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戗杀金蟒
胡仙仙的手在抖,她的牙齿格格直响,她用尽全力说:“我,不相信!不管你们到底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我,又为什么一再劝我投靠你们,我绝不相信你们!”
她左手捏诀向天,右手将慧心玉剑竖于胸前,用出很霸道又很简单的那一招。以她此时的功力用这一招会损伤自己,但她没别的法子可行。
“慧心玉剑,斩情断缘!”
胡仙仙的眼神越来越冷,墨金冕觉得一阵罡风袭来。他高呼一声:“你疯了,以你目前的修为使出这个绝招是会受反噬的!”
胡仙仙只觉得这世间一切都与己无关,她只想毁灭一切!玉剑飞出,凌厉地攻向墨金冕!
墨金冕想祭出雾隐无隙网,可玉剑不停攻击他的要害部位,他根本腾不出手。
墨金冕不停闪避,一直退到墨江之中,他拉一把看呆了的佘日茫,“快走!”
佘日茫猛力一挣:“你不是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吗?一个小丫头而已,跑什么?”
胡仙仙凌空掠至两人身前,玉剑刺向墨金鳞左胸,她的手同时掐向佘日茫咽喉。
墨金鳞迅急没入水中,激起水墙挡退玉剑。
佘日茫化为本体,长尾扫开胡仙仙:“蠢女人,要不是师叔吩咐不可取你性命,你早死了几百回了!老子被姓秦的耍了,丹药炼好后就只尝了一颗就被他全抢走!你这个蠢女人,听明白没有?”
胡仙仙不管他在说什么,她被扫飞在地,跌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一般的疼,很艰难才重新站起来。
她咳出一口鲜血,又一次捏诀向天,剑竖胸前,“慧心玉剑,斩情断缘!”
剑向着墨金冕飞去,水墙已倒,他避无可避!
墨金冕狂喝一声,声起之时已抓住佘日茫横飞在空中的巨大本体。玉剑穿透金蟒佘日茫,带血刺向墨金冕,但因被阻击了一下,墨金冕已没入水中消失。
佘日茫的眼睛陡然睁大,瞳孔又忽然收缩,一瞬之后,瞳孔涣散开……
佘日茫被墨金冕用来挡剑,正巧这剑刺中他的心脏。金蟒之身在空中弹动几下,跌入江中,墨绿的墨江水变为暗红。
慧心玉剑飞回胡仙仙手中,她笑着看了看剑,斜跌向河滩……
胡仙仙觉得自己的身体软得快融化一般,她眼前模糊一片,她努力地想看清自己的处境,她想知道是否还在危险之中。可一切都是徒劳,她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胡仙仙耳边响起很多声音,但她听不真切。她想,既然有人说话,自己应该是得救了。她心中安然,也就沉沉睡去。
等她真正醒来,微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是彩霞满天。
胡仙仙撑起身体,披上一件淡紫色的半旧长袍,踱到窗边。她望向窗外,看那流云飘绿,看那锦霞飞红,看那暮霭泛彩……
一声惊呼搅扰了沉醉在美景中的胡仙仙,她看着哭着跑出去,又哭着跑回来的三花笑说:“三花,吓着你啦?见我就跑。”
三花一把抱住她,“小姐,你真的醒了?唔唔,我想去告诉他们你醒了,又怕自己是看错了。呜呜呜呜……”
胡仙仙推开她,因为才恢复一点力气,胡仙仙推得很费力都没推开。她只好拍拍三花的肩:“好啦,别抱这么紧,你眼泪鼻涕全蹭到我身上啦。”
三花松开她,擦擦脸说:“小姐,你先歇着,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一会儿后,亲友们都拥进来,胡仙仙一??一和他们说话。三叔公见她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知道她体弱身虚不宜处在喧闹环境中,就让伙计们都出去,只剩自己和胡婶陪着她。
见伙计们走后,胡仙仙问三叔公:“程道长呢?他们平安回来没有?”
三叔公答应:“他们都还好……”
三叔公还没说完,胡婶冷哼一声:“你倒想着他,他心里可没你!这么多天看也没来看过你一眼!”
胡仙仙没接话,她看向三叔公问:“今天是正月十六还是十七?”
三叔公摇着头说:“不是十六也不是十七,是正月二十。归道长把你送回来的那天是正月十七,你昏睡了三天。”
胡仙仙喃喃自语:“正月二十?我是正月十五出的门……阻击佘日茫……身陷迷阵……和墨金鳞缠斗……似乎只有几个时辰呀……”
胡婶摸摸她的头,温柔安慰女儿:“别想了,你别想这些事。娘的心天天都是被揪着似的疼,娘不想你当什么降龙伏虎的英雄,娘就想你能嫁个好人,好好过一辈子。”
胡仙仙擦掉胡婶眼角的泪滴,勉强笑说:“娘,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就是个客栈小老板,能成什么英雄啊?”
三叔公“呵呵”笑了:“仙仙,你还真是大英雄,满城的人都在夸赞你呢。你除去了高家村那条做恶的金龙,可不是大英雄?”
胡仙仙揉揉头,理清了思绪:“三叔公,那是金蟒妖,不是金龙。”
胡婶严肃地说:“我不管那东西是蟒是龙,我是再不许你出去做那些事。谁来请,都不许。”
此后几天,胡仙仙就在家中静养。她有很多事想问程浩风和秦沐风,可她出门之时胡婶和三花都要跟着,不许她去见那些人。
到得二月二,胡守备忽然来拜访,他说是自己已升为骁骑营将军,要入京拜谢皇上圣恩。并说,此次入京面圣还要向皇上禀明郑天霸和叶冠英已接受招安,还奉献许多银两粮食的事,为他们讨个封赏。
又说,要奏报胡仙仙等人斩杀妖孽的事,好求得皇上拨款为他们建道观。
胡婶虽已知胡勇刚不是自己的儿子胡发发,但他对自己敬重,自己也为他能建功升职高兴。
一直微笑着听他说话的胡婶在听到要将胡仙仙等人的事奏报朝廷求得建观款项时,脸色突变:“你怎么啥乱七八糟的事都说给皇上听?我女儿在家住得好好的,修什么道观?”
胡勇刚被说得讷讷摆着手,想说话却急得说不出来。
胡仙仙轻笑着说:“娘,你乱发什么脾气?胡守备已经升成胡将军了哦,你胆子真大。呵呵,胡将军你可别怪罪我娘。”
胡勇刚笑笑:“我哪会怪伯母?只是我不明白怎么突然惹伯母生气了?”
胡仙仙抚着母亲的背说:“我娘误会你的意思了。你呢,奏报皇上的时候也请不要将我和程道长,秦道长,归道长他们说在一起,我和他们没什么瓜葛。斩妖除魔的事是他们在做,与我无关,我只是鸿宾楼的小老板。”
胡勇刚看看胡婶,对胡仙仙道:“胡姑娘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你为母尽孝,不计名利得失,令我惭愧,更令我佩服。”
胡勇刚走后不久,归冲虚悄然到来。一见胡仙仙他就轻声问:“胡姑娘,你怎么能对胡将军那样说呢?你这一来,不是把我们三个弄成了抢功争赏的小人?”
胡仙仙把手指放在嘴边轻“嘘”一声,又看看正和三花闲聊的胡婶,再对伙计们使个眼色。
她向归冲虚挤着眼睛说:“什么小人,大人的?你不就是土地庙的小庙祝吗?别在我这儿瞎咧咧,快些走。”
归冲虚看看胡仙仙,胡仙仙抿嘴笑着向外挥手,归冲虚故意大声说:“走就走,我还不想来这破客栈呢。”
胡仙仙对三花大声吩咐:“三花,我上楼歇着去啦。再有什么人来找我,就说我买东西去了,不在家。”说着她往楼上跑去,故意踩得楼梯很响,手却向归冲虚招着。
伙计们都附和着胡仙仙说话,胡婶还以为胡仙仙真赶走归冲虚,上楼去歇息。其实,她一走到二楼拐角处,归冲虚就已拉着她的手消失。
归冲虚带她到了小芭蕉坡义庄的一间屋内,程浩风正在打坐。也许是感觉到他们到来,他微微睁开眼睛。
胡仙仙看看他,在旁边一个蒲团上坐下。
程浩风望向归冲虚说道:“二位稍等,贫道去去就回。”
程浩风走后,归冲虚朝凝望他背影的胡仙仙问:“你们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也不问问彼此身体好没有?”
胡仙仙冷然说:“都已见着了,还看不清有没有痊愈?需要问个什么?”
归冲虚摇着头,叹着气站到门边。胡仙仙这么说也是嘴硬怕丢面子,因为她察觉程浩风的眼神又像冰湖一般。她真的不明白,元宵夜他来找她时,眼中明明有情意的,难道自己舍身救他们之后反而令他对自己疏远?
程浩风很快回来,捧着慧心玉剑,捧向胡仙仙面前:“胡姑娘,慧心玉剑赠予你。”
胡仙仙微感诧异,猜测他又一次的疏远是因自己情急之下抢了他的慧心玉剑。
“你是责怪我抢夺慧心玉剑使用?”
程浩风轻叹一声,眼中满是落寞绝望之意:“是我不配御使慧心玉剑,我从未用出过,‘斩情断缘’的极致招数。”
胡仙仙不明白他为何有这样的举动,默默听他继续说她无法明了的事:”我一直以为有些事不去抉择,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结果是伤害了所有的人。我以为我不用‘斩情断缘’就不会生出心魔,结果我早已魔障满心。”
胡仙仙想了想,顺从地接过剑:“你功力渐失,是因为窥破天机才受惩罚?还是因为生了心魔才受惩罚?”
程浩风认真又有些愤然地答道:“两种原因都有。我在你轮回那么多世后才来找你,就是要你这个不顾情义、不顾恩德、不能与我在天庭平淡而永恒相守的任性女子吃点苦头……你说这算不算心魔……”
话说至此,程浩风言语哽咽起来。胡仙仙听得又悲又怒,她记忆中明明白回风是因他才临凡重修,怎么反倒成了什么都不顾的任性之举?
胡仙仙真不想在这个小气又冷漠的人面前落泪,可眼中一滴晶莹的泪珠仍是缓缓滴落……
归冲虚长嘘短叹,像是很多话要说又没说地直咕哝,他的声音提醒了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两人。
程浩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多好,我不是因你才下凡弄得功力尽失。你本有仙根,又有几世红尘历炼,正合御使慧心玉剑。”
胡仙仙擦掉泪水,轻扬手中慧心玉剑,笑说:“你不要自责,这慧心玉剑我先帮你收着,等我找到趁手的法器就还你。”
她又轻挑了挑眉,就跟要挑战程浩风似的故作轻松说:”你也无需把白回风想得多伟大,要不是黑龙重生造劫难的事会牵扯到你,她才不愿意下凡吃这么多苦呢。她对你那么痴心,你可别忘了她。你对我的恩德,我也没有多感念你,就当是你还白回风的情。”
说完她就站起来,伸伸懒腰:“归老伯,我们快回去。等久了,被我娘发现麻烦啦。”
归冲虚过来要带她走的时候,归冲虚朝着程浩风说:“程真人,你怎么那么说呢?明明是……”
程浩风一下子着急起来,如痴似疯地说:“明明是什么?你们自以为了解我的心意,其实根本不了解!”
胡仙仙心中暗想,我们当然都不了解,就你的七师妹了解。
她对这般如痴似疯的程浩风冷冷说:“你心里最大的心魔应该是——你把白回风丢了。你以为我是她的转世,只要有了她的记忆就和她没有分别,结果却发现我胡仙仙始终是胡仙仙。你失去了白回风,永远的失去了她,就算你放弃曾经在意的其他一切东西,都找不回她。”
胡仙仙用淡然冷静的语气说完这些,可她知道这些话有多扎心,她都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双刃剑似的话伤人伤己。
她以为自己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却不知道归冲虚拉着她的手时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归冲虚叹息着:“何必呢?你们两个这么说,这么做,是何必呢?”
归冲虚的话也许是被吹散在风中了,胡仙仙没有回答他。到了鸿宾楼,她就摆手让归冲虚离开。
第五十五章 荣赴京城
胡仙仙从此以后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伙计们忙着生意,空闲时就读读经、练练剑。
时光匆匆已到三月,三月初三这天,鸿宾楼外忽然列下一队兵马,停下一乘大轿。
鸿宾楼的伙计和客人们都好奇地拥出来看,当先下马的人正是胡勇刚。胡勇刚请出轿内一个着红袍金带的人,那人白面无须,唇涂红脂。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胡勇刚只叫三花快去让胡仙仙出来。胡仙仙一出来,只听人高宣一声:“圣旨到!”
众人都被惊得不知所措,见胡仙仙跪下,众人才慌忙跟着跪下。胡勇刚请出的那人正是宣旨的太监,只听他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苍天浩德,泽被万民。政通人和,祥瑞频现。愚鲁妖蟒,逆天为恶。得道真仙,顺天诛邪。为表朕之敬意,万民之敬意,特封胡仙仙为福慧保民玉女。兹命骁骑营将军胡勇刚为迎贤特使,护送有功人等上京领赏。着福慧玉女随迎贤特使即日启程进京。”
胡仙仙狠狠的瞪一眼胡勇刚,胡勇刚眼睛瞟向右方。胡仙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岑载道、乔楚诗也在,她心中一阵疑惑。
宣旨太监催促:“福慧玉女,快领旨谢恩吧。”
胡仙仙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她并没有正式出家为道士,可还是得当做自己就是道士说场面话:“贫道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完旨后,太监和胡仙仙又说了许多客套话,胡仙仙虽满心不悦也只有应付着。好在他们还要出北门去小芭蕉坡义庄对程浩风宣诏,没有在这儿逗留得太久。
乔楚诗没有随他们同去,她留下来对胡仙仙说清情况,并督促她启程。
胡婶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就问:“怎么催得这么紧?不像是上京受封领赏的,倒像是押送罪犯赴刑场。”
胡仙仙也问:“乔元君,别怪我娘说话莽撞,这真的挺蹊跷。胡将军上京前路过此地,我就说过不要提诛杀佘日茫的事,他怎么还提?皇上把行程催这么紧,是真的迫不急待要见我们?”
乔楚诗笑一笑,解释道:“这些年各地斩妖除魔的事儿多了去了,皇上怎会对这些事上心?”说着她又皱了皱眉,“说实话,我也对此次上京之事心怀忐忑。”
胡仙仙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带她楼上自己房中。乔楚诗这才说:“仙仙,你和你母亲不愿惹事生非的心思,我理解。这次的事不是胡将军主动向皇上提起,是秦真人让慎郡王向皇上奏报的。”
胡仙仙反问:“秦沐风想让皇帝封赠他,只说他自己如何道行高深就完了,何必牵扯我?”
乔楚诗凝神思索一会儿才讲:“修行的人有很多都想从皇上那儿讨个封号,这种事实在太多,慎郡王起初也没在意。就是胡将军也觉得这无非就是说些皇帝如何圣明,能引得神仙来辅佐社稷的歌功颂德之语,在你提出不要将这些事上报朝廷之后他也就不打算说。”
胡仙仙疑惑的看向乔楚诗,“不打算说,怎么还是说了?”
乔楚诗说:“胡将军路过景阳县时,秦真人再三叮嘱胡将军,必须要将此事奏报皇上知道。秦真人说这关系的不是几个人的功名利禄之事,是关系天下苍生福祉的大事。”
胡仙仙听得冷笑:“直接说是又将洪水滔天,我们能拯救天下万民,再造一个尧舜之世好了。”
乔楚诗很严肃地说:“胡将军不想辜负秦真人的嘱托,在皇上召见之时,提了几句关于你们的事。没想到,皇上一向敬重的段天妃竟说她要办一个为皇上祈福的法会,一直没有合心的人选,听到你们的名字便觉得你们正合适。”
“段天妃?皇上的宠妃?”
“是皇上御封的‘圣德天妃’,法力高强,为我道门之中的泰山北斗。”
“啊,哈?”胡仙仙叹一声,又笑一声,她没想到这事儿也演变得这么复杂,“难怪你要对此行心怀忐忑了。乔元君,且放宽心,是福是祸,我们都得闯一闯了。”
待得宣诏队伍将程浩风从义庄接回,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向皖州行进。到皖州景阳县向秦沐风宣旨后,因杜婉芷要探望她嫁往京城南郊的二姐,也随同一起出发。
这一行人多是旧相识,彼此熟络,相处得很好,自皖州到寥州行程愉快。
程浩风受封福明保民大仙,他说这是乱取的封号,自己又不是跳大神儿的江湖骗子。但程浩风也不得不接受,因为能在人间为帝者皆是应星的五爪金龙,他们不能明着违逆皇上。
马鸣风得封福衍真神,归冲虚得封福厚真神,因他二人为在职地仙,所以没有让他们赴京。皇上赐下许多金银珠宝,帮他二位修缮庙宇。
秦沐风得封福仁保民大仙,这一行人中数他最为春风得意。他与杜婉芷的婚期已经确定,此次杜婉芷上京正是告知她二姐杜婉兰来赴喜宴,也顺便在京城采买些时新精美的嫁妆。
在寥州馆驿内,几人正在闲聊休息,一个小乞丐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驿卒一见他就哄他走。
小乞丐不动,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宣旨太监党本安手中的糕点直咽口水。
党本安一笑,“小娃儿,来,赏你吃。”
小乞丐环视一下众人,见他们都没有恶意,这才一把抢过党本安手中的糕点吃起来。
驿卒一把将小乞丐提起来,撂了出去,“得了吃的还不快走?”
党本安搓搓自己的手指头,嫌弃地说:“咦,也不懂说声谢谢……这手怎么有股子怪味儿?我得去洗洗。”
党本安一走开,杜婉芷连忙去扶起因驿卒用劲太大而摔倒在地的小乞丐,“伤着没有?”
小乞丐扯出被杜婉芷拉着的手,怯怯地看一眼跟出来的秦沐风,一溜烟跑了。
秦沐风见杜婉芷一脸担忧的神色,握了握她的手说:“这些小乞丐狡猾的很,总有活下去的法子,你别担心。”
杜婉芷回来坐着,仍是很忧虑,她问驿卒:“寥州在好几个大省通往京城的交通要道上,又有好几处大的金矿和铁矿,怎么我在这里见了不少的小乞丐?”
驿卒叹口气答道:“是多呢,逢年过节的更多。这位善心的小姐,你可别怪我对那些小叫花子凶,我要不凶点儿还真弹压不住他们。”
胡仙仙一路上想着心事,也不想理那些杂事,但听驿卒说得蹊跷,就问:“那些小乞丐难道还敢来抢馆驿里的客人?”
驿卒解释说那些小叫花子抢倒是不敢抢,但会偷东西。这些小叫花子有不少是被矿上的人骗来做苦力的,有些侥幸逃出来,就当了叫花子。去年逃了好多出来,都在城里拉帮结派的半乞半偷。城里的商户都拿他们没办法,有些特别凶狠的小叫花子还划了地盘儿当起地头蛇。
杜婉芷眼圈儿都红了,悲愤而言:“这么小就被矿上做苦力?好容易逃出来了,你们应该帮他们找到亲人才是。就算他们有过错也该好好说教,怎么反而要驱赶他们?”
驿卒嗫嚅几声才说:“我们哪有能耐管啊?不去抓他们交回矿上就是仁义了。”
胡仙仙向杜婉芷轻摆一下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杜婉芷望向胡仙仙,不懂她什么意思。
胡仙仙笑向秦沐风说:“秦真人,我想和婉芷上街逛逛,你可不许跟来听我们姐妹俩的闺房私语。”
众人都笑着看向秦沐风,他脸色微红,“我还有正事要做,怎么会跟着你们?”
胡仙仙拉起杜婉芷的手,轻松笑着出门:“别愁眉不展的了,我陪你上街散散心。”
二人一出去,胡仙仙就拉着杜婉芷往些僻静小巷跑,杜婉芷问她:“你要买什么?怎么竟走偏僻地方?”
胡仙仙边走边说:“你不是担心那个小乞丐吗?我找到他,给他些银两让他回家乡。”
杜婉芷已走得气喘吁吁,听她如此说就咬牙紧跟着她。她们走了好大一圈也没找着人,胡仙仙见杜婉芷已很累,就一起在一处废园外休息。
杜婉芷问她:“这么找可不行,驿卒说有不少小乞丐,咱们怎么确定他是咱们要找的那一个?”
胡仙仙“嗯”一声:“你隔他近些,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特征?”
杜婉芷想了想说:“他的脸上全是污垢,看不清楚,倒是他身上真是有股怪味儿。那种味道呢,又不是大多数乞丐身上的那种酸臭味儿。有点儿,有点儿像香灰的味道。”
胡仙仙反问:“香灰,烧的香火那灰?”
杜婉芷点点头,胡仙仙心中肯定下来,这个乞丐一定是寄居在破庙里,并且这个庙荒废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她们二人就一路向人打听有没有近几年荒废的庙宇,最终找到一座城隍庙。她们急急的走到庙门口,门板已倒,门板旁躺着一个混身是血的小乞丐。
胡仙仙连忙去摸他心口,还有微弱的心跳。胡仙仙掌中凝聚灵气拂向他头顶,稳住他的魂魄。再细细察看他的伤口,一看之下,心惊不已,杜婉芷更是止不住泪流。
这个小乞丐瘦弱的身体上遍布伤痕,他用香灰泥止血敷伤,是以身上有很浓的香灰味儿。他左腹部和右臂上的伤口没有敷香灰,应该是才被伤的,也是这两处伤口导致他晕倒。
胡仙仙自认不是心软之人,她以前还很讨厌来鸿宾楼讨饭的叫花子,觉得他们都是好吃懒做之辈。可她无法想像是谁会狠的下心如此对待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孩童,看着那些伤口她就恨自己没有学好医术。道家的医术极是高明,可此刻自己虽稳住他魂魄保他暂时不死,却对他的满身伤痕无计可施。
还好杜婉芷在圆明观避难之时与康先生相处多日,学了些粗浅医理。杜婉芷说这小乞丐以香灰止血的方法还算对,就为他敷上香灰,又喂了他一些水。
不久之后,这小乞丐悠悠醒转:“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城隍爷没骗我,真的有……仙女姐姐,来,来救泥蛋儿……”
杜婉芷长舒一口气,温声言道:“我们不是仙女,是住在驿馆的人。你叫泥蛋儿?你先别急着说话。泥蛋儿,你只是暂时保住了命。我们要带你回驿馆,那里有个大哥哥很会治伤的。”
胡仙仙抱起泥蛋,语气也比平日温柔许多:“嗯,听话。那位姓秦的哥哥才是真的神仙,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泥蛋无力地笑一笑,任由她们带走自己。
一回驿馆,胡仙仙不理驿卒的询问,直接将泥蛋抱入秦沐风房中。
秦沐风见胡仙仙这样做,脸上微有怒意。但见杜婉芷一脸焦急关切的神色,也就没多问她们怎么惹些麻烦事来。他很快的为泥蛋处理伤口,并开出药方让胡仙仙去抓药。
第五十六章 商议救人
泥蛋吃了药,在驿馆中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就向众人道谢告别。
他站在门边,低着头小声对他们说:“多谢你们救了我,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我得走了,我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
他说着,见众人面色都有些不悦的样子,又恳切地再说:“我会天天给城隍爷磕头,我求他保佑大恩人都长命百岁。”
胡仙仙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们当中有人都一千多岁了,你说要求城隍爷保佑他长命百岁,不是为他祈福,是诅咒他呢。”
胡仙仙说过之后程浩风眼稍一跳,面色阴了一下。胡仙仙端起茶喝着掩饰讥嘲笑意,秦沐风有些疑惑地瞟一眼两人。
泥蛋儿可不懂他们那些小动作,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最后目光落在岑载道身上:“道爷,我不懂事儿……你别怪我……”
岑载道尴尬一笑:“小娃,我可没那么老。你呀,我们不是要你报答什么,是担心你。”
杜婉芷扶过泥蛋,温柔问道:“你只是退了烧,没了性命之忧,伤势根本没减轻。你和我们告别,是要去哪儿?”
泥蛋看一眼众人,“你们当中真的有神仙吗?我要找神仙救人。”
别人或是皱眉或是微笑,只有胡仙仙指着程浩风和秦沐风说:“他们两个是神仙,你想求神仙做什么?”
泥蛋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个,不说话。虽然没说话,他眼神里极度不相信这两个大哥哥是神仙的意思却是全然流露。
程浩风走近泥蛋身边,严肃说着:“你别她听胡说,我们不是神仙。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家乡在哪儿,我们找人送你回家。”
泥蛋摇摇头,“我爹娘都不在了,回去也是受罪。”
胡仙仙问他:“你咋知道爹娘都不在了?你不是被拐到这儿的矿上当苦力的?”
泥蛋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哭着说:“他们被拐来的,总还有个盼头,盼着爹娘接自己回去……我呢……我爹娘都得病死了……我是被舅舅卖到矿上的……”
众人都听得心酸不已,胡勇刚更连捶两下桌子,“老子早晚要杀光那些拐孩子,卖孩子的人!”
胡仙仙见胡勇刚表现得比平时凶厉很多,微感诧异。只是忙着随众人安慰泥蛋,也来不及深想。
泥蛋在众人劝说下,同意不急着离开,回房休息。
党本安见泥蛋走后,清了清嗓子说:“众位大仙玉女,还有胡将军,且想一想怎么安置这个娃儿吧。咱们明日就该启程了,误了进京面圣和办法会的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胡勇刚脸上的激愤之色仍未褪去,语气生硬地问:“不能带着他?”
党本安“啧”的一声:”胡将军,咱们是来做善事,收养孤儿的?”
胡勇刚这才回过神,脸上的激愤之色褪下去,换上谦恭的表情:“党公公说的是,末将糊涂了。”
秦沐风接着说:“别说不能带他,就是能带,他的身体也经不起长途奔波的折腾。”
胡仙仙看向驿卒,“你照顾他一阵儿,我们返回的时候再来带他走。”
驿卒连忙摆手,“这可不行,留他在驿馆里,我这差事可得弄没了。”
胡仙仙不满的怒喝一声:“喂,你怕我们不帮他付饭钱是不是?”说着扔出几两碎银,“够了吧?他那么丁点儿大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驿卒忙不迭的捡起银子送到胡仙仙面前,低声下气说着:“小姐,这真不是钱的事。你别发火,听我解释。”
胡仙仙不想听他废话,杜婉芷拉着她,让她忍忍气,听驿卒说完。
这驿卒说,泥蛋去年冬月的时候就逃出来,但他无家可回就一直在城里乞讨。可泥蛋和其他逃出来的孩子不一样,不是自己逃出来就算了,他还总想着回矿上去救人。
有一次他真走到离矿不远的地方,结果被监工发现。他仗着身量小,在杂草里躲着,才又一次逃出来。只是这么一来,就引得矿上的监工进城来搜捕逃走的苦力。那一次,被抓了不少回去。
胡仙仙明白他的意思了,气得磨了下牙,“逃出来的苦力都怪泥蛋多事,惹来搜捕,他们都容不下他吧?”
驿卒点点头:“可不是吗?我要收留了他,那些小叫花子得天天到我这儿来闹。那么下去,上司不砸了我的饭碗才怪。”
秦沐风长叹:“这个泥蛋,自保之力尚且没有,就想着救人?他真以为神仙和菩萨能因为他的善心义举就帮他?”
胡仙仙顶他一句:“怎么不能?我们不是正在帮他。”
秦沐风冷笑道:“我们正在商议的是怎么安置这个麻烦的小孩儿,而不是怎么去帮他救那些苦力。”
胡仙仙一时语塞,望向杜婉芷,杜婉芷说:“我是因私事上京,我不赶时间的,要不然我送他回景阳县?我让爹照顾他。”
秦沐风即刻否决:“我怎么放心你带他回去?路上出了事,还指望他能保护你?”
胡仙仙看向秦沐风,“你不是可以日行千里吗?景阳县离这儿才六百多里,你送他到杜家。”
秦沐风讥笑胡仙仙:“你觉得他那小身子经得住我带他在高空飞掠?”
胡仙仙拍拍头,想不出其他法子,众人一时之间都想不出好方法。
许久之后,一直沉默的程浩风淡淡言道:“我是真的神仙,我有法子帮他。”
众人都问他是什么法子,他说可以由他和胡仙仙、秦沐风、杜婉芷,四人留下照顾泥蛋,其他先走。
以秦沐风的医术,泥蛋再过三天就可以好个七八分。到时就由泥蛋带路去救他想救的人,他们四人在救人后再凌空掠行追赶众人。
岑载道首先反对:“想在寥州的黑矿里救出苦力?就算你们本领高强能救出他们,他们之后又该怎么办?如果被抓住,就不是当苦力,是要丢了命的。”
程浩风不回应他,让驿卒把泥蛋喊了出来。他看着泥蛋问:“你敢一个人回黑矿,你想救的人就不会多,对不对?你想救几个?”
泥蛋听他这样问就知自己恳求的事有希望得以解决,兴奋得小脸发红:“一个!就想把胡阿公救出来。”说着又要哭,“只有胡阿公心疼我……是他拖住了监工的腿……我才跑出来的……”
程浩风扫视众人,语气威严:“救一个人,我们都做不到吗?”
胡勇刚考虑一番后对党本安说:“党公公,他们都是能腾云驾雾的神仙,不会误了段天妃选的时辰。党公公,你也可怜那些苦力,是不是?”
党本安没正面回答,他起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我只管宣旨的事,这一路的护送之责可是你胡将军的事,你同我商量什么?”
胡勇刚听他不阻拦此事,欣喜致谢:“多谢党公公。”
待党本安走远,他又对众人说:“就听程??真人安排的行事。我再加一句,要是等到了廓州你们还没有赶上队伍,我就返回寥州接应你们,岑真人就带队伍去廓州府衙报案。”
第五十七章 入矿寻人
午饭之后,党本安和胡勇刚他们准备收拾行李启程;程、秦二人与他们交接一些杂事;胡仙仙和杜婉芷照料泥蛋。
杜婉芷听泥蛋说着在矿上的遭遇听得直掉眼泪,说到泥蛋想救的胡阿公为了帮泥蛋逃跑,就死死抱住监工的腿被监工打得头破血流时,胡仙仙也红了眼圈。
胡仙仙深吸一口气,忍下眼泪,“你这小子还挺有义气,胡阿公帮你,你也拼命救他。就冲这点儿,我也要帮你救出胡阿公。”
泥蛋脸上还有泪痕,听胡仙仙这样说他又笑得嘴都合不拢。
杜婉芷拿出手绢帮他擦泪痕,“这孩子,又哭又笑,小脸蛋儿跟个花猫似的。”
泥蛋脸红了,自己拿袖子抹了几下脸,“杜姐姐,我可不小了,我都十四啦。”
胡仙仙打量他一下,泥蛋真如其名,肤色黄中带黑,身量又瘦又矮,还微微有点驼背。
她拍拍他的肩说着:“你真有十四岁?我的客栈里有个高壮壮,比起你来,真的是又高又壮。”
泥蛋低着头小声说:“自从我爹娘不在了,我就没吃过饱饭,个子也没长过……”
杜婉芷嗔怪地看胡仙仙一眼,柔声说:“别伤心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姐姐。我们虽不能保你大富大贵,温饱总是不用愁的。”
泥蛋傻笑几声,又拍一下脑门说:“我怎么忘了给城隍爷道谢了?是城隍爷托梦指点我,我才天天往驿馆跑,才能遇上两位仙女姐姐的。我得去趟城隍庙,拜谢城隍爷。”
杜婉芷劝他等两天,伤好些再去。他坚持说不能让城隍爷以为他是不懂感恩的人,胡仙仙也只得和杜婉芷随他同去。
他们走到巷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几个少年站在庙门口。
泥蛋停住脚步,拉着她们二人往回走,“仙女姐姐,改天……改天和那两个哥哥一起来吧。”
胡仙仙看看满脸惊慌之色的泥蛋,再看看那几个锦袍少年。他们虽穿锦袍,但衣服明显不合身,他们的身份不是什么公子哥儿,难道是逃出黑矿后当了地头蛇的少年?
“他们就是打你的人?”
泥蛋嗫嚅着不说话,胡仙仙拉起他快步向庙门口走去。
泥蛋想挣脱她的手,可挣不脱,“胡姐姐,他们打架可凶了……城里的那些老爷都给他们上供呢……你瞧他们穿的衣服可都是那些老爷给送的……”
胡仙仙拉着泥蛋还没走到那几个少年面前,其中一个最高的少年满脸猥琐笑容说道:“泥蛋儿,泥巴蛋蛋儿走桃花运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
泥蛋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少年,又再看看脸凝寒霜的胡仙仙,磕磕巴巴说道:“胡姐姐……你,你把他的牙全给打掉了……”
胡仙仙没答话,把他轻推向小跑着赶上来的杜婉芷,朝一个握刀的少年走去。
那些少年一边叫骂着一边四散跑开,那个握刀的少年也想跑,但他先前因自己有刀而想逞强,所以跑得慢了一步。
就因这一步之差,他被胡仙仙拧住双臂。胡仙仙觉得自己只用了一点点的力,那少年已双臂齐断!
不是脱臼,骨折,是硬生生的从手肘处断开。血肉飞溅,胡仙仙眼前一阵模糊,模糊中只见血肉横飞!
泥蛋惊叫起来,杜婉芷脸色惨白。她捂住泥蛋的嘴,轻声呢喃:“不要怕,不要怕……胡姐姐是在打坏人……”
胡仙仙一声冷笑:“坏人?我不管他们坏不坏,只是他们让我讨厌。”她伸手去拉泥蛋,要带他进庙。
泥蛋随胡仙仙进门,但他不由自住地发抖。
胡仙仙甩开他的手,斥责道:“你抖什么?这么点儿胆量难怪被人欺负。”
杜婉芷忙过来拉开泥蛋,劝说道:“胡姐姐,你别怪他害怕。你下手真是太重,他们今后只能是残废了。”
胡仙仙拍拍泥蛋的头,语气和缓了些:“去给城隍爷谢恩。”
泥蛋上大殿给城隍爷烧香磕头,她们两人就在门口等着。杜婉芷对胡仙仙说了些要与人为善的话,胡仙仙冷笑着听她说,也不反驳。但胡仙仙自己都挺纳闷儿,为什么听着这些话心中全是反感?
回驿馆之后,等了三天,泥蛋的伤好得有七八分,他们就向寥州西北的一座金矿行去。
到矿山脚下已是酉时,他们让程浩风和杜婉芷在山下小村找了辆马车接应,胡仙仙和秦沐风带着泥蛋去山上救人。
胡仙仙一行三人摸到矿上苦力住的工棚外时,已到戌时。棚外有监工在巡守,隐约可见棚里有衣衫褴缕的人在弓身走动。
泥蛋睁大眼睛去看那些人,看了很久,担忧地说:“咋没见着胡阿公?会不会,让那些人给打……打……”
胡仙仙知道他想说胡阿公可能被打死了,又不愿这么说,就安慰他:“放心,这个人是好人,老天不会那么不长眼的。你想想,他是不是住别的工棚里了?”
泥蛋摇头否定,“不可能的。这些监工管的人都分好了,不会让这个棚里的人到那个棚去。要是人跑了或是死了,都得是分管这个棚的监工负责。”
胡仙仙烦躁起来,急得扯藏身处的杂草。
秦沐风制止她:“别乱动,当心被发现。”又问泥蛋,“哪里是关犯错苦力的地方?有可能是他助你逃出来,被另外关押起来。”
泥蛋眼睛一亮,“是啊,我咋没想到?胡阿公肯定是让他们关进黑棚子啦。”
泥蛋边说就边带他们往山下走,胡仙仙问他:“黑棚子在山下?”
泥蛋说黑棚子是在山坳里,那里有条小河,挖不动矿石的人就弄到那儿去淘洗沙金。他们更惨,矿上的人总还有两餐粥喝,晚上能睡上几个时辰,他们只能吃烂菜叶和粗糠,晚上只能睡一个时辰。
绕过工棚之后就没有监工看巡守,他们走得很快,不久即到了一条河边。河对岸有片低矮茅棚,在茅棚的外围有几间木屋,木屋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秦沐风抱起泥蛋掠到河对岸的树下,胡仙仙也接着掠过去。木屋里的人只顾喝酒划拳,也没察觉有人已摸进茅棚。
他们三人在茅棚外只听得一阵又一阵哀吟痛呻,找来找去,也没见着胡阿公。
胡仙仙不耐烦地朝木屋走去:“抓个监工来拷问一下,不就能找到人?咱们还怕他们发现不成?”
秦沐风想拦阻她,可胡仙仙已推门直走进木屋。木屋里的人看着她,都懵了。
胡仙仙用手把那些人指了一圈:“谁告诉我胡阿公在哪儿?我可以饶他不死!”
那些人反应过来,都去抄兵器。可他们的兵器还没拿上手,就被她拧断了手!
既已开打,秦沐风也不再隐藏。两人联手,三两下就把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第五十八章 父女相认
泥蛋儿见看守们都被打败,就去放那些苦力走。可那些苦力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一个的走得摇摇晃晃。他们三人只得去扶他们走,一个个的往外扶,又一个个的问他们胡阿公的下落。
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胡仙仙正着急时,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当是谁呢?那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来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婆娘!胡仙仙,咱们今儿个新仇旧恨一起了!”
胡仙仙转过头,是高有彪!
高有彪的身后站着高有全和高有宝,还有另几个侥幸脱逃的匪徒。而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白发老人。
泥蛋见着老人就哭着大喊:“胡阿公……都怪我,都怪我来迟了……”
老人微睁了睁眼睛,“泥蛋儿……傻娃儿……咋跑回来了?”
胡仙仙对着高有彪冷哼一声:“拿一个老人来要挟孩子,你真他妈的不要脸。”话音未落,她已两耳光扇向高有彪。
高有彪出拳直捣她心窝,她轻盈一跃避开,又一巴掌打在高有彪脸上。高有彪无论怎样都打不到她,她却已将他打得满脸手印。
高有全让人与秦沐风缠斗,自己带人去拦回那些跑出的苦力。
高有全让人逼得苦力们都不敢再逃后,就大声嚷道:“胡仙仙,你们给我听着,再闹下去就把这些人全杀了!当先就把这个胡大仓开膛破肚!”
他一把尖刀抵在白发老人的咽喉处,泥蛋哭着向他跪下:“别,别杀胡阿公……”
正打得起劲的胡仙仙听了高有全说的话,愣在当场,高有彪趁她愣神赶紧跑走。
胡仙仙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胡大仓”三个字,这是她父亲的名字啊。她浑身都在颤抖,她竭力稳住心神后跑到老人面前,她想仔细看看他。
高有全见她过来,就挪开抵在老人咽喉处的刀,挥舞向胡仙仙。
胡仙仙心急如焚,一把夺过刀,也不顾被划伤的手,就要去扶老人。
高有全一脚向她踢来,她不想与他多作纠缠,顺手将夺来的刀插到他踢来的脚上。
胡仙仙俯下身,扶起老人,撩开他脸上的乱发。胡仙仙看清了他的样子,虽然她父亲失踪时她还小,但她已将父亲的模样刻在心中,这就是她的父亲胡大仓!
他没有了当年宽和富态的样子,他还不到五十岁,但看起来比三叔公还显衰老。尽管如此,胡仙仙还是可以确定他是自己的父亲。
胡仙仙想喊他一声爹,想说自己是他的女儿。可她怎么也喊不出口,她仰天长啸,啸声惊得林中栖鸟四散飞逃。
胡仙仙的啸声让秦沐风不明所以,他以箫破空之声压制住她的啸声。
她停止长啸,他低声说她:“你冷静一点,快除掉这些人。要不然,那些苦力会被连累死的。”
胡仙仙看看秦沐风,再看看那些虽已行动迟缓,却仍竭力反抗要向外走的苦力。
她揣好慧心玉剑,捡起一把跌落在地的大砍刀。胡仙仙的刀毫无章法地不停挥舞,那些监工想寻她的破绽攻击她。可他们寻不到,因为她挥刀的速度太快,快得整个人都笼罩在刀光中。
他们想躲开她,也躲不开。因为她并不是有目的的攻击某个部位,只是不停的乱砍,虽没杀死几个,靠近她身边的人却都被砍得鲜血长流。
秦沐风的箫没有直接杀人,凡是被他的箫点中之人皆会自刎而死。
不久之后,那些监工已死了大半,那几个没死的也是浑身带伤。
苦力们都跪倒谢他们搭救,胡仙仙冷冷说:“我们本来目的不是来救你们,是你们自己运气好。走,都快走。不要再被人抓住!”
秦沐风见那些人都走开了,就要杀了剩下的那几个人带走泥蛋和胡大仓。胡仙仙让他们先走,她说要亲手杀那些人。
待他们相扶着离去,胡仙仙走到高有宝面前:“你不是被抓了吗?怎么又跑出来?跑出来了,怎么又不学好,还跟着高有彪干伤天害理的事?”
高有宝的左臂已断,腿也受了伤,他用右手撑着身体往后退:“你不要杀我……我是逼不得已的……彪哥让车知府放我出来,我不能不念他的恩义……”
胡仙仙冷笑:“狗屁恩义!还不是想让你给他卖命!”
高有宝继续挪着身体,倔犟昂着头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是彪哥带我们混出了头。彪哥让我们不再受人欺负,他是我们高家村的英雄!”
胡仙仙望向连爬的力气都没了的高有彪,“喂,听到了吗?你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她又转回头对高有宝说:“你走吧,我不杀你。你只是个穷怕了,太想出人头地的糊涂蛋。”
高有宝反倒不挪了,看着胡仙仙走向高有彪。
高有彪喉咙里响着“呼呵”怪声,胡仙仙扶他坐起来,拍拍他的背,他吐出一口血痰。
高有彪疑惑地看胡仙仙一眼,胡仙仙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高有宝哭喊起来:“彪哥……彪哥……”
胡仙仙站起来,平静对高有宝说:“你别哭……我帮他咳出了呛进肺里的血痰,他死得很舒服的。当初他只是要杀我,没有折磨我,所以我也给了他一个痛快。”
高有宝挪到高有彪的尸体旁,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离去。
胡仙仙走到高有全趴伏的乱草前,语气阴沉地说:“这里活着的人就只有我和你了,你说我该怎么杀你呢?”
高有全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他半边脸惨白,半边脸血红,恨恨而言:“要杀便杀,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胡仙仙一阵怪笑:“你以为我想废话吗?你知不知道你用来要挟我们的人是我爹!我失散了十年的亲爹!你自己说,我该怎么杀你,才能消了我心中的怨恨?”
看着阴森森笑着的她,高有全的神情不再是毫不畏惧,他用手护住自己的胸膛:“你爹又怎么样?你刚刚杀了那么多人,他们还不是有爹有娘?”
胡仙仙一刀砍在他大腿上,“你以为我想杀人?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让我爹看见我那么凶狠砍人、杀人的样子!”
她一边砍,一边说:”我从小就盼着能以温柔美丽的样子出现在爹面前,一家人高高兴兴在鸿宾楼团聚。都怪你们让我在爹的眼里成了个彪悍泼妇!”
高有全痛得哇哇乱叫,胡仙仙又向他另一条腿上砍一刀。
高有全咬着牙忍住痛呼,喊道:“臭婆娘,杀了我!杀了我!妈的……疯婆娘……”
胡仙仙笑起来,笑得似乎很快意:“想让我快点杀了你?我偏不!我弄瞎你另外一只眼睛,把你丢在这儿喂狼!”说着,她将刀尖对准他的眼珠挑去。
就在胡仙仙要挑破高有全眼珠时,她的刀被旋飞而至的紫星芷梦箫荡开。
她回头怒视秦沐风:“你转回来干什么?”
秦沐风冷声说:“是胡阿公担心你出事,你以为我想看你的残虐样子?”
胡仙仙这才看到泥蛋扶着胡大仓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仙仙……我都听到了……我的女儿啊……”
胡仙仙心中一时涌满暖意,一时又如被冰冻。她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双膝跪倒,泣不成声。
胡大仓去扶女儿,“唉,有什么话等出去了再说……”
第五十九章 难出黑矿
四人跌跌撞撞的回到矿山下的小村,由程浩风驾车,送杜婉芷和胡大仓、泥蛋往皖州,秦沐风和胡仙仙在其后飞掠护送。
马车刚到村口就被人拦住,拦他们的人当中,为首的是个黑袍人,在黑袍人的旁边正坐着缠满纱布的高有全。
胡仙仙对秦沐风说:“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快到廓州报信。”
秦沐风微一颔首,隐藏到一株大树之后。
胡仙仙急掠至马车旁,程浩风他们四人已被人拖下马车,为首的黑袍人对着胡仙仙笑道:“你藏在马车旁边做什么?快过来,我老鄂不会伤你。”
胡仙仙看看这个身形高大的黑袍人,觉得他有些面熟,“老鄂?老……鄂……”
程浩风瞥她一眼,“你记不起来了?他是臧玄蛟的大弟子,鄂日浑。”
鄂日浑笑了,笑得很是热情:“想起来了?唉呀,论起师承辈份来,你们可是师弟师妹呢。你瞧瞧……”
说着他指了指高有全说:“他是我新收的徒弟,他不懂事儿,惹着祸事了。他哪知道你们是他师叔?”
胡仙仙有点儿搞不懂这鄂日浑怎么这样热情了,勉强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师侄,下手重了点。既然都是同门手足,那还请鄂师兄放我们走。”
鄂日浑向围着他们的人摆摆手,挺豪爽地邀请着:“师妹是被这些鲁莽人的无礼举动吓着了吧?什么叫放你们走?是该送你们走。来,师弟师妹,师兄我已经给你们备好了酒菜,咱们吃饱喝足了就上路。”
胡仙仙这才明白他是换了个花样要拦住他们,捏紧慧心玉剑逼近他:“鄂师兄,是送我们上黄泉路吧?”
鄂日浑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是怕了?”
胡仙仙与程浩风互相看看,程浩风盯了盯她握着慧心玉剑的手,微一摆手。胡仙仙看他眼神似乎是让她不要硬拼,他挺直腰随鄂日浑而去,她和其他人也只好跟上。
他们随鄂日浑到得山上一处洞窟中,这里可以将矿山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鄂日浑在饭后就引他们到了穿插相连的洞窟中一处僻静洞室,交待道:“师弟师妹,各位贵客,今晚只有委屈你们在这小洞里挤一晚了,明天我再为你们各自安排住处。”
程浩风拦住要说话的胡仙仙,对鄂日浑说:“师兄请自便,我们自己收拾一下就安歇。”
鄂日浑走后,胡仙仙对程浩风埋怨道:“我爹的身体可不好,你也不向他要点药。”
程浩风见洞口有人把守,就拉她到角落说:“能让我们都住在一起,没有给我们上枷带铐就不错了。”又压低声音问:“六师弟的行踪没让他们发现吧?”
胡仙仙故意走到门边大声说:“鄂师兄又不会伤害我们,你那么小心干什么?”说完又到角落里,低声道:“我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发现秦道长的行踪没有,也摸不清这个鄂日浑的意图,咱们商议一下。”
这时胡大仓接话道:“不用猜他目的,我清楚。”
胡仙仙和众人都挺惊异,胡大仓低声说:“这鄂大师不是人,是只大鳄鱼!”
胡仙仙一笑:“这可算不得什么机密事,我早知道,就是婉芷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人身。”
杜婉芷笑言:“我虽分不清他究竟是何物种,但也感觉到他的异类气息。胡伯伯,前段时间我们可见了不少稀奇事。”
胡大仓环视众人一圈,长叹一声:“你们知道我为啥被单独关押着?不是为了帮泥蛋儿逃跑的事,是我无意中听了他们的机密事。”
他向众人一望,“这山精野怪的事对你们来说不稀奇,我也看出来了,我的仙仙如今不是一般人……”
胡仙仙坐到父亲身边,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她可不想好容易团圆的父亲当什么非一般的人而生疏。
“爹,他们到底有什么机密事?你不用说,在我手心里写,我感觉得出。”
胡大仓拉过女儿的手,想了很久才写下:“皇上、天妃、龙、人”这几个字。
胡仙仙又照旧把这几个字写给程浩风,程浩风看向胡大仓,“胡大叔,你是要告诉我们,鄂日浑和朝中的人有关系?”
胡大仓点点头:“这个鄂大师平日里对我们这些苦力都很和善,他还让他的徒弟蒯八爷对我们好点儿。他不光和富商走得近,朝中官员也和他亲近。他们抓我去问,我就说我耳朵不好,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胡仙仙拉紧胡大仓的手,他的手满是老茧不说,骨节都有些扭曲变形。她鼻子发酸,声音都有些嗡声嗡气:“都怪女儿不孝,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出去,我们一家人好好经营鸿宾楼,再把哥哥找回来。”
胡仙仙说完又问程浩风:“要不然,我们找鄂日浑摊牌吧?告诉他,我们对他们争权夺利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们也不计较那些恩怨,就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胡大仓抽出自己的手,拍拍女儿的胳膊:“仙仙,可不能这样说话。你如今有了大能耐,就该为国效力,咋能只想着自己的小日子?我不都告诉你了吗?他们这一伙儿,可不是一般的山精野怪。”
程浩风与胡仙仙四目相对,见他的眼中有责备之意,胡仙仙忙扭开头。
程浩风恭敬地对胡大仓说:“胡大叔,我们要对付鄂日浑还差得远呢。不过,请胡大叔放心,我会尽全力护大家周全。”
胡仙仙听他这样说心中挺感动的,可他那种总是对自己有些责备之意的态度又让她心中不满。
她讥诮道:”你已经功力尽失,怎么护我们周全?可惜鄂日浑不是佘日茫那笨蛋,要不然我还可以试试能不能抓住他逼他放了我们。我们只能……”
杜婉芷脸色苍白,抿抿嘴唇说:“只能等着沐风带人来救我们?”
胡仙仙“嘘”一声,可不能让那些暗中藏着的看守听到他们有援兵,她压低声音说:“什么救不救啊?咱们只能自己拼杀出去。天知道有没有人来救。”
等了三天,没见秦沐风带人来,鄂日浑也没有再出现。他们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是不能自由活动。
胡仙仙先因要听父亲讲述这些年的经历,还坐得住。后来清楚了经过,没什么可听的,就觉得日子十分难熬。
她在洞中走来走去,念叨着:“鄂日浑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当猪来养?”
程浩风一直闭目打坐,听她这样说,就收功睁眼:“你没懂胡大叔的意思?”
胡仙仙翻个白眼,“懂啊,他们有野心,想占据朝堂。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程浩风无奈的一叹,杜婉芷说:“他们想要达到目的就要对付岑真人,乔元君他们所属的势力,有我们在,可能他们就不容易对付。”
“哦?”胡仙仙看一眼程浩风,“我怎么觉得鄂日浑他们针对的人是我呢?”
程浩风听她这样说,眼神一滞,想说什么又没说。胡仙仙狐疑地望向他,他又转开头看别处去了。他们这样瞎想胡猜的又过了两天,在这夜子时,忽听一阵悠扬箫声传来。
众人都醒来,听那看守骂骂咧咧:“谁他妈的半夜不睡觉,在那儿叫春?”
胡仙仙他们猜想是秦沐风来了,都看向杜婉芷。杜婉芷悄声道:“他带了官军前来,让我们在看守出去迎战的时候向东北方向跑。只管跑,不要参战。”
程浩风对胡大仓和泥蛋说:“准备好,别慌张。”
胡仙仙盯着杜婉芷的眼睛,问道:“嘻嘻,你怎么猜出他箫声的意思?就跟他当面对你讲话一样。”
杜婉芷脸色微红,“相处这些时日,常常听他吹箫,听得熟了,也勉强算是知音。”
胡仙仙笑说:“什么叫勉强算是知音?你是他的知音,更是他的知心人,你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哟。”她说这些的时候面向着杜婉芷,眼神却瞟向程浩风。
程浩风没注意她的眼神,正专注地察看泥蛋的伤口,嘱咐他伤口虽愈合了**分,也要用布条缠好,别撕裂伤口。
不久之后,箫声急促起来,杜婉芷向大家使个眼色。
胡仙仙会意,安排道:“我先冲出去,婉芷随后,程浩风你护着我爹和泥蛋走最后。”
胡仙仙一出洞口就有看守发现,大叫着让人前来围堵。胡仙仙双手交叉,捏出一个“必杀诀”,慧心玉剑飞旋而出,直取阻拦之人的咽喉。
杜婉芷一出来便只见看守们接连倒下,他们的脖子上只是一线血痕。慧心玉剑如飞梭划过那些看守,不沾一滴血珠。杜婉芷心中震惊,竟忘了逃跑。
胡大仓和泥蛋跑出来后,程浩风接着出来,他拉着呆立的杜婉芷跑走。
胡仙仙见他们已出石洞向着外面的大门而去,也不再与人缠斗,飞奔赶上他们。可就在他们将要跑出这个石窟的时候,巨石所制的大门轰隆关上。
第六十章 并肩做战
胡仙仙心中一紧,用足力气去推门,可是石门太过厚重,根本推不动。眼看着那些看守快要追上来,胡仙仙急得乱拍石门。
程浩风拉住她:“别浪费力气,留着对付追兵。”
说着他拉胡仙仙与自己并肩站着,又转头对杜婉芷他们说:“你们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开启这个门的机关。”
胡仙仙咬紧牙,看向那乌泱泱跑来的追兵,心说:来啊,姑奶奶可不怕杀人也不怕死。能与他并肩作战,我死而无憾!
追兵到来,胡仙仙又以“必杀诀”直取他们性命。而程浩风从看守手中夺过一把刀,全凭本身的灵活和力气在一招一式的与他们打斗。
胡仙仙见程浩风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一个用金钩的人已瞅准程浩风反应变慢,要袭他右腿。胡仙仙赶紧御使慧心玉剑挡开金钩,程浩风得以避开。
可这样一来,与敌短兵相接的胡仙仙就没法护住自己,险些被一把鬼头刀砍到。好在慧心玉剑可以剑随心动,那把鬼头刀的主人即将砍到胡仙仙的时候,他自己先被慧心玉剑所杀。
一番苦战之后,看守们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跑到洞窟深处不敢再出来。见生死危机暂时已解,程浩风摇晃几下后瘫坐在地上。
胡仙仙喘着气笑道:“谁让你对那些人手下留情?这会儿把自己累趴了吧?”
程浩风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的解释:“不是我要手下留情,是我没了灵气,无法用法术就难以一击毙命。我当年嫌武术粗鲁,就只学了入门的太极剑法,这套剑法健身还行,杀敌就不够利落。唉,可惜我只会这套剑法。当年如果学了‘玄微剑法’,就算没有灵气,也可以凌厉的杀敌。”
胡仙仙笑望向他:“原来你是个挺有趣的人,嫌武术粗鲁……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程浩风脸上显出茫然神色,喃喃道:“装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有趣吗?以前七师妹也说,和我在一起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她说我是个很有趣的人……”
胡仙仙正要接话,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有趣的人!果然呢,我闷了这么多年,就觉得这几天最有趣。”
这声音在岔洞繁多的洞窟里回荡,听上去让人的心都似乎在跟着这声音颤抖。
胡仙仙警觉地握紧慧心玉剑,“鄂日浑,你怎么这会儿才出现?”
鄂日浑仍是一袭黑袍,他缓缓走来,别有意味地笑答:“我若是出现得太早,就不会如此有趣。”
胡仙仙知道鄂日浑困住他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她不认为她父亲和杜婉芷的猜测是对的,因为他们对政局的影响力并不大。
但胡仙仙也不想问鄂日浑,她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也认为是否清楚对手目的并不重要。胡仙仙只想从这洞窟出去,清楚自己的目的就行了,何必揣摩对手的心思?
胡仙仙的心中想了很多,而别人所见只是她一扬眉就御使慧心玉剑向鄂日浑进行攻击。
鄂日浑一直玩味地笑着,面对突然飞来的慧心玉剑他面色一暗,慌乱的从袖中御出双刀夹住慧心玉剑。
他的双刀呈镰形,双刀相合正好是把剪刀的样式。也亏得他的法器是这种奇异样式,才得以夹住慧心玉剑,护住自己。若是单刀单剑,纵使他能挡得住胡仙仙这一击,也会被慧心玉剑裹挟的灵气震伤心脉。
即便如此,他也被震得倒退三步。
胡仙仙趁他站立未稳,上前一步,御使慧心玉剑从刀尖处飞出,斜起而上刺向他眼睛。
鄂日浑这次没有慌乱招架,他左刀去挡剑,右刀劈向胡仙仙的肩膀。
胡仙仙双目死死的盯着鄂日浑的眼睛,在慧心玉剑被刀挡回后,她又一次御剑朝鄂日浑的眼睛刺去。
鄂日浑冷冷一笑,他没有再去挡剑,而是右刀将劲道虚压,左刀直取胡仙仙的腹部。
因右刀的劲力已虚,胡仙仙的肩只是被划破一道浅浅血口,但砍向腹部的那一刀却可能将她拦腰斩断!
胡仙仙已顾不得自救了,她一心要刺瞎鄂日浑双眼。这样的话,死了也不会太亏。
一瞬之后,胡仙仙没死,鄂日浑的眼睛也没瞎。
胡仙仙看着眼前的一切,满腔的郁闷愤懑都化作了感动心疼。
程浩风的刀已断,这把看守用的普通钢刀被鄂日浑的刀砍断,连带程浩风的右手虎口也被震裂滴血。
鄂日浑因程浩风的猛然出现而收不住势,没砍着胡仙仙,但也因此偏离慧心玉剑刺来的方向,保住眼睛。慧心玉剑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没入石壁。
鄂日浑收了刀,退后几步怒声道:“小丫头,你太放肆!要不是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胡仙仙召回慧心玉剑,回呛他:“你们何必对我手下留情?我可是个心狠手辣,爱偷袭的人,佘日茫不就死在我手上?”
鄂日浑抚一下自己的刀,语带傲意:“你以为我是那条窝囊的小蛇?我也不会像墨师叔那样听师父的话,留你的小命。哼哼,必要的时候,我宁愿受师父的惩罚,也要取你的命。”
他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胡仙仙也没懂他说什么。他师父不就是臧玄蛟吗?臧玄蛟早就死了,就算传言他会复活,但还没复活吧?怎么可能吩咐他们不杀自己?这肯定是鄂日浑杀不了自己就找的借口。
她才懒得理他,她撕下衣服上的布片给程浩风裹裂开的虎口,看着那裂口就跟自己的心上有个裂口一般。
程浩风扯过布条自己裹起来,他边裹边对鄂日浑说:“她相信你敢杀她,刚才若不是我,你已经杀了她。”
他顿了一顿,又看一眼胡仙仙:”只不过,你是被她抢先出手的做法给逼急了,你其实明白杀了她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鄂日浑摸了摸被慧心玉剑擦破的头皮:“对,我一冷静下来就不想杀她了。真的,杀了她得不到任何好处。”
胡仙仙因程浩风不肯让她帮着裹伤口,心底泛起的一丝柔情也变成心灰意冷。她觉得自己终究不是白回风,他可以出于道义舍命相救,却不会与她亲近。
她看看因惊吓而靠在角落挤在一起的父亲和杜婉芷,泥蛋,想着不能因自己连累他们。
胡仙仙对鄂日浑说:“你杀了我没什么用,那扣留着我应该是有用的吧?你和那个莫名其妙就邀请我们上京面圣的段天妃,是不是暗地里有争斗?你还不想挑明跟她斗,我们因救人误入你的地盘,倒正好给了你暗里将她一军的机会。”
鄂日浑的眼睛微眯了眯,缓声说:“你说对了一半儿,我扣留你还有你想不到的更大用处。”
胡仙仙昂然说:”既然是主要想扣留我,那你放了他们几个,我留下。”
“噢?”鄂日浑似乎对她的提议很感兴趣,“你自己主动留下?”
胡仙仙朝鄂日浑走去,程浩风拉住她:“你不能留下,这是他们的圈套。”
胡仙仙拂开程浩风的手:“还有其他办法吗?”
第六十一章 浩风创术
程浩风眼中闪过毅然决然的光亮,他侧身站到胡仙仙前面,对鄂日浑说:“我已经清楚你们一次又一次劝说胡仙仙投靠你们的原因,我不会让她那么做。”
鄂日浑将双刀平举,扭着头哂笑:“你们是非得要找死?呵呵,你知道我师父要劝降胡仙仙的原因,可我真不知道!反正他这会儿也不可能跳出来阻拦我。”
他双刀挥出:”来呀,好久没有痛快的打一场了。”
程浩风从满地的看守尸体中拣起一把剑,起势迎敌。
胡仙仙斜挡到他面前:“你失了灵气,不是他的对手。”
程浩风向前一步,镇定而言:“我当先锋,你护住他们,不要乱来。”
胡仙仙还要跟他抢着对敌,鄂日浑已舞刀冲来。程浩风看胡仙仙一眼,他冷厉又沉着的眼神让胡仙仙相信他可以对付鄂日浑,她退到杜婉芷身旁。
程浩风迎着鄂日浑的刀锋,剑挑向刀,鄂日浑要断了他的剑之时,他的剑又顺着刀的劲道退后一点。程浩风的剑很是一般,他不能与鄂日浑的双刀硬拼。
胡仙仙明白程浩风的意图是绞缠着鄂百川的兵器不让他进攻,程浩风身形灵活,他的太极剑法又练得纯熟,要将鄂日浑拖个一时半刻并不难。
胡仙仙不明白的是,程浩风这么拖时间,难道是寄希望于秦沐风他们从外打开石门解救他们?
程浩风的速度越来越快,杜婉芷他们三人只见剑花飞舞,刀光闪烁,以为程浩风与鄂日浑是龙争虎斗,难分胜负。
胡仙仙却清楚,程浩风已经应付得越来越艰难,而鄂日浑已渐渐摸熟程浩风的剑法路数,在步步紧逼。
程浩风终于撑不住了,回剑不再与鄂日浑纠缠,而是斜刺他左肋。
鄂日浑脸上显出得意神色,左刀护住肋部,右刀劈向程浩风的剑。只要断了程浩风的剑,他连缠斗鄂日浑磨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胡仙仙不能再冷眼旁观,她决定偷袭鄂日浑,御剑攻向鄂日浑右肋。他右刀劈出的招式已然无法回保自身,此处正是个空档。
鄂日浑脸上的得色变为怒色,他仰身平腰,以铁板桥姿势避开攻击,再以刀撑地迅急的翻身立定。
他无视程浩风的剑,直冲向胡仙仙,直劈她的头,“我不能再留你了!”
胡仙仙一跃而起,御剑去挡刀锋。这两种神兵利器正撞在一起,迸出灿烂火花。
程浩风心疼得半边脸都抽搐起来:“胡仙仙,你就不能好好爱惜慧心玉剑吗?它不是砍柴刀,也不是杀猪刀。”
胡仙仙一边御剑攻击鄂日浑,一边顶嘴:“要是没命了,拿剑来做什么?”
程浩风提剑,捏个剑指,起了个太极剑法的套路第一式:“胡仙仙,你快退下!否则……否则我死不瞑目。”
胡仙仙收剑退到角落,咬着牙说:“程浩风,我不怕别人说我不讲道义,背后偷袭。你想要逞能就不许败,更不许死!”
胡仙仙说着这些的时候,程浩风绕着圆圈与鄂百川缠斗。他用的还是太极剑法,但这一次他不是只在绞缠鄂日浑的兵器。他的每一步都很从容,而鄂日浑就似被迷住一般只在他转成的圆圈中左劈右刺。
胡仙仙看得出来程浩风自身还是没有灵气,但这洞窟中的一切好像都能为程浩风所用。洞中的石块泥尘也有天地之灵气,而它们本身所蕴的灵气就是程浩风使剑的灵气来源。
鄂日浑的脸呈现出猪肝色,胡仙仙觉得他都快无法呼吸。
程浩风最后几招剑式没再沿用太极剑法,是一种胡仙仙从没见过的招式。胡仙仙本身并没有见过几种剑法,但她融汇了白回风的记忆,白回风是看过很多剑谱的,属于白回风的记忆中也没有这种剑法。
那几招,不像是程浩风的手在挥剑,倒像是剑自己有灵魂,全靠剑在自己寻找制敌之道。
若是有剑灵的神剑也许可以自寻制敌之道,但程浩风用的是看守所佩带一般钢剑,不可能有剑灵。
胡仙仙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此种情况,就在她思索这些的时候,程浩风的剑已架上鄂日浑的脖子。
鄂日浑的刀都已掉在地上,他瞪着程浩风的眼中满含着惊异和不甘,“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剑法?”
程浩风冷然说:“太极玄微剑法。”
鄂日浑似乎没听清,喃喃反问,“太极……玄微剑法?”
胡仙仙看着鄂日浑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异的样子,心中满是得意。
她欣喜地问程浩风:“太极玄微剑法?可以不存储灵气,直接引万物灵气,随境地变幻而变幻的剑法?”
程浩风没有回答,鄂日浑愕然的看向程浩风,他想不到他在这种情境下还能思路清晰创出剑法。
程浩风感觉到鄂日浑想要逃跑,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泛起肃杀之气。
程浩风决意杀鄂日浑,鄂日浑在断喉之前,突然化为本体张开巨嘴咬向程浩风。
程浩风跃身而起,以剑挑向这铁嘴巨鳄的眼睛。
鄂日浑粗壮的尾巴扫飞程浩风的剑,向杜婉芷他们三人冲过去。胡仙仙急忙飞掠到他们面前,御剑直射鄂日浑眼睛。
这鄂日浑全身癞皮又厚实又坚韧,即使慧心玉剑也难以刺入,胡仙仙只有像程浩风一样对准鄂日浑的眼睛攻击。
程浩风又拣起一把剑,与胡仙仙合力攻击鄂日浑的左右眼。
地上本来满是那些看守的尸体,经鄂日浑庞大本体的踩压,都烂成了肉浆。洞窟里污血横流,腥臭扑鼻,杜婉芷忍不住连连作呕。这般场景,泥蛋和胡大仓都掩住口鼻,胡仙仙也皱紧眉头感觉快被熏晕。
鄂日浑发现他们难以适应这情况,就不再一味躲避胡仙仙和程浩风的攻击,而是刻意的用巨爪抓踩尸体,再以巨尾横扫残肢断臂打向他们。
胡仙仙要自己躲避那些血肉飞来,还要帮杜婉芷他们三人挡开那些血肉。她弄得手忙脚乱,无暇去攻击鄂日浑。
程浩风不顾污秽满身,对鄂日浑步步紧逼。他全身浴血,满脸杀气的样子不像入凡的天仙,倒像是落凡的煞星,也像是地狱中跑出的厉鬼。
鄂日浑被逼到一个拐角处,他巨大的本体无法转弯逃入岔道,程浩风借机挑破了他一只眼睛。
鄂日浑的尖利惨叫声震得石窟崩裂许多碎石,程浩风眼中落入石屑。他眼前一阵模糊,鄂日浑得以转身逃入岔路。
程浩风擦净双眼,胡仙仙也赶过来察看鄂日浑逃往何处。但这短短一瞬,鄂日浑已不见踪影。
胡仙仙气得直捶洞壁,“这个鄂日浑实在狡猾。”
程浩风抖掉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平静道:“算了,快想办法出去。”
他们去推石门,仍是纹丝不动,又把洞壁都仔细摸一遍,也没发现任何开启石门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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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龙女梦柔
他们疲惫的坐在地上,就在他们快要绝望时,传来隐约的箫声。
杜婉芷苍白的脸上立即满是红晕:“沐风来了!他问我们是不是在这里面。”
胡仙仙兴奋地大喊:“你快答应他啊!让他救我们出去。”
程浩风止住要高声回应的杜婉芷,对胡仙仙说:“箫声能传进来,是六师弟灌入了灵气吹送的,叫喊声无法传出去。你将慧心玉剑送出,他见到了自然会想办法救我们。”
胡仙仙听他如此说,就赶紧御剑穿过石门,朝箫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就在他们燃起希望,静待营救的时候,听得身后“轰隆”一声,通向这里的几个岔洞洞口都被石门封闭。还未等他们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杜婉芷又发现石门细缝中飘出缕缕烟雾。
胡仙仙急忙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去堵那些细缝,“快点帮忙,我们要被熏死啦。”
众人都赶紧照她那样做,烟雾总算传入得略少些。他们正在想能不能坚持到秦沐风救出他们时,石门那边传来鄂日浑的狂笑声。
他边笑边说:“老子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老巢,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给破了,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心血?只怪老子太大意,让你们伤了眼睛……哈哈,也不要紧,老子再修个几百年还可以再生出眼睛。你们?嘿,只能下辈子再找老子报仇啦。”
程浩风侧耳细辨鄂日浑声音传来的方向,令胡仙仙召回慧心玉剑。慧心玉剑飞回,程浩风捏诀让剑悬空飞舞。剑越飞越快,程浩风使剑在石壁上钻出一个小孔。
透过孔隙正是鄂日浑狰狞的笑脸,程浩风御剑向他刺去。就在鄂日浑左闪右躲之时,石门“吱嘎”几声,缓缓开启。
程浩风收回慧心玉剑,看到秦沐风带着胡勇刚和一队官军涌入。
秦沐风扶住泣不成声的杜婉芷,胡仙仙望向程浩风,程浩风朝外飞奔。胡仙仙反应过来,程浩风是要追击鄂日浑,也随他奔出。
洞外一处黑色岩石之上,程浩风已和鄂日浑打起来。鄂日浑双刀乱舞,瞎眼的半边脸上淌着两行血泪。程浩风横劈斜刺,从容进击。
程浩风淡蓝色的道袍已经破烂不堪,袍上还满是血污,可在胡仙仙眼中任何的华服贵公子都不如他潇洒俊朗。
鄂日浑很快落败,他狂吼:“你怎么可能被封禁功力后还这么强?老天不公!”??吼声中他化出本体,坠向岩下的无底深渊。
程浩风左手捏为剑指往胸前一竖,慧心玉剑悠然旋飞回他右手中,他淡淡一笑:“不变得更强大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不能懂得更多更新的法术,我岂不是白来人间一遭?”
胡仙仙恍惚觉得此刻的他正傲然立于云端之上,笑看红尘滚滚。她为了掩饰自己有些花痴的眼神就趴到岩石边上,难以置信的看着鄂日浑四爪乱蹬,越坠越深。
可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鄂日浑的身体坠得将要看不清时,又忽然变为人身,缓缓向上飞升。
胡仙仙急忙退后,焦急的看向程浩风。程浩风将慧心玉剑交回胡仙仙手中,手指向西北方向。
胡仙仙朝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云中一队人越来越近。这些人为首的是四个白衣女童,都骑在一种似雕又似鹤的鸟类身上,女童们个个生得粉妆玉琢,十分娇嫩。
她们其后是四个踏剑而飞的白衣少年,个个都是丰神俊朗。
队伍正中间有一座莲台,莲台上罩有浅紫色纱帐,看不清里面坐的是什么人。莲台之后还有约十人跟随,都是或骑鸟或踏剑。
胡仙仙问:“他们是神仙还是菩萨?这么华美,这么气派,比你和马鸣风出场的时候隆重多了。”
程浩风斜瞄她一眼:“我说他们是妖,你会信吗?鄂日浑就是他们救上来的。”
胡仙仙圆张了嘴:“妖?”又转头去看岩石临渊之处,鄂日浑已经按着胸口站在那里。
等胡仙仙再回过头来,那队人已落地停于他们前面。两个站在最前面的女童齐声呼喝:“圣德天妃,圣明贤良,功德浩溥。一切人等,见驾下跪。”
程浩风傲然一笑,胡仙仙朝女童吐吐舌头。
鄂日浑规规矩矩地跪下说:“弟子恭迎圣德天妃,段师叔。”
女童严厉的斥责程浩风和胡仙仙,“你们还不快跪?邈视天妃仙威将受挖眼断腿之刑,你们不怕?”
胡仙仙挤挤眼睛,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怎么要这么凶?是不是怪姐姐没带糖给你们吃?”
“哼,找死!”两个小女童手中所持皆是短短的双叉,一起向胡仙仙攻来。
胡仙仙御剑飞身避过攻击,向莲台掠去。那两个小女童慌忙奔向莲台,其他人也都向莲台聚拢。
就在胡仙仙要撩开纱帐冲入之时,她觉得一阵气浪涌来,胡仙仙被弹飞十步开外,跌落于地。
那些女童和少年一齐去打胡仙仙,她只得蜷起身体抱住头。程浩风双手左右开弓撂开几个人,护到胡仙仙前面。
就在他们疲于应付这些人的刀剑相加之时,一声清亮的语音传来:“不得对程大仙和胡玉女无礼,快退下。”
那些人立即收手,很快又排好队形。程浩风和胡仙仙抖抖身上的灰土,向莲台看去。纱帐已开,一个白衣美貌道姑捏着清心指诀端坐莲台之上。
这位道姑容貌清丽无双,神情安闲恬淡,一袭白衣似纱非纱如轻云袅绕于她身上。衣服的领口袖边绣着淡紫色的莲花,她的发簪簪头也是一朵玉制的淡紫莲花。
胡仙仙看向程浩风,疑惑道:“她会是妖?她若是妖,我更像个妖怪。”
程浩风有些愠怒地答道:“你能不能不要只看表面?你忘了吗?她是段梦柔,臧玄蛟的义妹段梦柔。”
段梦柔微微一笑:“程大仙说得不错,我乃是白鳝修成人形,的确可以说是妖。但我三百年前已渡劫化龙,如今我乃东海龙王的义女,又是人间帝王御封的‘圣德天妃’,也可以说不是妖。是妖,非妖?胡玉女,你觉得我是什么?”
胡仙仙捂一下脸,然后很严肃地说:“我很想笑,真的很想笑,但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还是忍住了笑。唉,你是什么跟我都没关系。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胡玉女?”
胡仙仙抿一下嘴唇,再咬着牙说:“你叫我胡仙仙或者胡大姐,就算是叫我老胡大婶都可以。”
段梦柔的侍从们都听得满脸怒气,她本人仍是浅笑着。待胡仙仙说完,她很诚恳地说:“完全可以。只是你年岁比我小,论辈份又算我师侄,我就直呼你仙仙,可还合适?”
胡仙仙真没想到自己的冷嘲热讽对段梦柔全然不起作用,而段梦柔说话时,那语气真的很诚恳。
第六十三章 遮天巨伞
胡仙仙倒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结巴着说:“可以……嘻嘻,我,我的那些街坊邻居上了点年纪的都这么叫我。那,那个鄂日浑,包藏祸心,你可不能留他狗命。”
段梦柔看一眼鄂日浑,“他虽对你们无礼,还罪不致死。”
她又笑对程浩风说:“程大仙,耽搁这几天时间,可无法从容的往京城赶去了。你们就随我立即上京,如何?后天就是举行祈福法会的日子,耽误了办法会的正事,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当不起。”
程浩风冷冷说,“段师叔对我直呼姓名就可以,这大仙之称,实在让人别扭。”
段梦柔见程浩风默许她的提议,也不计较他言语冷淡,令侍从引出两只似鹤似雕的鸟,让胡仙仙和程浩风骑上去。
胡仙仙看着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鸟,心里直发怵。她对程浩风说:“你答应她骑这种怪鸟去京城?我刚和我爹重逢,还没安顿好他。我们还没和秦真人,岑真人,乔元君还有党公公,胡将军他们商议。”
程浩风早已跨上鸟背,“段师叔能对我们如此礼敬,是无上荣光,你不要推辞。”
胡仙仙知道段梦柔是对他们有所图谋,才一再相让,惹恼了她,他们不仅是法术不如她,要落败;皇上那样尊崇她,还会引得朝廷追捕牵连亲友。
胡仙仙又实在不想就这么被胁迫去京城,无计可施的她用脚蹭着地面,耗时间。
程浩风见一直淡淡笑着的段梦柔渐渐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催促胡仙仙说:“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你可知这种神鸟许多人见也没见过,段师叔让我们骑乘,是多大的礼遇?”
胡仙仙问程浩风,“我就没见过这种鸟,你倒说说这是什么鸟?”
程浩风说,“你可知道西王母的青鸟?这种神鸟是青鸟和红鸾的后代,名叫紫鹊。”
胡仙仙细看这鸟,果然是以深紫色的羽毛为多。心想这紫鹊既然有这样神异的身世,应该很通人性,想来不至于会把自己从空中摔下。她一纵上了鸟背,不想这紫鹊不待她坐稳,就一飞冲天,吓得她低下头紧紧抱住鸟脖子。
胡仙仙的狼狈样子,惹得那些飘逸斜坐着的女童哂笑不已。胡仙仙也很想端坐起来,可她所骑的这只紫鹊似乎不愿让她骑,故意上下俯冲的乱飞,使她无法安坐。
好在很快就到了京城郊外,他们在一处草地上停落。不远处是一所道观,这道观规模宏大,从花间竹丛中可见殿宇重重。
胡仙仙和程浩风随段梦柔一行人向那道观走去,他们都是步行。段梦柔的莲台由在云上飘行,变为由四人抬着。
不多时,到得道观大门前,只见门匾上写着“紫霄宫”,?段梦柔从莲台上缓缓走下,“浩风,仙仙,请随我入宫休息,待秦大仙他们到来后,我们就去觐见皇上。”
步入大门,往道观主殿的台阶皆是汉白玉所砌,两旁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胡仙仙暗想:神仙福地定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在偏殿客房歇息了两个时辰后,段梦柔已派人接来秦沐风,杜婉芷,乔楚诗,岑载道。胡大仓和泥蛋另有人将他们送往紫霄宫后院,而胡勇刚和党本安直接送进宫,让他们交差去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身后,段梦柔让人将杜婉芷送到她二姐杜婉兰家中,又让其余五人都沐浴更衣后再带他们进宫面圣。
段梦柔给他们准备的衣服,程浩风他们几个男子为一式深紫色的道袍,胡仙仙与乔楚诗为一式青蓝色的道袍。
穿着这清素淡逸的道袍,挽着简洁规整的道髻,随段梦柔他们走在庄重肃穆的宫中正殿广场上,胡仙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几分清贵傲然的神仙样子。
在御书房外的偏厅,他们见到皇帝。皇帝不到三十,并且相貌俊美。只是这青年天子的脸色有些发青,和他们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显出倦怠神情。
段梦柔见他那样子,就关切地问,“皇上的龙体还未复原么?”
皇上低声说,“唉,总是好两天又开始不舒服。段天妃,你快去与他们准备法会的事,朕若能身体康复,定会重赏各位。”
段梦柔说,“贫道此番入宫,正是要和皇上商议法会的具体事宜,所需人员都已带来,请皇上质询。”
皇上抬起全无神彩的眼睛把胡仙仙他们扫了一眼,“嗯,不必询问了,段天妃选的人定然都好。所需法台,法器等物的清单,你也不必给朕过目,你和陆阁老商议就是。”
段梦柔答道,“贫道告退,这就去找陆阁老,请皇上多保重龙体。”
段梦柔行礼后退出偏厅,胡仙仙他们也行礼告退。
他们随段梦柔到得内阁,却被告知陆阁老已回府。段梦柔即刻前往陆府,他们也跟随而去。
在路上,胡仙仙看着段梦柔的背影对乔楚诗说,“段天妃怎么这么急的赶路,这个陆阁老是谁?简直比皇上的派头还大。”
乔楚诗瞥一眼前方的段梦柔,小声说,“满朝文武谁敢不敬重段天妃?陆阁老为皇上担了很多国家大事,是段天妃自己很敬佩他对君对国的忠诚,才让他三分,处处迁就他。”
胡仙仙觉得乔楚诗言不由衷,但她能想到乔楚诗是在提醒不要议论段梦柔与陆焕邦的事,也就不再多言。
到得陆府,等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见到了陆阁老,陆焕邦。
陆焕邦在门外就向段梦柔拱手,“不知段天妃在此久候,请恕罪。唉,我因有要事和人商量,吩咐下人们不许来打扰。没想到他们那么死脑筋,连段天妃光临寒舍也不来通报。”
段梦柔一笑,笑容有些冷,“陆阁老日理万机,你忙的是国家大事,我这点琐碎小事可不能先占了陆阁老的金贵时间。”
就在他们客气又虚伪的寒喧之时,胡仙仙闻到陆焕邦身上浓烈的酒气。一些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陆阁老是在酒桌上谈要事?”
陆焕邦一愕,“这位小仙女是……”
段梦柔低眉轻声说:“她是皇上新封的玉女,不懂人情世故,陆阁老不要责怪。”
陆焕邦挺谦恭的对胡仙仙说,“小仙女有所不知,很多事得在酒桌子才商议得好。陆某也不喜欢这些应酬,可要想把事办好,不应酬是不行的。”
胡仙仙竟没理会他,她全神贯注的在看着厅外长廊上走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她觉得很面熟。待他们隔得近了,她想起那个人是蒯殿聪。
胡仙仙怒气冲冲的对陆焕邦说,“你应酬的人就是他们?那个人是数罪在身的逃犯蒯殿聪,你不知道吗?”
陆焕邦也看向厅外,谦恭的神色中鄙夷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小仙女说的是我世交之子,我这蒯贤侄是被人蒙骗才做了些错事。但做了错事可以改嘛,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胡仙仙的声音都气得尖利起来,“他只是做了错事,还知错就改?呵呵,难怪那些人那么猖狂,原来背后有遮天巨伞。”
第六十四章 豪门奢宴
陆焕邦不怒反笑:“哈哈,下大雨的时候你不想躲到伞底下?”
段梦柔轻拉一下胡仙仙,语气嗔怪道:“你且坐着喝茶,别耽误我与陆阁老谈正事。”
胡仙仙气乎乎的坐到角落里,听段梦柔和陆焕邦不咸不淡的扯些闲话。不久后,段梦柔就告辞。
陆焕邦似笑非笑地邀请着:“段天妃,法会所需各类器物耗资不低,今年国库并不充盈。今夜蒯大老爷邀我赴宴,他早有结交段天妃之意,不知段天妃可愿赏光?”
段梦柔望了一眼已待在门外的蒯殿聪,想着要让陆焕邦从国库拨款是不可能的,要直接去求人也不好,半推半拒着:“蒯八公子是来邀请陆阁老的,贫道去赴宴只怕不妥。”
蒯殿聪笑着进门,向段梦柔一跪,热情说道:“段天妃,你可是我的师姑奶奶,我就是想请你也不敢自己冒然求见啊。是我师父说你会到陆阁老府上,我特意早些来等着的。”
段梦柔满意地颔首轻笑:“原来你就是鄂师侄收的记名弟子,贫道今晚就去你府上叨扰了。”
蒯殿聪喜滋滋答应:“徒孙儿这就回去迎候师姑奶奶的大驾光临。”他又以挑衅的目光看向胡仙仙说:“我父亲一向敬重道门中人,这次的法会所需他定会鼎力支持。”
胡仙仙扭开头,冷哼一声,却听蒯殿聪接着说:“还请师姑奶奶带各位道长都一同赴宴,徒孙儿与他们本是旧友。”
胡仙仙不明白蒯殿聪此举的用意,看向其他人。岑载道和乔楚诗都一脸诧异表情;程浩风面无表情;而和蒯殿聪纠缠恩怨最多的秦沐风竟然笑说:“能得蒯八少爷邀请,我等不胜荣幸。”
秦沐风既已表态,其他人也不好再反驳。胡仙仙心想:去就去,他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害我们?去了也好见识一下这首富之家的奢靡华贵。
到得酉时,胡仙仙一行人到得城中蒯府。这蒯府虽在城中,却有一座大花园。园中花木繁盛不亚于慎郡王府,而来往的达官贵人比王府多得多。相较之下,不单王府显得有些冷清,就是皇宫之中也是庄重有余繁华不足。
胡仙仙和程浩风、秦沐风、岑载道、乔楚诗、胡勇刚、党本安这七个因法会之事相识的人被安排坐于一桌,落座于园中樱霏轩中。段梦柔另与些王妃,公侯女眷坐于绮兰亭中。
樱霏轩中另有两桌人,看衣着言谈都是富贵之人,蒯府的少爷们都频频来与他们打招呼。但胡仙仙他们这桌人却没有蒯府的人来招呼,都闷闷的喝茶。
不一会儿,有人用极夸张的尖嗓子喊起来:“党公公,你怎的到这儿躲清闲来了?是怕我灌你的酒?”
胡仙仙看那人的样子也应该是个太监,党本安笑说:“哪能?你喝得过我吗?李公公,我这是要陪几位法师。”
李公公捂嘴而笑:“法师们又不饮酒,哪用你陪?走了,我们那桌正好还有个空位。”
党本安忸怩的看向胡仙仙他们,程浩风一抬手,“党公公请自便。”
党本安和李公公说笑着走开,不一会儿又有位衣饰华美的妇人在仆从陪侍下来对乔楚诗说:“妹子,怎么到了京城,也不回家看看?要不是在这儿看见你,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走,随我到那边去坐,散席后再同我回家去。”
乔楚诗起身推辞:“嫂子,我这次回京是有要事在身,等事情办完就回家。你快去落座,我要陪道友,就不过去了。”
乔夫人有些生气,很快地说出一串儿话:”出家就不认亲人了?你要不随我过去,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当嫂子的。你呀,再忙也得同我回去一趟。要不然,你哥哥还以为没了爹娘之后,我这个当嫂子的就不让你进家门。”
乔楚诗十分为难,“嫂子,就快开席了,我再换座位像什么话?”
胡仙仙不想让她为难,就轻推乔楚诗:“乔元君,去吧。你嫂子这么久没见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们来赴宴,不过是应个景,不用陪。”
乔楚诗无奈地随乔夫人走了,这本该坐八个人的大方桌就只剩五个人。和其他坐得满满当当相互亲热寒暄的座席相比,这桌人显得备受冷落。
好在菜很快端上来,胡仙仙埋头胡吃海喝,也不去理其他人看他们的异样眼光。
胡仙仙吃到一样菜,只觉得此菜软嫩香滑,十分可口,并且就算是做过不少酒菜的她也对这菜叫不出名字。
她问桌上的其他人,胡勇刚告诉??她:“这是蜜汁煨熊掌。”
“熊掌?”胡仙仙看着有些透明的薄片,“这就是熊掌?我还以为熊掌是和猪肘子一样有很多肉呢,怎么这样嫩?”
听了她的话,邻座的人都轻声哂笑。
胡仙仙不理睬那些讥笑她的人,她对侍立于旁的丫鬟说:“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找张油纸来,我想包点菜回去。”
丫鬟答应着去拿油纸,其他人笑的声音更响。那笑声里的轻视嘲讽之意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连带丫鬟仆妇们看他们这桌儿人的眼神都有点鄙夷。
胡勇刚嗔怒地对胡仙仙说:“胡姑娘,你不要这么……这么……”
胡仙仙毫不在意地笑答:“胡将军让我不要这么没见识?我就是这样子,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这么多菜也吃不完,我带些回去给我爹和泥蛋儿吃。他们受的苦够多了,这两天在紫霄宫又都吃些青菜豆腐,我让他们也尝尝这些山珍海味。”
那些人的嘲笑声消失了,胡勇刚被她说得满脸羞惭:“你能想着爹,真是有孝心啊。我……我爹……”
胡仙仙一边接过油纸拣选些菜包进去,一边对胡勇刚说:“你别难过,你爹虽说不在了,可他见你越来越有出息,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
胡勇刚叹一声,想说什么,可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蒯殿聪举杯走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着:“各位老友,尽情享用,不要客气。来,干杯。”
胡仙仙他们都只得勉强与他碰杯,蒯殿聪喝完酒后,又笑对胡仙仙说:“听说胡仙子的厨艺十分了得,也不知我家厨师的烹饪技艺与胡仙子相比如何?不知何时能有幸尝到胡仙子做的菜啊?”
他一说完,旁边的人就议论纷纷:“原来是个厨娘啊,不知怎么成了蒯大老爷的座上宾?”
蒯殿聪得意地看着脸色愠怒的胡仙仙,又笑对程浩风说:“程道长的戏法儿也是盛名在外啊,我可真想见识一下那变幻莫测的戏法儿。”
程浩风起身走到轩外,胡仙仙以为他要拂袖而去,也准备起身出去。可他站在轩外却是高声对众宾客说:“如若诸位贵宾不嫌弃,程浩风今日就献丑表演个小节目。”
那些客人都哄笑着叫他快演,程浩风向四周施礼,真的要表演。胡仙仙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呆风风真把自己当成变戏法儿的了?他不懂蒯殿聪是在故意刁难他,要我们出糗吗?
第六十五章 借机暗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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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风从容的令人端来一张大桌,又让人在桌上摆了张小几,他在小几上放置一盘牛肉。
摆放好后,他对众人说:“你们想看猫是怎么抓老鼠的吗?”
有人说想看,有人却说这不稀奇没看头。
程浩风神叨叨地问:“猫抓老鼠常见,不稀奇。可你们见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吃,被猫盯上都不逃跑的老鼠吗?”
在程浩风说话之时,果然有一只灰黑色的老鼠窜到桌上又爬上小几,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快朵颐。
人群中有人惊叹,有人疑惑地问这老鼠是不是家养的,怎么一点也不怕人?
程浩风向那些提出疑问的人笑言:“蒯大老爷的府上会养老鼠?你们不知道,这是只贪吃的呆老鼠。它只知道吃,不知道惧怕。”
不少人都笑起来,胡仙仙笑得最欢畅。她本不懂这程浩风是呆傻了,还是演戏法上瘾了,或是想讨好蒯大老爷?一听这话就明白,程浩风是在借机讽刺蒯家人。
程浩风说完话后,又引来一只猫。猫”喵喵”的叫着,只是围着老鼠打转,并不上去扑咬,众人都说这只又懒又笨的猫。
程浩风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都错了,这只猫不懒也不笨,它是在等老鼠吃完,自己好去拣些残渣来吃。”
众人哄笑,都说哪有这种可能?猫怎么会拣老鼠的剩饭吃?
可老鼠吃了一会儿,慢悠悠的爬下来,猫真的去吃剩下的牛肉。
众人都傻眼了,程浩风似在赞赏又似在惋惜地说:“这猫可不笨,它嫌抓老鼠麻烦又还不一定能抓到,就和老鼠商量好了偷主人的食物出来分享。老鼠给了猫贿赂,自然可以大摇大摆的来吃。”
程浩风看看猫,又看看正和蒯大老爷聊得正欢的陆焕邦,慢条斯理讲着:“当然啦,猫是肯定不满意只吃剩下的东西。这只猫已经对老鼠起了杀心,它想除去老鼠,还想赶走自己的主人,这是只想独霸一切的野猫。”
众人大笑,坐在正厅主位的陆焕邦和蒯森雄也在笑,但他们的脸很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浩风在猫头上点了几下,猫即刻凶狠的向老鼠扑去,程浩风以纱罩罩住老鼠,猫还在对纱罩乱挠乱抓。
程浩风又拍拍猫的头:“小畜牲,这可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去!”他向外一指,猫飞快的沿着房柱爬上房顶,踩着琉璃瓦瞬间消失。
胡仙仙使劲儿鼓掌,环视众人一圈,挑动着众人的好奇心:“好神奇,这猫从哪儿的?一忽儿就不见踪影,是上哪去了?”
众人都跟着鼓掌,被她说得也满腹疑问。
程浩风故弄玄虚地言道:“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猜猜这老鼠怎么样了,只要有一个人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们。”
客人们有的说那老鼠定是已不见了;??有的说一只老鼠变成了好几只老鼠;还有人说那老鼠吃得太多把自己给胀死了。
程浩风拎着纱罩,缓缓揭开,里面没有老鼠——但有一只面塑的老鼠仰面躺着,怀里还抱着个已剥壳的鸡蛋。
胡仙仙跑近去看:“是面捏的老鼠?刚才是我们都眼花了?”
程浩风向四周一稽首:“对不住了,各位贵宾。没人猜对,恕我不能告知谜底。”
程浩风回到座位上,蒯殿聪歪着嘴走到他身边:“程大仙果然是大仙啊,再给我们耍个把戏如何?”
程浩风瞟他一眼,没说什么。胡仙仙气得双眉竖起来:“你到底是请我们来吃饭的还是请我们来卖艺的?你蒯家是不是抠门儿抠得请杂耍班子的钱都不肯出?”
蒯殿聪一时语塞,本想贬低程浩风他们,将他们在众人面前羞辱一番好出一口胸中恶气的。没想到在他们这儿没讨着便宜不说,还惹得众宾客都认为他蒯家不懂礼数,为难客人。
这时,段梦柔从绮兰亭中走出打圆场:“蒯八公子,想看壮美奇景吗?这宴会之上不是展示法术的所在,贫道请你亲赴法会,定让你看到一生难忘的场面。”
蒯殿聪不敢驳段梦柔的面子,也正想找个台阶儿下好保住面子,他含笑答应。
法朝德元六年,四月初十,祈福法会正式举行。
紫霄宫外人山人海,但他们都是看热闹的百姓。紫霄宫内搭的高台之上,专为达官贵人设有座席。皇上龙体不适没有前来,正中的龙椅空着,但主法台还是正对龙椅的方向。
段梦柔今日身着深紫色道袍,前襟绣着阴阳图案,背后绣着八卦图案,宽大的袍袖之上左右相对绣着银白双龙。她在主法台上先点香敬天地,再踏禹步,画符篆,通禀神灵。
官员百姓们并不懂段梦柔在做什么,只觉得她举动飘逸潇洒,在这幡旗招摇,香烟缭绕的背景映衬下很好看。
胡仙仙他们今日身着淡紫色法衣,各踞一个莲台打坐,绕着主法台一溜儿围成半圆形。主法台上的段梦柔忙活不停,他们只需端坐,坐得胡仙仙直想打瞌睡。
胡仙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总之,她迷迷糊糊中,这法会就已完成。
回到客房之后,胡仙仙陪父亲和泥蛋说了会儿话就准备去睡。这时却传来圣旨,让他们入宫领赏,待他们领了两大车的金银珠宝回紫霄宫时,已到第二天卯时。
段梦柔到胡仙仙房中看她点数皇上赏的东西,胡仙仙拿起一盒胭脂递过去:“段天妃,这盒胭脂送你,我用不上。你常常要入宫见皇上,总得打扮一下,才不算失礼。”
段梦柔故作嗔怒表情,“我要是不搽脂抹粉就没法见人?”
胡仙仙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打扮了也没人看。”
段梦柔轻笑:“你不打扮给程浩风看?”
胡仙仙的脸红了:“什么?我天天见他,打扮个什么?再说了,不论我是美赛西施还是丑比嫫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段梦柔敛起笑容,颇有几分伤感地说:“对于男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的志向。对于女人,不论是不是他所心爱的那一个,都不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所以呢,我们能修行,是比大多数的女人幸运了,至少不会让自己一生只因男人而欢喜悲伤。”
胡仙仙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段梦柔又去看其他人。胡仙仙见她走后,自言自语地说:“修行能修心吗?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暴戾嗜血,是因为修行还是因为被慧心玉剑反噬?”
“都不是,只是你自己突然拥有了强大力量,而又没有和这种力量匹配的远大目标,导致你茫然烦躁。”
这个浑厚的声音,把胡仙仙惊了一跳,四处看时却没见到人。
那个声音说:“不用找了,我有秘事要交待你。我不会显形,可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胡仙仙皱皱眉,试探着问:“你?你是白回风的二师兄龙啸风?”
“是的,我前来告知你,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不是努力修炼,早日重登仙位吗?”
“那是你自己个人的目标,而不是你该完成的使命。你的使命是阻止黑龙重生,找回祖师混沌元灵所化的法器,去云华观重设镇龙囚玄阵。”
第六十六章 仙家渊源
胡仙仙咧咧嘴:“你说我?这样的使命交给程浩风吧,我做不来。”
龙啸风的声音顿了一下才传出来,语气有些无奈:“有些事,是天意。”
不待胡仙仙明白这句无头无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又用很中规中矩的语气说:”你应该已经清楚了仙家的等级划分,你说说他们的修为、职事,各是怎样。”
胡仙仙凭着白回风的记忆回答道:“最低阶仙位是紫气福地清福仙,他们不能保留肉身,只是在肉身亡故后让元神前往紫气福地享清静闲散之福。他们不参与一切仙界,人间的事务,也无法扶助后辈,就连与人间后辈联系,都只能在每年的三月三仙会之期托梦给徒弟或子孙。琼莲宫的祖师,蔡莲君元君就是紫气福地清福仙。”
龙啸风的赞叹了一声:“说得不错,蔡师妹正是紫气福地清福仙。而大师兄、四师妹是地仙,你说是当地仙好呢还是清福仙好?”
胡仙仙答道:“当然是当地仙好,不仅品阶要高一级,而且可以辖属人间一地,属地内的凡人妖怪都归地仙管。人身修成地仙虽是大多数不能保有肉身,但也不是没有保留肉身的,凌若风不就是以肉身成为凌山地仙吗?她已是当地百姓极为尊崇的雪山神女。”
龙啸风的笑声传来:“你说得对,但也不对。紫气福地清福仙只要不犯忤逆的大错就可以与天地同存。此方天地不灭,紫气福地不灭,清福仙就可以永享清福。地仙却不同,地仙的职位需年年向天庭述职,稍有不慎便会被责罚,甚至被虢夺职位,重入轮回。”
胡仙仙长“哦”一声:“难怪马鸣风行事那么战战兢兢的样子,不怪他不豪迈洒脱,是当地仙的规矩太多啊。我的前世似乎是天仙位,我印象中凌若风很嫉妒我得了天仙位,当天仙很好吗?”
“嗯,算是修行人梦寐以求的仙位。因为更高阶的永寿金身仙,不灭金仙,已经是上万年无人证得的高阶仙位。无幻金仙,只有天帝与四位帝君和天后才得证。混沌无名本元仙,更是只有祖师一人为此仙位。”
“所以呢,就只有天仙位是修行者有希望证得的能在天庭任职的仙位?”胡仙仙还是不太明白,“当天仙也不咋的,白回风是侍御司.司宴仙女,说白了就是天帝天后的专用厨娘。当厨娘有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
龙啸风又在笑,笑得很大声:“天帝的专用厨娘可不用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煎炸蒸煮,是要择选天地之间有灵气的生物供天帝天后服用,并且筹办天帝宴请各路仙家的宴会。你此生善长烹饪,可能正因你曾当过司宴仙女。”
胡仙仙摸着鼻子一笑:“因为我自己就很好吃还差不多。”
说罢,又正色问道:”师父也是天仙位,为什么他可以当经箓司的总撰?”
龙啸风答道:“这也就是修行者想修成天仙的另一个理由啦,天仙位不仅靠修为证得,还会因为不同的功德,不同的资历得到不同的职位。仙阶品级都是天仙,职位却有高有低,让修行者有了继续往上升的动力。不像清福仙那般,全都一样,终日都是悠游无事。”
胡仙仙点点头,又问:“原来如此。秦沐风这样的散仙又该怎么算品级呢?”
龙啸风沉吟着:“散仙啊?散仙呢,散仙不是一种仙家品级。这是对那些有修为却又不受任何教派辖管的修行者的统称。”
胡仙仙听得有些不太明白,他又详细解释:”他们当中有默默苦修的异类,有无门无派的人类,有的法力高强到可媲美不灭金仙,也有的苦修一生都只有低微法术。他们有的淡泊名利,比天庭众仙的心地还纯真善良。也有的,是一心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不受天庭辖制,功名攀比心很重。还有的,更是妄图改变天地秩序,为帝为尊,走火入魔而不自知。”
胡仙仙轻声问:“黑龙臧玄蛟就是妄图改变天地秩序?他是因此被关押于云华观后山的镇龙囚玄阵中?而我要阻止他重生,还要重起镇龙囚玄阵将他的残魂镇压在那里?”
龙啸风一字一顿地说:“正是。此事必须你来做的原因是,你当年为制伏黑龙,用禁术使锁心玉瓶碎裂。你可知锁心玉瓶来历?”
“锁心玉瓶是师父赠予白回风的随身法器。”
龙啸风告诉她:“我们的随身法器上都有祖师的混沌力。锁心玉瓶一碎,虽说暂时的制住了黑龙,却让他有了永远存留意识的混沌力。只要时机得当,他就会重生,只能镇压无法消灭。”
胡仙仙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啊?那白回风岂不是反倒帮了黑龙?这黑龙不是比祖师还厉害,祖师要一万年才能凝一次形,收徒授艺。他只要时机得当就能重生?”
龙啸风语气有些嗔怪地道:“你轻声些,莫要大惊小怪的,失了道门气度。黑龙当然是远远不及祖师的,祖师一万年凝一次形并不是他一万年才能重生一次,他一直都在这天地之间,只是要一万年才能给世人学到无上道术的机遇。黑龙在重生之前却是只能留有残存的意识,就算重生,也只能借助他人的**,他本身的龙体已被毁灭。”
毕竟黑龙还没重生呢,胡仙仙长嘘一口气:“那当今世上到底有哪些法器留有祖师的混沌力呢?”
龙啸风答道:“以往的千万年间那些留有混沌力的法器早已重归混沌。这个一万年之中,祖师收了三位弟子,这三位弟子传给徒弟和亲友的法器中皆有混沌力。”
胡仙仙细细地想了想,才说:“马鸣风的镇煞令,你的瞒天皋,程浩风的慧心玉剑,凌若风的红雪拂尘,列御风的一元浑真簪,秦沐风的紫星芷梦箫都有混沌力?”
龙啸风认可之后,胡仙仙问道:”可是,秦沐风的紫星芷梦箫不是用竹子精的本体竹枝做的吗?是杜婉芷的前世林芷君送给他的呀。”
龙啸风叹道:“六师弟的箫本是玄铁箫,他与林师妹为表二人同心,而把各自的法器都改制了,当年为此事二人差点被各自师父逐出师门。虽说在我们求情之下,他们得以留在师门,却被迫分开,发下誓言永不再见。不过,箫的外形和名称虽然变化,内中的混沌力却是保留着的。”
胡仙仙感慨着:“想不到婉芷和秦沐风经过了那么多波折,还好今生可以美满的在一起。不知道当年林芷君用的什么法器?”
龙啸风一声冷笑:“六师弟和林师妹的今生只怕也难美满。唉,不多泄露天机,且说正事。”
龙啸风又平静讲起来:”祖师的大弟子是我们师父,二弟子是黑龙臧玄蛟,三弟子名讳洛玄心。洛师叔收有三个弟子,首徒蔡莲君蔡师妹得紫芝莲灯;次徒林芷君林师妹得寒月琴,改为寒月芷梦琴;第三徒沈竹君沈师妹得若虚凝露。”
胡仙仙对其他的字句都是顺耳听过去,并不在意,听得沈竹君这名字时却浑身一震:“沈竹君?本体是紫星竹的沈竹君?我以前听过她名字,一直没发觉有什么奇异。今天倒想起来,沈廷扬的女儿也叫沈竹君。”
第六十七章 往后安排
龙啸风低声的嘀咕了句什么话,胡仙仙没听清楚,追问道:“你是在说什么紫微星?我问的是沈竹君的事。”
龙啸风轻咳一声,继续说:“你先别管这些事,以后自然会清楚。你该记住的是,黑龙将融入混沌力的法器交给了他的义弟义妹。墨金冕的雾隐无隙网,段梦柔的念力玉如意,冷秋朗的风流金波鉴。”
“嗯,我记住了。要把这些事告诉程浩风和秦沐风么?我以后怎么安排呢?”
龙啸风的声音激动起来,“你是要气死我和师父?要让他们知道,我何必这样来告诉你?你呀,回陵州后就和程浩风一起去云华观隐居修行。”
胡仙仙听得如此安排,心中有几分不乐意,“我才找到我爹呢,不想又一家人分散。”可她没听到任何回应,她又高喊几句,还是没有人回应。
胡仙仙揉揉自己的耳朵,疑惑是自己耳鸣出现幻听啦?还是龙啸风真来交待过那些事?又很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瞒着程浩风和秦沐风?
”唔,还是先收拾好这些东西早点回陵州。”就在她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有人猛地推开房门。
胡仙仙见一个女子火急火燎的闯进屋,在房间里东翻西找。胡仙仙拦住她问:“喂,姑娘,你干什么?”
那个女子转过头,眼中满是焦灼,“他去哪儿啦?你快告诉我。”
“什么?”胡仙仙被问懵了。
“龙啸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闻到了他的味道。”
胡仙仙细看那女子,不正是叶冠英的妹妹叶赛英?叶赛英的脸色微红,睫毛轻颤着。
胡仙仙见她这样子,更是疑惑:“你能听到龙啸风的声音?你还能闻到他的气味?”
叶赛英没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向胡仙仙恳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胡仙仙哭笑不得,“我也没见着他啊,他是神仙,真正的神仙,能让我想见就见?”
她们两个说着这些的时候,门外已来了一群人,叶冠英摇着折扇走在最前面。
他笑得满面春风地打招呼:“仙仙,原来是你。我妹子一来就嚷着要见一位故人,早知道是你,我也赶快过来。”
叶赛英瞪她哥哥一眼:“我不是赶着来见她的,我来见龙啸风!”
胡仙仙搓搓鼻子,相当尴尬地笑着:“呵呵,我哪能让人这么惦记呢?叶三当家,嗯……叶公子……叶将军……你们什么时候来紫霄宫的?”
叶冠英知道她是一时弄不清该怎么称呼自己,就学着胡仙仙的样子搓搓鼻子说:“我们啊……嗯,胡小姐……胡老板……胡玉女,你忘了我们已接受招安成了朝廷命官吗?”
胡仙仙干笑着:“哦,哦,是,是。”
叶冠英旁边的的一个女子推他一下,又冷冷看向胡仙仙。
胡仙仙迎着这女子带几分妒忌又带几分轻蔑的目光,回看她:“这位夫人好眼熟。”
叶赛英拉一下胡仙仙,正眼都没瞧过兄长,急切说:“她是曲春娆,你忘了吗?别和这些人闲扯,快告诉我龙啸风来找你做什么。”
胡仙仙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劲儿的干笑,笑得脸都发酸了都没闹明白自己在笑什么。
秦沐风从叶冠英身后绕到胡仙仙面前,脸色略显阴沉地问:“二师兄真的找过你?”
胡仙仙觉得秦沐风的眼神有些阴鸷,她心底里一寒,本想和众人说出龙啸风告诉的离奇交待,一下子觉得要隐瞒才对。
胡仙仙招呼站在门口的程浩风,岑载道和乔楚诗,“道友们都进来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
众人都坐好,胡仙仙抿口茶说:“龙真人,或者说是白回风的二师兄,的确没来过。但他不知用什么法术让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也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别人却听不到。嗯,也不是别人全都听不到……”
胡仙仙看向叶赛英,“我不知道叶姑娘为什么会听到?”
叶赛英答道:“那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你快讲,他说了什么?”
胡仙仙眼睛一眨,有心要逗逗她:“他说有一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让他动了凡心,让我帮他给那女子传情达意。”
叶冠英“噗嗤”一笑,叶赛英红着脸掣出腰间佩剑,双眉倒竖怒斥:“我诚心诚意来求问你,你居然拿我来耍笑!你以为我是犯了花痴吗?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怎么可能这样说?”
胡仙仙轻笑着按下叶赛英的剑,继续瞎掰:“龙真人说的是关于我们师兄妹几个的事,但他真的提了一点点你的事呢。他说叶姑娘你似乎能记起些前世的事,还说你天赋很高,如若修道定有不凡成就。”
叶赛英的眼中闪过点点晶莹泪光,应该是信了这句不太离谱的谎话:“真的?他真的这样说?”
胡仙仙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之感,她只是凭叶赛英的一些表现猜测叶赛英前生与龙啸风有情感纠葛。从白回风的记忆中人物来看,她觉得叶赛英很像苦恋龙啸风而得不到回应的殷可盈。
胡仙仙见她性格刚烈,又对自己态度恶劣才想着要编个半真半假的谎话,可见叶赛英含着泪走了出去,胡仙仙想说出人家根本没提过你这真话都不忍心说了。
叶冠英要去追妹妹,曲春娆拉住他:“自从上次见过那个什么神仙之后,她不就一直这样疯疯癫癫?我们听听神仙的稀奇事儿。”
胡仙仙也不再胡扯,看向程浩风和秦沐风挺认真地说:“二师兄让我们三人重建云华观,我和程浩风还必须住到云华观修行,秦沐风和婉芷成婚后也要每年到云华观祭拜。”
秦沐风一挑眉,“云华观?自从我们几个升仙的升仙,离开的离开,云华观早已荒废,何必重建?”
胡仙仙一摊手:“我哪能明白?我连云华观现今属于哪个省哪个州管辖都不清楚。还有呢,我可不想进深山老林修行。”
程浩风凝神思索一番后说:“要重建的不是云华观而是后山的镇龙囚玄阵吧?”
胡仙仙差点儿喷血,心中叹道:程浩风啊程浩风你真是聪明啊,聪明得啥都瞒不住,可你怎么就尽让我为难呢?唉,龙啸风啊,不是我没瞒不住你交待的事,是人家太聪明。
秦沐风脸上的表情一松,和程浩风相视一笑:“这样看来还有可能,师父和二师兄是防着再出黑龙祸害之事。”
胡仙仙挤出一个笑容,又暗自猜着龙啸风想瞒的人是程浩风还是秦沐风?
她不敢再多说这话题,就说:“我不明白那么多,先带我爹回家跟娘团圆。那些事,等找到云华观再说。”
程浩风淡淡言道:“不必找,你安顿好家人之后我就带你去,我知道云华观如今的位置。”
胡仙仙的心如在冰水里泡着,程浩风你怎么就对其他人安排的事那么上心?你啥都知道,咋不知道对我想要什么呢?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回陵州。因有官兵护送,回去的行程很快。在京城郊外秦沐风接了杜婉芷和杜婉兰一路同行至皖州,让泥蛋跟他们去酒坊安身。
到陵州后,程浩风自去义庄安身。乔楚诗,岑载道继续前行。胡仙仙父女二人到鸿宾楼后,胡仙仙给胡大仓理了理衣裳,伙计们都热情的来迎接胡仙仙却不理胡大仓。
胡仙仙大声喊道:“我爹回来了,都快来给老爷请安。”伙计们这才纷纷向胡大仓问好,给他端茶递水。
三叔公慢慢的踱步出来,围着胡大仓走了一圈:“有点儿像大仓,是有点儿像……就是嘴太瘪了……”
胡大仓苦笑一声:”三叔啊……我牙都快掉光了,嘴能不瘪吗?”
三叔公凑近他的脸,细瞅瞅他:“这咋的?我的牙都还是好的呢。唉,你真是大仓?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
胡大仓和三叔公简略说了下这些年的经过,正说到如何与胡仙仙相逢的时候,胡婶由三花扶着急急走来。
胡婶胡乱的在胡大仓的脸上摸着,摸到额角的一块伤疤时,大哭起来:“大仓,真是你呀……唔唔……这是那年出城去上坟惊了马,你为了救我们母子三人,遭马甩下来摔伤的……大仓呀……”
胡婶提起这事儿,胡仙仙也忆起那年清明节出城给爷爷上坟的事。车夫驾着马车载着胡婶母子三人,胡大仓骑着马在一旁随行。当时胡仙仙还没满六岁,正和哥哥坐在母亲身旁唱着儿歌。
拉马车的马被蜜蜂蛰了,惊得乱踢狂跑,在旁边骑着另一匹马随行的胡大仓立刻从自己马上翻下来。胡大仓吊在缰绳上爬上了受惊的马,他拼尽全力勒住马,让车夫把车辕从马身上卸下来。
车辕一卸下,马车平稳下来,胡婶母子三人得救。骑在受惊的马上,胡大仓已无力控马,要不是拖着的缰绳正好绊在一根大树桩上,那马就可能窜下悬崖……
胡大仓擦着胡婶的眼泪,疑惑地在她眼前扬了扬手:“孩儿他娘,你眼睛咋的啦?你这眼睛咋看不见呀?”
胡婶哽咽得说不出话,胡仙仙对父亲说清了情况,又让大家都快进屋坐着。
一大家人又哭又笑的说着各自境况,胡仙仙在鸿宾楼摆了三天宴席,不收任何礼金礼品,就为了让街坊邻居来分享他们一家人团聚的快乐。
三天之后,胡仙仙说自己要出门修道。胡大仓和胡婶哪能同意?最后是三叔公帮着说,胡仙仙到京城途中和父亲团聚了,幸许这次入山修行能与哥哥相聚。他们二位怀着家人团圆的希望,同意了胡仙仙与程浩风出门修道。
第六十八章 往事细究
程浩风与胡仙仙掠行了半个多月,行了一万多里路,终在六月初六这天到得一处凌云耸峙的山峰之下。
胡仙仙和程浩风两人站在山下仰望了很久,他们想像着上山后会见到的情景,都显得有点不敢迈步。
这里处于崇山峻岭之中,千年以来的变化并不大,这一处处晨曦映照下的熟悉景物,让他们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胡仙仙忽然有些后悔来云华观,因为她以前虽忆起了很多关于白回风的事,但那种感觉更像是看了一出戏,看得再投入的戏也终归是戏。
来到这里后,她的心中涌动出物是人非的酸涩滋味,原来自己真的曾在戏中。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幕幕往事,但这些往事片段都只是一闪而过。她想在某一个片段中沉浸,可又留不住那些一刹那的美好。
程浩风看着霞光映衬下她秀美清婉的脸庞,他平静无波的眼眸起了一点波澜:“七师妹?”
程浩风的这声轻唤让胡仙仙的思绪回到当前,不悦地反问:“你是在喊白回风还是胡仙仙?”
程浩风的眼神重显冷淡:“这有区别吗?快些上山。到了山腰的正门广场外就不能飞掠,步行到观中得两个时辰。”
胡仙仙心里被激起傲气:“你是怕我走不动路,要你背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五官仍是秀美,但已不是给人清婉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她坚毅好强。
胡仙仙极力纵跃,她一心将程浩风甩得远远的,可程浩风一直在她身后只有三尺的距离。胡仙仙觉得灵气都快续接不上,可向后一瞟程浩风,他完全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胡仙仙知道他是在刻意的让着自己,程浩风的表现让她很疑惑。他从灵气枯竭,法力全无,到此刻的进步神速,已赶超直接拥有天仙修为的胡仙仙。难道只是因他在鄂日浑的魔窟中,突然悟出新的聚气之法?
两人闷声赶路,不久已来到入山大门的广场上。青石铺就的广场上长满蒿草,一眼望去就如茫茫草原。
当年,白回风就是在里因不能化为完全美人形而被凌若风逐出。要不是列御风的好意相助,白回风根本不能拜于晁玄同座下。
程浩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当年,我是不是不该让五师弟来给你解围?”
胡仙仙一怔:“是你让列御风带白回风去见淳和真人?”
程浩风的眼睛虚眯一下,也不知是在回忆什么还是在掩饰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勘,我也不想让四师妹误会,只好请五师弟带她见见师父。希望她能了却心愿,安然离开。”
胡仙仙心中一凉,冷笑道:“你根本没想到她会真的得到淳和真人认可,收她为关门弟子?你是不是给她机会见到你师父,就被你的四师妹误会了?”
程浩风坦然直视胡仙仙的眼睛,语气缓慢地说:“是,因这件事,四师妹以为我和白回风早有私情。她认为,我为了七师妹能常在我身边,和五师弟串通作弊才让她得以拜入师父门下。”
胡仙仙避开他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也不知为白回风叫屈还是因程浩风很在意凌若风的感受而生气。
“这个凌若风的心可真阴暗,在她心里只有她自己是光明正大得到成功,别人都是耍手段吧?”
程浩风苦笑道:“这不怪四师妹,只怪我。我说过异类修行不过是为了化为人形;我说过我绝不会被异类幻化出的虚假美貌给迷住;我说过那些和妖痴恋的人都只是贪图外表的美艳,没有神魂予授的真心……”
胡仙仙的脸色苍白,心肝疼得发颤,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自己的灵魂都像要被撕裂一般。这是她自己的心痛感,又加上了白回风的心痛感。胡仙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想捂住耳朵不听,又忍不住去听。
程浩风的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在“嘎嘎”作响,他语无伦次的说着:“我还说过世俗的婚姻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我对四师妹曾有许诺。我说我会和她成一对香洁道伴,永远相依相守不沾惹俗情淫欲的香洁道伴……”
胡仙仙目光冷冷的看着他说下去,她迫使自己冷静,让自己完全处在旁观者的位置来看待前生那些情感纠葛。
他的目光越来越黯淡,黯淡到极点时却迸发出醉人的光彩:”可我……可我终究是个俗人,我和七师妹越来越亲近……我真的想和她做一对结婚生子,然后一起慢慢老去的平凡夫妻……世人没有说错……只羡鸳鸯不羡仙……”
胡仙仙的脑中突然有灵光一闪,她想到些她以前很想不通的事。她强迫自己不要那么心痛,她对自己说,那只是白回风的情感纠葛与自己无关。当她以局外人的心态来看待此事时,发现有些真相让人心惊。
胡仙仙这灵光闪现时,她猜到了一些也许是白回风不知道的事:“你为自己对白回风生出的感情而觉得羞愧难当?你当时并不明白与凌若风的相互敬慕只是对彼此修为、学识的欣赏,不是男女相恋之情,你认为男女之情是肮脏龌龊之事?”
程浩风在蒿草丛中飞奔起来,像是在急切逃避她:“是,我是一错再错!我不敢面对七师妹,我怕辜负四师妹,我怕师父责难,我什么都怕……”
胡仙仙追上去,眼神犀利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为了解决心中烦恼就去后山拼命练剑?你的心事,稳沉木讷的马鸣风一无所知,敏感精明的黑龙臧玄蛟却全然看透!所以你受了他的蛊惑,主动放了他!”
程浩风身体一颤,猛然停下来:“你说得对……黑龙不是趁人不备逃出去,而是我纵放出去的……”
胡仙仙此刻不知该憎恨他还是该可怜他。她对他的爱慕之情减淡了几分,鄙夷之意多了几分。
“你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们都以为是白回风和黑龙早已串通,她成了潜入师门的奸细。她被囚禁在独角峰后,你为了挽回过失,向天庭立下不伏黑龙就宁愿受五雷轰顶之刑的军令状。”
程浩风又向前走去,但走得很慢,慢得像无力前行:“是,你比七师妹和四师妹更冷静睿智。我不想自己在情缘纠缠中蹉跎年华,我迫切的想要成仙飞升,我以为我当了神仙就可以免去一切烦恼。”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胡仙仙:”黑龙用激将法激我,说是若他逃脱,能把他重新降伏的人必证仙位,只是我的法术低微降伏不了他。我被激起狂傲之气,我说我必能降伏住他。”
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伤心落寞之极,胡仙仙很想靠近他,安慰他说往事已去,如今应当一起想办法尽快重建镇龙囚玄阵。
可她心里有根弦在紧绷着,她觉得应该和程浩风疏远一点才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她想,他心心念念的只是白回风,又还有个凌若风苦恋着他,自己再生出感情可就成一团乱麻了。再说,自己虽说是白回风转世,可毕竟与她不同,也未必能慰藉他的心。
这么想着,胡仙仙笑起来,大大咧咧地说:“你想放了他,又再抓回他,以此得到功劳,快速成仙?你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