬出去,更不想让儿子因此受伤害。

    在他们将走出门时,胡海容还是没有任何举动。就在他们即将跨过门槛时,心中已万分失望的胡仙仙听得胡海容说:“你们要见贺登泰有什么目的?”

    翁家寿重重喘了口气,他转回头说:“我们和他无冤无仇能有什么目的?就想见见他,叙叙旧。”

    胡海容摇摇头,表示不相信翁家寿的说辞。

    胡仙仙拧眉想了个借口说:“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张老道,想问他怎么会拜入鄂日浑门下。”

    胡海容一声轻叹,对胡仙仙招招手,示意她随自己来。胡仙仙跟着胡海容往另一所院子走去,翁家寿在客厅中等待。

    走入一个僻静的小花园,胡海容在花园假山旁的一个小凹洞中左拧右转几下,假山开了一道仅容一人弓身通过的小门。

    胡海容在前,胡仙仙在后,两人进入小门之内,小门随即关上。二人在洞内密道行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一扇石门前。胡海容拉了拉门边的铜铃,立刻就有人开门。

    门一打开,胡仙仙却发现门后的人不是张老道而是账房张先生。胡仙仙心里一阵疑惑,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可已来不及细想,只得硬着头皮进门。

    进门之后正是顾家绸缎庄东街分店后的小客厅,胡仙仙曾在这里打过顾长恩的。胡仙仙和胡海容在桌旁坐下,张先生看了胡仙仙一眼,眼神中满是惋惜之意。

    他们待了一会儿,张老道到来。胡仙仙一见张老道进门就觉得有一股杀气袭来,她心念一动,慧心玉剑飞刺向张老道。

    张老道没有摆出那天的繁复花招,而是猛吸一口气凌空而起,避开慧心玉剑。

    慧心玉剑再向半空中的张老道刺去,张老道这次却连避也不避。他先吸入一口气后并没有呼出来,而是不停的在吸气,转瞬之间他已胀如大鼓。慧心玉剑刺中了张老道的左肋,可竟然没有伤他!

    胡仙仙心中暗惊,这慧心玉剑可是连佘日茫的强悍本体都能穿透的呀!难道张老道的凡人之躯能比金蟒之体还坚韧?

    胡仙仙见无法伤张老道,此刻也顾不得道义了,回身一把揪住胡海容,要挟他:“信不信我能比你快?”

    张老道缓缓从空中落地,落地之后他就恢复平常身形。他说:“不是我不饶你!我早交待过海容,你若是去而复返,就多给你些银子。你若是硬要对顾长恩的事寻根究底,就只能带你到这儿来。”

    胡仙仙认为他们是怕谋害顾长恩的事暴露,可自己根本就不是来为顾长恩喊冤的,她觉得心下一松。

    胡仙仙说:“顾长恩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必为他寻根究底?”

    张先生看一眼张老道和胡海容,“姑娘呀,那你到底为什么来呢?他们也是不得已的呀,你没必要来搭上自己的命呀。”

    胡仙仙看向张老道,“顾长恩是不是求过神仙?你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事?你也求过那个神仙,通过这个神仙你才得以拜入鄂日浑的门下?”

    张老道一笑,笑得有些可怕,“你也想找他?你也想学最快又最强的法术?”

第九十章 无路可退

    胡仙仙笑笑,“我说我不是想学法术,而是想让自己散去法术,重新当一个平常人,你信吗?”

    张老道竟毫不犹豫地说:“我信!我也想变回穷书生贺登泰,可惜那不可能。”

    胡仙仙坐下来,“说说吧,我只想听听你们的故事,从你们的故事中了解一些你们所说的那个神仙的故事。”

    贺登泰的杀气消退了很多,他们彼此不再有极强的对立性,开始说起往事。

    贺登泰父亲曾经在朝为官,胡海容与他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贺登泰父母早亡,贺登泰又体弱多病,家产渐渐衰败起来。

    贺登泰十八岁那年,同族的亲眷又硬借了他父亲留下的遗产去开磨房。等他去要求他们还时,他们却说开磨房是便利大家的事,都捐了银子的,怎么能让众人还钱呢?

    贺登泰说到此处时冷笑一声:“那些大伯,婶娘一家只捐了几个铜钱,磨房可以说是我一家出钱盖的,可是却成了贺家公有的产业。更可气的是,我去舂米磨面还要倒给他们交工钱。”

    张先生叹一口气说:“他们确实做得太绝情了,要不是这样,登泰也不会错过第二年的会试。凭登泰的才能不说铁定中状元,考个进士是绝对没问题的。唉,他要是中了进士,也就不会被胡家退婚……”

    胡仙仙忙问:“我问一下,你们的意思是贺家同族的其他人耗光了贺登泰的钱,让他没有盘缠上京赶考?”

    张先生说:“是啊,这挺简单的道理啊。”

    胡仙仙的心中一激灵,她说起一件事:“我突然想起来,我记得我十岁左右的时候陵州城郊贺家村发过一次大瘟疫,两百多人的村子死得只剩十几个正巧在外地去的人。奇怪的是,那么可怕的瘟疫让陵州城人心惶惶,可最后竟然没有蔓延开,其他地方没有一个人死于瘟疫……”

    贺登泰笑起来,笑声像夜枭似的怪异:“你在猜测那不是瘟疫,对不对?哈哈……当然不是!是我放的毒……”

    胡仙仙攥紧了手,这个贺登泰的心真是扭曲得可怕。只因少数人害他就毒死所有村民,还放言说是得了瘟疫,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听他说起此事,也只能和其他人当那是个谜案。

    她又想起顾长恩的事,那船的伙计们可谓无辜枉死。纵然自己不是主犯,但若不是自己在顾府胡闹,贺登泰和胡海容也许没那么轻易得手。

    胡仙仙心潮起伏,她还是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些,因为这个贺登泰确实不好对付。

    胡仙仙轻声问:“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吧……你到底是怎样遇上那个神仙,得以成为鄂日浑门徒的?”

    胡海容的神色越来越悲戚,她带着哭腔说:“怪我……都是怪我……我生下思哲后,顾长恩对我也防得没那么严了……我就偷偷和福哥联手想搞垮顾长恩的生意……”

    胡仙仙挥挥手让胡海容先不忙说,她疑惑地问:“福哥又是谁?还有,当年顾长恩在陵州的生意做不下去不是你大哥胡海忠在打压他吗?”

    胡海容看向张先生,张先生说:“我就是贺登福,是登泰的远房叔伯哥哥。当年我父母早亡,叔父为官之时把我留在他身边做事,还让我读书,对我恩重如山啦。叔父亡故之后,我就一直在京城谋生,所以不少陵州老家的人都不熟悉我。”

    胡仙仙点点头,明白了个大概:“你是个感恩的人,而陵州老家的人都几乎忘了你的存在。所以你能潜入顾家,帮着他们向顾长恩复仇?”

    贺登泰一声冷笑,贺登福也苦笑一下。贺登福说当年他们只是想搞垮顾长恩的生意,捞一点钱就让贺登泰和胡海容带着思哲远走高飞。

    但是他们没想到顾长恩会遇到神仙?这个神仙让顾长恩到京城做生意,又出了很多的馊主意,让顾长恩的家业不仅没垮还越来越兴旺……

    胡仙仙看向贺登泰,问他:“这种情况让你很着急,你就暗暗追查顾长恩到底有什么神仙相助,是不是?结果,你发现了顾长恩的秘密,你为了扳倒他,你答应那个神仙很多条件是不是?”

    贺登泰的脸色很复杂,他没有回答胡仙仙。但从他表情中可以看出,事情就是那样,并且那个所谓的“神仙”提的条件一定是常人难以接受的。

    胡海容哭起来:“怪我……是我害了登泰……都怪我逼他去见那什么神仙……都怪我……”

    贺登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狠狠说:“怪你什么?没有神仙相助,我怎么会有今天的强大?哼,鄂大师说顾长恩可以用他的商船为我们运送很多不方便别人运的物品,要不是他有利用价值,我早撕碎了他!”

    胡海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她望着贺登泰的眼神中满是关怀和担忧,但这关怀和担忧中又含有一丝恐惧:“可你一辈子都要受神仙的控制啊……你才三十八岁呢……已经……”

    贺登泰一声怒喝打断了胡海容的话,“你嫌我丑了,老了!哼哼,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些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啊?”说着就揪住胡海容的头发,瞪着她。

    胡海容没有挣扎,她轻轻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流着。

    贺登福不敢去拉贺登泰,他单腿跪下劝道:“登泰,你懂海容不是那个意思的……你清醒一点吧。我们是怕你的寿命都被神仙耗尽,到最后你就不是你了啊……”

    胡仙仙明白贺登泰为什么那么强大了,那不是修炼的结果,而是他的生命与“神仙”在共享,因而他有部分“神仙”的功力。

    胡仙仙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既已清楚这说不清是什么的“神仙”,确实是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在左右自己的人生,那么必须要找龙啸风他们商议如何解决才行。

    胡仙仙屏住气息,向通往外面店铺的小门退去。她以为正在怒恨情绪中的贺登泰不会发现自己的意图,可她刚退到门边,贺登泰已冷笑着转头看向她,“你以为你真是来听故事的?”

    胡仙仙的手已摸到门,她干笑着说:“要不然呢?我可没想过要管闲事呀?你不用担心你们的事被人发现。”

    贺登泰放开胡海容,轻拍她的脸,语气傲然、眼神宠溺地说:“海容,乖乖的和福哥坐在旁边看,看看我如今有多强。”

    胡仙仙猛地拉开门,可她还来不及跨出去,贺登泰已经扑来。

    胡仙仙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只得召出慧心玉剑抵挡。慧心玉剑向已经膨胀成鼓一样的贺登泰刺去,胡仙仙又侧身抓起一把茶壶向胡海容掷去……

    贺登泰一脚踢向茶壶,茶壶碎裂于地,他也被慧心玉剑刺中!

    胡仙仙知道慧心玉剑伤不了他,她只是知道贺登泰是不想胡海容受任何伤害的,一定会先踢开茶壶。他一分心,就能阻挡他一下,她好飞上房梁。她想试试能不能冲破屋顶,从屋顶逃出。

    掠上房梁的胡仙仙没有立即打碎瓦片准备逃跑,她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竟在一刹那间忘了险境。

    胡仙仙看到贺登泰的衣服被慧心玉剑刺破,而贺登泰的衣服已被胀大的身体撑得绷紧。在他一脚踢向茶壶的时候,衣衫碎裂散开!

    胡仙仙看清贺登泰的身体不仅像个圆鼓一样大,而且身上满布如老树树皮一样的粗糙裂纹,这些裂纹的缝隙里全是血丝。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纹的缝隙越来越大,血丝已变成了一道道渗血的血口子……

    贺登泰的手和脸也开始布满裂纹,他滴血的、如鬼爪一般的手抓向胡仙仙,语气阴寒喝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跑不了的!”

    ??

第九十一章 永恒之境

    胡仙仙的腿瞬间疼得她一身冷汗,那种疼不只有腿骨碎了一般的撕裂痛,还有一种被烧灼的火辣痛。

    胡仙仙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这个贺登泰的样子变成这样,他那手渗出的血肯定有毒。

    胡仙仙趁自己痛得将要晕过去前,瞟了一眼贺登泰,得手的贺登泰眼中有一种嗜血的狂热,这狂热中又有些难以忍受的痛苦在显露。

    胡仙仙脑子一激灵,她想到贺登泰发功之时自己肯定也是痛苦万分的。她使出仅有的一丝力气御使慧心玉剑扎入了贺登泰的手臂血口中,让他更痛苦一些,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终究,胡仙仙被贺登泰拖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她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已碎裂,自己的灵魂将要飘走。

    但她心中还是有一点欣慰,毕竟伤了贺登泰,知道了他的弱点。只是,可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胡仙仙就要昏昏沉沉的任由生命消逝之时,她被一种冰冷的刺痛惊醒。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眼前是血流如注的贺登泰在满地打滚……

    胡仙仙的耳朵因疼痛而嗡嗡直响,听不见贺登泰发出的声音,但从他大张着的嘴型可以看出他正在痛苦的嚎叫。

    胡仙仙觉得有人在为自己扎银针,用力侧转头去看,是骑走她大耳朵驴的那个狐精,三千岁!

    胡仙仙想要弄清目前的状况,使劲的想起身。

    三千岁在她眼前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乱动。

    胡仙仙乖乖的不动,三千岁帮她揉了揉耳朵背后的翳风穴,又轻轻的堵住她耳朵眼一小会儿。

    胡仙仙觉得耳朵里的“嗡嗡”声小了些,他低声说:“你不要乱动,能听清我说话就眨一下眼睛。”

    胡仙仙觉得耳朵有种闷痛感,但总算能听清三千岁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贺登泰的刺耳嚎叫和胡海容的哭声。胡仙仙眨了眨眼睛,三千岁长呼出一口气。

    三千岁坐到地上,对她说:“幸好我刚巧到了京城,也幸好听风还念你的旧情。要不然那个血奴不把你撕成碎片,你也得中毒血死去。”

    胡仙仙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表示自己根本不清楚三千岁在说什么。

    三千岁叹着气,“你好像什么都不懂,你怎么修到天仙位的?唉,当然了,你要懂了,我也就骗不到听风了。”

    胡仙仙听到一声驴叫传来,头使劲向外偏。她想看看,大耳朵驴是不是三千岁所说的听风。

    三千岁轻移她的头,“不要乱动,我只是暂时控制了你的毒素,乱动会让毒素蔓延,只有想办法让你去青丘国才能解毒。”

    胡仙仙想说话,一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紧,只能发出一种嘶哑的怪声,根本说不了话,难怪三千岁让她用眨眼睛表达意思。

    三千岁见她张嘴已知道她想问什么,告诉他:“那个人只是个被邪法控制的血奴,只能靠逼出毒血厉害那么一丁点儿的时间。你是见识太少了,才会被他毒到,其实以你的功力只需要跟他东绕西绕的耗时间,他自己就会流尽毒血而败。”

    胡仙仙听得这样说,放下心来,可她心中又泛起悲凉的感觉。这个贺登泰自以为的强大,原来要付出这么痛苦的代价。

    她很想看看贺登泰这时的样子,可她躺在地上斜了几次目光都没看见。

    胡仙仙只听到胡海容在不停的哭喊,而贺登福在劝着她:“海容,你不能挨着他,他这会儿有毒的啊……”

    三千岁长叹一声,劝说他们:“你们不用担心,他过一会儿就可以恢复平常的样子。只不过,你们以后还是该离这血奴远点儿,他到最后会失去神智,六亲不认的。”

    胡海容带着哭腔乞求:“老神仙,求求你,求你救救登泰……我去官府自首,是我谋害亲夫……只要能救他,我宁愿受千刀万剐……”

    三千岁说:“我是个狐妖,可不是神仙。还有呢,我得等人来接我们去青丘国呢。你们呢,可以求求让他变成血奴的人,解铃还需系铃人嘛。”

    “不能去!”

    胡仙仙听到一声怪异的怒吼,应该是贺登泰恢复了神智。她听到贺登泰用这种有些可怖的声音吼:“不许去!他要是再缠上你和思哲我们就真完了!”

    贺登福安慰他的声音传来,“不会的,我也断断不会让海容去的。”

    三千岁有些尴尬地说:“我只是说说,没有要求他们一定去嘛。”

    胡仙仙又听得“咚”的一声响,似乎是有谁倒在地上,紧接着听到贺登泰说:“你真的是青丘国的狐仙?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家人……”

    三千岁惊慌的声音传来,“快起来,快起来,我可受不起……这可真是我自找麻烦了,一事未了又添一事……”

    贺登泰的声音都在发颤,说话声里夹杂着磕牙的声音,“福哥……我有些……砢……砢……忍不住了……快去给我拿五石散……”

    胡仙仙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望向三千岁,三千岁对胡仙仙说:“唉,血奴要激发功力是很痛苦的。就算他此刻已经恢复平常样子,那种痛苦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他只有靠五石散来麻痹自己,减轻痛苦。”

    胡仙仙知道五石散,那是一种服食多了会让人上瘾的药物。她不太明白这所谓的“血奴”是怎么来的功力,和那“神仙”有什么关系,是怎样的痛苦需要用五石散来麻痹?

    三千岁轻叹着对她说:“他这样下去只会更快的死,只是也没有可解的法子,他只是让自己少受些苦罢了。让他变成血奴的人在吸取他的生命力,他的血液都是带毒的腐血,这些腐血中返传着那人的功力。要想激发功力,就得逼腐血流转。”

    胡仙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干枯腐尸和一个鲜活年轻人相对站立,鲜血输向腐尸,腐尸渐渐复活的情形。她知道取人活气不可能这么简单,但应该就是这意思?

    在她思索这些的时候,贺登泰传出几声似乎极畅快,却又似乎极痛苦的呻吟声,呻?吟之后他的痛苦应该减轻了很多。

    贺登泰沙哑着声音说:“海容,给我喝点水。”

    胡仙仙此时急切的想知道为什么贺登泰愿意受那样的痛苦也要杀自己,他应该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为了顾长恩去和他做对的啊?她很想趁贺登泰平静下来问个清楚,可她发不出声音。

    胡仙仙不停的眨眼,嘴里发出急切的“咿呀”之声。

    还好三千岁是个伶俐的人,懂得胡仙仙想表达什么,帮她问:“你们杀她干嘛?”

    贺登泰说:“我本来没想杀她,最初海容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只是顾长恩商场上得罪的人。我和海容只是想借着她闹事的机会,整倒顾长恩的小妾。然后呢,让他更信任海容,海容就可以慢慢地接手他做的生意。”

    胡海容轻声道:“顾长恩帮鄂大师办了不少的事,这些年来,碍于鄂大师的面子我们不敢动他。我们就想,要是我们能接手顾长恩运送东西的事,那可是一举两得。”

    三千岁连着“咳”了几声,“你们说清楚点儿,我听不明白这些事和这个傻乎乎的天仙有什么关系?”

    贺登泰长叹一声:“这么说吧,我们的事本来和她毫无关系。是我被当成骗人的神棍关进大牢后,鄂大师来救我,然后从鄂大师嘴里知道了她的一个极特殊之处,我才起心害她。但那个极特殊之处也有点儿像是无稽之谈,我就和海容商议,她要是非得寻根究底就带她到这里来。不论鄂大师所说是不是真的,都要冒险一试。”

    三千岁还是不太懂,胡仙仙自己更不懂。

    三千岁要贺登泰直接说胡仙仙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想才说:“鄂大师说‘神仙’已经告诉他,不能直接杀害胡仙仙,因为她可以造出……还是维持……反正是有她就有永恒之境!”

    三千岁惊叫一声,他似乎知道些关于永恒之境的事,“永恒之境?她可以让天地不灭?”

    胡仙仙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她可弄不清“永恒之境”什么意思。心中叹着:我可以让天地不灭?我自己都快灭了。就算是白回风不也灭了很久了?

    贺登泰一字一顿地说:“是,‘唯一之神’需要她来开创属于‘唯一之神’的天地……这个天地再也不会有神佛,也没有轮回,是不变、不灭的……”

    三千岁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想获得她的那一种永恒之境的力量……得到了的话你就可以不受痛苦,还可以随时都很强大……”

    胡仙仙脑袋里乱得像锅粥,她在想那什么“唯一之神”是不是臧玄蛟?臧玄蛟当年确实死了,残魂都剩得极少,那是谁在操控这些?墨金冕还是段梦柔?

    贺登泰的声音有些绝望,又有些庆幸:“可惜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获得……就算杀了她,那力量也不会属于我……还好,我出手的时候顿了一下,要不然又莫名其妙背条人命债……”

第九十二章 疗伤青丘

    胡仙仙听了他的话,很想发笑,但一笑就觉得身上有种很僵很麻的疼痛感,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有嘲讽的意味。

    贺登泰可能是看到她这表情不善,他语气中满是惭愧地说:“我是真的不想害那些无辜的人……唉,说什么都晚了。求你们,求你们带福哥和海容,还有思哲去你们所说的青丘国好不好?”

    三千岁连声反对,“我要带她去疗伤都得费很大一番功夫,怎么能再带其他人?”

    胡仙仙听得“咚”??的一声响,应该是胡海容跪了下来,“我不走,我也走不了的。顾长恩娶的二姨娘看见我和登泰幽会,被我下毒给害死。我手上有血债,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胡仙仙又听得“咚咚咚”三响,应该是胡海容在向三千岁磕头,“老神仙,我和登泰做了很多错事,可我们的思哲是无辜的,他任何事都不知道。还有福哥,他只是背着顾长恩改了些账目,他真的一点儿血腥都没沾。求你们,求你们想办法救救他们。”

    胡仙仙有点搞不懂他们有什么目的,因为就算他们出事,贺登福不也可以带着顾(贺)思哲远走高飞?

    胡仙仙的眼睛眨了几眨,三千岁就明白她的意思,问他们;“你们让他两个走远些不就行了?何必来求我?”

    贺登泰纵声长啸,凄厉的尖啸声像垂死的夜枭发泄着最后的怨怼之情。贺登福害怕他的尖啸声引来其他人,忙朝门缝外看了看。

    贺登泰停止尖啸,声音低沉诉道:“若是能跑,我们早就跑了。如今顾长恩死了,但运送秘密货物的事还得做。我这个情形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以后这些事难免要落到思哲身上,我们不能让他再沾惹这些了。”

    三千岁不停叹着气,应该是有点儿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胡仙仙自身都生死未卜,更帮不上忙。

    胡仙仙却抿着嘴,艰难的点了点头。她如今是帮不上忙,但也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帮他们,胡仙仙不想放弃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胡仙仙知道自己早晚会和黑龙臧玄蛟他们正面交锋,而已经透露了所有真相的贺登泰是一个可信的探子。错过了这次机会,要再找一个能接近臧玄蛟他们所属一干人等,又还能信得过的探子可就不容易了。

    更有一层原因,是她真不想让顾思哲那个单纯的斯文少年受父母之事牵连。贺登泰和胡海容有罪过,纵然是为了爱而无奈造孽,那也是罪过。可顾思哲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她真想帮他。

    三千岁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想帮他们?你是不是脑子也中毒了?糊涂了吧?”

    胡仙仙闭上眼睛,闭了很久,表示她坚持己见,是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决定。谁都会犯错,犯错之后最重要的是承担和悔改。有错有罪不惩戒,是天道不公;无错无罪而受惩,也是天道不公。

    她固执己见,还因程浩风,她心底隐隐担忧他所做的一切终将造成难以挽救的恶果。只是,这种感觉不太明显,她觉得冥冥之中有力量指引她这么做。

    三千岁“嘿嘿”直笑:“这可奇了,被打得差点小命儿都没了,你竟然还要帮他的亲人找出路。可你这副样子,你能怎么帮他们?”

    胡仙仙的眼睛睁开,定定的看向房梁。

    三千岁说:“你的意思是你自有安排,让他们先维持现状。”

    胡仙仙眨眨眼,她正是此意。她觉得这三千岁真是能看透她的心似的,很可惜她和程浩风没有这种默契。

    贺登泰和胡海容连声道谢,而后两人离去。

    胡仙仙看向贺登福又看看三千岁,她想说翁家寿还在顾府之中,她怕再出什么乱子。

    三千岁就问贺登福,“她是不是还带了什么人一起来?”

    贺登福说:“嗯,我这就去给那个人一点儿钱,让他自己走。”

    贺登福出门后,胡仙仙就闭目养神,静等青丘国的人来接。胡仙仙就这么躺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胡仙仙看到的是绣着红莲的藕色纱帐。她有点懵,自己这是到哪儿?

    “醒了,醒了……”,一声清脆的娇呼传来,胡仙仙轻侧开头,看见一个蹦跳跑出去的身影。

    胡仙仙闭上眼睛,鼻息中满是馥郁芬芳的香味,她猜测自己是不是在哪位大家闺秀的绣阁中?

    一会儿后,一个微涩带腻的声音响起:“胡姑娘,你可算挺过来了。”

    胡仙仙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美女,是个比她见过的所有美女都更美的男子。胡仙仙呆呆地想,这样的人,可算是倾城绝色吧?

    美男子一笑,一笑之下更显温润俊雅:“你应该记得我,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哦,是不是三叔让你不要乱动?你放心,经过这七天治疗,你应该能行动自如,只是不能行气练功。”

    胡仙仙猛然坐起来,“七天……”可话刚出口她就捂住自己的嘴,那难听的声音就跟鸭公叫一样,她可不想在这样的美男子面前丢脸。

    胡仙仙记起这美男子就是白回风的六师兄列御风了。但那时的列御风经常披散着头发,无论做什么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虽然俊美,却没有美得这么惊人。

    胡仙仙起身下床,立即有丫鬟来为她披上披风。胡仙仙向列御风鞠一躬,列御风握住她的手扶正她的身体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所中的毒只解了三分之一,还要半月左右的时间才能痊愈。”

    胡仙仙点点头,向众人看去,只见些丫鬟不见三千岁,她想开口问三千岁在哪儿,却又不想发出那难听的声音。

    列御风轻笑:“胡姑娘,你是在找我三叔?他有要事在身,此刻不方便见你,等你康复之后再向他当面致谢。”

    胡仙仙不仅想谢三千岁,还有许多事想问他呢,听得列御风如此说,也只得做罢。

    列御风又指着一个粉绿衣衫的婢女说:“她叫翠儿,以后就由她贴身伺候你。你在床上躺了七天,很闷吧?让她带你去花园走走。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胡仙仙点一下头,又鞠躬送他出去。列御风摇摇头,笑了一笑,带着一众婢女走远。

    他一走,胡仙仙不再端着淑女的样子,哑着嗓子说:“翠儿,带我出去,我得去找三千岁。”

    翠儿引着她出了这所开满海棠花的小院,走过一条两旁栽着葱兰、月桂的碎石小路,走上一座小桥。

    小桥之下流水潺潺,有菖蒲,莎草长满河岸。翠儿指着小河下游的一处小楼说:“那里就是三王爷住处,你看吧。”

    胡仙仙望望那隐约可见的小楼,“我要见人,你带我来望房子?”

    翠儿一摊手:“我能告诉你他的住处都不错了,怎么敢带你去见他?胡姑娘,你不知道三王爷早就被软禁在王府中?他去年逃了出去,我们国主派人四处找他都找不到。要不是为了送你回来疗伤,他主动联系国主的人,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

    胡仙仙惊得退了一步,“他为了给我疗伤,就自投罗网?他那么好的人,列御风凭什么软禁他?”

    翠儿往桥下走去,唉声叹气:“唉,如今可不是软禁了!怕他再跑,给他戴上了金枷、玉锁、银链子。胡姑娘,快随我走吧,我们到花园小亭子中歇歇。”

第九十三章 盛妆赴宴

    胡仙仙随翠儿去往一处大花园中,只见花木繁盛,亭台精巧。可惜胡仙仙身体不适,心中又有事,没有闲情逸致赏玩。

    一连四五天,胡仙仙过的都是由御医诊治、服药,再由翠儿陪着去花园游玩的刻板生活。

    到得青丘国第七天的时候,胡仙仙身体已恢复了七八分,声音也不再嘶哑,列御风遣人来邀她赴宴。

    翠儿从遣来的婢女手中接过新衣新裙,粉脂钗环等物,就让胡仙仙去沐浴。

    胡仙仙正要解衣之时,翠儿端着一个小花篮走进来:“胡姑娘,还没放花瓣和香露呢,你别急,等备好浴汤之后我伺候你沐浴。”

    胡仙仙捏着衣服,挺尴尬地说:“不必,不必,哪有洗澡还让人伺候的?那些花啊、香的,我也不要,给我弄点皂水就行。”

    翠儿问,“皂水是什么?”

    胡仙仙说:“皂水就是皂角熬的汁,青丘国不用皂水吗?”

    翠儿说:“不用,皂角又不香。胡姑娘,还是让我伺候你吧,我们国主都很喜欢我为他沐浴的。”

    胡仙仙的眼睛瞪起来,“什么?他可是个大男人,要你一个小姑娘帮他洗澡?”

    翠儿脸色微红,“胡姑娘,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胡仙仙心说:是啊,列御风是青丘国的国主,这么做是无可厚非,可自己就是觉得怪别扭的。

    胡仙仙止住要往浴桶中洒花瓣,香露的翠儿,“我不喜欢这些。求你了,好翠儿,去外面歇着吧。”她边说边推出翠儿,赶紧栓好门。

    翠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胡仙仙就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来。

    翠儿说:“胡姑娘,你洗得可真快,我们国主要泡半个时辰呢。”

    胡仙仙拧着湿头发笑说:“洗澡嘛,洗干净清爽就行了,泡那么久不怕把皮肤泡得起皱?”

    翠儿抿嘴轻笑:“我们国主沐浴之时要先用温水洗净身体,再以糯米浆洗浴;然后泡在洒入新鲜花瓣的浴池中,最后将穿衣服时再用温水冲洗一次。”

    胡仙仙“呵呵”两声,“糯米浆洗澡?你们国主也真够奢靡的。我听天方国的商旅们说过,他们的王妃用牛乳沐浴,你们国主要是在天方国肯定也是用牛乳沐浴吧?”

    翠儿一边用绒布帮胡仙仙搓干湿发,一边接话:“我们国主曾经试过用牛乳沐浴的,但国主嫌牛乳有腥味。并且牛乳虽然能让肌肤滑嫩却也有油腻之感,是以不再用牛乳沐浴。”

    胡仙仙“啧啧”两声,“牛乳啊,给他沐浴他还嫌这嫌那?”

    翠儿并不觉得胡仙仙有讥讽列御风的意思,反而觉得是在夸他一般。

    她答道:“是呢,我们国主的品味可不是那些番邦蛮婆能比的。我们国主说,糯米浆不仅有一股天然的甜香味,并且不涩不腻。还有一样特别的好处是糯米浆还能祛邪湿之气,让肌肤不生疮癣。”

    胡仙仙“嗯”一声算是回答,她已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这位婢女的话。她视她的国主为完美之神,自己再怎么说,都是多余。

    胡仙仙的头发搓干之后,她就要自己挽上髻,然后赴宴。

    翠儿拦住她,“胡姑娘,你这样可不能去赴宴,得妆扮好。”

    胡仙仙说:“我明白,出门的时候我不穿这身旧衣服,我穿那身金线修的道袍。”

    翠儿拉住她道:“那也不行,你所需的衣饰,国主都已安排好了。来,我先给你梳头。”

    胡仙仙连说:“不,不用……”

    翠儿不由着她了,紧紧攥着头发开始绾髻。她头发被攥着想走也走不了,只得乖乖任由翠儿帮她梳妆。

    等翠儿给她系好腰带之后,胡仙仙已经觉得自己气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不过呢,翠儿让她在大琉璃镜前照影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翠儿确实很会妆扮人。

    镜中人柳眉轻弯,桃腮粉嫩,一双杏眼顾盼生辉。胡仙仙觉得这模样都有些不像自己,再看头上双鬟如墨云斜飞,鬟上簪一支珠凤衔七宝钗,插三朵红、蓝、黄水晶小花,这样映衬得那张脸更显秀美清丽。

    胡仙仙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翠儿,你是给我梳妆打扮呢,还是给我易容了?”

    翠儿笑着端详她:“易容怎能这样的自然?是胡姑娘本来就生得美,我们国主安排的饰物又正适合胡姑娘。你瞧,这身水蓝色的裙子多显身段儿,国主也没让你试过,他怎么就能知道你穿上刚好合适?国主真是心思细致。”

    胡仙仙忍不住笑,“翠儿,你真是变着法儿的夸你们国主。这身衣装虽说好看,可有点儿束手束脚的。快带我去参加宴会,宴会完了我好换回自己的衣服。”

    翠儿引着胡仙仙到了一处灯火辉煌的高楼外,一到楼下,就有几个穿金戴银的妇人热情的来迎接她们。胡仙仙也不知该怎么应酬,就任翠儿和她们说笑,自己就默然微笑装文静。

    进到大厅之中又有一个美丽的红衣女子微笑着迎上来,“胡姑娘,快请。国主特意让我来迎你。”说完又对那几个妇人说,“你们退下吧,我和翠儿送胡姑娘上楼。”

    那几个妇人恭敬地说:“是,红姑娘。”说罢就退出去。

    红衣女含笑打量了一会儿胡仙仙,轻声赞道:“胡姑娘果然是仙女下凡,难怪我们国主提起胡姑娘就夸赞不已。”

    胡仙仙客套着:“这位姐姐谬赞,仙仙真是惭愧。我一个跑江湖的浪荡人怎么比得上姐姐美艳大方?嗯,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

    红衣女带着胡仙仙和翠儿往楼上走去,边走边说:“胡姑娘叫我红儿就可以了。我只是国主的婢女,胡姑娘是国主的贵宾,我怎敢和胡姑娘相提并论?”

    胡仙仙笑笑,列御风对自己如此礼遇,自己也不好再多说,免得驳了他的面子。

    走入宴会正厅之中,灯烛之光反倒没那么耀眼,但正厅中也并不显得昏暗。

    胡仙仙细看之下才发觉这厅中并没有点灯烛,而是以鸡蛋大小的明珠嵌在天花板上照亮。

    列御风起座来迎胡仙仙,见她盯着明珠看,就问:“胡姑娘,可是觉得我太过奢靡?”

    胡仙仙觉察自己失态,就说:“哪里?青丘国物阜民丰,国中奇珍异宝无数,怎么会过于奢靡?只是我见识浅薄觉得惊奇罢了。”

    列御风微微一笑,还未说话,他们身后已传来几声朗笑。

    胡仙仙回头一看,是个紫衣龙袍的俊朗男子带着几个娇美女子走来。

    他边走边说:“胡姑娘说得对,我青丘国中这几颗明珠算得什么?本王闻不惯那蜡烛的熏喉味儿,也闻不惯油灯的闷烟味儿,这夜明珠是东海鲛族进贡的,正合本王心意。”

    胡仙仙对这个大喇喇说着话,全当列御风这个国主不存在的王爷有些好奇,她看向列御风。

    列御风微笑着,但笑容有些发苦:“这位是寡人的二哥,全功摄政王。”

第九十四章 华宴暗涌

    胡仙仙一听这“全功摄政王”的封号,就明白列御风是个权力被架空的傀儡国主。她心中暗叹,难怪列御风洗个澡都要耗那么长时间,原来是无事可做,混日子。

    这位王爷以大马金刀的跨坐姿势坐到席桌的主位上,俨然他才是正主:“胡姑娘,你不必客气。今天都是自家人聚会,没什么臣属在这儿,你可别拘束。”

    胡仙仙轻提长裙坐到右方下首的位置,微低着头说:“谢王爷热情款待。”

    摄政王爷得意地笑起来,“谢什么?本王让你不必客气的。你以前叫御风‘御风哥哥’,也该叫我御勋哥哥的。来、来,御勋哥哥敬你一杯酒。你来这些天,本王也没来得及去看你,这杯酒算是赔罪。”

    胡仙仙端起酒杯,侧身站着,她有些羞怯的看向列御风。她并不是怕喝酒,别说如今可以行气化酒,就是未修道术之前,经营客栈的她也能饮个半斤。

    胡仙仙是不明白列御风对他这位跋扈的兄长是什么态度,想探探列御风的意思。

    列御风颔首微笑而言:“仙仙,你难道不记得了?你上次来青丘之时,我二哥可为了你推掉公事,特意陪你玩了三天呢。”

    胡仙仙明白列御风还在韬光养晦,就仍旧一副娇弱样子,轻声细语说着:“我在红尘之中心智已是十分愚钝,对一千多年前的事确实记不真切了,还请御勋哥哥谅解。”说罢,满饮了杯中酒,又假意轻咳两声。

    列御勋哈哈大笑,“我青丘国国民的寿数少则三千岁,多则八千岁,一千多年算什么?唉,可惜你当年执意要入凡尘。”

    列御勋旁边的几位女子都从鼻孔里发出哼哼声,那眼神像要把胡仙仙生吞活剥了。

    难道列御勋喜欢过白回风?她记忆中没这些事啊。就算有,也没必要恨上转了几世的她吧?胡仙仙没想到惹起了她们的醋劲儿,觉得很无奈又很可笑。

    列御勋似乎觉察不出那些女人的妒意,对挨近他的一个女子说:“倩儿,你是嫂子,你可得敬仙仙妹妹一杯。”

    名唤倩儿的女子强笑着起身举杯,“近日府中事务繁杂,没能早些迎候妹妹,这杯酒权当是给妹妹的接风酒。”

    胡仙仙见这女子举止比另几个女子庄重些,头上戴满似要把脖子压短一截的钗环,猜测这女子应该是列御勋的正妃。

    胡仙仙含笑满饮:“多谢王妃盛情。”

    列御勋自己连夹几样菜大吃大嚼,又对他那几个侧妃说:“你们也别愣着啊,好好招呼仙仙妹妹,让她多饮酒多吃菜。”

    他一发话,那几个女子就轮番的来向胡仙仙敬酒,胡仙仙也不好意思豪饮,连连向列御勋求饶。

    列御勋哪里肯答应?

    列御风见胡仙仙两腮酡红,眼神飘忽,怕她真被灌醉。他就笑向列御勋说:“二哥,仙仙她如今终究是凡体,没几分酒量的,我们改日再饮,如何?”

    列御勋的脸色阴下来,训斥着:“这么大个国家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你又是个不揽事的国主,本王*理万机,好容易才抽个空出来。改日,改日哪还有空?”

    胡仙仙瞟列御风一眼,束着黄金嵌红玉的宝冠,身着明黄绣金龙的龙袍,比起在云华观学艺时披发素衣的模样更显高贵俊美,真可称世上无双。

    而列御勋束着黄金嵌紫玉的宝冠,身着紫红绣赭龙的锦袍,虽不如列御风俊美,却也是丰神俊朗。

    胡仙仙见列御风比列御勋要弱了几分气势,就斜坐了身子,以手支颐,做出半醉的样子说:“仙仙真是要醉了……可御勋哥哥百忙中抽空来和仙仙欢聚,仙仙又怎能不领情?”

    列御勋笑起来,见列御风讪讪侧开头,他笑得更欢:“是嘛,要喝就喝个尽兴。来人,给胡姑娘满上。”

    胡仙仙轻呷一口酒,又撑起身子,端上酒杯,一步三摇的走到列御勋身边:“御勋哥哥,仙仙也敬你一杯,谢哥哥的热情款待。”

    列御勋连说:“仙仙,自家人何必客气?”说着,接过胡仙仙呷过一口的残酒一饮而尽,看着胡仙仙的眼神全是猥?亵之意。

    胡仙仙心里暗笑,这些好色之徒也真是恶心,喝了沾别人口水的酒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见他们这般,列御勋的几个女人已是怒形于色。胡仙仙看看受够窝囊气的列御风,心想:让你们跋扈欺负我恩人,气气你们也好。

    于是胡仙仙假装看不懂那几个女人的表情,捏着嗓子说:“大嫂子,几位小嫂子,你们是不是怪仙仙没有向你们敬酒啊?看你们满脸怒气,仙仙这就一??一向你们敬酒。”

    旁边的婢女来斟满酒,胡仙仙端着酒杯一摇三晃地走。随着她脚步轻颠,她头上所戴的珠凤所衔坠子也跟着一颤一荡。

    看着她那悠悠荡荡的样子已经气得几位侧妃咬牙切齿,只是正妃仍然端庄微笑着,她暗想这正妃果然沉得住气。

    她就不信气不了这位正妃,离列御勋还有两步时就细腰一软往地上倒。

    列御勋及时扶住了胡仙仙,她杯中的酒也及时泼在了那名唤”倩儿”的红绫百褶裙上。

    倩儿的脸瞬时就青了,“你,你怎么不小心点?你当这红绫百褶裙是凡俗之人用蚕丝缝织的?这可是盘丝洞的蛛女用血蛛丝织的……”

    胡仙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泫然欲滴的泪眼望向列御勋,“我说过我会醉的……这可如何是好?”

    列御勋凶巴巴地说:“不就一条裙子吗?让盘丝洞的蛛女再送一条不就行了。”

    倩儿好似不在乎夫君对其他女人的暧昧举动,倒对那条裙子宝贝得很,她不依不饶地说:“那可是血蛛丝做的!血蛛可得……”

    列御勋狠狠瞪她一眼,倩儿忙把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不甘心地看一眼胡仙仙。

    胡仙仙见他们神情异样,也懒得再装,轻推开列御勋:“不敢劳烦御勋哥哥。”

    列御勋恋恋不舍地看她走开,胡仙仙走开几步又向他回眸媚笑:“仙仙刚才鲁莽扫了哥哥、嫂嫂的雅兴,自罚三杯向哥哥、嫂嫂赔罪。”

    胡仙仙连饮三杯,他们也只得陪饮三杯。三杯之后,列御勋的有位侧妃酒量不佳,伏在桌上酣睡起来。

    列御勋眉头微皱,倩儿忙说:“五妹酒量浅,失仪了。妾身这就带她回去醒酒。请王爷和国主、胡姑娘慢饮。”

    她叫婢女扶着那侧妃,带着她们走出门。另几个侧妃也各寻借口走出去,只剩他们三人在桌上。

    列御勋看胡仙仙的眼神越来越火热;列御风满脸焦急;胡仙仙也暗自后悔不该逞一时之快,惹了这个骄横王爷。

    列御勋见胡仙仙有些千杯不醉的架势,也有些不耐烦,直说:“仙仙妹妹大伤初愈,还是早些歇息吧。也不知国主给你安排的客房可还住得舒坦?若是不舒坦,本王府上倒有几间房子还不错。”

    胡仙仙“嘶嘶”两声,心想这列御勋也张狂了吧?当着国主的面就问“国主给你安排的客房可还住得舒坦”,这眼里还当列御风是国主吗?

    突然又想到,这么张狂的人肯定事事由自己做主。那三千岁就不是被列御风拘押起来,而是列御勋授意拘押的。既然他是拘押三千岁,而没有直接杀害他,就有可能忌惮三千岁。

    胡仙仙决定赌一把,若是列御勋真的忌惮三千岁,那么自己就可脱开这尴尬处境了。

    胡仙仙娇滴滴开口:“仙仙还不累,仙仙是三千岁救来青丘国的,不知今日怎么没见到他老人家?仙仙想当面致谢也没机会。”

    列御勋额角的青筋一跳,显然他不想提及三千岁,火热的瞬时变得警惕起来:“那个妖言惑众的逆贼你谢他什么?”

    胡仙仙忽闪着大眼睛,像只受伤的小鹿般委屈道:“仙仙并不清楚这些,只知道他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家。”

    列御勋戾气稍减,不耐烦地说:“罢了,看在他救你回来的份上也不提他那些事了。仙仙,你好生歇息,哥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罢拂袖而去。

    胡仙仙和列御风相视一笑,都长舒一口气。

第九十五章 相反奇景

    胡仙仙见列御风望向列御勋背影的眼神隐含担心之色,就说:“真是抱歉,还没报答你的救命大恩倒又给你惹麻烦。”

    列御风苦笑一声,此刻厅中只有红儿带着几个婢女来收拾碗筷,他没有客气地称她“胡姑娘”,而是直接呼唤名字:“仙仙,你看我如今这样子,你就算给我惹了麻烦又如何?就算没惹麻烦又能好多少?”

    胡仙仙见他情绪如此低落,也不知该说什么,看向带人前来收拾东西的红儿。

    红儿轻声细语的交待婢女如何做事之后,就关切的问列御风,“陛下,摄政王又为难你了?”

    列御风轻拍拍红儿的手,浅浅一笑:“无所谓的,且让他张狂几天。”说着又对胡仙仙说,“你也无需担心,只要你离开青丘国,他就不会缠着你不放。”

    胡仙仙捏捏鼻子,笑说:“我倒不怕他缠着我!呵呵,今天都是翠儿把我梳妆得好看,要换了我平常的样子,他躲着我还来不及呢。”

    列御风摇头说:“你想错了,他并不是好色之人。虽说他有好几位小妾,却绝不许她们不尊敬正妃宫倩儿。”

    胡仙仙觉得有些意外,“那他今日的表现只是为了气你?”

    列御风说:“也算是这样吧。从小到大,凡是我有的东西他必然要抢,凡是我喜欢的人他也必然要来抢。他是在气我,也是在试探你的根底。”

    胡仙仙恍惚大悟,“这家伙是以为你对我有那意思啊。难怪你身为青丘国主却还是个光棍汉,是怕他对你的心爱之人不利,对吧?”

    列御风笑着点头,眼睛瞟向红儿,“可我二哥想错了,他今日之举是气不着我的,要是我三师兄在,倒是有可能气得七窍生烟。”

    胡仙仙也顺着他的目光瞟向红儿,一下明白红儿刚见她之时说的话为什么有一点酸味儿了,原来她不只是婢女,还是列御风的心上人。

    胡仙仙见两人眉目传情,心中酸涩,语气也有点儿发酸:“他确实一见我就生气,主要气我无聊懒散,可不会为别人的暧昧之举生气。”

    列御风轻叹一声,“三师兄的脾气就是那般,你别想岔了……”

    提起程浩风,胡仙仙就觉得不自在,本想多问几句关于青丘国国情的事也懒得再问。静默的气氛有些沉闷,而列御风见她不愿多谈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只顾着和红儿窃窃私语。她只得悄悄走出去,一人往所住客房走去。

    青丘国中的山水与凡尘的山水并无多大区别,但日月星辰却很不同。太阳看起来比凡尘中更圆更大,红彤彤的映照天边,可又不会觉得炎热。太阳的光芒也没有凡尘中那么刺眼,像是透过一层薄纱照射下来。

    胡仙仙信步走着,只见花园中月华如水,星光璀璨。这青丘国的夜空,月亮和星辰比凡尘中看来得更大更亮,也同阳光一样显得耀目而不刺眼。

    时不时的有婢女从她身边走过,她们见到胡仙仙都很恭敬的行礼。胡仙仙一??一回礼,后来实在觉得麻烦,就走向一条僻静小路。她虽没走过这条小路,但她知道王宫中内园的路都相通,又只有四门可以出宫,她不担心迷路。

    胡仙仙一边走,一边赏月,她已很久没有这样闲适过,不知不觉就走了大半个时辰。等胡仙仙发觉自己已走了很久时,看见自己四周景物都是没见过的。

    胡仙仙自嘲的一笑,想着:我不会在这算不得很大的王宫花园里迷路了吧?又想起看星辰可以辨别方向,她记得自己住的房间是朝北的。她在满天星斗中寻找北极星,朝北极星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远,几棵大树掩映下显出一扇朱漆大门。胡仙仙急急的走了过去,守门的几个老妇见她走来就开始呵斥她。

    胡仙仙忙表明身份,那几个老妇都连忙致歉。其中一个还主动要送胡仙仙回住处,胡仙仙拒绝了。

    胡仙仙说:“这是出宫的北大门吧?我记得我住的客房离北门不远,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那几个老妇听胡仙仙这样一说,都惊愕的看向她。有一个老妇说,“这是南大门啊。”

    这一下轮到胡仙仙惊愕了,就算是她看错了星星,走错了方向,但她走过的距离是不会错的。这青丘国的王宫虽不如人间帝王的皇宫占地广博,但南北之间相距也有十里。这就是说,她并不是发现迷路之后才朝南而行,而是从出门就在朝南走。

    自己怎么会一直朝南走?自己本来想回住处的,应该是向北。以前出门都有翠儿跟随,也没注意方向,今天自己不告而别,可没人引路了。

    胡仙仙只得让其中一个老妇带她回住处,回去之后就看见翠儿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翠儿谢过那名老妇之后,又赶紧来上下打量胡仙仙,看见她毫发无损之后才放心。

    胡仙仙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询问翠儿自己遇到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翠儿说:“原来胡姑娘你不知道啊,我们青丘国的日月星辰运行方向和你们人间是不一样的。嗯,应该说是相反的。”

    “相反的?”胡仙仙放下茶杯,问道,“就是说,日月不是东升西落而是西升东落?”

    翠儿笑说:“对呢,我还以为你来这么些天会发现呢。还有哦,就是四季时令也与人间相反。”

    胡仙仙有些不明白了,“这里不属于人间吗?听说这青丘国只是有阵法和外界隔绝,其实只是在人间的某处深山里呀。”

    翠儿缓缓而言:“胡姑娘,你已位列天仙,应该明白所谓的阵法乃是一种隔绝外界封闭的空间,或者是幻化出的景象。我们在人间某处深山通向外界的地方只是一处通道所在,并不是说我们就生活在那深山之中。”

    胡仙仙搓搓额头,想了想说:“就算把那个地方毁掉,你们也可以重新找一处通往外界的通道,那不会对青丘国有多大破坏。难怪很多人明明看到某处地方有你们的族群出没,可翻遍那个地方,甚至把那个地方刀砍火焚也找不到你们的痕迹。”

    翠儿轻笑,“是呢,要不然是个人都想抓狐妖,那我们还怎么生存?”

    胡仙仙皱了皱眉,“那是不是说我此刻已经不在人间?”

    翠儿笑意更浓,“我不说过这青丘国是幻象吗?当然也不能说全是假的,而是亦真亦幻。你想啊,我们是狐族,可你在此所见的又有哪个不和你一样?你见到的都是人而不是狐狸吧?”

    胡仙仙一笑,说自己已经明白,让翠儿早些去歇息。她不是真的懂了,而是听翠儿说得自己越来越糊涂。她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探探三千岁所住的地方。

    胡仙仙认为青丘国的境况可能还不只是兄弟争权那么简单,有些事可能只有三千岁这个”善解人意”的王叔清楚。

    第二天,胡仙仙先央求翠儿带她到花园中游玩,又假装再次迷路,走到可看见三千岁住处的小桥上。胡仙仙四周观望之后发现,要想接近那座小楼,只有从小河中潜行下游,再伺机上岸。

    到了晚上,待翠儿睡熟,胡仙仙起身换上夜行衣。她的心砰砰直跳,以往虽遇到过不少危险,但都是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的事,突然就发生,让人没有担忧恐惧的时间。这是胡仙仙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做冒险的事,她实在难以抑制那种恐惧担忧又兴奋莫名的感觉。

    她贴着屋脊轻声掠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她心里还是随时绷着弦,警惕着四处。这种感觉比直接面对险境更让人难受,但也更让人兴奋刺激。

第九十六章 夜探王叔

    胡仙仙潜行到河边,游入水中,河水温凉宜人,季节应是晚夏初秋。而这时节外界正是冬末初春之时,河水是会冰冷刺骨的。

    游了不多时,胡仙仙看到一丛竹林,竹林掩映中有一座小楼。楼外只有几个年老体衰的看守在巡逻,只要掠上竹稍,很容易就可以从房顶进入屋内。

    胡仙仙觉得这里的看守实在太稀松了,很怕其中有诈。她潜在水中等了很久,还是没出现什么异样情况,她决定冒险一试。

    胡仙仙从河岸草丛中低腰前行走到竹林边,轻盈跃上竹梢。足尖轻点竹梢,飞掠至房顶。她揭开几片瓦,缩紧身体跳进房间。

    胡仙仙所进入的房间是楼上的一间小库房,应该很久没用过这间房了,地板上满是灰尘。

    胡仙仙看看灰尘上自己留下的浅浅脚印,出门时轻一挥手以气浪抚平脚印。

    胡仙仙靠在门边,观察院中地形。这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前院是个青瓦白墙的小四合院,后院是座半围合的两层小楼。

    胡仙仙见前院灯火通明,传来阵阵喧闹声,想那应该是看守们休息的地方。而这后院小楼的楼上七间房很明显久已无人活动。那么关押三千岁的地方就是这楼下的七间房了。

    胡仙仙没走楼梯,轻跃到天井中的一株大桂花树上。她藏在枝叶丛中,细看到底哪间房是关着三千岁的所在。她在这树上感到芬芳扑鼻,才发觉桂花正开满枝丫,原来此时的青丘国真是处在清秋时节。

    胡仙仙见左边三间厢房亮着灯,有窃窃私语传来,可能是有看守。而右边三间厢房黑咕隆咚的,可能已弃置不用。那四间正房的门却都大敞开着,各点着一盏灯笼。

    胡仙仙有些疑惑了,难道三千岁就关在那四间正房之一的房间?这么开门点灯的架势哪像是关押人?胡仙仙觉得这实在像有诈,就伏在树枝上一动不动。

    微风吹来,花香宜人,胡仙仙觉得自己竟不像是来暗探三千岁的,倒像是来这花丛中赏月的。

    等了许久,左边的厢房中走出几个醉熏熏的看守,咕咕哝哝的说着,再等半个时辰就可以回去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听着他们的话,胡仙仙想这里应该的确是关押三千岁的地方,而翠儿也不可能会骗自己。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这里哪间房像关押着人的。

    胡仙仙想先回去,等向其他人打听清楚关押的具体地点再来。她心中万分沮丧,她真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也许是天意要让她遂一次心?胡仙仙正准备掠上房顶,回去之时,正房第三间屋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喝斥:“狗崽子们,还不把你千岁爷爷的美酒烧鸡送来?”

    胡仙仙暗笑着松了口气,这正是三千岁的声音啊。

    一个看守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提着食盒边走边骂骂咧咧:“这哪是看守犯人啊?分明是伺候老太爷。唉,还以为今晚能消停会儿,安安稳稳的坐一坐呢。”

    胡仙仙待那个看守返回之后,跃下树,轻手轻脚走进那间房。那间房中没有关着人,胡仙仙也不心慌,他听三千岁的声音有些闷,猜测他是被关在地下室。

    胡仙仙很容易的就在一副画后找到了机关,开启地下室,见到在角落里大吃大嚼的三千岁。

    三千岁舔舔手指说:“这么容易进的地方你怎么磨蹭这么久才进来?”

    胡仙仙看着扛金枷,金枷上锁着玉锁,脚上拴着银脚镣的三千岁疑惑道:“你早知道我来了?”

    三千岁哼哼一声,“当然啦,我就等着你进来。为了等你进来,我都推迟了吃第三次宵夜的时间。”

    胡仙仙摸摸鼻子,“他们似乎对你还不错,看守也并不严密,这是怎么回事?”

    三千岁一笑,“想不通吧?你笨哦,你瞧我这个样子谁能救我出去?你以为这金枷银锁是让我戴着好看的?这是配合了阵法的!”

    胡仙仙轻笑,“一个没可能逃出去的囚犯当然无需看守得太严密。而你地位尊崇,他们也不敢太为难你,对吧?”

    三千岁一边点着头,一边啃着烧鸡腿。

    胡仙仙想问他自己所疑惑的一切,可还没开口,三千岁已满嘴流油地说:“别急着问,等我吃完就把你想了解的一切告诉你。”

    胡仙仙耐心的等三千岁吃完,三千岁吮尽手指后说:“没办法啊,油腻腻的,也没个丝帕让我擦擦手。”

    胡仙仙感叹着:“王爷不论做出怎样的举动,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高贵气度。”

    三千岁一笑,“罢了,你也不用奉承我。唉,谁让我就看上了听风呢,我先欠了你的人情嘛。”

    胡仙仙问:“听风就是那大耳朵驴?”

    三千岁介绍着:“你听过张果老倒骑驴的故事吧?都说他的驴是纸剪的,其实是一种可隐身的驴。而那种驴与听风算是同种的兄弟,听风不能隐身,但可以听到方圆百里内的动静,并且能分辨出哪种声音对主人有害。”

    “噢?那么巧?我就是在市场上随意挑的。当时本想挑一头个高身长的驴,可大耳朵就冲着我不停的叫。它的原主人说这驴个子虽小,脾性却比别的驴温顺,我才会买它。”

    三千岁点着头道:“对啰,听风有灵性的,它会自己选主人。它能感受到你是修仙的人,跟着你不会受拉磨驾车的苦。”

    胡仙仙一笑,暗想自己的运气也好了一会,碰上一头神驴。可惜的是,自己轻易就把它让给了别人。

    三千岁随即说:“你也不用可惜,它对于你的用处并不大。可我呢,自小就喜欢各种驴。我们狐族都胆小,可不敢骑高头大马,这种小个儿驴正适合我们。”

    三千岁开始讲述他的事情,他名叫列外,是前任国主的三弟,现任国主的三叔。他被软禁后,因可以洞悉他人的心事而很快将看守们尽为自己掌控,逃了出去。

    胡仙仙忙插话,“你可以洞悉他人心事?难怪我想什么,你可以一清二楚。你是用的读心术?”

    三千岁摆摆手:“不,不是读心术。我们狐族都善于察言观色,很容易知晓别人的想法。而我更是天赋异禀,透过别人的眼睛就可以将他人所思所想了然于心。”

    胡仙仙轻点头,三千岁又说:“可正是因为这个天赋,却给我自己招来牢狱之灾。我清楚的知道列御勋不仅是想谋权篡位,他还与人合谋想把青丘国从目前的境界完全移到人间去。”

    胡仙仙惊讶了,“移到人间?这对青丘国的国民有什么好处?”

    三千岁叹道:“当然是有害无益!列御勋也是受了蛊惑!唉,天快亮了。你先回去,等隔几天我再与你细说。”

    胡仙仙起身告辞,三千岁又叫住她,递给她一只很小的鸟儿。这鸟儿只有小核桃大小,一身五彩羽毛,由三千岁从颈项下掏出后,就滴溜溜的转着眼睛看胡仙仙。

    胡仙仙惊喜地看着这可爱的鸟儿,”你把它藏在胸前也不怕闷死它?”

    三千岁说:“这是彩鹊,只要你不唤醒它,它就是无生命的玉雕,不怕闷的。送给你,我要了你的座骑,就让它来当你的座骑吧。”

    胡仙仙小心翼翼的从三千岁手中接过彩鹊,抓了抓头:“这么一丁点儿大的小可爱儿,我怎么忍心骑它呢?”

    三千岁歪头一笑,“等你出了青丘国就可以骑它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它可不小哦。”

第九十七章 镜像青丘

    胡仙仙回到自己房中,换下夜行衣,钻入被窝躺好。她长呼一口气,摸出彩鹊,心想:这一趟收获还不错,这只彩鹊比大耳朵驴可爱多了。

    胡仙仙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翠儿来叫她吃早饭才起床。翠儿望着虎吞狼咽的胡仙仙直笑,胡仙仙不好意思地抹抹嘴,“我吃相很难看?”

    翠儿忙摆手,“不是,是很可爱的。胡姑娘愿意为我们出力,我们很感激胡姑娘。”

    胡仙仙有点听不明白翠儿的话,“我出什么力?”

    翠儿笑着指了指墙角的一盆蟠扎松树,胡仙仙看过去,这松树盆景虽不大却有虬干凌云之势。胡仙仙想,翠儿是要送这盆景给我?

    翠儿见胡仙仙仍是一脸茫然,就笑着走到盆景边,轻拨开树枝,胡仙仙看见彩鹊正在枝杈间酣眠。

    胡仙仙走过去拎起彩鹊,“嘿,你这小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说为啥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呢……”

    胡仙仙说着,猛然想起翠儿的笑容很不对劲。她瞟翠儿一眼,翠儿也瞟她一眼,两人眉来眼去几次后,都大笑起来。

    胡仙仙边笑边把彩鹊送到翠儿眼前:“我收下这小不点儿,就表示以后无论青丘国要我做什么,我都不能拒绝,是吧?”

    翠儿笑得有些得意,“可以这么说。”

    胡仙仙长叹:“唉,我还自以为我的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啊,我以为得了便宜,结果早被你们算计了。灵狐诡诈,果然如此。”

    翠儿并不因胡仙仙直说他们本身为狐而生气,笑答:“当然啰,有哪一种生灵能比狐狸聪明?”

    翠儿讲明列御风早有联合他人,夺回权柄之意,又说若有三王叔出面游说各路英豪,必能成事。列御风早想求三王叔帮他,只是没有合适的联络人。

    胡仙仙插话说:“听你的意思,三千岁并不是因为帮列御风才被关起来的?”

    “不是,三王爷从前很支持摄政王掌权,只是碍于前太子的遗命才由国主登位。”

    胡仙仙拍拍脑袋,“是呵,那个三千岁可以看透别人的所思所想,他要是从一开始就支持列御风,列御风也不可能弄得成个傀儡。”

    翠儿点点头,“如今,国主总算等到了能让三王爷帮他的契机。”

    胡仙仙让翠儿先出去,她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想来想去,自己都无法筹划该怎么去做,因为主动权全在列外手中。

    列外是想逃出去的,要不然不会赠她彩鹊。列外也一定是和列御勋产生了很大的矛盾,要不然不会被关。列外却不一定会帮列御风,他对列御风应该不抱期望,要不然会从一开始就支持列御风。

    过了两天,胡仙仙又去看列外。既然翠儿她们早已知道,她也不瞒她们。而列御勋有自信没人能带走列外,胡仙仙也懒得去躲他那些守卫。

    胡仙仙提着一壶酒,一只鸡,直接去看他。

    胡仙仙和列外边喝酒边说着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些看守先是警惕地听他们的谈话。后来竟被他们说的各种稀奇古怪之事所吸引,他们都变成听故事的人,一个个的听得津津有味。

    列外抹一下油嘴,问道:“你们都觉得外面的世界好,是吧?胡姑娘,你也很想早些回去,对吧?”

    众人都点头,列外说:“我也觉得凡人界是最好的,我们的祖先也肯定是这样认为,所以青丘国是照人间的样子来变幻的。”

    胡仙仙发问:“变幻?青丘国不是实境?”

    列外说:“可以说不是,也可以说是。这么说吧,青丘国就好像是一面镜子,镜中映射出的是人间的景象,但又和人间有所不同。”

    “镜子?”胡仙仙有些明白了,“难怪青丘国的方向和人间正好相反呢。”

    一个看守说:“可不是吗?我第一次去人间的时候闹了不少的笑话。我们的祖先既然能仿造出一个人间,怎么就不能全和人间一样呢?”

    列外苦笑,“当然不能,我们毕竟是狐族,而不是人类。我们的青丘国能和人间相似,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其他族类的聚居之地,哪一个不是黑暗荒凉的地方?”

    胡仙仙知道列外在给透露青丘国的一些特别情况,而这些情况是看守们熟知的,并不会引起他们警惕。但对于胡仙仙来说,其中却有她需要的关键讯息。

    胡仙仙对于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必须要仔细问:“其他族类的聚居地?所谓的聚居地是某一族群的所有族类吗?”

    列外解释道,所谓的青丘国其实并非是聚集了所有狐狸,而是当年助混元祖师稳定天地的一只灵狐所得的封地。他们们都是灵狐狐祖的后代,青丘国中之狐出生之时是狐体,但灵性极好,都可以化为人身。其他各类的聚居地也相差不多,都是聚集的异类修行者而不是同类的所有飞禽走兽。而一些未被祖师收伏的异类修行者主要集中生存于列外也不了解的地方,真正凡人界的异类修行者很少,都是有偶然的大机缘才能开启灵智。

    胡仙仙轻叹:“能修行的异类,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开天劈地之时就已经开启灵智的几大族类。难怪人间常有,狐、蛇、鼠、黄鼠狼、龟或为仙或为妖的传说,可能是这几类族群都有代代修行的聚居之地吧?”

    列外答道:“是啊,其他族群虽说也得了封地,但都不如这几类的封地大。但是呢,人间的那些奇闻怪谈牵强附会的多,凡俗之体的异类要修为人身都难如登天,更别说成就仙位。”

    胡仙仙轻笑,“看来那些想着救只白狐,就能得到白狐化美女报恩的书生们是白想了,他们得正好救着青丘国的灵狐才行。那么,人间的凡俗异类到底有没有修成仙的?”

    列外看着胡仙仙说:“有,但很少。大槐坡地仙就是其中一个,他的本体只是人间一只最平常的黄毛狐狸,还曾被猎人打伤了一条腿。但这样一只跛狐不仅成为地仙,他的女儿还成为天仙。”

    胡仙仙心中传来一种温暖的酸涩感,那是想家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不是自己的体验,她略一思索,问道:“你说的是白回风的父亲?”

    列外盯着胡仙仙的眼睛说:“正是他。他有一种天生的坚韧气度,他的心境能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他的女儿遗传了他的这种性格,并且在获得锁心玉瓶后拥有永恒之境的力量。他们是我们狐族的骄傲,可惜锁心玉瓶碎裂了。”

    胡仙仙皱了皱眉,她听不懂列外的话。

    列外见胡仙仙没听懂,又说:“我说过,青丘国算是人间的镜像。可以说,连天庭都是人间的镜像。是先有人,才有的神仙。”

    胡仙仙点点头,“这个我知道,神仙都是凡人修。”

    列绅又说:“但你不知道的是,如果人间毁灭,那么天庭也会毁灭,更别说小小的青丘国了。”

    胡仙仙眼睛一下睁大,“所以,要毁灭天地人三界,首先要灭的是人界?就如同要摧倒一座大厦,不是先掀倒屋顶,而是先挖墙脚?”

    列外郑重的点点头,胡仙仙终于明白白回风执意下凡的原因,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完成使命。重建镇龙囚玄是要维护一种稳定与平衡,而不只是镇压黑龙!但她此时还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稳定与平衡,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做而已。

    列外向那些看守看去,沉声问:“有人认为青丘国只是人间的镜像,他不满在镜像世界,硬要毁灭人间。他愚蠢的认为只要毁灭了人间,青丘国就是天地间唯一真实的世界,你们会支持他吗?”

第九十八章 送别立约

    听此一问,那些看守们有的说:“可不能让这样的人胡来,到时候我们不都没个安身之处了?”

    有的看守却问:“真的,假的?有这样狂妄又愚蠢的人吗?”

    还有些看守却试探着问:“我们青丘国真的不可能成为唯一真实的世界?要是我们像那些凡人一样生来就有灵窍,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一生,那也很好啊。哪像如今这样,从一生下来就必须要不停的修行,稍有懈怠就得受各种惩罚。”

    胡仙仙没说话,她看向列外,她在猜列外所指的人是不是列御勋。

    列外轻点了点头,表示她猜对了,又接着说:“不要有这些妄想,也不要以为做人多容易。唉,最难受的滋味儿是什么?”

    众人都不答话,他自问自答:“最难受的是后悔的滋味儿!我后悔啊,我以前认为青丘国应该由一个怀着雄心壮志的国主来引领大家让青丘国变得更好,可我没想到那样会给国民更多负担,甚至会让青丘国走向毁灭的深渊。”

    列外说着就看向胡仙仙,“其实,一个国主,不必要开疆拓土,建多大的功业,只要能让国民不受别的族群欺辱,能安稳生活就好。”

    胡仙仙微微一笑,她明白列外当初不支持列御风的原因了。当初的列御风总是一副轻佻随意的样子,是少了一国之主的威严庄重。列外后来才明白,对于青丘国而言,一个懒散无上进心的国主比一个急功近利的国主要好得多。

    胡仙仙环视众人,见他们面色各异,却都不说话,知道列外说的这番话已引起他们警惕。

    胡仙仙想了想,冒然换话题是不行了,只能假装不懂列外的话。

    胡仙仙说:“当今国主明明是老三,怎么会让他当国主呢?”

    这时,一个看守有些愤然地说:“青丘国和凡间一样是立长不立幼的,太子因病早亡之后,本该是摄政王继任储君之位的。可那位太子不知怎么想的,临死前非得让先国主立三王子为储君。”

    列外也皱着眉道:“我也不太明白我那大侄儿此举用意何在,他当时拉着我王兄的手说,若不让御风接位他就死不瞑目。唉,长子早亡,我王兄怎能不答应他的遗愿?”

    胡仙仙若有所思地说:“哦?当今国主能登位,倒全是因为他大哥的遗愿?他们的兄弟感情十分要好?”

    列外摇头笑说:“也说不上多好。当今国主自小性情散漫,少年时又远赴云华观拜师修道,他和各位亲友都不太亲近。要论兄弟感情,老二是和太子不算好,可老六和他是很亲近的。”

    胡仙仙问:“这样说来,当今国主倒是和太子最不亲近的一个?”

    一个看守忙说:“何止跟太子不算亲近啊?国主对青丘国的事务一点儿也不熟悉,他刚继位之时有些官员都不认识他。”

    另一个看守说:“唉,国主学艺的时候很少回青丘国。一回来呢,就带着他的那些丫鬟出去游山玩水,哪能清楚国事?”

    胡仙仙心中已有了判断,这青丘国中的狐族寿命都很长,而太子偏偏英年早逝。太子应该会怀疑有人在害自己,而害自己的人多半是想夺嫡争位的兄弟们。兄弟众多,他无法分辨哪一个是害他的兄弟。但是,太子知道哪一个是没有可能害他的弟弟……

    胡仙仙这么想着,列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失神惊叫一声,“天哪!我怎么没想到?选他?他选他??……是因为他没有动机,也没有下手时间啊……”

    列外这么一吼,那些看守都听出他说的意思是,当年太子求立列御风为储君就是认为列御风没有可能害他。那么,太子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就是看守们所效忠的摄政王列御勋。

    那些看守一下子都站起来,暗暗对列外和胡仙仙形成合围之势。

    胡仙仙咳了两声,笑起来:“你们怎么了,被三千岁的醉话给吓着了?呵呵,你们跟他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喝醉了就说些莫名其妙的醉话?”

    说话之时,她有意无意中看向列外身上的金枷玉锁,暗示这些看守列外不容易逃脱。那些看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列外又自知失言,做出惶恐不安的表情示弱,看守们的神色松懈下来。

    胡仙仙暗自庆幸,并不是青丘国所有人都有看透人心的本事,要不然今天就难脱身。胡仙仙和列外又故意东拉西扯聊些闲话,一会儿后,胡仙仙告辞回住处。

    理清了青丘国的境况,胡仙仙给列御风讲明列外应该会支持他。列御风也就着手准备营救列外出去,并和胡仙仙约好,动手之时,请她接应。

    以后的几天,他们夜夜宴饮作乐。胡仙仙和列御风热情的邀请列御勋前来,每次都对他百般奉承,让列御勋十分得意。

    趁列御勋得意而笑之时,列御风假装求他让胡仙仙留在青丘国,列御勋当时就拉下脸来。

    “三弟,你可是国主啊。忘了青丘国的铁规?其他族类可以来我青丘国,但绝不能长留在国中。你舍不得仙仙走?本王也舍不得她走啊。可舍不得也得舍!要不然,你随仙仙去凡尘之中?”

    列御风愣了一下,“我堂堂国主,岂能去俗世之中?唉,仙仙,你以后可以常来青丘国玩儿。”

    胡仙仙假装生气的嘟着嘴说:“你们就是讨厌我,嫌弃我!好,我走!我一个凡人,本来就不配留在这里!”

    胡仙仙含着泪,一脸怨气的瞪了眼列御勋,列御勋故作无奈的摊了下手。

    胡仙仙气呼呼地跑了出去,列御风着急的追出去。追到一丛竹子之后,两人却是相视一笑。

    列御风低语:“唉,委屈你了。只有这么做,才会让他以为你是贪恋荣华富贵想留在青丘国,这样呢,你出去后他也不会把你盯得太紧。”

    胡仙仙揉揉脸,“不委屈,还挺好玩的。别多说,呆会儿还得假装被你劝好了呢。”

    隔了一会儿两人回去,胡仙仙低着头跟在列御风的身后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子。

    列御风低声下气地说:“仙仙,你别气嘛。只是不能永远留在青丘国,又不是不许你再来。”

    列御勋也附和着说:“对,对,可以常来的。只要你来,哥哥我再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你,一定会好好招待你。”

    胡仙仙忽闪着大眼睛问他:“真的?我下次来,你可别假装认不得我。”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我下次来,你可能得拿刀枪棍棒招待我了。

    隔几天后,列御风送胡仙仙出青丘国。两人在城外长亭中饮尽送行酒,心中话语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

    红儿笑着拉起各自眺望远山的胡仙仙和列御风,“我们青丘国中有个规矩,就是两个人用左手的中指相抵在一起说出的约定就不可再改变,否则会招来天谴。不知,胡姑娘和国主可愿……”

    列御风犹豫着说:“不必了吧?我相信仙仙会忠于我所托之事。”

    胡仙仙笑道:“还是立个约为好。五师兄……虽然我已不是白回风,你还允许我称呼你五师兄吧?”

    列御风满面惭色地说:“当然,当然允许。唉,我无能啊,眼看着青丘国国运将终,我不得不做些俗事了……”

    胡仙仙主动伸出左手中指,“五师兄,你是一国国主就该担负起国家重任,不要由着自己的性情来做事。我们立个约,这不是你不信任我,而是你必须要为你的国民考虑周全。”

    两人左手中指相抵,同声说:“此指连心,真心立约,互敬互助,不负所托。”

    说完后,红儿在一旁向胡仙仙深鞠一躬,“胡姑娘,别怪国主,是红儿小气多疑。”

    胡仙仙洒然一笑,“哪里小气?红姑娘大气端庄,谨慎聪慧,正是五师兄的贤内助呢。”说着又对列御风说,“你以后得多听红姑娘的建议,她可比你懂人情世故。”

    列御风和红儿相视一笑,念动咒语,送胡仙仙出青丘国。

    胡仙仙只觉眼前一暗,便已身在一处山林中。向来处一望,青丘国的山水风物还隐约可见,但都是朦胧漂浮在空中,难以想像自己真在那里过了将近两月时间。

    须臾之后,青丘国的影像就在空中消失,胡仙仙踏着林中小路向山下走去。

    胡仙仙答应了列御风,但到底该怎么做,她自己毫无头绪。她知道自己担负了很多,可没人告诉她具体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甚至,她有时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所有一切遭遇不过是梦境。既然青丘国是人间的镜幻世界,那么自己是不是只是别人梦中出现的人,从来没有实际出现过?

    当然呢,胡仙仙还感觉得到腿累肚饿。她知道自己的首要事情不是想清楚这天地间一切的真实与虚幻,而是得下山找个客栈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胡仙仙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山下小镇,吃饱喝足后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她神清气爽的起来吃早饭,边吃边打听这里是属哪个州管辖。

    客栈伙计说话的口音很怪,和胡仙仙熟知的陵州话有很大差别,但好在她曾经营客栈,对各地方言都有所了解。经过一番比划之后,她知道自己是处在北荒省和鞑靼国交界的边境之上。

    这个地方可距自己出事的京城有万里之遥,自己该怎么回去?有些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她必须要找帮手。

    可胡仙仙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程浩风他们,自己除了懂些打打杀杀的法术,不会画符通灵,也不会瞬移千里。她掠行的速度虽说一个时辰能行两百里,但很耗灵气,必须要住店吃饭才能保持体力。等她掠行回陵州那一带,至少得二十天以后。

    并且回了陵州,程浩风他们也未必会在那一带。再为了寻人东找西找一通,得什么时候才得见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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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介绍:
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