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难以抚慰
幽暗的室内,一线墨绿透青的荧光忽闪,那是鬼王的腿骨法器所发灵气光波。
扎措痛呼一声,正是鬼王以法器光波紧紧绞住扎措胳膊猛拽一下。
“鬼王,你竟然敢坏我的好事?!”扎措转身弄清情况后,怒声斥问。
在他斥问出声的同时,囚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燃烧的火把瞬时照亮了屋子。
瞬间后,却听一声冷喝响起:“出去!快退出去!阿翩,你留下!”
胡仙仙听出这是程浩风的声音,她怕他看到自己此刻衣不蔽体的样子,记得竹榻上本有块儿薄毯,后来被自己扔在墙角,立刻挣扎着去抓那薄毯。
那些随同到门口的侍卫立即退到廊沿下背立站着,阿翩快步走过去扶起胡仙仙。
程浩风森冷目光扫一眼扎措,再关切地看向胡仙仙。胡仙仙迎上他的目光赶紧以眼神拒绝他靠近,惶急朝阿翩“唔唔”叫着。
正在手忙脚乱帮胡仙仙裹毯子的阿翩,才想起她嘴被塞着,连忙给她扯出布片儿。
“别、别管我……快抓住他!别杀他,我要亲手杀了他!”胡仙仙说着话又干呕两声才把话说完。
程浩风点一下头,应手化出一根黑绳就朝扎措缠去。
见此情况,鬼王手中腿骨立刻挡向黑绳,而扎措横飞而起往门外逃去。
鬼王一边招架,一边劝着程浩风:“元阴未失!你看呀,我来得及时,还元阴未失啊!程兄……程道长、程??真人,饶过他这一回……仙仙还是完璧之身,你别这么愤怒……”
“重要的不是这个!”程浩风愤愤接话,他在意的是心爱之人受伤害了,不是贞??操。
怒火攻心之下,出招虽凌厉却也凌乱,让鬼王屡屡拦住他。可虽然拦下,他那拼命的架势也让鬼王应付得很吃力。
“程兄、程兄,你冷静一点,你应该赶快去看看仙仙有没有事,那满身是血的样子你不担心她吗?”鬼王眼珠儿一转想出个支开程浩风的招儿,“你快去照顾她,我来教训那臭家伙!”
程浩风确实怕胡仙仙身体受损严重,而收拾扎措还有的是机会,就转身往屋中走去。
鬼王也真扭住愣愣怔怔被侍卫包围起来的扎措,厉声训斥起来:“你真是色??欲蒙心了吗?有没有想过图那一时快活,会带来什么后果?你给我清醒点儿,我们来青丘国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乱来!”
鬼王狠擂扎措一拳,本是做戏给别人看,可又带了几分真正怒意,扎措揉揉被打疼的胸口,搓搓脸后转头向屋内看去。
这一看正迎上胡仙仙满是冰冷杀意的目光,他脑子一激灵,连忙扯拢袍服系上腰带。
鬼王抽抽嘴角笑说:“都让那么多人看光了,这才回过神儿要遮丑?”
说话的同时,朝扎措眨眼,示意他快逃。毕竟是盟友,虽然鬼王也真想打扎措一顿,但大局为重,不能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在他们做这些之时,胡仙仙一次次的拒绝程浩风靠近,程浩风只能不知所措的呆站在门口,从来没那么茫然过的呆站着。
阿翩想给胡仙仙开了金枷上的锁,可拧来弄去没打开,胡仙仙让她退后,闭目凝神调息。
这屋门一开就是阵法已破,胡仙仙要尽快聚集灵气让自己恢复法力。她经脉已然受损,要强行在短时间内聚气,身体会承受不住。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就是想亲手杀了扎措,不想让程浩风帮着杀,只想自己杀了扎措。
灵气再一次充盈于经脉中,法力重归于体,胡仙仙眼中怨恨之意淡去,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的霸气。
“砰……啪啪啪!”金枷碎裂散落,银链也寸寸断裂!
扎措只见胡仙仙在飞震四飘的金枷银链碎片中斜飞而起,黄灿灿光芒和炫白光芒交织,素手翻飞间,慧心玉剑直向他射来。
他觉得有些懵,也有些累,竟忘了闪避,鬼王腿骨法器迅疾闪荧光拉他一把:“还不躲,你傻呀?真想死?”
这一拉,慧心玉剑刺偏了,扎措也回过神来。
胡仙仙又刺出第二剑,为了保命,他祭出掳魄旗,乌黑旗面上暗金符纹流转,挡开了飞刺来的慧心玉剑。
程浩风此时也顾不得胡仙仙说什么非得要亲自动手,右手手腕一翻御出墨冰剑,飞身直刺扎措而去。
墨冰剑寒气逼进,扎措周身已笼上薄冰,同时还有慧心玉剑逼拢,鬼王见状不妙,立刻尽催灵气帮扎措挡开了慧心玉剑!
“叮当”声响中慧心玉剑虽被挡开,墨冰剑却已将刺破扎措心口,可巧而又巧的刹那间,胡仙仙因身体耗损极大还强运灵气,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阿翩惊呼起来!
程浩风心尖突然揪痛,回身向胡仙仙飞扑过去,墨冰剑因此剑尖略歪,没有刺穿扎措心脏,而是穿透他左肋肋骨缝。
抱起浑身浴血的胡仙仙,程浩风在阿翩指引下往最近的客房而去。
扎措伤口血流如注,可他忘了疼似的望着他们背影嘶声大喊道:“你一心要我死,可我偏偏命不该绝!总有一天,我要撕碎你所有的骄傲!让你对我摇尾乞怜!”
看着墨冰剑将扎措左侧身体刺个对穿,鬼王咂咂舌,小心翼翼拔出墨冰剑,再快速给扎措伤口撒上止血药。
即便鬼王已用灵气稳住扎措筋骨,拔出剑后扎措还是惨叫连声,他已是身受重伤,还费尽所有力气说那些话,很快就气息微弱,昏迷过去。
拔出的墨冰剑在地上旋转半圈,自行飞向程浩风所在位置,那些侍卫看得目瞪口呆。鬼王朝侍卫们大声吩咐:“都愣着干什么?给我快去请太医院最好的医官!”
侍卫们这才想起扎措是青丘国的贵客,死了可不好交待,急忙找担架的找担架,禀告国丈的禀告国丈,请医官的请医官。
扎措被抬走了,鬼王发灵符告知毛日渥所出变故,让他快赶来。
而后看看地上血迹,叹息几声,往胡仙仙所在的客房而去。
“怎么样?”鬼王见程浩风坐在门侧发呆,低声问。
“不清楚……她意志坚强太过了,昏过去也要强行苏醒,如此极亏元气。”程浩风此刻实在苦恼不已,都顾不得和鬼王势力有那些明争暗斗了,显露脆弱无奈的一面,“本想渡灵气给她稳住元神,她又不许我挨近她……”
“是受刺激太大,情绪异常反应,让她静静,缓几天就好了。”鬼王宽慰着他说。
程浩风担忧地朝里屋望望,胡仙仙只许阿翩和青丘国一位女医官靠近,可她们又迟迟不出来说清到底如何。
悬着的心一直不曾放下,想近前问问,可胡仙仙见着他就嘶声吼着让他走开。
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告诉他情形如何,见鬼王在旁边也挺担忧的样子,就说道:“我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鬼王闪了闪眼睛笑说:“你是在感谢我?能让你主动道谢可不容易。对于我,是敌是友只在一念之间,因为我最需要的不是别人崇拜我、迷恋我、臣服于我,我最需要的是归属感。谁让我在刹那间有归属感,我就帮谁,那感觉一过,仍旧该如何就如何。”
“不论你如何想,欠了你的人情,我会记着还的。”程浩风诚恳道谢,“这次真的谢谢你。仙仙过于刚烈,又极其任性,如此都闹成这般,我真不敢想像再迟了一步她会怎样。”
彭清越与贵公子之事虽不是他所亲历,可也犹如亲历。那彭清越不肯受??辱,将自己裹于冰凌中让新??教主无法得逞,新??教主盛怒之下以噬魂的破天刀抽取她魂魄。
当贵公子看到心爱之人已成一具冰尸,魂魄都只剩一魂一魄时,那痛彻心扉如同灵魂撕裂的感觉,也真真切切印在了程浩风记忆中,那般的痛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鬼王做个怪相,咧嘴笑答着:“好,你记着恩也好,以后刀兵相见之时,可不许伤我性命。你们死了,只要不是魂飞魄散就还能变鬼,我本来就是鬼了,可没办法再鬼上加鬼。”
见他言行有趣,程浩风脸上浮起浅笑,神情没那么阴郁了。
片刻后,尚仁匆匆赶来,惶恐又畏惧地不停向程浩风致歉。
程浩风也不说是否谅解他,只责问他青丘国的医官怎么那般不济事,治伤治了这么久连伤情都没弄清楚。
尚仁要亲自去探望,程浩风想起胡仙仙连自己不愿意见,肯定更不愿见其他人,自忖是她对男子生出畏怯心理,就让派个小丫鬟去问问。
小丫鬟很快问了,说医官和阿翩马上就出来说伤情,让他们别急。程浩风让他们都不必等在此处,尚仁和鬼王让随从们退下,他们自己坚执等着弄清楚情况。
那青丘国的女医官出来后,说胡仙仙腰椎受撞击和硌压导致尾椎错位并有小骨裂,外伤只此处严重些,其余都是擦蹭的皮外伤。
内伤有些严重,因胡仙仙曾想爆散元神,又强运灵力,元神有损,经脉有损,并内脏都因郁怒伤了心脏和肝脏。
女医官说着又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向阿翩。
阿翩上前一步,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说:“还有一事,偏巧不巧,出事之际胡元君经??期到了。
当时她整个人都快疯了,并没有察觉。程??真人抱起她放到床上后,她才发觉,因此焦急让程?真人走开。
她再三央求我们别说出这事,可她此时血不归经,血??崩如洪,因没有正对症的灵药,医官也束手无策,再按这出血量流下去,可能性命堪忧。”
程浩风想起那些血水,眼前所见一切都是血红的,焦急地没听完就往里屋冲。
阿翩急忙拦住他,仍是用传音入密之法说:“千万别去问,也别让她知道我告诉你们了。我只是让你们赶紧去寻好的药材,才不得已说的。她此时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很偏激地把私隐小事都当成说不得的秘密,一点点不得当的话都会让她情绪崩溃。”
想给予抚慰给予不了,程浩风不由得泪湿眼眶,只是眼泪很快又被仇恨的火焰烧干——当年胡仙仙为了逼自己出手,对自己那么狠,自己都还尽力让着她。自己连根头发都舍不得伤的人,扎措竟然如此挫辱凌虐,岂能留他性命?
程浩风如离弦之箭横飞而出,鬼王惊愣一瞬,立刻反应过来,让尚仁快催毛日渥赶来,随即飞追出去。
第六百九十五章 掩藏脆弱
青丘国王宫住贵宾的一间客房外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着,医官们端汤送药进进出出,忽起一阵携雪带冰的旋风,侍卫和医官们尽皆冰冻僵立,愕然看向空中。
空中闪着墨冰剑透亮银白的寒光,寒光中氤氲着墨黑雾气,程浩风就在光雾中凌空而飞,他扫一眼僵立的众人,众人眼神都看向扎措所在的房间。
扎措正斜倚床上痴想,惊觉杀气逼近,他刚举起摄魂铃,程浩风已破窗而入,墨冰剑挑开摄魂铃,直指扎措心窝处。
剑气所携寒意让扎措身上都覆了一层薄冰,可剑尖刺破他皮肤后却始终不得再递进。
鬼王已经赶来,腿骨法器中荧光紧紧拖住程浩风的脚,让他难以再往前。
可如此是拖不住程浩风的,他催御所有灵气而出,灵气尽注于墨冰剑上,剑尖朝前猛地一送,必杀扎措!
然而,扎措心窝处突然迸射无数雪白光点,点点光华阻住墨冰剑,护住扎措。
突然之间,扎措的衣袍和血肉都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他心脏跳动,更奇异的是能看清那血色心脏中,一枚小小的锁心玉瓶碎片闪着清润柔光。
扎措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他盯着自己心窝处看了看,又惊奇而得意地看向程浩风:“这是怎么了?哈,我命不该绝!天意要保我不死!”
“天意如此,我就逆天!”程浩风轻旋身体,双腿如剪向鬼王绞扭而去。
鬼王忙收了腿骨法器荧光,回护自身。
程浩风趁着摆脱束缚,手腕轻一旋拧,将墨冰剑变招横削向扎措咽喉。
这扎措心脏处有锁心玉瓶碎片护着,就不能杀他了吗?一剑断喉,照样取他性命!
可令人意外的是,剑抵咽喉时,已有雪白光点挡来。
程浩风气怒不已,鬼王赶紧相劝,扎措自己也没想到程浩风杀不了他,摸摸心窝和咽喉处又得意洋洋笑看他们。
就在三人都以为真是上天不亡扎措时,听得空中悠悠宣佛号之声回响:“阿弥陀佛,锁心玉瓶难锁心,绝欲夺情咒绝的是谁之欲,夺的是谁之情?”
层层祥和金光荡开,屋内的杀气和戾气顿时减少很多,他三人也才明白是有高人来救扎措。
程浩风头脑略冷静一点,记起这金光是苦昙的“渡魔金光”。正在思索苦昙怎么要来救扎措,穿一身脏污破烂僧袍的苦昙,已经顶着满头蓬蓬乱发进屋。
他是乞丐形貌,却以洪钟般浑厚响亮的声音念起:“炽心、炽心,欲??火炽心,欲绝心清;焚情、焚情,情孽焚心,夺情心明。绝欲夺情,心空妙谛!”
一字字一句句不停回响,其他三人都动弹不得,并在颂经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感觉他们情绪趋于平稳,苦昙再宣佛号,而后散去法力金光,对程浩风说:“种种恩仇皆为宿世冤孽,你不能杀他。他若如此死去,锁心玉瓶再难复原,过往努力都白费了。”
“那是你们的努力白费了,与我无关!谁让你们定出那么不通人情的宿命?命运不公,就得改命!”此刻程浩风不能再杀扎措,但并不表明他就认可苦昙所说所做。
“天底下岂有绝对公平?不过是今天我胜你败,明天你强我弱,循环轮转不休而已。”苦昙低垂眼睑,高深莫测地说。
“你这么护着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程浩风责问。
“知道。”苦昙平静答着,“一般人念绝欲夺情咒仅仅能有清心寡欲的效用,要施出自己想要结果的诅咒功效,必须配合特殊密语。扎措能够下咒成功,就因我教了他密语。”
本是念颂起来令人身心清静的法咒,被扎措改成胡仙仙只能与他行阴阳和??合之事与其他人亲热就会心绞痛而死的诅咒,原来竟是苦昙教他的。
程浩风才压下的怒火又燃起来,“你怎么能授意他做那样的事?”
“我只是教他施法,但他把法咒改成诅咒后要咒谁,又咒什么事,我管不了。”苦昙耸耸肩挺无辜地说,“他能想出这么卑琐赖皮的诅咒,也可见天命难违。”
程浩风感到压抑得胸腔都快爆开,紧握墨冰剑暗忖自己以一敌三能否寻着机会杀扎措,思度之时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来得那般及时?难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程浩风觉得天庭众仙,以及诸天神佛如此明显的帮扎措,那简直就是硬定天道,那岂不也不符天道规则?
“我们当然不会做这样强行刻定天道的事,是鬼王及时告知了毛日渥此地状况,我当时正在旁边,所以知悉前因后果,赶来阻止更大的事件发生。”苦昙说后看向鬼王。
鬼王点点头说:“我与扎措都是有要事才来到青丘国,出了这样的意外当然得告知毛大师。”
程浩风咬咬下唇,颤声问出:“要是我趁你们不备,袭杀扎措,会有什么后果?”
他本来打算等苦昙离开,鬼王又没防备之时去杀扎措,这扎措有伤在身,杀之不难。
可刚才听苦昙提到与毛日渥在一起,顿觉自己忽略了更大的事情。
苦昙瞟一眼鬼王,再瞟一眼扎措,像是征询他们的意见,他们都微颔首,苦昙这才说:“你要是趁我们不备杀了扎措,后果其一,青丘国会遭到僵尸及怨魂侵扰,变成地狱一般。
其二,番邦会快速占领沙薨之城以及与之相连的所有边境地带,围困边城。
其三,毛日渥已经去求见孔雀王,扎措若死,孔雀王会杀所有云华观门人为儿子报仇。”
说完后,他面带愧色看向程浩风,程浩风冷笑一声,苦昙脸上愧意更明显。
气氛沉闷一会儿,苦昙紧锁眉头看了看扎措,又再对程浩风解释:“扎措觉醒了孔雀王血脉后,是目前孔雀王所有儿子中血脉最纯、天赋最高的一个。你应当有所了解,孔雀王虽然是个淡薄亲情的父亲,但是却只许他自己薄待孩子,不容许别人欺辱他孩子。”
有些父母就是自己怎么打骂孩子都行,但犯了错绝不容许别人加以惩戒,而且还绝不承认自己孩子有错,程浩风知道孔雀王就是这样的父亲。
程浩风鄙夷指向扎措,再对苦昙说:“是他欺辱别人,不是别人欺辱他!我明白了,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天命难违玄乎话,其实不过是你们仗势欺人,逼我们忍气吞声!”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的差距在决定如何解决问题,苦昙低声连宣佛号,鬼王不自在地扯扯耳边碎发。
“就算仗势欺人又如何?”扎措薄唇勾起邪笑,“那也是靠努力,靠机缘才借来的势,要是我仍然是个半人半妖的血脉混杂私生子,我那孔雀王父亲也不可能管我的死活。你倒是也想办法去借借势啊……”
这话说得程浩风眼中全是火星子溅,连苦昙和鬼王都对他略微显出鄙薄之色。
强压怒意后,程浩风决定弄清更多背后真相,他知道苦昙不是趋炎附势之辈,问苦昙:“你怎么会掺和到世俗争斗里?”
“其一是孔雀王曾经有恩于我,他要帮儿子我当然得帮他儿子;其二是番邦和法朝表面是友好邻邦,暗里都在备战,我想尽力阻止战争。”苦昙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忧虑波澜。
“阻止两国交战是大功德,即使不能阻止,也可以尽量延后开战时间,总之那功德是你的,对不对?”程浩风讥诮笑问。
“阿弥陀佛,我不求功德,只求天下少些腥风血雨。”苦昙昂头答道。
“说得好听,你要真想让天下太平,就该劝毛日渥不要怂恿番王生出狼子野心,就该不要纵容扎措、鬼王、尚仁他们强占青丘国!还有其他我知道或不知道的事,都只能说明你自己有私心,少来装好人和稀泥!”
怨愤说完这些后,程浩风大步出门而去。
苦昙唤住他还要再劝,他回头一笑,满含憎恶和讽刺抢在苦昙开口前说:“你与诸天神佛皆通吧?你们做那些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风拂起苦昙的满头乱发,像极了野地里的一蓬杂草,看得程浩风更觉满心荒凉。
苦昙有些惭愧地微低头叹道:“天地悠悠,古往今来多少生灵上演着悲欢离合?哪能顾全所有生灵感受?再者,准你抽去情丝、断尽情缘活于世间就是天恩,怪你自己偏偏不愿绝情、不愿放手。”
“我若绝情,我若放手,她又当如何?你们不考虑我的感受,更不考虑她的感受,但我必须要为她着想。”程浩风平静而坚定的说着。
苦昙还要再和他争辩,程浩风愤怒甩了甩袖子,飞身而去,空中传来一句话:“我已经被迫答应暂时留他狗命,你何必再费口舌劝说?今日你们护得了他,总有你们护不了的那一天!”
苦昙想要追上去,鬼王急忙拉住他:“有理才劝得服人,无理,谁愿意听?”
“我所劝乃是天理,怎么会无理?”苦昙反问道。
鬼王别有他意地笑笑,苦昙叹息两声盘坐到树下守着,鬼王再走进屋内对扎措道:“我可救了你好几次,怎么谢我?”
扎措斜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坏我好事再救我性命,无恩无仇,谢什么?还有,你最好弄清自己属于哪一方,别和程浩风走得太近。”
“事未定局,一切顺其自然发展。我是属于你和毛日渥这一方,我们是盟友,但我不会听命于你,你少来干涉我。”鬼王吹了吹散乱搭到眼前的碎发,潇洒离去。
程浩风很快就飞回胡仙仙所在的客房外,落地后却忐忑立在门口没有进屋,只觉得自己很没用,无法面对她。犹豫很久,隐身从虚掩的门缝中进到里屋。
此时,胡仙仙半趴半坐在床上,因她躺着、蜷着都会腰椎剧痛,只有这样趴着稍微好受些。
旁边有一个侍女在换褥子,见侍女拿着染血的褥子要出去,胡仙仙忙央求道:“姑娘,请你把那脏褥子卷起来再扔好不好?别让其他人看到。”
侍女答应着,卷好褥子再用块破布包好才出屋。
见她出去,胡仙仙费力挪了挪,懊恼的低眸瞥向自己身体,又双手紧抓床单扯了几下,皱眉忍疼。
胡仙仙脸色苍白,白得如浸水的纸,就是那轻轻触碰就会破碎得不留痕迹的纸。
她何曾如此脆弱?程浩风攥紧拳头,暗暗对自己说: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受任何伤害,带你去天道也管不了的地方。
第六百九十六章 难断难放
捱过最疼的一阵儿后,胡仙仙松开紧咬的下唇,再抬手擦擦汗,又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后脑海中闪现出那些让她惊恐厌恶的画面,就立刻睁大眼睛,茫然四顾,见是独自在客房中,又缓缓舒出一口气。
贫血加上焦虑,她有些口干舌燥,咬破的双唇又起了焦皮。她想去屋中央的桌上拿茶壶倒水,可想想身体此刻淋漓不尽的状态,又担心血污滴落沾染其他地方。
往常每月这几天都提前备好用具,并不影响她做什么,没料到此次弄得这般狼狈。想来应该是女子以血化气,自己屡屡强催灵气伤了根本的缘故。
思及此处,对扎措更添恨意。答应压制修为的时候,她默算过时间,本应还有几天才来不便之事,她身体向来强健,每月时间都比较准,从没发生过什么尴尬事。如今却因扎措,尴尬到了极致,真是恨不能将这一切从人生经历中剜去!
恨意引起怨怒,她心绪不稳使得头又发晕,眯了眯眼缓缓心神,又再想若是能无需灵力,只要心念一动就唤出几世分身那才好。
早在程浩风压制她修为让她等解咒结果时,她就有这念头,可一来事务繁多无暇深想,二来从未有过不用灵气就召出分身的先例,她要求教都不知该向谁求教。
闷想一会儿,脑袋晕晕乎乎想睡,可又怕睡,且是浑身疼痛睡不安稳,又打起精神再去想事情。如此种种不适,真是备受煎熬。
程浩风见她几次瞟向茶壶,知道她想喝水,担心突然出现又会让如她惊弓之鸟般惧怕,思虑好一会儿才想出办法。
程浩风退到门口,轻敲敲门再说:“仙仙,医官说你要多饮水才有利于恢复,你想喝糖水还是白开水?茶水是不能喝的,会和药物起冲突。”
听到他在门外询问,胡仙仙忙问:“你怎么来了,那些侍女怎么还没到?”
“你知道青丘国现今是一团乱,没人分派事情,她们当然偷懒。”程浩风试探着问,“你屋内壶中装的是白开水吧?我帮你倒一杯水,再去看看那些侍女做什么去了。”
“哦?呃……”胡仙仙犹豫片刻才说,“这屋里气味有些秽臭,你要不嫌弃,那就进屋吧。”
程浩风进屋先揭开茶壶看看,见壶中没放茶叶,才倒出一杯水,用唇沾了沾试试水温,再递给胡仙仙。
“正好是温热的,喝吧。”
“嗯,谢谢。”
“谢什么?你该埋怨我的,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听他这么说,胡仙仙忙接话:“哪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发现他们也在青丘国时,就该发灵符告知你的……”
说着她就递空杯给程浩风,勉强笑道:“我又搅乱你的谋划了吧?你本该要整顿军中各种乱象,备战番邦对不对?等把五师兄救出去,你就快回京城,别搅在这些杂事里。”
程浩风接过空杯,见她在自己面前客客气气刻意不提那些事的样子,就难受得鼻子发酸,背对她站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泪意放下杯子。
放好杯子,坐到床边小凳上,温声问她:“你是不是怪我没能杀了扎措才催我回京?”
“哪有?我说过我要自己亲手杀他的。”胡仙仙埋头再低声说,“他就是用锁心玉瓶碎片要挟我,趁我压制了修为就打骂我,你别多想,他就是打骂我,也没把我怎样……”
挺矛盾又挺含糊的话,程浩风还是听明白了,她怕自己会为此事轻贱她,才着重说打骂而忽略其他事。
程浩风拍拍头又摇摇头,真怕这件事成她翻不过去的坎儿,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爽朗明快的笑容。
见程浩风担忧且自责的样子,胡仙仙又掩饰情绪说:“真的没发生什么……我知道扎措背后牵涉的事很复杂,你动手杀他不合适,我恢复了就亲自下手。嗯,尽快恢复!”她还举了举拳头,给自己鼓劲儿。
“仙仙,不管有什么还是没什么都无所谓的,我在意的不是那些,只愿你身体尽快好起来,心里也别留任何阴影。”程浩风说完后,见她没那么抗拒自己接近,才握住她的手。
听他说不在意那些,胡仙仙稍微放轻松些,程浩风再给她讲暂时还真不能动扎措,并讲了苦昙所说诸事,胡仙仙听得眼神极黯然。
程浩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郑重其事地说:“因平叛之事才定,不能再把法朝拖入战争泥潭了,等我一段时间,待局势更稳定些,做好准备后能与番邦一战之时,我定然能让你手刃扎措。”
“即便能打败番邦,也不能因此让孔雀王针对云华观弟子呀……”胡仙仙因贫血有些畏冷,此时更觉得冷。
“我暂时忍让只是不想牵连无辜百姓,至于其他要挟则并无可惧,因为我相信师父和师兄弟们都不愿意放过他。”程浩风认为解决了国与国之间的事后,并不怕孔雀王报复,师兄弟们定会联手对抗孔雀王。
“暂时忍一忍也好,我此时也无力杀他。”胡仙仙抽出自己的手,闭上眼睛说,“你去忙你的吧,我想歇会儿。”
程浩风想再安慰她几句,见她面容憔悴又怕她说话耗神,只得出门。
听程浩风脚步声远了,她又睁开眼茫然望着屋顶。
胡仙仙从小并无什么大志,一直都是被动接受人生中的种种变故,有很多事不是想去做,是逼到那个份儿上了不得不去做。
有些话明知是扎措设的套儿还是要钻,一是没想到他真要那么做,二是心底清楚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固执自私的人,本该拯救苍生,却想自己逍遥自在,真的搅乱了很多人命运。
听程浩风说起苦昙的那些话,她心里更是各种滋味翻涌。上天让她一步步有意识、有生命、有情感,本意是让她“拯救”,她到如今却把“拯救”变成了“毁灭”。
胡仙仙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被她毁了,若不是因她之事,斩情丝之后的程浩风就已是摆脱宿命了,何必再惹牵累?
可她仍然不想屈服于命运,如果注定要成为永恒之心,那也是她自己努力修成,她不相信除了嫁给扎措之外,没有其他复原锁心玉瓶的方法。
做出决定之后,胡仙仙越加觉得亲人朋友其实没那么需要她,倒是她会拖累他们,如此想来也就没有那么不舍了。
入夜,侍女端药水来,阿翩也随之来看看胡仙仙:“好些了么?咦,程??真人没来陪你?”
“我此时体秽气浊,还是不要让他来为好。”
“哪有?你别那么想……”阿翩语气有些愤慨。
她还没说完,侍女忙插嘴接说:“程??真人不是不来陪护,是在厨房做汤呢,我看他在厨房捣鼓两个时辰了。做好了两次,尝味道不好又重新做。”
“哦?原来是这样?哈,我可冤枉他了。”阿翩朝胡仙仙挑眉笑笑,“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不陪你了,你且等着喝汤吧。”
说罢,她就和侍女咕咕哝哝说笑着走了,胡仙仙知道她们是在说打趣自己和程浩风的话,可此时听来竟不觉得羞,也不觉得恼,就是暗里打定主意要让程浩风断了念想。
果然一会儿后,程浩风就端着一瓷钵汤进来,笑说:“我做的鸭血粉丝汤,没你手艺好,将就尝一尝。”
胡仙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可面上仍装得冷冰冰的样子,斜瞟他两眼说:“五师兄不愿当国主,除了因红儿之事受打击外,还因有其他秘密吧?鬼王他们不只想占据青丘国来增大势力,还想问出什么秘密吧?”
“是,五师弟不当国主不是对臣民不负责,而是为了青丘国能更好的存续下去才不当,他只有不当国主才能更好的守住那个秘密。”程浩风幽幽低叹,“他为此受了很多苦,最苦的是受人误解,把他当做守不住江山社稷的懦夫。”
没想到程浩风说出这番话,胡仙仙只猜测列御风还背负着什么秘密,但从程浩风所说来看,这秘密比她想像的还重大,就试探着问:“那个秘密是不是和空间动荡有关?”
“等你好了,我们把五师弟平安带出青丘国后,我再详细告诉你。来,先喝汤。”程浩风舀起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胡仙仙看着他关切的神情,话到嘴边又没法说出来,只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了情绪。
“我自己吃。”她深吸两口气后才说,执意伸手接过瓷钵,程浩风只得递给她。
端起瓷钵,只闻汤汁鲜香扑鼻惹得她流口水,可此刻不是馋嘴的时候。她懊悔当年何必要阻挠程浩风所谋,若是自己真能一分为二,一个去当永恒之心,一个留在他身边多好,也免得受这两难之苦。
不忍心说出绝情的话,还是要狠下心说:“程浩风,那个秘密也和我有关,对不对?你们是不是想造一个类似青丘国的地方,把所有人都搬去?你又骗我!你总是骗我,你根本没有办法解绝欲夺情咒,也根本没有办法稳定越来越动荡的空间!你太可怕了,为一己私欲要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程浩风的脸红了红,又蓦地变成青白色,懵愣片刻才急切解释:“仙仙,我没有想过搭上别人性命来达成我的私欲,有些事不到最后一步看不清真相!连那么多法术高强的神佛合力都无法平衡空间动荡,怎么可能凭你一人之力就做到?就算修到永恒之境也不可能做到!”
第六百九十七章 霎雨虹光
从前就算猜到程浩风有事瞒着自己,胡仙仙也不会和他争执不停,相信他就算骗自己也不会害自己,可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吵翻,也就尽拣戳人心的话来说。
胡仙仙低着头不敢看程浩风的眼睛,让语气尽量显得傲慢而说:“以前还没有人修到过永恒之境,你怎么知道我将来做不到?你只顾你自己,只想把我拴在身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背负多大的罪业?我本该是不染纤尘的永恒之心,若非你心生妄欲邪念,我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这话说得狠,狠得胡仙仙自己都心痛得快喘不过气来。
可要是用并不存在的事来冤枉程浩风,以他的承受力还真不起作用,此事本是事实,能戳到他心尖上。
永恒之心既定的天命从程浩风与黑龙暗约暗赌破坏镇龙囚玄阵开始转变,才有其后白回风下凡受苦十世,并有如今胡仙仙已经历或将要经历的种种磨难。
胡仙仙用此事来怨怪程浩风,他绝对会难受。
“仙仙……没有什么是永恒,你听我说、听我说……”程浩风僵滞片刻后,强稳心绪想要解释。
胡仙仙执拗不听他解释,急得他有些语无伦次:“空间动荡乃至毁灭不可避免,想要只用极小代价就平稳度过绝无可能!
我谋划的是舍去我们目前水球……选一些良善之人造一个类似青丘国的地方安家……或者把这些人送到地球上去……
我的想法才正确,诸天神佛已经懈怠修行,想用一颗永恒之心就替代经许多磨炼才能得来的感悟,这本来就是投机取巧!
仙仙,相信我,没有什么是永恒……没有什么绝对的完美……你不要把别人强加给你的重负弄成心灵枷锁……”
听着这些,胡仙仙紧紧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滚出来,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要挑的重担是自己挑不起的?她想甩脱,可又甩不脱。
她真的不想再连累程浩风,若不是因她,程浩风在法朝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用受那些责难、忍那些憋屈?
待程浩风话音落下,胡仙仙才故做平静询问:“五师兄就是知道当初建青丘国之时的一些秘密方法,毛日渥他们才找上他?我有些明白你曾说只有你才能平衡空间动荡,天帝也要让你三分的意思了,是你才能掌握并运用那些方法?”
“是,只有我!”程浩风欣喜接话,“仙仙,你要相信我,不管他们怎么逼我们,终究都是为了他们自己利益,不要因为他们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来说你,你就为此自责愧疚。”
本是要气他走,说起这些,胡仙仙又生了好奇心:“鬼王为什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但又跟你并不敌对似的?你都神魂稳固了,他不可能还想着用什么合魂之法控制你吧?”
“有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鬼王所谋求的不仅是冥界,而我要真正做到某些事单靠自身功力的确不行……”程浩风垂下眼睑,睫毛遮住目光,转开话题说,“快喝汤,你好好调养身体,别胡思乱想。”
看着手中瓷钵,胡仙仙才记起自己本想气他与自己分开的,可自己和他说话总不知不觉就顺着他的思路走,得用其他方式惹他生气才行。
咬咬牙,胡仙仙挤出自认为最骄横刁蛮的表情嚷起来:“你做的什么汤,能给人喝吗?保护不了我,连照顾我都不会,给我滚开!”
说着就把瓷钵朝程浩风扔去,程浩风脑子里“嗡”的一声,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护体灵气光罩已经弹开。
可那瓷钵虽没砸着他,汤水却完全泼洒出来。程浩风在瓷钵即将落地摔碎时,手指一勾,空瓷钵就到了他手中。
他朝胡仙仙郁怒低吼:“想扔来砸我是吧?我扔给你看!”
他话音刚落,阿翩带着几个侍女匆匆到了门口,早在门外见着他们起矛盾的一幕,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只是连忙劝说。
程浩风抓着的瓷钵上还有残汤剩水在滴,但他那模样半点也不狼狈,只有怒气冲天的架势,在胡仙仙看来就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想着因打碎了扎措带的酥酪就引得他狂怒,胡仙仙真不知道程浩风会怎样,既觉得这样真对自己生气了也好,又忍不住难受想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惧怕。
对于阿翩她们的劝说,程浩风充耳不闻,冷冷环视屋内,让这屋子都带上了森寒气息。
然后,他低眸斜睨阿翩,暴喝一声:“滚!”
阿翩只觉得程浩风手中瓷钵如闪电似的向自己袭来,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只听“啪”的一声,那瓷钵摔碎在阿翩脚边。
地面微震,碎片四溅,阿翩当先退出门去,那些侍女也急忙退出去。
程浩风侧身低头,冷眸盯向地面,讥笑道:“可否看清?要摔东西就要摔出气势,你那模样就跟哭闹要糖吃的小孩儿似的,能震慑谁?就凭你还想修到永恒之境拯救苍生,简直是笑话!”
说罢,他甩甩袖子将袖口和手上沾的汤汁都甩尽,傲然昂首出门而去。
胡仙仙和阿翩她们都似吓掉了魂般呆滞,好一会儿后,阿翩才走进屋里,着急询问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该如何说,也不想说,胡仙仙只是红着眼眶摇头。不愿流泪,可忍不住抽噎,气憋在胸口,嘴唇都成了青紫色。
她真怨自己身体不争气,明明小腹灼热闷痛,四肢却又是冰凉阴痛。
阿翩见她牙齿打颤,摸摸她烫得似火烧的额头,再摸摸她凉得似冰块的手心,急忙吩咐侍女去请医官和程浩风。
“别,请医官来就好……”胡仙仙抓住阿翩胳膊哀求,“求求你了,别让他来……”
“唉,胡元君,我也求你别那么犟,别再矫情了!你要再出什么意外,非得让我们给你陪葬不可!”阿翩掰开她的手,焦虑地快步离去。
屋内只剩两个年纪很小的侍女,是阿翩让她们守着胡仙仙。她们弓身站在门口,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
想着这两个小侍女应该没那么敏感多疑,胡仙仙双手捂着脸悄悄流泪,脑子里思绪繁杂:是怪我太倔犟、太矫情么?左右都错,如何才能对?真不想面对这些,真的不想,要是能一直潇洒闯荡江湖,只做锄强扶弱的事那该多好?
胡仙仙是真不想面对那些知道很多背后隐秘的修行者,尤其不愿面对和自己所谓天命有关的人,自己在他们面前始终就像个罪人。
而且,自己面对他们不但难以抵抗,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无力感让她惶惑不安。
用衣袖拭净泪痕,她情绪平复很多,呆呆等着医官前来。
医官来后,又给她加了两味药,反复叮嘱她要心平气和,她很听话地点点头。
药煎好了,胡仙仙端着药碗出神:虽答应了医官叮嘱,她还是很难做到,这就是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吧?暗嘲自己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么要强,结果还是把事情都弄得一团糟。
“药苦不苦?”程浩风端着一瓷钵汤进屋,黑着脸问胡仙仙。
胡仙仙惊讶又略显畏惧地望着他,心魂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你们先退下。”程浩风向那两个小侍女出去,把瓷钵放桌上,坐到床边。
他指指胡仙仙手中药碗,语气温柔了几分说:“快喝药,喝完再喝汤。”
胡仙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他拧眉抢过药碗,“傻了?只顾看我做什么?再不好好喝药,我可灌了。”
说着就作势要捏胡仙仙鼻子灌她喝药,胡仙仙连忙抢回碗,一口气喝光了药,咬牙咽下去后急切问:“你怎么又去炖汤?”
程浩风塞了块冰糖进她嘴里,才撇下唇角说:“我不是几句话就会被气跑的少年郎了,你以为你想放手就能放?”
“我不想因一己之私把整个法朝都拖入战争泥潭……”胡仙仙低声说着,人都是在气头上才说得出狠话,那个劲儿一过就算装也装不出来了。
她真的拿程浩风没办法,总是在她想绝情忘爱的时候又搅得她心乱。她不知道她这么想的同时,程浩风凝望着她,想的也是拿她没办法,总要因她心乱。
程浩风摇摇头,捏捏她的脸说:“你以为你能倾国倾城?还因你把法朝拖入战争泥潭?
哼,这不过是扎措为了逼迫你,故意这么说,你承受不了压力的时候当然就屈服了。
蛮山各个小城邦和番邦对法朝觊觎已久,他们早对法朝辽阔的疆域、丰富的物产垂涎,当然你也是他们想要的,但那只是顺带利益。”
他这么说倒让胡仙仙心安很多,他又端汤过来,要喂胡仙仙吃。
胡仙仙忙摆手,他阴下脸道:“一切事情我自有筹谋,你喜欢行侠仗义等你好了就去做你的,别管将来发生什么大事。”
“可是……有些事真的该我去做……”胡仙仙争辩着。
“让你独自面对天下纷争,空间动荡?他们这样安排已经很卑鄙了,你再这样想是将我置于何地?我是你男人啊。”
程浩风舀一勺汤送到她嘴边,恶狠狠说,“你别以为跟我乱闹就能改变什么,快吃。”
胡仙仙委屈地扁扁嘴,还是张口吞下汤,也不知是因高兴还是难过,泪珠儿止不住“嗒、嗒、嗒”往汤里滚。
“这又怎么了?是嫌我手艺不好,要加点儿自己眼泪当佐料?”
听着这话,再见程浩风一脸嫌弃看着自己,胡仙仙懊恼撅撅嘴。
程浩风食指抹一下她双唇,嘿嘿笑着道:“以后别跟我乱闹。你那样子自以为是发威的大老虎,其实跟只炸毛的小花猫似的。”
他这么说,胡仙仙觉得自尊心真是很受打击,但也不好意思再嚷,闷不吭声地任由他喂自己喝汤。
这一沉默,倒让程浩风不知所措了,嗫嚅着说:“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是我以前见过的真事儿。”
讲笑话?胡仙仙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盯着程浩风看,看得他有些脸红。
看来是真想讲笑话逗自己开心,胡仙仙使劲儿点点头,那极为期待的样子让程浩风有些紧张起来。
第六百九十八章 暖意融冰
程浩风觉得还从来没有因说话这么紧张过,他无耻起来再离谱的谎言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可此时真担心自己逗不笑胡仙仙。
“嗯,哦、其实也不算笑话,就是一件往事。我十六岁左右的时候父亲终于考取功名,到了京城为官。
家境好了一些,就给我找了两个书童,其中一个还挺上进,要跟着学读书写字。
有一天,这个书童写了张条幅,说要贴到下人住的小院儿里。隔了两天,就有几个丫鬟一起向我母亲告状,说那书童满肚子坏水儿,要撵他出府。
我母亲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她们说书童在院门背后写着‘不准嫁人’四字。因这书童平常喜欢跟她们开几句玩笑,她们认为这是他变相调戏她们。”
程浩风说着就挤挤眼,笑看胡仙仙:“你知道本来怎么会事儿吗?”
“不管怎么回事,在姑娘住的地方写那四个字就是不对,没想到你带的书童跟你一样坏。”胡仙仙大为失望,觉得一点都不可笑,更因那四个字与目前处境有某种相似添了烦忧。
“哪有坏?”程浩风赶紧继续讲,“我母亲跟我说起后,那书童连忙求我们别撵他,他说只因厨房有两个大嫂嫌他贪吃,好几次骂他,又因为我跟他讲过不要和女人争吵,他就写了‘不准骂人’四个字暗里劝告,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不准嫁人’。”
胡仙仙听的有些糊涂了,问他:“‘嫁’和‘骂’字相差那么远,也不可能看错的呀。”
“想不到吧?”程浩风喂她喝两口汤后再说,“我觉得事情奇怪,就去那小院的门背后看,见那门后写着‘不准驾人’四个字,但‘驾’是‘驾车’的‘驾’。
原来,书童贴了条幅后,丫鬟仆妇们不识字,就去拉账房先生问,账房先生就随口念出来,也没细说。
她们听了读音,再联想书童平时那不着调的性格,就认为书童是变相调戏了。尤其那几个没出嫁的丫鬟,更是对书童怀恨在心。”
胡仙仙抿嘴浅笑:“这书童写错一个字受这冤枉,要不是你帮他弄清原委,被撵出去可就惨了。”
鸭血粉丝汤已喝完,程浩风放下空钵后,又说要给胡仙仙讲个小故事,问要不要听,难得他有空闲说这些,胡仙仙当然欣喜要听。
程浩风说那是小龙找朋友的故事,一条小龙很孤独,就去找小牛做朋友。小牛说我喜欢吃嫩嫩的青草,你喜欢吃什么?小龙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就没有交上朋友。
小龙又去找小虎做朋友,小虎说我喜欢吃肥美的野兔,你喜欢吃什么?小龙觉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一时答不上来,结果又没交上朋友。
后来,小龙又遇到小鸭,想和小鸭做朋友。小鸭问道,我喜欢吃小田螺和糠屑饭,你喜不喜欢?小龙摇摇头,又没能交成朋友。
小龙沮丧地找呀找,看到一只小狗在啃骨头,就试着说我也喜欢啃骨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小狗答应和小龙做朋友了,可小龙不喜欢等着主人吃完饭再去吃剩的,更不愿意摇尾巴讨好主人,最终离开了小狗……
听到这里,胡仙仙连忙插嘴说:“我记得小时候听过类似的故事,好像该是小鸡和小鸭做朋友,它们都吃虫子。”
“哈哈,都一起吃什么重要吗?”程浩风抚了抚她散乱的发丝,“成为朋友或者成为恋人,最重要的不是都喜欢吃什么,做什么,是要有共同的追求才能一路同行。”
看他一副和蔼老夫子对小学童循循善诱的模样,胡仙仙不由失笑,“讲来逗小孩子的话,你都能掰乎出这些大道理,不愧法朝第一神棍。”
程浩风也不生气,还得意笑了笑,能帮她渐渐走出阴影,值得自豪。
一会儿后,阿翩带侍女来看胡仙仙情况如何,见他们亲热说笑,倒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问候之后,程浩风让她们也一起来猜谜语:“圆圆饼子吃不下,明明晃晃照天涯。囫囵吞下山河大,小小巧巧罩锦帕。这是日常所用的器物,猜吧。”
“我才五、六岁就猜过这谜语,只是说法有点不一样。我可不猜,你们来猜猜看。”胡仙仙笑对阿翩她们说。
阿翩和几个大些的侍女都已猜到谜底,彼此相视不语,只有一个最小的侍女还在皱眉苦思。
“哈,我猜到了!是圆铜镜!对不对?”小侍女兴奋问着,“一定是的吧?镜子就是照哪儿就把哪儿框进去,当然‘吞下’万里山河。但是呢,用个小小锦帕也可以把镜面遮住,就什么都照不到。”
程浩风向她赞许颔首,其他人都捂嘴含笑。程浩风给一颗明珠那个小侍女当奖赏,再给阿翩和其他侍女各一匹布,让她们别把他和胡仙仙吵架的事说出去。
她们都答应着,程浩风再让她们且先退下。
见她们各自欢喜而去,胡仙仙笑说:“你倒是会笼络人心。”
“是得笼络,不能让扎措知道我们有过不愉快。我们暂时不能杀他,但可以气他!”
胡仙仙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道:“扎措就是希望我们闹得不可开交,我们真分开,那岂不就是让扎措如愿?我们越是黏得紧,他们就越是气得慌。”
这顽童似的理论,真让胡仙仙哭笑不得,握着程浩风的手说:“别人肯定想不到你这么有趣……”
“我当然有趣了,听我的安排,不要担忧,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是裹了蜜似的甜。”程浩风憧憬着。
胡仙仙轻点了点头,垂下眼睑掩饰眼神中的黯然之色。她往外挪了挪,靠进程浩风怀里,深深吸一口气说:“浩风你好香……”
“我可从来不用香粉,衣服也不熏香,总说我香,别人要笑的。”
“真的很香,是阳光、青草、溪流那样自然而然的香,还有淡淡墨香……”胡仙仙呢喃着。
她就觉得程浩风很香,那是若有似无的香。扎措有常人都能闻出的香,可对于别人来说魅惑中带阳刚的香气,对于她却是带危险和龌龊的气味。别人闻着程浩风并不香,可带着让她安心的气味,那就是香了。
胡仙仙早已身心俱疲,可她怕入睡,此时在令她安心的味道中,终于沉沉睡去。
八月初六,有上好灵药,又有人精心照顾,胡仙仙身体恢复了七分。
她不愿再窝在房里养病,和程浩风一起搬到了安贤台暂住,在小厨房里变着花样儿给程浩风做好吃的。
鬼王和阿翩、尚仁及青丘国一些相熟的王族偶尔也来凑热闹。如此一来,他们两个就似成了安贤台的主人,热情好客招待宾朋。
八月初八夜间,鬼王多饮了几杯,别人都走了,他还唠唠叨叨说着醉话不肯回客房。
“不回去……冷冷清清的,连扎措那个臭家伙都搬走了,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这儿好,有家的温馨感……”鬼王一副赖相,目光黏在胡仙仙身上。
“快回去。再耍赖,小心我挖了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程浩风可不相信他们这般境界的修为会醉酒。
“我再喝一杯……最后一杯,绝对是最后一杯……”,鬼王涎皮赖脸笑着。
胡仙仙琢磨着鬼王的话,她关注的重点是扎措搬出了客房。这青丘国规矩再严,终是没有人间皇宫严,为方便照料,王族贵宾多是住在宫中客房,很少有去住国宾馆的。
“你说……那个……那个家伙搬出了王宫?”胡仙仙不愿提扎措的名字,吱唔两声才找个代称指他。
程浩风听她问,也立刻觉出蹊跷,忙催鬼王说清因由。
“末神也不想搬出去,尚真人撵他走的……
苦昙见他伤好了些就劝他离开青丘国,可他舍不得走……他伤口刚愈合,就跟宫里的侍女混闹……
幸好列御风也没把宫里的三千佳丽当成自己女人……要不然不知会戴多少顶绿??帽子……
他混闹也就罢了,也不知怎么来了要给那些侍女纹身的兴致……非得要在她们背上刺青,可又没那手艺……弄得她们背上全是伤,苦不堪言……
尚真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求苦昙把他带去国宾馆。嘿,听说末神又去招烟花巷里的姑娘……国宾馆也让他闹得乌烟瘴气……”
话说完,酒喝完,程浩风让两个侍卫把鬼王强行架走了。
程浩风感叹尚仁自己引狼入室,难处理扎措这个麻烦。
胡仙仙随口敷衍答了两句,怔怔出神,暗忖着国宾馆不如王宫守卫森严,扎措身边又只有苦昙跟着了,有没有把握暗杀他?
八月初九午饭过后,胡仙仙和程浩风在安贤台上闲谈。
胡仙仙想起程浩风也是有分身的,且也是不与本体相同的分身,问他有没有可能不耗灵气,只凭意念就召出分身。
“你想到了这点,怎么不早问我?目前是没有这种术法,但我那两个分身还真不用消耗灵气就可召出。但我那分身是本为其他人灵识,说是分身不如说是两个帮手。你的分身则是融魂之身和前世残念……等我有空细想想。”
胡仙仙讨好地笑说:“以前怪我有现成的名师都忘了请教,你可得快些想出办法。若是真能那样也不怕万一无法调御灵气时遇上危险,就算到时召出的分身因没有灵气不能用法术,但人多力量大,仅凭武功都可以脱离险境。”
两人正商讨着,尚仁突然带侍卫愤怒地冲了进来,包围他们所在小厅。
“胡仙仙,你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竟然敢毒杀青丘国王后,我女儿尚蔚然!”
尚仁此话一出,胡仙仙和程浩风惊讶对视,尚蔚然怎么可能假死变真死?
第六百九十九章 奇毒巧合
尚仁不由分说就带侍卫一拥而上,程浩风见他眼神悲愤,应该不是做假,就没有反抗,只是弹开灵气光罩把胡仙仙护着,要他们说明详情。
“要说也得把她押到我女儿面前再说!”尚仁举剑劈向灵气光罩。
“我念你突然遭受丧女之痛才手下留情,再敢胡闹,别怪我不讲情面!”墨冰剑铿锵鸣响架住尚仁所握长剑。
双方都要爆发怒火之时,鬼王和阿翩赶来了,异口同声高喊着。
“别动手,此事蹊跷,尚王后还没断气!”
“王后娘娘是中毒了!还没有彻底断气,但也气若游丝……总之别再争吵,快去救人!”
情况有些混乱,程浩风冷视众人,他们都主动让开,他这才带着胡仙仙飞掠往尚蔚然寝宫。
尚蔚然的寝宫德庆宫中,此刻满是乱纷纷各种哭闹声。这些侍女是真伤心在哭,但不是为王后娘娘伤心,是为自己,只因主子若没有安排好她们以后如何,很可能会给意外猝死的主子陪葬。
落身下地,急匆匆入内室一看,尚蔚然直挺挺躺在床上,床边跪满啼哭的侍女。
程浩风被她们哭得心烦,厉声遣她们出去后,才去细探尚蔚然到底状况如何。
摸脉之后,又翻开眼皮看看,程浩风面带疑惑摇摇头。
“真是中毒了吗?”胡仙仙见尚蔚然满脸乌紫色,又闻到她身上发出刺鼻恶臭,已相信中毒说法,只是等个确定回答。
程浩风很轻地点了点头,双眉紧皱说:“是中毒。可又不是有人下什么单一毒药,我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我医术只学些皮毛,得让六师弟来才能解决此事。”
“让六师兄来?那可又给他添麻烦了。”胡仙仙懊恼咬咬下唇,“我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唉,三花服凝脂冰玉后没有这样啊……除了脸色苍白、躺着不动,没有这些症状!”
“你仔细想想给她服的药,和给三花服的药到底有那些不同。别急,我帮你应付他们。”程浩风说着就让她近前细看尚蔚然,自己迎上赶过来的尚仁、鬼王、阿翩。
程浩风说尚蔚然虽呼吸极其微弱,但气息未绝,自己又渡以灵气保她心脉、稳她魂魄,暂时还能保住性命,让尚仁先冷静帮着想办法。
在胡仙仙细想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之时,他们也在推测尚蔚然所中奇毒到底是谁下的。
阿翩甚至疑心是扎措下的毒,如此既能害胡仙仙又能害尚蔚然。扎措怕被查出来,才故意混闹找借口搬出王宫。
他们都否定了这推测,因为:其一,扎措不可能完全不顾大局,尚蔚然死了,尚仁就没有威望,压制不住青丘国的王公贵族,占了青丘国也没用;其二,苦昙时时跟着扎措,就算扎措头脑发昏那么做,苦昙也会阻止。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时,胡仙仙忽然喃喃道:“可能还真是我害了尚王后……我无下毒之心,却做了下毒之事……真的该怪我……”
程浩风见她十分愧悔的样子,忙安慰道:“仙仙,别自责。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快说你想到了什么。”
“我用的药物,煎药的方法,治尚王后和治三花时完全一样,造成这样的结果只因她们人不一样。”胡仙仙按住心口,强稳心神说,“三花是因幼年生病留下麻子坑儿,尚王后是蛊毒引起的皮肤变异……”
她提到这点,另外几人都明白了。三花是生病导致毁容,体内并没有什么东西会和凝脂冰玉药性起冲突;尚蔚然脸上虬曲鼓突的肌肤是积存了多种蛊、多种毒药残留毒素所致,这些残毒慢慢和药物产生反应,变成了一种难解的奇毒!
此种巧合,万无其一,屋内霎时静默,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胡仙仙跪到尚蔚然床前,含泪致歉:“对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要是让你服用凝脂冰玉之前,就给你放血排出体内残毒,不那么着急的只顾完成事情,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你若有不测,我定然以死谢罪!”
这些话说得程浩风心里一阵揪痛,可也不好在尚仁面前一味护着她,就说:“目前责怪谁都没有用,我六师弟秦沐风乃是仙医圣手,他一定有解毒之法。”
说着就要发灵符邀秦沐风前来,却听门外一声断喝:“哼!有诈!不能让秦沐风前来!”
话音未落,扎措已飞身进屋,环视众人道:“谁知这是不是他们设的陷阱?完全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让尚王后中毒,再趁请人解毒之机,搬救兵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一石击起千层浪,扎措这恶意的揣测,让尚仁和鬼王看向程浩风、胡仙仙的眼神都变了。
这般一闹,本就艰难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胡仙仙看看尚蔚然,又回头对程浩风凄绝一笑说:“我有办法让六师兄顺利来解毒,你不许阻拦我。”
“仙仙……”程浩风还来不及开口劝她,她已飘飞至门口。
胡仙仙落身于扎措面前,平静微笑:“在尚王后解毒时,我就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如何?你总该满意了吧?”
屋内所有人都愕然得似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扎措微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她轻蔑一横眼,再向尚仁说:“快做决定吧,再拖下去,你女儿真没救了。”
尚仁立刻朝程浩风稽首,恭敬道:“请程?真人快请秦真人前来,刚才多有不敬之语,还请谅解。”
扎措还想生事,可胡仙仙紧盯他一举一动,他也难再生事。程浩风也强忍怒意,没有再和扎措争执,先给秦沐风传灵符。
灵符传去,尚仁要求胡仙仙和程浩风都守在尚蔚然床边,等解毒后再离开,他们没反对,扎措倒反对起来。
“仙仙,你可说过在尚王后解毒之时,要跟我寸步不离,想反悔吗?我可不想守着一个活死人,你跟我去国宾馆。”
“好,我可以跟你去。可万一尚王后之毒无法解,尚真人又怎么找我抵命?”胡仙仙瞟向尚仁。
“都不准离开!”尚仁怒喝道,“都是聪明人,都是各有打算,谁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企图?我女儿不醒来,你们就别想再离开此处去搞什么小动作!”
“你?我们是盟友,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扎措恼怒指着尚仁说。
“我谁都不信!我要是掌握不了青丘国的权力,你们会和我结盟吗?哼,总之都是乌鸦,就别给我装小白鸽!”尚蔚然对于尚仁来说既是爱女,也是稳固权势的基石,焦灼狂躁之下已经口不择言。
对于此种局面,鬼王需要承受的压力最小,他嬉笑着指了指扎措:“啧啧……想装小白鸽的乌鸦……唔,都在这儿好好等着吧。”
因扎措听到尚蔚然出意外的消息就匆忙赶来,此时衣冠不整不说,衣襟上还残留脂粉痕迹,脸上也满是汗渍。不论他人品如何,若论外表,他确实可算潇洒英俊,可此时连外表看起来都猥琐又憔悴。
屋内的人都用异样目光盯着他看,胡仙仙不拿正眼瞧他,只是用眼角余光防备着他;程浩风则冷冷直视他,几乎想用目光编个牢笼囚住他;鬼王促狭笑着上下打量他,就跟小孩儿期待恶作剧得逞一般;阿翩和尚仁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嫌恶又警惕的。
海底圣境离此处很远,秦沐风再快也至少得两个时辰才能到达。
他们僵站了一会儿后,苦昙到了,一来就劝扎措快离开。
尚仁不许,扎措自己也不愿离开,苦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扎措两眼。
片刻后,苦昙严肃对扎措说道:“你若强留此地会有血光之灾,你听不听劝?毛大师邀你父王去迷窟游玩,将要经过此处地界,你最好和我出青丘国到尘世等候,与他们同回迷窟。”
“大师的意思是我父王答应毛大师邀请了?那就应该结盟有望,太好了!”扎措没说愿不愿意离开,只是高兴得两眼放光。
苦昙还要再劝,扎措一摆手制止他说话,笑对尚仁说:“孔雀王光临青丘国,不知尚国丈欢不欢迎?”
这话问得尚仁莫名其妙,程浩风和胡仙仙却是猜到他意图,不由心下一沉。
“哈哈,尚国丈不答话就是欢迎了?”扎措自做主张说,“那我就邀父王和毛大师都来青丘国一游。”
“不行!这样会让局势越来越乱!”苦昙赶紧阻止,后悔提起毛日渥和孔雀王了。
“乱也是他们乱,我不信尚仁敢把我父王拒之门外,更不信他们敢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儿!”扎措阴狠瞪向程浩风,再回眸盯着胡仙仙。
看着扎措给孔雀王发去灵符,尚仁也没有阻止,他颓然坐到椅子上抱头哀叹。他和扎措、鬼王往来是想要权势,没想到难掌控权势,还引来一个又一个他惹不起的人物,他真没预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不安的等待中,时间过得特别慢,但总算还是等来秦沐风。
秦沐风一到,胡仙仙给他详述尚蔚然情况,他又反复给尚蔚然把脉,再反复细查尚蔚然舌头和脸部虬曲的疱块,最后拧眉不语。
他们催着问他能不能解毒,他缓声答道:“能解,药性冲突巧合之下,凝脂冰玉变成了奇毒‘情人殇’,医典记载,‘情人泪’可解‘情人殇’。”
听说有解,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只要能解,再珍稀的药物凭他们几个都能找来。
秦沐风摇摇头,语气沉重说道:“你们别太乐观,此毒在别人身上或许解之不难,尚王后中毒却是有解也只能无解。”
第七百章 情人血泪
他们真是被秦沐风给说糊涂了,催着问他“情人殇”之毒到底是有解还是无解。
秦沐风不疾不徐答着:”‘情人泪’、‘情人泪’,就是要用情人的眼泪,这一味药有再多的钱财,再广的人脉都不一定能弄到。”
他这一说,他们都有些不相信,尚仁更觉得他在信口胡诌,只为了拖延时间让胡仙仙能有不担罪责的机会。
秦沐风不急不恼,让他们仔细听了具体解毒方法再说。
这解毒的第一步是,找一个真心真意对尚蔚然好的人,为她愿意担可能丢命的风险。
第二步是,让这个人和尚蔚然都服下毒药“离人叹”,用以毒攻毒的方法,逼出商蔚然体内的“情人殇”之毒。但这一步,只能逼出毒素,不能使尚蔚然恢复康健。
第三步是,愿意为尚蔚然死的那个人,因中了“离人叹”之毒,必定痛不欲生,就用这人的眼泪,调和清毒草药给尚蔚然服用。
如此之后,尚蔚然才能真正康健如初,并且也能使凝脂冰玉的药力发挥,让尚蔚然拥有雪肤花貌。
听完之后,胡仙仙立刻说道:“我愿意和尚王后一起服用‘离人叹’,用泪水给她解毒!”
程浩风当即反对:“不可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扎措也吼出声:“不能这么解!仙仙,你知道‘离人叹’为什么名为‘离人叹’吗?此毒并不致命,但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就如相爱的恋人被生生分离那般痛苦……”
“都是因为我粗心才让事情变成这样,就该由我来为尚王后解毒……”胡仙仙无法看着尚蔚然因自己失误而死。
都在为由谁来解毒争执,秦沐风想插话都插不上,鬼王倒在旁边“噗嗤”笑起来。
见他对别人生死全不在意的样子,都含怒看向他,他忍着笑指了指扎措:“你不就想整得仙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她中了‘离人叹’之后,就没有反抗之力了,不就可以任凭你摆布?”
扎措神情不自在地扭开头,骄矜说道:“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但我绝不能看着她为了别人受伤害。”
“呵呵……”鬼王耸耸肩,又向程浩风说,“你也别再劝了,你们呀,都没弄清楚秦兄的意思。秦兄,你快接着说明白点儿。”
秦沐风扫视众人,他们都安静下来,他才说:“和尚王后一起服用‘离人叹’的人必须是她的情人,七师妹和你我众人都显然不行。只有两情相悦,最后流出的泪才是‘情人泪’。”
他们完全明白秦沐风所说尚王后之毒,是有解也只能无解的意思了。
因尚蔚然钟情于列御风,而列御风却对她只有敬慕之心,而无爱慕之意,如何能流出“情人泪”?
都愁眉苦脸思索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一直情绪最低落的尚仁却渐渐平静起来,试探着问秦沐风:“必须要两情相悦之人中了‘离人叹’之后流出的泪,才是‘情人泪’?我视女儿如珠如宝,我的泪就真没效用?”
秦沐风摇摇头,尚仁目光闪烁几下,压低声音再问:“若是两人有情,但情没那么深,应该还是有些作用吧?”
众人都很忧虑,也没细想他问此话的意图,秦沐风顺口就答道:“若是还不够深情,也是有效用的,但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两人彼此情深意浓,尚王后解毒后可以转而用自己的泪给对方解毒,只需每天几滴泪做药引,七天后便可解毒;若是有一方情意不够深浓,那么中‘离人叹’后,就只能终生受折磨。”
听秦沐风说了这些,其他人好奇看向他二人,尚仁讪笑着要掩饰什么似的,又问:“都说‘离人叹’痛断肠,到底是个怎样的痛法儿,能让人痛而不死?”
“也有熬不过痛而痛死的,只是不会服毒后马上致命。有些身体健壮,意志坚强的人能一直带毒活下去。”
见众人都专注听他说,秦沐风再详说道:“‘离人叹’之毒除了刚服毒后会发作,还会在每个月圆之夜毒发,那种等着毒发之时的忐忑感也折磨人。”
众人皆叹,尚仁突然传令下去,问询国中有没有暗恋尚蔚然的人,这些人当中有没有愿意为尚蔚然解毒的。
下这种命令实属无奈之举,胡仙仙想劝也不好劝,只是懊悔愧疚,毕竟都是自己失误才让事情变成这般。
下令之后,尚仁仿佛已看到希望般,整个人都精神很多。他让秦沐风和阿翩守着尚蔚然,其他人都到侧旁小厅喝茶,而他自己去办寻人给女儿解毒的事。
小厅当中的几个人都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没有交谈兴致,就这么闷坐到了八月初十凌晨。
阿翩突然焦急闯进门,对程浩风喊:“程??真人,快救救国主。国丈要让国主给王后娘娘解毒,秦真人不同意,国主执意要自己去解毒……”
他们听得怔了怔,胡仙仙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过来。尚仁问那些话,并不是想要在青丘国中大海捞针似的寻找暗恋尚蔚然之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说服列御风给尚蔚然解毒!
列御风应该是出于不能回报尚蔚然深情的愧疚之意,和解决问题的承担之心,答应了条件。
他对尚蔚然没有男??女私情,必然会落到身中“离人叹”此生再无解的境地,秦沐风怎么会看着他落到那般境地?当然就不肯用药。
而尚仁必然催逼列御风快劝秦沐风用药,列御风也必然坚持要帮尚蔚然解毒。
转瞬间,胡仙仙想通了这些,飞掠而起直往卧室去了。她心似油煎,若是五师兄因自己的失误要终生受“离人叹”之毒的折磨,她死也难心安!
“不行!绝对不能由你来解毒!”胡仙仙落身卧室中,就重重推开拉着列御风的尚仁。
尚仁和秦沐风叽哩呱啦说了什么,她全没听清,泪水模糊的眼中只有列御风的样子。
列御风没有披枷戴锁,但胡仙仙看得出来,他身上几处重要穴位都被封了,并且他腰上所箍的青铜圈有古奥符文,那些符文应该是压制修为的。尚蔚然这般对待他,他肯定是在逼迫下接受一切。
师兄弟当中,列御风是样貌最清俊的一个,不同于冷秋朗、扎措那样有异域风情的英俊,也不同于鬼王那样邪肆的俊美,他是标致的温文尔雅俊秀佳公子。
从前的列御风体形算清瘦,可眼前的列御风已经瘦到形销骨立;曾见他满头青丝生华发,比时的他已然发白如雪;他的五官还是那般精致,可淡然神情中有藏不住的悲愁。
胡仙仙和哥哥胡勇刚在成年后没有多少交集,倒是列御风真如亲生哥哥一般。从前生到今世都屡次帮她,若不是列御风相助,她和程浩风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如今,列御风失去了挚爱,放弃了权力,压制了修为,不能再中“离人叹”之毒了!
胡仙仙来阻拦,列御风却是淡淡笑着劝她,说一切巧合也许就是命里的劫,为尚蔚然解毒皆出于自愿。
他们争论着,程浩风和其他人也赶到了,尚仁连忙扣紧列御风的手腕,不停强调他是自愿去解毒,生怕他反悔。
列御风目光在众人脸上睃巡一圈,而后凝视程浩风说:“三师兄,你会支持我所做决定的,你想想你当初不惜性命也要偿还四师姐之情,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能有机会补偿蔚然,是我的幸运,而非不幸。”
程浩风闭目沉吟片刻,叹息两声后,对胡仙仙说:“且尊重他的决定。毕竟他的确亏欠了尚王后,如此偿还过,他以后和红儿更能坦然相爱。”
“可红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化人形!说不定到时候,五师兄已经痛死了!”胡仙仙哭喊着反驳,“都怪你当初纵放黑龙,才把所有人命运都改变了!更怪我当初招惹你,我就不该去云华观学艺!都怪我们……”
程浩风顿时如被冰冻般身形僵滞,眼神空洞,秦沐风立即拉拉他胳膊,又语气责备地对胡仙仙说:“七师妹,任何人都可以怨怪他,但你不可以!就算他对不起所有人,但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有些话脱口而出后,胡仙仙才心痛不已,可她也不后悔这么说。当年凌若风就说怕她动程浩风的心,乱程浩风的性。最终还是成了这般,此刻断了情缘还来得及。
列御风瞥秦沐风一眼,摇摇头,再和蔼对胡仙仙说:“七师妹,你无需太过自责,更不要责怪三师兄。当年有些事情,我们虽不清楚,却是暗中默许三师兄去做的。你懂吗?我和二师兄、六师弟以及紫微星君皆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我们走到这一步,与三师兄无关。”
说罢,他就要求秦沐风快些用药施救。秦沐风要两个侍卫进来摁住他,防他痛苦难当之时做出自残举动。
列御风淡笑拒绝,从怀中拿出梦云笛,自以笛音镇痛。
服下“离人叹”后,列御风渐有痛感,但他吹笛忍痛,别人还看不出他感受如何。
莹润飘绿的碧玉笛横吹,清越笛音入云,在空中回响。此笛名”梦云笛”,就因吹出的笛声有如梦如烟随云飘飞之感。
笛音渐乱,终至破音断韵,列御风皱眉紧咬梦云笛,一颗圆硕泪珠滑落腮边。
尚仁迅速以瓷盅取泪,泪水泛殷红如血,从第一滴泪后接连泪落如断线的珠子,越往后的泪越近似于血。
鹅蛋大小的瓷盅接了小半盅血泪后,列御风捱痛不过,晕了过去,胡仙仙和程浩风同时飞扑而去扶起他。
第七百零一章 恩多情少
程浩风和胡仙仙共同把列御风扶到旁边藤椅上歇着,因秦沐风要忙着给尚蔚然配药,就由他们用灵气暂稳列御风心脉。
待得秦沐风忙完,再令人给列御风煎了镇痛安神的药服下。
一番忙乱之后,已到八月初十上午巳时,秦沐风说尚蔚然毒已解,只等苏醒就好。
尚仁请他们都到偏厅休息喝茶,闲坐片刻,扎措就要拉胡仙仙一起回国宾馆。
“不去……我要等尚王后和五师兄苏醒。”胡仙仙拒绝。
“你想拖延时间来反悔?你说过尚王后解毒之时要寸步不离的陪我,等她醒来,我就找不出理由要你陪我了!”扎措黑下脸。
“我这会儿就在你身边啊,只说了陪你,又没说在哪儿陪。”
对于他们的争执,程浩风置若罔闻,就盯着房梁出神,似乎梁上有看不腻的精彩好戏。
鬼王“嗤嗤”笑个不停,朝扎措挤挤眼:“有些女人是惹不起、伤不得的,你就等着一辈子都有跳不完的坑,躲不完的暗箭对付你吧。”
“坑儿坑不住我,暗箭也伤不了我,没事儿就闹腾一下还多些乐趣呢。”扎措向胡仙仙丢去个轻飘飘的猥??亵眼神。
胡仙仙沉默着,也抬头望房梁,暗想:扎措,只要我一有机会就定然杀你,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杀你!
她不理自己,扎措觉得挺没趣的,正要另找话题对胡仙仙说什么,苦昙低声道:“还是别再生事了,孔雀王和毛大师应该快到了。”
苦昙的感应力比扎措强很多,他听得如此说当真端坐品茶。好不容易能令父亲对自己另眼相看,扎措不愿给父亲留任何坏印象。
他们的话虽小声,其他人也听到了。秦沐风眉峰微蹙,邀程浩风到屋外聊几句。
程浩风迟疑了一下,瞄一眼胡仙仙,秦沐风说众人都在,他又只说几句话,不会有事。
到得屋外花园角落,秦沐风才问起程浩风,胡仙仙是不是近来出了什么事?程浩风简略说了扎措之事。
“难怪我看她情绪极不稳定,嗯,我让婉芷来劝劝她。”秦沐风提出建议。
“还是不用了吧?如今局势将乱未乱,还是让杜师妹守在海底圣境为好。”程浩风觉得扎措让孔雀王转道青丘国,不仅是炫耀家世那么简单,他们行事要是再出纰漏,就真难有反抗之力了。
“正因为将要大乱才更需要好好劝住七师妹,以她的性格不知会闯些什么祸。再者,越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人,钻进牛角尖儿后就越难钻出来。”
“我已经开导过她了。”
秦沐风低头轻笑:“有些事恋人之间也不方便说的,三师兄,还是女人之间说话更方便些。你快回偏厅去,我给婉芷发灵符。”
在偏厅中又坐了一会儿,尚仁给众人备好午宴,在席间彼此客套说了几句后,他让侍女们皆出去。
然后,走到旁边向众人恭敬稽首,说要让他们帮他一个忙。众人都很疑惑,催他快说是需要帮什么忙。
他说让尚蔚然醒后仍旧装死,令列御风去哭悼。如此试探列御风到底能不能对尚蔚然生情意,若是两人生情,列御风不用受“离人叹”之毒的煎熬,尚蔚然也可以有如意郎君。
鬼王、扎措、苦昙只是想要青丘国附带的权势利益,对于这些并不关心;程浩风、胡仙仙、秦沐风交换眼神后,都表示愿意随尚仁去试探。
虽然生情的可能很小,但总有点儿让列御风不受苦的希望。
宴后,他们去往卧室,列御风已苏醒,斜躺在外间榻上喝糖水。
秦沐风和尚仁去往屏风隔出的里间探看尚蔚然情况,尚仁突然嚎哭几声,跑到外间向列御风高喊悲呼:“还是没能留她的命啊……我苦命的女儿呀……她钟情于你才会嫁给你,帮你扳倒列御勋、帮你理家治国……可她得到什么了呀?”
其他人都很配合地面露悲戚,都急忙往里间去。列御风愣了愣之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步履不稳地跟着进去。
尚蔚然脸色满是灰败死气,胡仙仙能感知出她其实已经康复,但列御风被压制了灵气,又是在毒发后身体很弱的情况下,被他们合伙给骗住了。
列御风半跪在床边,含泪长叹,他神情极度悲伤,但这种悲伤更多是对尚蔚然英年早逝的惋惜,和对生命逝去无能为力的自责,没有自己从此失掉灵魂的生无可恋感。
同门都假装劝慰他,尚仁又故意说着怨怅他的话,盼他能说其实他爱着尚蔚然。
不久后,他却拭去眼角泪痕对静躺着的尚蔚然说:“虽是欠你的情难还,如此也算了局,还不了你的深情也是天意。我岂能因此终生负疚?罢了,还是为你安排好身后事为重。”
说着,他就让尚仁快去准备灵堂,要以历代葬王后的最高规隔来厚葬尚蔚然。
列御风如此反应,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该不该演下去。正为难时,只听一声低低弱弱的话音响起:“唉……算了,他可以为我不顾性命,那都是出于道义和愧疚……没有半分男女爱恋之意……”
乍听得尚蔚然说话,列御风惊得本能地睁大眼睛哆嗦一下,随后发现众人神情不自然,明白他们是联合骗自己。
他眼神有些怨怪地瞟过程浩风、秦沐风、胡仙仙三人,随即又向尚蔚然一笑:“能康复就好,何必管我是出于什么原因给你解毒?”
众人也都笑了笑,秦沐风唤来侍女吩咐多端几盆温水来,说是要给尚蔚然洗脸。
尚蔚然体质比三花好,醒来后就能勉强自己活动,她洗脸后只见那洗脸水乌黑,连洗了五盆水,洗脸水才清亮。
此时,尚蔚然的脸已变得白净嫩滑,样貌虽不如红儿那般有倾城姿容,却也算得眉清目秀,又因她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显出不同于俗的威严之美。
众人都夸她容颜,列御风也坦然端详着她。
感觉出列御风的目光中只有替她高兴并因此放心的欣慰,全无男人看女人的欲??念,她含怨道:“活下来也好,反正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永远都记得我。”
列御风展颜微笑,那是心上终于落下块大石头的轻松笑容,他接话道:“没有什么是永远,与你是否死去无关。因为我早晚也会消散于世,我都消散了,还怎么来记得你?”
“可我会永远记得你!”尚蔚然带着哭腔高喊,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没办法端出明智果决的姿态。
“你也会消散的,没有意识之后还怎么来记得我?”众人都看向他们,列御风不愿被注目,轻声反问后就往屋外走去。
尚蔚然急忙迈步抢在列御风之前拦到门口,颤声问:“若有来生,你我相遇在先,你会不会把我放在心里?”
“今生之缘都如此浅,来生应当无缘再相遇。”
听到列御风连个来生诺都不肯许,尚蔚然怨意难平:“你说得这么淡然,似乎看得很通透,可红儿都成一棵小树苗了,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那是我与她缘深,不是我不断了念想,是断不了。”列御风的声音很低,身体也很弱,可他所说的话却落地有声,有着无法改变的坚决。
尚蔚然心中的怨变做难消的恨,厉声道:“我要是毁了她,强行断了你们的缘份呢?”
如今红儿只是一棵毫无反抗之力的小树苗,要毁了她实在太容易。
列御风没有指责她,只嗤笑道:“呵,她若是因我而被你毁了,不但不会彻底断了我们的缘份,还会使我们的缘份更深更长。你也是明理的人,加上了性命的缘份多重啊,这样的缘岂还断得了?”
是呢,要是因自己的妒意毁了红儿,列御风和自己更没有可能了,而且还会更加怀念红儿。
尚蔚然知道自己输了,可输得很不甘心,她语带威胁:“加上性命之重的缘难断,那我为你自尽,强拉上一段来生缘。”
众人听得骇然,尚仁更是迅速站到她身边,怕女儿真以死逼迫列御风。
列御风倒没显出多少激烈情绪,摇头叹了叹:“你那是刻意自伤,不是因我而被伤,那是你自己的执念,与我无关。”
尚蔚然彻底泄气了,颓然坐到椅子上发呆。
见他们这般,胡仙仙心内感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仅仅是为人处世之道,在情感纠葛中也是如此。女人不喜欢强加于己的情爱,男人也不喜欢,强求得越猛,抵触情绪越烈。
列御风和尚蔚然互相敬佩欣赏,可惜他与她终究不同。
从最初选择学道修仙,列御风从一开始就追寻自由自在的生活,能与红儿相伴游天下,该是他所觉得最美好快乐的事。
若不是因王族当中出了许多变故,而他又与身为木棉花精的红儿因不能违反青丘国铁律而无法成亲,他是绝不会继承国主之位的。
尚蔚然则从小胸怀大志,并期冀着用自己能耐帮助列御风治国的同时,慢慢将他的心感化。她如愿以偿当了王后,即便只是名义夫妻,那也是惟一能名正言顺的国母啊。可恩义在加深,情意仍没有半分,即使列御风可以为她不顾性命、不惧终生会受剧毒折磨,还是对她没有爱恋。
他们其实都试图改变过,可改不了本性。恋人间可以为对方做出改变,但太刻意的改变,让他们变得自己不是自己,得来的不会是想要结果。
列御风和程浩风、胡仙仙、秦沐风暂回安贤台休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尚蔚然默默流泪。
她心下想着:男女情爱之事产生的纠葛,男人始终要心狠些,女子受的伤害终究要大些。那么还不如放手,既能保留尊严,也能少受些伤害。
第七百零二章 矛盾扩大
列御风甘愿为尚蔚然中“离人叹”之毒,还并不是因此想得到什么,尚仁也深受感动。
趁此关系缓和之际,程浩风和秦沐风去提要求给列御风解了腰上压制修为的铜圈,以及解开被封压的穴位。
他们嘱咐列御风和胡仙仙互相照顾,程浩风和秦沐风就去见尚仁议事。
高台之上,胡仙仙和列御风都慵懒斜躺在藤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悠闲时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忽觉一股阴冷劲风袭来,胡仙仙急忙挡到还没反应过来的列御风身旁。
阴冷劲风骤来又骤去,胡仙仙看清是掳魄旗飘展而来,又很快被扎措收起。
“仙仙,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紧张?国主如今修位已被压制,我岂会做那趁人之危之事?”扎措半笑不笑地凌空飞起,潇洒旋身落于台上。
“趁人之危的事,你还做得少吗?”见他到来,胡仙仙不再坐下,满是戒备地站到列御风所坐椅子背后。
“本座此来,是要与国主商议正事,且不与你计较。”扎措故做大度,在列御风对面坐下。
列御风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对扎措虽不喜欢,却也待之以礼,吩咐侍女快端香茶和糕点。
“国主高义,真是千古罕见。你既和尚王后成婚,她也是个不错的女人,就凑合在一起多好。何必弄得自己不但权势没了,连安身之处都没了呢?”
列御风朝扎措笑了笑,“同床异梦,有何意趣?”
“同床异梦的夫妻很多,就算本来是情投意合的夫妻,日子长久了也会相互厌烦呢。”扎措似是在劝列御风,眼睛却不时瞟向胡仙仙。
列御风觉出扎措话里有话很古怪,不再多说,只笑着摇头。
扎措咬一口糕点,细嚼慢咽的同时也在琢磨着什么。
琢磨一会儿,他用戏谑口吻对列御风说:“国主还真是个无情的人,只念着身化小树苗的红儿,得让多少女子伤心呀。”
列御风正色道:“我此般无情恰是有情!若是哄着别人、拖着别人,那别人就再也没有寻到真爱的机会了!没了我,她们总有一天会寻到最契合自己心灵之人,我怎能误了别人?”
“哼哼,可你还是娶了尚王后,也算误了她吧?”扎措语气不善。
“我的确有错,但我不想一错再错,如今弥补还来得及。”列御风并没有因他无礼而生气,耐心回答。
“可尚王后就要认定你不放手怎么办?你要是愿意继续当国主,本座愿意辅助,只要有无上权力,多娶几个也无所谓,喜欢你的、你喜欢的都能留在身边。”
列御风有些头疼起来,他明白扎措说这些是希望自己跟他合作,由自己来做主跟他合作,比之尚仁更能服众。但这主要目的之外,扎措似又有其他小目的,列御风一时想不通。
他近来屡受打击、屡遭压制、又受毒侵害,他身体大不如前,稍微费神就头疼。
按了按太阳穴之后,列御风头疼缓解,严肃回答扎措:“一阴一阳才合天道,世上有很多有孤单男女,均因有很多人配错了或是多占了。
阴阳所配均有定数,一人有错,害得很多人都要跟着错。你视为粪土的人,也许别人会视为珍宝,何必死霸着不放,让别人受苦呢?
所以,不爱就不要接受,害人又害己。天下间若都是夫妻相敬相爱,既没有深锁冷宫的怨妇,也没有终生娶不到妻子的苦汉,那才真算和乐盛世。”
扎措听完后,愣愣怔怔地盯着列御风看了好一会儿,忽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云华观门下的弟子都这么幼稚吗?”
见扎措越来越无礼,胡仙仙实在忍不下怒火。冷冷斥道:“你这卑鄙小人没资格嘲笑我们!我们宁愿无奈不会无耻,宁愿放手不愿将就。哪会像你只知道乱抓乱捞一气?!”
“乱抓乱捞?抓住有利的,捞到有用的,那就是本事!”扎措站起来,摇晃着身体靠拢胡仙仙,伸手想摸她的脸。
胡仙仙立即侧身避开,列御风也怒了,怒斥道:“放尊重点儿!我虽放弃权势,但还是国主,少在这儿撒野!”
“我哪有不尊重她?我们关系亲密得很,真是……船已入港只差抛锚停靠了……只怪鬼王坏事……”扎措眼神迷醉地半眯起来。
“你说什么?”列御风霍然起身,揪住扎措衣领暴喝。
扎措轻蔑斜他一眼,转瞬之间掳魄旗就旋飞到他头顶!
因胡仙仙听了扎措的话后,气得浑身僵滞,反应就迟了许多,待她御出慧心玉剑之时,掳魄旗已经插在列御风头顶散出缕缕黑雾。
这打斗起势快得如闪电一般,台下那些侍卫根本都还没看清。料定功力还没恢复的胡仙仙和被压制修为的列御风要被自己欺辱,扎措很是得意。
他正自鸣得意,列御风左手一捻,梦云笛即入手中,再飞*出铿锵笛音。
笛音响,黑雾散;同时慧心玉剑也飞刺而来,即将刺穿掳魄旗。
扎措慌忙御旗回手中,反手一抖再高举起摄魂铃,傲慢威胁道:“我若全力攻击,你们二人此刻只怕不是我的对手!”
“哼,笑话!”列御风挺了挺身,气势陡涨几分,“我二人联手,你绝无胜算!”
说话间,列御风捻笛在手中轻轻旋转,傲然斜睨扎措:“我虽不是云华观修为最高的弟子,却是天生玄狐之体,活得比他们都长,我保命的法子可不是只依靠灵气!”
他这么说,扎措嘴角浮起讥嘲的笑,可笑纹还没展开,梦云笛中忽然飘散出蓬蓬昏黄浓烟。
这浓烟熏眼,扎措一时间看不清他们,待得看清后,胡仙仙已携着列御风往德庆宫飞去。
在浓烟起时,列御风向胡仙仙眨眨眼,她当即会意是要去找程浩风他们。扎措只能趁人不备占便宜,还没有真敢横行无忌的本事,看着他们远去也只能跺着脚骂骂咧咧。
在德庆宫偏厅外落地,列御风没有立刻敲门进屋,拉胡仙仙到墙角后再问:“扎措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他、他设圈套用金枷玉锁囚住我,趁机欺负我……五师兄,求你别再多问……我早晚会杀了他的。”
话虽答得含糊,列御风从扎措言行和胡仙仙言行中已猜到八分事实,就没再多问。
“好,不说那些了。我们联手也确实不怕他,但我怕他再拿话刺激你,还是躲开为妙。”列御风皱皱眉又说,“三师兄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才留他狗命,可我们能忍着暂时不报仇,却不能让他再到处乱说!”
胡仙仙点点头,感激地向列御风笑了笑,幸好他提醒这一点,要不然扎措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可就更难迈过这个坎儿。只需想一想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胡仙仙就心紧得快窒息。
敲门入厅,只见程浩风、秦沐风和尚仁之间是矛盾一触即发的状态,而尚蔚然从中调停着。
看见他们二人来到,尚仁脸色更暗了几分。
列御风问尚蔚然他们为何争执,尚蔚然答道:“程??真人和秦真人要求给你解去压制,但父亲只同意取下青铜圈,不同意解开你被封的穴道。争论着,矛盾越来越多,最后他们提出更多要求,而父亲全都反对。”
“你呢?是何意见?”列御风直视尚蔚然。
“我同意解开所有压制你修为的东西,也同意你离开青丘国,但你还得是国主,我们仍然是名义上的夫妻。并且,三千岁和翠儿,还有红儿,永远不得再入青丘国。”尚蔚然说出要求后,有些忐忑地等着列御风回答。
列御风还在皱眉思索,尚仁已经抢先反驳:“蔚然,你不能让他修为尽复,更不能还让他占着国主之位!你应该让你禅位给你,你来当国主,才能名正言顺地掌控权力!”
听得这话,尚蔚然没好气地朝父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窗外。
列御风瞥一眼尚仁,再笑问尚蔚然:“番邦和蛮山诸邦与中原法朝早晚会有一战,你会让青丘国偏向哪一方?”
“哪一方都不偏!青丘国本就不属于尘世,保持中立。”尚蔚然认真答着,也不理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的尚仁。
列御风颔首轻笑:“好,待得你想通了之后,我立即禅位于你,你比我更适合当国主。”
两人谈妥,程浩风就催尚蔚然快给列御风解开种种压制。
尚仁着急反对:“蔚然,这么做不行!”他看了看另外几人后,咬了咬牙才说,“鬼王和末神在青丘国暗伏很多僵尸和怨魂,我们若是背弃盟约,青丘国就遭殃了!”
对于引僵尸和怨魂来青丘国的事,尚蔚然也知道一点,但不知道具体多少,就连忙问:“到底暗伏了多少?”
“说不清楚,但是足已控制王城……另外,其他周围小城也有一些……”尚仁嗫嚅着,迎上其他人愤怒目光后,他不禁冷汗直流。
“父亲!你为何只跟我说了与番邦结盟之事,没有提这些?我发现你带僵尸来青丘国的时候,你还说只是带来了几具研究到底怎么制成……你怎么能任由那些祸害在青丘国肆虐?怎么糊涂成这样?”
尚蔚然怨愤责问,尚仁惭愧得无地自容。
程浩风忙双手挥了挥,让他们不要再说:“我们还是先商量出我们之间矛盾的解决办法,意见达成一致后,再想办法怎么对付他们。”
正要再议,阿翩在门外小声禀报有要事,尚蔚然让她进门详说,得知是孔雀王和毛日渥到达王宫。
列御风沉吟一番,让他们继续议事,他先去应付着来的不速之客。
第七百零三章 暗驱祸患
众人都同意列御风所说,但他将要出门时,尚蔚然忽然想起什似的拦住他。
“不能这么去见他们,先给你解开种种压制再去。”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不能让列御风在孔雀王那些人面前弱了气势,否则会更被动。
尚蔚然当即从袖中拿出一把钥匙,但没有马上用这钥匙给列御风开青铜圈,而是口中念念有词,当钥匙泛起淡淡黄褐光芒后才开锁。
青铜圈既解,尚仁提议等以后再解开穴道,当时用了很多心机才让列御风受压制,尚仁不甘心就这样全解开。
尚蔚然坚持要解,列御风倒说不用:“时间仓促,不必急着给我解,我先去应付那些人。只要没有青铜圈束缚,他们看不出来我实力如何。”
常用点穴之技根本压制不住列御风,因那封穴之法是配合了蛊术的,所以匆忙间难以解开,尚蔚然只得听他的。
列御风转身到房中,束上九龙环游嵌宝冠,换上金龙腾云明黄袍,蹬上四海涌金蓝纹靴,一个俊朗又有威仪的青丘国主走到众人面前。
许久不曾见他这般装束,尚蔚然看得有些痴。他与从前最大的不同是那满头白发,此刻看来不显得衰老,倒增了几分脱俗的神秘感。
简单交待两句,列御风乘步辇带着阿翩和一众随从往前殿而去。
程浩风和尚蔚然他们都不再相争,很快商谈出比较满意的结果。
其一,解开所有压制列御风修为的东西,放他自由,但若无召请,他不许再回青丘国。
其二,列外、翠儿、红儿离开后就永不得回青丘国;而程浩风等列御风的同门在此事解决后离开,不经召请不得再来青丘国。
其三,不论尘世如何争斗,青丘国都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更不得助番邦。
其四,程浩风等列御风的同门,要全力帮青丘国度过此次危机,但是不能令青丘国和番邦直接交恶。最好是在鬼王和扎措没察觉的情况下,暗里弄走那些僵尸和怨魂。
说完事项后,胡仙仙又向尚仁说:“再附加个小条件,我出的那个小意外,让所有知情者不得再议论、再乱传,尤其不能让流言蜚语传到尘世。”
尚仁爽快点头,因为所定的这些条件,除了需要背弃和番邦的盟约保持中立外,他们父女可算占尽优势,他不在乎加这无关利益的一条。
拟好文书后,双方均签字盖章,出于不外传**的考虑,胡仙仙提的附加条件并没有写上。
订完约,程浩风和尚仁去见孔雀王、毛日渥他们,尚蔚然以还在调养的名义留在德庆宫。
前殿当中列御风他们与孔雀王他们周旋,尚仁又已将自己所知关于僵尸和怨魂的情况告知尚蔚然,于是尚蔚然暗中安排人手彻查此事,再由胡仙仙和秦沐风悄悄带人去解决掉祸患。
前殿中宾主皆正襟危坐,列御风代表青丘国、程浩风代表法朝、尚仁代表蛮山、毛日渥代表番邦、孔雀王代表娭姥邦和各大妖家族,为了各自利益展开唇枪舌战。
扎措既是法朝沙城侯,又是孔雀王之子,还是番邦盟友,他不在其中斡旋调解矛盾,反而煽风点火全为谋求自己利益。
鬼王则是力主几邦几国的交界处划成“自由地”,他说那地方荒凉,由他来管,不让世人前往变成“无人区”才最好。结果,都不赞同。
对于这些争论,苦昙根本插不上话,只是不停念佛,盼着他们就这样靠口舌之争议好事项,别真的开战。
从八月初十到八月十一中午,前殿上都争论不休。他们吵累了,列御风就安排酒宴。酒桌上彼此客套敬酒,散席后仍然互不相让的争执。
胡仙仙和秦沐风暗里除去僵尸和怨魂的事倒进行得很顺利,因没料到尚仁把实情都对女儿交待清楚,鬼王和扎措没让属下防备什么,并且经了上次对付宫绝和鄂日浑的事,青丘国留了一批对付僵尸和怨魂有经验的军队。
在八月十一凌晨之时,杜婉芷也赶来,又多个帮手。那些僵尸和怨魂没人指挥,也就没什么威力,胡仙仙、秦沐风、杜婉芷三人联手展开行动,在八月十一辰时就把王宫和王宫附近的祸害清剿干净。
随后,再分头展开行动,清剿王城内其他区域的祸患,胡仙仙带一队士兵负责东城的事宜。
青丘民众全是狐身,或是人狐相融之身,虽与凡人不同,却也是活生生血肉之躯,因此对僵尸、怨魂这类死物死气还是惧怕。因了惧怕而生厌恶,再加之曾受其害,对于弄这些祸患来的扎措和鬼王就生了愤恨心。
他们都很听胡仙仙的指挥,不仅是依令行事,可称是自己要全力以赴的除去祸患。他们能这样同仇敌忾胡仙仙也心下轻松些,至少能保证青丘国无论如何都不会助纣为虐去法朝了。
到得暗伏了僵尸和怨魂的地方外,胡仙仙抬手挥出灵气就弄晕看守的人,而后连抡红雪拂尘扫出冰块击向僵尸咽喉,破了积存于此的尸气。
再转个方向,用慧心玉剑连连飞刺僵尸大椎穴,如此这般,僵尸就短时间没不会暴起伤人。
随同的士兵再用铁针以特殊手法封住僵尸的咽喉和大椎穴,这样一来,僵尸就与普通尸体无二,只待事情了结后送去焚烧就好。
对付那些怨魂,则是胡仙仙用风流金波鉴照之,怨魂就不能扑来释放怨气扰人心神,那些士兵再让带来的符纸自燃,符纸灰烬兑的符水往怨魂黑影一喷,能很快化去怨魂所积怨气。
净化后的怨魂,都变成淡黄光斑消散无迹,再也不会以怨念为祸。
胡仙仙正忙着,杜婉芷找了来,说是鬼王和扎措已经察觉他们所做之事,尚蔚然让他们且停手,都回到王宫协助谈判。
因僵尸和怨魂都已除去了七成,已经不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且就暂时收手,反正扎措还没有真正发现他们底牌没了,多隐瞒一刻是一刻。等谈崩了,再直接动手不迟。
胡仙仙答应着,正要动身离开之时,晃眼见到离此不远是国宾馆,脑中冒出个主意,就对杜婉芷说:“你先带兵回去,我不想见那些人,就在街上逛逛。”
知道她素来不喜欢那些说来说去的争论,杜婉芷也不勉强她,嘱咐她别再动那些僵尸和怨魂免得打草惊蛇,就带兵离去。
胡仙仙盯着那两具还没损坏的僵尸和几道怨魂阴阴一笑:扎措,我得让你尝尝自食恶果是什么滋味儿!哼,杀不死你,吓你一跳也能解气。
撒开雾隐无隙网将两具僵尸和几道怨魂罩入其中,胡仙仙隐身飞往国宾馆。
扎措是尊贵客人,很快就找到他住的地方,他占了整个第三进院落。暗巡一遍,发现他主要在二楼东边一间大卧室内起居嬉乐,胡仙仙就停留此屋中。
此刻日影西斜,室内无人,收拾好的床帐衾褥看着倒很整洁。
胡仙仙撩开鸳鸯被,放了一具僵尸在其中,暗笑这僵尸生前肯定没睡过这么又香又软的被窝儿,终于是享受了一会。
她不会控御僵尸,在僵尸眉心注入一点灵气,能使得僵尸感应阳气就乱扑,但只能吓唬人,不能真的抓咬。
在屋内看一圈后,胡仙仙把另一具僵尸塞到衣柜中,还给它穿上扎措的白袍。
然后,几道怨魂分别放在了门背后、床底下、纱帐顶上和茶壶边。
做好安排,胡仙仙到屋顶坐着,静待扎措归来。等到酉时,听到门响,却不是扎措回来了,是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进屋。
胡仙仙心里七上八下的盯着她们,就怕她们提前看到那两具僵尸,要是这么嚷起来可就计谋难成了。
好在,她们没去翻看被褥也没打开衣柜,只是让馆中跑堂的人抬了个大木桶进屋,然后她们自己慢慢地一小桶一小桶的提水倒入大木桶。再然后,又轻舒玉臂往水里撒着五颜六色的花瓣。
等到戌时中刻,扎措才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回来,遣走随从后,他蹑手蹑脚地进屋,浪笑着摸摸这个女子又摸摸那个。
那些等得无聊都开始打盹儿的女子们,吓得惊叫了几声,见是扎措在逗她们,又都娇笑着扶他进大木桶沐浴。
扎措任由她们帮自己解带脱衣,进桶后泡在水中,她们又帮他搓搓洗洗。
他舒服地乜斜了眼,让其中一个最娇小的女子站到床边去。那女子站过去就开始褪下衣衫,扎措却让她先背转身站着。
“别脱得太快,先要香肩半露,再让纱衣缓缓滑落。在纱衣落下时,你要正好向我回眸一笑,懂了吗?”扎措的语气有些严厉,那娇小女子挤出僵硬笑容点点头。
照扎措所说做了几次,扎措都说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衣服穿穿脱脱好几次,都达不到要求,最后让另一个身形丰满的女子打了她两耳光,撵了出去。
扎措又让那个高瘦的女子去做那姿势,反复几次还是令他不满意,就让那女子别笑了,干脆回头后做横眉冷对的表情。
试了几次,仍难令扎措满意。他荡起一股水朝那高瘦女子泼去:“要‘横眉冷对’,‘横眉冷对’懂不懂?你做的叫什么?不是鼓着眼睛跟青蛙似的,就是嘟着嘴跟肥猪似的!滚!”
那高瘦女子急忙跑出去,出门后才很庆幸拍拍心口地舒了一口气。
只有那个丰满女子还在扎措身边了,她单独面对扎措不由显得畏怯起来。
扎措看着她害怕自己的样子就来气,一把薅住她头发,按她在水桶中。
第七百零四章 几重压力
那丰满女子被扎措按在水中,憋气已到极限,将要窒息时,扎措才放开她。
她浑身不受控地瑟瑟发抖,扎措站起身搂住她,温声安慰着:“是害怕了?知道害怕就好。去,给本座摆一个最令人**的裸背回眸姿势。”
丰满女子狼狈如落汤鸡,她要挤干头发上的水,扎措不停催她,她只得站到床边搔首弄姿。
湿透的纱衣极缓地褪下,她紧咬牙关才让自己颤抖得不那么明显,回头绽开一个妩媚中带几分怨恨的笑容。
扎措轻搓下巴细品眼前春色,皱皱眉,闷声低语:“媚得太过了,有些妖艳。嗯……也将就了。去给本座取纱袍来,伺候本座出浴。”
看那丰满女子走到衣柜前,胡仙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衣柜一开,藏于其中的僵尸迅猛就向丰满女子扑去。
“啊……”
丰满女子尖叫起来,扎措斥问她尖叫什么,她没有回答,尖叫得更大声了,而后突然拔足狂奔,飞快跑出屋。
在她开跑的同时,一直心神迷乱没注意屋内气息的扎措,终于察觉不对劲,飞身而起就冲向衣柜。
胡仙仙指尖轻捻,牵引注入僵尸中的灵气使它蹦起来,横扑向扎措。
“哼!”扎措浑身**、光溜溜的,但他不以为羞,冷哼着弹开灵气光罩震退那僵尸后,再伸手召一件纱袍裹在身上。
他披衣之后,环顾屋内,觉出床上有阴冷气息,就慢慢走向床边。
看他俯身向床内,胡仙仙让那具僵尸突然跃起,撞向扎措。
无法控御僵尸抓咬,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倒也得手,僵尸铁头撞得扎措的头“咚”地脆响。
扎措的额头侧只被撞出个红印儿,可那腐烂尸皮和黏滑尸油沾到他脸上了,他不禁恶心到想呕吐。
不过,他终是不凡之人,强压喉咙里翻涌的酸臭感,狂怒挥出一拳,打得僵尸几乎成渣,变成一团碎骨烂肉迸裂四溅。
“哪个宵小之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戏弄本座?快滚出来!磕三百个响头饶你狗命!”扎措喊话的同时,眼睛往房顶瞄了瞄。
胡仙仙知道他已发觉自己在屋顶上,连忙催动灵气让那些怨魂都朝扎措袭去。
屋内突然惨惨阴风呼啸,扎措眸光一寒,翻手御出摄魂铃猛摇,几声凄厉怪叫响起,怨魂皆被驱散。
而与此同时,胡仙仙趁机远遁,一直憋着笑的她,飞临安贤台后才纵声笑了出来。
程浩风他们已回来,到了安贤台后,就算扎措发觉是她而追来,也不怕什么了。
恍惚间有金光耀眼,胡仙仙立刻不再笑,抬眼只见苦昙含怒而来。
胡仙仙想要赶快跃下高台进到屋内,苦昙已经伸手挥出一道金光锁链缠住她。
“情网难出,尘牢封锁,慧心何时得明?”苦昙身后显出金光闪闪庄?严法相,责问着,“你屡屡扰他清心,可知将背多少罪业?”
面对责问,胡仙仙嗤笑出声:“你说的这个‘他’指谁?扎措吗?呵,你弄清楚一点,是他对我纠缠不休,我没有主动招惹过他!”
苦昙被这话噎住,一转头正见程浩风跃上高台近前来,“那么他呢?你总得承认是你引诱他做出逆天之举的吧?”
“大师错矣!有她无她,我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程浩风抢先答着,左手一旋就绞住金光锁链,“是你自己放了她,还是我扯断这锁链?”
“渡魔金光化成的锁链你可扯不断!”苦昙傲然道。
说话间,秦沐风和杜婉芷也已飞来,程浩风看向他们两个,再对苦昙说,“以我一人之力胜不了你,我们合力进攻应该还是有几成胜算的吧?”
苦昙晃晃头,收起法相,渡魔金光也渐渐淡去,而后他双手合十诵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不是有心要为难胡施主,她又去暗害扎措,老衲不得不教训她。并且,为免冤冤相报,老衲发现胡施主后并没有立即声张,只是私下提醒胡施主莫再生事。”
听完这番话,胡仙仙暗暗心惊,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报复了扎措,没想到苦昙早发现她所做一切。
苦昙没有对扎措说穿此事,胡仙仙很感激,可对于那些责难又心中不忿。
胡仙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苦昙,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倒是程浩风向苦昙稽首道谢:“多谢大师仗义维护,我自会让她少去做危险之事。”
“嗯……你……你还是牢记‘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为好,莫再与她堕于痴痴缠缠……”苦昙苦心婆心劝告程浩风。
胡仙仙的耳朵突然一立,若说先前对苦昙有一点点不忿,这番话语简直就如火??药桶点燃了引线!
“说得好,说得妙!”胡仙仙指了指苦昙,再指指程浩风,冷笑着道,“我放手,从此以后不理他,你总该没可说的了吧?我以后找扎措报仇被发现了,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帮我,大不了魂飞魄散!”
苦昙没料到她如此偏激,想要解释,她已经飞下高台,进到自己住的客房中,“砰”地一声关上门。
“大师,且不论私事,你对如今几国之争是何态度?”见苦昙望着胡仙仙的房间叹惋不停,程浩风转个话题。
“能不起战争是最好,可你们哪肯向对方让步?”苦昙沉声反问。
“做不到没有战争,但可以让战争涉及的地域小一些是不是?若能让青丘国不卷入战争,大师能否听我说几句?”程浩风摆出彬彬有礼的态度。
苦昙想了想,示意他详说来听听。程浩风细讲,明天争论之时,自己不会再强拉青丘国偏向己方,而让青丘国保持中立,请苦昙也明里暗里的劝说孔雀王同意青丘国保持中立。
青丘国中立之后,局势能稍微简单些,拖入战争泥潭的民众也会少些。
沉默思索一会儿,苦昙颔首同意让青丘国保持中立,并表示尽力劝说孔雀王也同意这么办。
苦昙走后,程浩风去敲胡仙仙房间的门,“今晚回来没见着你,还在担心你又跑哪儿淘气去了,幸好没出事。”
淘气?胡仙仙苦笑,自己不是调皮的小孩子,用这词儿太不妥。还加个“又”字,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过细想想,自己是真挺会招灾惹祸的。
忆起当年,偷听师父和程浩风谈话,师父也曾让他别和自己太亲近。
那么,真是自己成了他的绊脚石?罢了,何必再让他一再辜负长辈期望?
胡仙仙神情恍惚,小声答应着:“程师兄,我想静静。”
居然称自己“程师兄”而不再是“浩风”,程浩风生气了,怒声问:“我到底又怎么得罪你了?这般冷落我……”
胡仙仙鼻子发酸,不想答话,可不答话又怕他会急得打破门。
哽咽之下,说话声都变了调:“程师兄不曾得罪我,是我太骄纵刁蛮了,我想静思己过、痛改前非。”
这么说不是她想和程浩风怄气,是真打算渐渐疏远他。有些话,一个两个人说一两次她不会在意,可要是不断有很多人反复地说,她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她可以洒脱的做自己,不去背什么负罪感,可她怕程浩风再出事。她不想又一次看着程浩风衰弱下去,变得五感尽失,最后化为虚无。
看到程浩风倔犟站在门口不走,秦沐风小声劝着她,又让杜婉芷去劝胡仙仙。
“胡姐姐、胡姐姐,你开一下门,我们聊几句。”杜婉芷敲着门喊。
“不聊了……”胡仙仙紧捂着脸,眼泪还是从指缝间淌出来,很费劲才舒出一口气,顺畅说出话来,“可能真是我做错了很多事,造了很多孽才会噩运不断,我得好好反省。求你们了,让我静静。”
后来,列御风来找他们商议明天面对孔雀王和毛日渥时该怎么做,程浩风要顾大局,只得听劝离开。
胡仙仙暗想,他这时应该考虑着大事,又还牵挂着自己吧?自己可真不让人省心。不过,等他厌倦了这让他心力交瘁的糟心日子,那就彼此都解脱了。
一直到八月十二上午,胡仙仙都闭门不出,程浩风他们早又在前殿中辩来论去。
程浩风心里憋着气,说话就格外冲,跟扎措针锋相对,惹得孔雀王差点儿因护短跟他动手。
“神王,寡人虽是屡次表明态度不愿参与各方纷争,但若你们要在我青丘国无礼,恕寡人无法容忍,只能争一争!”列御风沉下脸对孔雀王说。
扎措立刻反唇相讥:“你这个傀儡国主拿什么来争?青丘国已和番邦是盟友了,尚真人,你说是不是?”
尚仁面无表情地答道:“先前结盟是我怕小女在青丘国的地位不稳,如今国主对她所做之事尽皆宽宥,那么青丘国所有军政要务仍由国主决定。”
这话里的意思是背弃和毛日渥、扎措、鬼王他们的盟约了,偏向番邦的几个人均是以怨愤目光看向尚仁。
尚仁迎着他们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青丘国愿意保持中立,我蛮山山区地界的蛮夷五族所属三十六洞、一百二十八寨也会保持中立。”
这“蛮夷五族”指的是居住于蛮山地界高山上的五个部族,因地理位置特殊,风俗民情特异,不属于任何邦国。
这些人共有在深山密林中的三十六洞族民,和在浅山丘陵区的一百二十八寨族民。每洞每寨平均约一百二十人,总计两万人都不到。
人数虽少,所占地域却广,又与多国都有犬牙交错的边界,偏向哪方就对哪方有利。
并且,那蛮夷五族民风彪悍,都是精壮勇猛、身手敏捷之辈,能让这些人顺服,既能增强战斗力,又能使己方少了强劲对手。
这蛮夷五族不服任何邦国统治,却对他们的山神尚仁极为尊崇,尚仁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扎措是费了不少力才说服尚仁结盟的,此时不但青丘国要中立,连蛮夷五族都要中立,忍不住怒斥:“你这个小人!结盟才几天就毁约,你这棵墙头草到底要怎么偏?”
第七百零五章 同意中立
对于自己背弃盟约的行为,尚仁本有几分愧疚的,扎措这般难听的质问他,他那点儿愧疚心反而荡然无存了。
见尚仁根本不答话,只嘴角挂一丝冷笑回应自己,扎措再次发难:“送到蛮山的礼物你可都收了,说毁约就毁约,你是以为番邦好对付,还是以为能糊弄本座?”
“那些礼物加倍送还就是,与谁结盟只看谁能让蛮山安定,都是纯利益关系,别扯什么针对个人的话。”尚仁语气平静,态度却是强硬。
扎措本是有心在孔雀王面前表现自己能耐,才力邀父亲前来。想要让父亲看到程浩风这个法朝国师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未曾想却让父亲看到自己屡遭背弃的场景。他感觉恼怒,恼怒之外还有一点惶恐。
他狠瞪程浩风两眼,再目光森寒看向尚仁:“我们暗伏在青丘国的那些东西,你是知道厉害的!就不怕我和鬼王把青丘国以及蛮山五族的疆域,都变成修罗地狱?”
“你们会要挟,我们就不会反抗?”尚仁一派悠游模样,丝毫也不惊恐。
鬼王双眼微眯了眯,似在暗暗掐算什么,而后略显慌乱地对扎措喊:“别再耍嘴皮子了,我们昨天只觉察尚仁要暗里搞事,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你快试试,探探还能调动多少暗伏的东西?”
暗伏的僵尸本是尚仁利用在尸洞留的那具自己琢磨弄出来,也主要是他控制,后来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把控制之法教给扎措。
扎措立即左手掐诀感应藏在各处的僵尸情况,结果那些看守有八成都回应僵尸已毁,剩余两成还有些回应僵尸根本不受控制的。
他不敢相信形势会转变成这样,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鬼王。鬼王天生就能操??控怨魂,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
可鬼王却是目光暗淡对他说:“有五成怨魂消散了,还有三成怨魂的怨气都被化解,没有攻击力了。”
扎措愕然倒退一步,怯怯看向孔雀王,又愤愤看向程浩风怨声说:“你可真是阴险狡诈!也够无情的了!心爱恋人出了意外,都还能那么沉着理智的安排各种事务!你以为这就算胜了?还没真到一较高下的时候呢。”
对于这些挑衅的话,程浩风似乎没听见,指尖捻夹茶碗碗盖轻轻拂了拂,茶水中茶叶微微荡开。
他啜一口茶在嘴中抿了抿才吞下,似是品到了极美香味,展露满意笑容。
被这般无视了,扎措恼羞成怒,恶狠狠高喊:“你扳回一局又怎么样?你还是改不了天命!仙仙早晚会知道你是个无情的人,会离开你的!”
程浩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都不由笑出声了:“呵,世人皆知我已无情丝,当然是无情的人,末神何必这样嚷嚷?仙仙就算离开我,也不可能亲近你。”
感觉孔雀王的目光严厉向自己看来,扎措明白自己刚才言行失态惹得父亲不满了,赶紧理了理衣襟,换个姿势端坐好。
鬼王向他递去一个眼神,让他别情绪化地针对程浩风,要揪住尚仁背弃盟约这一条不放,迫使尚仁和列御风做利益让步才能弥补损失。
冷静下来后,扎措整理好思路,皮笑肉不笑地对列御风缓声说:“你可知你岳丈与我们结盟时提的要求有一条是:你若不能与他女儿夫妻恩爱,就灭了你?暂时留你性命,只因为你掌握着祖师那一辈大能造出这人间镜像青丘国的秘密,得知秘密后,你定会死在他手里。”
“末神似乎弄错了这些问题的关键点?”听了这些话,列御风并未因此对尚仁表现愤恨意思,含笑说着,“这是青丘国,寡人才是国主,不论暗藏了多少勾心斗角之事,寡人清楚最重要的事就是别让外人来指手画脚、耀武扬威!”
可能是列御风俊秀斯文的外表让人总以为他只是傀儡国主,忽略他身为天生玄狐,修为已达天仙阶位的一面。话音刚落,他就释放威压,众人都惊觉他有凛凛不可侵犯的气势。
列御风是晁玄同第五位亲传弟子,但在马鸣风、龙啸风、程浩风、凌若风这些凡人弟子还没入门之时,列御风就已经活了几百年,遍访名师学艺。
后来,师兄弟姐妹们或身殒转世,或成仙忙于职事,只有他从未间断地练功。即使还有穴道未解,又拖着中毒后的病弱之体,他的实力仍不可小觑。
他不仅有学自云华观的道门正统法术,还会各种巧妙小术,能在列御勋、鄂日浑、宫绝等人迫害下扭转局势,他又岂会只是受制于人的傀儡?
连孔雀王的傲慢态度都收敛了些,其他人也正色看向他,他再说:“不论是中立之事,还是让寡人的岳丈毁约之事,均是出于寡人决断,不要再试图挑唆,不要以为既定之事还会出变故。所有一切后果,均由寡人担当。”
再难弄出事端,扎措很不服气,耷拉眼皮说程浩风:“你这法朝国师若不是有几个师兄弟帮衬,可就当不下去了!哼,万邦围困法朝的盛况此次难以看到啦!不过,等他掌不了权的时候,只怕就没人帮你。”
他如此明显的奚落程浩风借他人之势减少危机,程浩风倒笑了起来,笑的同时瞟向门外。
门外一道青绿身影行来,清逸身姿如同翠竹一般,正是秦沐风。
秦沐风迈步进殿,向众人环顾一圈后稽首为礼:“海底圣境秦沐风向诸位问好。”
众人都还礼后,秦沐风再说:“我本是为解毒之事而来,无意参与纷争,但听某人挤兑我三师兄,说什么借他人之势才能当稳国师,实在听得不顺耳!故此冒昧前来,想问问那人,师兄弟之间难道不应该互帮互助?”
众人眼神皆瞟向扎措,秦沐风顿了一顿,又再说:“我忍不了别人离间我们师兄弟的同门之谊,本不想争,但要是一再被挑拨,我也不介意带海底圣境所属各部到俗世来争上一争。”
扎措有些怨怪地看向鬼王说:“我当时就反对请他来给尚蔚然解毒,看吧,局势完全失控,是不是中了圈套?”
“你当时的确反对过,可你听了仙仙说愿意寸步不离的陪着,你还不是色??迷心窍没有反对到底?再者,你自己说过借得到势也算能耐,怎么就只许你自己借势,别人借势就要被你讽刺呢?”鬼王愠怒回怼。
“你搞清楚一点,我们的利益紧密相关,是拆不散的同盟,你跟我吵什么?”
“是我要跟你吵吗?明明是你先来挑我的错儿!”
见他们两个吵起来,孔雀王假咳一声。毛日渥抬手发话:“在商讨到底同不同意青丘国和蛮山五族中立的时候,你们乱哄哄闹什么?”
他们两个均面带愧色,彼此瞪视之后,闷头发呆不再吭声。
其他人也都不说话,气氛沉闷。都在想着如何守底线,保利益,谁先开口表示愿意再商量,谁就输了气势。
他们不说话了,苦昙总算抓到发言机会,把想说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之后,他才郑重开口:“青丘国毕竟不属于尘世,蛮山五族也向来不服教化,保持中立也好。如若不然,战火蔓延之时,平民百姓连个逃难的地方都找不到。阿弥陀佛,能给沸油煎熬似的人间留方寸清凉安居地也好。”
众人都看傻子似的看向他,但孔雀王、毛日渥、鬼王、扎措的目光带了责怪意味;程浩风、列御风、秦沐风、尚仁的目光则带了崇敬意味。
这般事态下,很少开口的孔雀王在和毛日渥交换眼神后,朗声说道:“事已至此,就算强拉青丘国和蛮山五族与番邦结盟,也必定无法真正一条心。好,且就同意他们保持中立!”
毛日渥点头附和,扎措和鬼王也只得答应。
列御风笑道:“如此甚好,还望番邦与法朝也能和谈,别燃烽火。中立之事既已谈妥,御膳房也备好酒席,寡人就请诸位贵宾前去欢饮。”
出得前殿行往饭厅的路上,孔雀王见了个殿后空地,忽然让侍卫停下步辇。
他走到空地上转头朝四方望了望,意有所指地说:“此处离各殿各宫都挺远,旁边都是树林草坪,倒是个比试的好场地。”
众人都围到空地边,疑惑看向他。他指了指程浩风说道:“据说你修行法门特异,兼具佛门道家之术,又还入魔创有邪术。实在很想与你一战,小子,可敢应战?”
“有何不敢?”程浩风明白他是谈判桌上没讨着便宜,要拿话别住自己,逼自己应战。明知修为差距很大可能受伤受辱,却还是得答应,不能堕了勇气。
“且慢!”列御风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孔雀王寻借口和程浩风单打独斗,“神王是与祖师同一辈的人物,修为高深、法力高强,寡人愿与三师兄一同向神王讨教。”
秦沐风也站出来:“我三师兄所修功法虽特异,但比之神王可算是晚辈的晚辈了,为免神王担上欺压晚辈的恶名,就由我们师兄弟三人共同迎战,如何?”
不料他们如此团结,孔雀王有些为难了,硬要以一敌三也有胜算,但他只想寻机会痛殴程浩风,并不想真打。要是跟他们三个一起打得头破血流的,那可划不来。
鬼王伸伸舌头笑说:“照你们这样一个帮一个,不如我们打群架好了?”
众人皆是一愕,鬼王咧大嘴做出个夸张笑容:“来嘛,打群架喽!我们在这些侍女侍卫们眼里可算大佬儿,让他们看着我们吭哧吭哧打群架,哇哦……”
他这么一说,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发笑,程浩风师兄弟三人有些尴尬。
程浩风举高手重重一挥,斩钉截铁道:“我自愿与孔雀王切磋,谁都不必来相助!”
列御风和秦沐风只得退开几步,程浩风又对孔雀王说:”我们的差距主要是灵气修为差距,我们就不用灵气,只较量武技如何?”
“好!”孔雀王爽快答应,他自信就算只凭自己博采众家之长的武艺,也能打得程浩风这个几学几废的杂毛小道落花流水。
第七百零六章 出奇制胜
程浩风是世间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孔雀王更是无数修行者只能仰望的传奇,他们要比斗武技,当然不是说打就打,更不会出手就互相抱头、绊脚。
待得列御风令人用木板搭起高台,圈出场地后,他们才真正开打。
因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王宫内只要得闲的人都来围观,本不愿出门的胡仙仙也被杜婉芷拉了来。
胡仙仙刻意不去看程浩风,就先打量孔雀王。孔雀王长得与扎措有六七分相似,但是孔雀王五官显得更精致立体,眸子深蓝接近于蓝紫色了。
孔雀王的子孙无数,胡仙仙只见过冷秋朗、扎措和多吉.喀勒。若是这四个人站在一处,属于扎措传下的后辈子孙多吉.喀勒反而显得最老,是个中年大汉,另三个倒像是少年三兄弟。
修行者能从血脉气息分辨出谁是子、谁是父、谁是隔了多代的子孙,但只从皮相来看,若是孙子的孙子比老子的老子还显得年纪大,真挺尴尬。
所以,胡仙仙认为修炼有成的人要么该不成亲生子,要么就和自己修为类似的人一起只生嫡系子孙。都是修为很高的话,差辈份的人总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孔雀王和冷秋朗、扎措比起来终究要显得老成些,说是父子也不会觉得怪异。
台上双方还未真正动手,胡仙仙脑海中呆站着,脑海中就冒出许多杂念。因这些杂念,她看着扎措更生厌恶。多吉.喀勒算起来该是扎措的第十几代孙了吧?不说自己喜不喜欢扎措,单想想一个四十几岁的番邦大汉叫自己“祖奶奶”,她心里就一阵恶寒。
为方便比武,孔雀王取下塔形金冠,只以绞入金丝的细绳束住微卷长发;也没穿满绣日月图案的白锦袍,只穿纯白短衫、纯白灯笼裤。
如此打扮的他少了威严庄重之感,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风流少年,由此引得围观女子多数都看向他。
孔雀王所属邦国是娭姥邦,也在中原人统称的茫茫蛮山之中,这“娭姥”二字是当地土语的音译,本意是“富饶温暖的山中坝子”,但以讹传讹成了“美妇遍地没有男子的邦国。”
中原一般民众为何会以为娭姥邦没有男子呢?皆因邦中男子多数白净俊秀,而民间又谣传孔雀王可男可女,就误以为此邦的人可以自变男女、无夫妇而自生养。
说来也奇了,蛮山地界诸邦国,靠近天竺的人多数生得高大威猛但是肤黑皮粗,而靠近中原西南方的人虽是肤白貌美但又多数矮小,只有在中段的娭姥邦,男女皆生得身材高挑、肌肤白嫩。
胡仙仙暗想,这可能是因孔雀王本不是蛮山地界的人,从他眸色来看,先祖该属狄人,可能是狄人男子和蛮山孔雀女妖的后代。
在创立娭姥邦几十年后,孔雀王就传位给其中一个儿子,自己专心修炼并游访天下。他虽不理国政,但若要做出什么决定,邦中无人敢反对。
胡仙仙看着孔雀王,想着他在人间富贵已极,在佛门有尊崇地位,论法术少有人能敌,可为何还是难放下贪、嗔、痴呢?
孔雀王潇洒迈步走到木台中央,右手轻旋,他的法器元空翎就从真正翎毛变做寒铁刺翎。
元空翎与冷秋朗的艳光翎类似,但翎眼处不是青蓝泛紫的斑纹,而是亮紫色翎眼当中又有个明黄小点。
华丽翎毛轻挥时,更显得孔雀王容颜俊美,而翎毛乍变寒铁刺翎时又增他威仪。一个英俊且强大的男子是很容易俘获女子芳心的,所以孔雀王一亮相就引得围观女子惊喜赞叹。
对此场景,程浩风微觉不悦,他们是比武不是唱戏。若不是列御风说此次比武关乎几邦几国的形象,他是要直接和孔雀王对打,不同意众人围观的。
程浩风本来装束简单,只是脱去外披纱袍,将道袍前裾半撩起扎在腰带中,就提剑上台。他在台中央等了好一会儿,孔雀王才过来。
等台下那些惊呼欢叫声略低,他们才彼此行礼,准备出招。
出招之时,程浩风眼角余光扫到胡仙仙也来了,并且胡仙仙的目光也同大多数女子一般凝注于孔雀王脸上,心里陡起醋意。
虽是心有怨愤,程浩风头脑仍还冷静,眼见孔雀王挥动元空翎,翎尖直取自己膻中穴,他心知这是孔雀王想来个一招制敌,好让自己颜面尽失。
他本可以用剑格挡,但他偏偏后仰身体以铁板桥姿势闪避。
这般闪避只能躲开最初一击,对手只要进招再攻他小腹,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列御风和秦沐风焦急对望一眼,都想不通这三师兄到底在搞什么?是故意要输得难看些,让孔雀王赢得高兴,以此讨好孔雀王,求孔雀王教训他儿子扎措?他们了解程浩风,他绝不可能故意示弱向谁献媚啊。
而程浩风本人正想着的是,你们不是喜欢看花美男孔雀王吗?那好,就让打斗的时间延长一点,让你们看个够!
不出所料,孔雀王果然紧接着再攻程浩风小腹,他脸上已现出得意笑纹,仿佛此招已击实。
元空翎翎尖往程浩风气海暗运劲,若中此招,程浩风气海必然受伤。虽因没用灵气,应该不至于功力尽废,但功力倒退是不可避免的了。
程浩风接第一招时的怪异之举,令所有人都大感疑惑,他们不由担心地看向他,胡仙仙更是担忧万分。
然而,他们目光聚向程浩风后,并没有看到他受伤痛呼的一幕。因为就在许多修为低的围观者都没看清动作之时,程浩风已经快速侧身一滚,避开元空翎。
快得让人疑心他用了灵气,但众多修为很高的人在场,能证实他没用灵气。
他能那般快,是在往后仰身体之时就蓄足了力,早算到孔雀王要再攻他小腹处,在孔雀王进招的同时,他已经连贯起侧身滚地的动作,因是一气呵成所做,才这般快。
众人都呼出一口气,暗想着程浩风的滚地动作虽难看,但总算躲过一劫。
连续两招进攻没能制住程浩风,孔雀王有些急躁起来,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他弓步往前斜倾,抖腕急送翎尖扎向程浩风左眼!
程浩风仍是滚倒在地的姿势,只斜伸右腿微弓着稳住身形,就左手举剑架住元空翎。
这个姿势难发力,很容易被对手加力往下压,会压得动弹不了。
程浩风屡用怪招,胡仙仙看得惊疑不安,真不懂他为何这般做,是故意弄新奇招数想引人注目?可这两人比斗无形中代表了国家,要是程浩风输得太惨,会有损法朝威名的!
胡仙仙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却见程浩风埋低头,让翎尖堪堪从眼角擦过,在孔雀王微挪元空翎想继续扎他眼睛时,他趁孔雀王此招未用实,剑锋顺着元空翎猛往下一滑!
墨冰剑和元空翎相触猛滑,爆出“嗞”的一声刺耳破音,溅出炫亮金黄火花!
元空翎受突如其来的一震,震得孔雀王不由持握变松了,程浩风再反手一拨,将元空翎拨离自己眼前。
“吼!”
程浩风忽然龙吟般暴喝一声,一直斜伸的右腿猛弹跃起,而左腿蜷曲,如飞鹤展翅时单腿斜纵一般,带着前冲之势挥剑削向孔雀王血海穴!
“叮”的一声金属撞击脆响,元空翎挡开了墨冰剑。
孔雀王神情凝重了几分,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腾身横起再攻程浩风咽喉。
程浩风却没有变换身形,借着本来前冲的力道,劈叉稳住身形的同时,墨冰剑刺向了孔雀王承山穴。
若是被程浩风所伤,必将会颜面无存,孔雀王不得不拔高身形闪避,再回拨元空翎格挡墨冰剑。
身在半空难用力,孔雀王只得落回台上,全神贯注与程浩风较力。
毕竟,程浩风举剑往上的姿势会比他握翎往下的姿势更费力些,可以耗得程浩风体力不支再用进攻招数。
程浩风左手全力抵抗,右手按着台板一撑,双腿借力收拢,孔雀王知道他想站起来,连忙撤开和墨冰剑较力的元空翎,朝程浩风肩井穴刺去。
程浩风没有继续起身,而是倒身往后一溜,再右腿轻旋,足尖踢向孔雀王肘部,使得元空翎刺偏。
待得孔雀王回手要再刺他足踝时,程浩风左臂一点一按,将墨冰剑扎进木台借力,已是跃身站稳!
墨冰剑去势沉猛,当程浩风从木台抽剑而出时,扯得木屑翻飞,台上塌出一个大洞。
连番奇诡招数,孔雀王开始来不及反应了,在他思维略滞了滞的那个瞬间,程浩风抬腕横剑抹向他咽喉。
至此,孔雀王从主动进攻变成了被动防守,他招架得越来吃力,而程浩风攻势越来越猛。
可偏偏,程浩风又总要在最后给他留点儿自保余地,如此让他处于落败的境地,却又败得不那么彻底。
孔雀王可清楚程浩风不是让着他,而是存了戏耍的心态在和他缠斗。他额上已渗出薄汗,再难保持潇洒风度了,而程浩风眼中的嘲谑之意甚浓,真让他羞恼万分。
两人此时各自的状态已很明显,围观者当中的男子都兴奋地为程浩风拍手叫好,而女子们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热烈。
他样貌不如孔雀王俊美,甚至晃眼看来像平平无奇的穷书生,若不是剑眉星目添了英武之气,沉静淡然的神情添了出尘气质,真普通得丢在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
可在他频频挥剑时,身姿灵活如蛟龙蜿蜒,眉宇间蕴着雷霆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或崇敬或倾慕的心思。
程浩风滚地躲避的招数来于他让泥蛋儿、马烁、高壮壮他们训练乡勇时,偶然见到不会武术的高壮壮那么做而打败了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就记下并琢磨出更简便易行且威力更大的方法。
提出和孔雀王不用灵气比武时,他就做好了应对准备。当年他自己曾嫌俗世打架斗殴的方法粗鲁,而没有认真学武技,接连遭难几番失去灵气后才开始认真研习。
因这孔雀王多年来已经习惯依赖灵气,所学武技又多是按套路过招,自己用只求制敌不管套路的办法,必能出奇制胜。
孔雀王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在程浩风剑尖将抵到他左肋时,他突然脸色一黑,瞬间弹开灵气光罩护体,元空翎泛起五彩光芒化为巨大光刀斩向程浩风!
第七百零七章 再增偏执
元空翎化出的巨大光刀斩出后,修为稍低的围观者们只见各色光束乱闪,各种碰撞声乱响,台上两人完全被裹在了一团儿混杂光雾中,难以弄明情况如何。
直到光雾变淡,才见木台全碎为木屑,孔雀王和程浩风满身烟尘,都嘴角流血怒视对方。
列御风、秦沐风和胡仙仙站在程浩风旁边,戒备盯着对方,而杜婉芷正焦急询问详情。
扎措、毛日渥站在孔雀王旁边,拉开迎敌的架势。
在双方中间,鬼王半笑不笑地劝说着,苦昙和尚仁都紧皱眉头。
原来,在光刀将要斩下时,程浩风急忙催御灵气灌注入墨冰剑抵挡,胡仙仙撒开雾隐无隙网拦下一些光刀劲气,列御风和秦沐风也分别以梦云笛、紫星芷梦箫挡开一些光刀劲气。
四人联手相抗,使得程浩风没受重伤,只内脏受轻微震荡吐了一口血。
孔雀王攻势甚猛,遭遇抵抗后,劲力反震,内脏也受轻微震荡吐了一口血。
武技比拼,孔雀王输了,输得很不甘心!自己本有远高于对手的法力,何必要死守不用灵气的规矩?等把程浩风打得灰飞烟灭之后,其他人就算指责,又能拿他怎样?
恶念起时,只想行凶。孔雀王都忘了程浩风虽法力不如他,却不会任他宰割,围观者中程浩风亲友也不会眼睁睁不管。
最终如此结果,真是令他那一方颜面无存,他真想一不做二不休,把程浩风他们都就此灭光算了!可尚仁不想看他们矛盾再加剧,若是在青丘国中直接打起来,受损失最大的是青丘国。
于是,在修为低的围观者还只看到混杂光雾弥漫时,尚仁已经宣布双方战平,最后互相不服都用了灵气,那就算都输了。
鬼王“呵呵”笑了几声认同尚仁说法,还拉了拉苦昙,示意苦昙也这么说。
不能因自己一时之辱让好容易谈妥的青丘国和蛮山五族中立之事再崩,程浩风抬眼望望四方后,再看着列御风无奈一笑,表明暂且认可都输了的说法。
列御风咬咬牙,勉强笑着高声说:“是啊,战平了、都输了!毕竟我们是修行者,不是武夫,战意正酣之时都不自觉地用出灵气了。各位贵宾,请随寡人到偏院梳洗一番,再去赴宴。”
他们已经先说了软话,孔雀王纵然想做什么也不好再明做,扯扯嘴角算是笑着答应了列御风:“好,国主盛情款待,一切全听国主安排。”
列御风安排侍女引众人去偏院沐浴、换洗衣衫,胡仙仙和杜婉芷携手往安贤台而去。
她俩迈步和孔雀王他们擦肩而过时,孔雀王忽然勾唇邪笑问道:“两位美丽的仙子何不一同赴宴?”
“我们姐妹粗陋,就不去搅扰各位贵宾了。”杜婉芷微低着头,礼貌答着。
胡仙仙侧开头不看他们,杜婉芷话还没说完,就扯她走开。
回望两人背影,孔雀王微眯眼睛,咂咂嘴说:“真是一对儿尤物。”
扎措眉眼间都荡起含春笑意,接话道:“父王可还记得,我提起过一个命定该娶的女子?就是刚才穿道袍的那一个。”
“哦?就是冷着脸不理人的那个?”
“正是,父王觉得如何?”
孔雀王回想一下,穿淡绿衣裙,容颜秀美,气韵清雅的是杜婉芷;穿淡青道袍,没看清容貌的那个是胡仙仙。
虽没看清胡仙仙容貌,但感觉也还长得端正,记得她不施粉黛,没戴钗环,只用一根扁银簪绾发髻,没多少女子娇态。
孔雀王笑向扎措说:“明明那绿裙女子要胜她三分,你倒看上她了,看来我儿喜欢骑烈马。”
因无急事,陆续散去的看客又多,他说这话时,胡仙仙和杜婉芷还没有走出多远。
一听这话,胡仙仙脚步一顿,眼神带上杀气,想回头斥责他们,但又忍住了。
察觉她神情不对,杜婉芷问她怎么了,胡仙仙摇摇头扯开话题。
到得安贤台中,歇息一会儿后,杜婉芷就开始收拾杂物。因局势暂平,宴饮后各方的人都要回自己地盘,而他们在回海底圣境前还要护送列御风往云华观。
程浩风已提前通知翠儿、马烁和列外、唐彩儿先到云华观,等着与列御风汇合。不再直接掌权后,列御风到云华观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
“我和你们一起护送五师兄到云华观,然后就长住观里清修,再也不到处惹事了。”胡仙仙认真说着。
“那可不行,你该和程师兄一起回京城,他需要你陪着他呢。”
“他才不需要呢……我只会添乱。”
杜婉芷偏了偏头,笑看着她:“胡姐姐,你是年纪越大,心性越小了。别和程师兄赌气,也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有天大的事儿,一起去解决才对。”
胡仙仙敷衍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想着该怎么躲开程浩风。
以为她听劝了,杜婉芷又去找尚蔚然准备给列御风解开被封穴道要用的东西。
胡仙仙一个人在房中闷想,想来想去想不出未来方向在哪里,内心被绝望占据,就又想着要如何才能让扎措死。
因为扎措死了,她就要在孔雀王面前给扎措抵命。如此他们都死了,孔雀王和毛日渥的势力也就不会针对程浩风了,当然也不再会针对法朝,无形中少了争斗。
程浩风也不会再被所谓天命束缚,可以放手去搏,搏得他该有的成就。
这么一想,胡仙仙竟觉得暗杀扎措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专心谋划起来。
到得晚间,各方的人都回客房准备离去之事,见了程浩风归来,胡仙仙就跟着秦沐风、杜婉芷去做给列御风解开穴道的事。
程浩风见她神情淡漠,本想跟着同去,因怕彼此再起言语冲突,也就不跟去了。
德庆宫偏殿中,胡仙仙看到尚蔚然和秦沐风都摆出很多小工具,才明白为何仓促间难给列御风解开那几个穴道,要等专门腾时间做了。
尚蔚然端出一个小鼎,在鼎中燃起一小块香料,奇香溢散,她手中竹筒里缓缓爬出一只天牛。
这只天牛胡仙仙见过,在宫绝和鄂日浑之乱中展现过威力。
此时只见天牛爬入小鼎,显得极为舒服地侧躺下,微卷了触角,轻蹬着爪子,尚蔚然快速盖上鼎盖。
待得估算着香料已燃完,尚蔚然揭开鼎盖,天牛展翅飞到已裸??背趴在榻上的列御风身上。
然后,天牛先一口咬向列御风的肩井穴,又飞快移到心俞穴再咬一口。
待得列御风背上出现九个被咬的乌紫斑点,尚蔚然向天牛伸出竹筒,天牛钻进筒后,收好。
尚蔚然又再指尖翘如兰花,拂向那九个被咬穴位。常见点穴解穴手法,皆用剑指点按,这般手法胡仙仙和秦沐风、杜婉芷他们都从未见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胡仙仙越发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也越发认为永恒之境的传说纵然是真,也绝对是自己所不能达到的境界。
那么,真就该与扎措同归于尽,免得让程浩风再陷于这些事里受憋屈,还免得引起灾劫。
见胡仙仙脸色阴晴不定,秦沐风和杜婉芷也只以为她是替列御风担忧,没做多想。并且,尚蔚然已停手对他们说话,他们也来不及多想。
“秦真人、杜元君,国主被封压的穴道已解开,但解穴的同时中了这天牛之毒。为免天牛之毒和离人叹之毒发生冲突变异,还请先用药物平衡,我再施法解蛊毒。”担心出意外,尚蔚然紧张得额头渗汗。
在下午,尚蔚然已给杜婉芷提过解穴详情,因此备好了各样工具。秦沐风只点点头,就拿出银针另扎了几处穴位,又让杜婉芷拿纱布包上药草给列御风敷着被咬的穴位。
不一会儿,他们忙完,列御风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秦沐风和杜婉芷退开,尚蔚然又去给列御风被咬的九个穴位抹上一种淡褐色、带点辛辣味的药粉。
到这一步,列御风所受压制完全解开,功力也能很快恢复,只可惜离人叹之毒从此难解。
忙完后,他们坐在一旁等列御风醒来,胡仙仙好奇地看向那个小鼎,问尚蔚然刚才是点的什么香料,怎么天牛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那是‘甜梦香’,凡是有意识的生物,不论飞禽走兽还是人,都会嗅之入梦,而且是入自己最想要的美好之梦中。这香单燃起来只有迷幻作用,只要用‘西萱草’就能克制。”
尚蔚然说着就指了指旁边摆放的一盆类似萱草,又比萱草花朵更艳的花卉,“我提前摆放了西萱草在屋中,所以我们不受甜梦香影响,而天牛在鼎里闻不到西萱草的气味,就完全沉醉在甜梦香形成的幻觉里。”
如此解释,胡仙仙明白“甜梦香”和“西萱草”是怎么回事,但疑惑又来了:“可为什么要让天牛沉醉在甜梦香所成的幻觉里呢?”
“这样才好控制它呀。”
尚蔚然答了一句后,见他们仍是不懂,又再详说:“要给国主解穴,就必须要天牛释放本源蛊毒,这本源蛊毒就如同蜜蜂蛰人一般,虽蛰了人,蜜蜂自己也会身亡。
我这天牛虽不会立刻死,但也只能和普通天牛一样了,活也活不长久。它虽受我控制,但它还不想死,可能会抗命不遵,解穴时出意外就糟了,当然我也不愿它痛苦面对死亡。
用甜梦香控制它,让它主动释放本源蛊毒,算是最可靠又最人道的办法了。”
“很有趣呢。”胡仙仙俏皮笑了笑,又央求道,“可不可以送我一些甜梦香和西萱草?”
尚蔚然爽快答应,这两样东西产于蛮山山神庙附近,外人觉得稀奇,对于她而言却并不算珍贵。她想着花盆携带不便,让侍女取西萱草制的干花来送给胡仙仙。
接过甜梦香和西萱草所制干花,胡仙仙试探着问:“修为较高的人会不会受甜梦香影响?”
她问出这话后,秦沐风和杜婉芷、尚蔚然都疑惑看向她。
第七百零八章 连番互杀
胡仙仙要甜梦香和西萱草当然是备来对付扎措,但这心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面露疑惑,她就只告诉他们是以防万一才要这两样东西,而能威胁到她的对手肯定修为不低,所以才这么询问。
这原因也勉强说得通,尚蔚然就没再追问,详细解答:“修为高的人只要有杂念就会受控,只是受控的时间长短不同。甜梦香不同于世俗所传的*物,不是通过麻痹神经、刺激大脑来产生幻觉,是诱发出心底里本来的渴望。所以,受不受控制,只看杂念、欲??念多不多,与修为高低无关,但修为越高越容易摆脱幻觉罢了。”
胡仙仙听后欣喜地连声感谢尚蔚然,诱出扎措暗杀他的计谋已大体形成。
又再闲坐一会儿,列御风苏醒,他们关切问他状态如何,听他说已恢复九成后,秦沐风、杜婉芷、胡仙仙三人就放心回了安贤台。
一回去,胡仙仙就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苦苦思索暗杀扎措的具体实施办法。
画了好几张图,例出好几个备选方案,反复斟酌才最后定计。此时已快到深夜子时,胡仙仙出门唤醒正打坐的其他人,要告辞离去。
杜婉芷问她为何要先走,她说想去云华观等着,翠儿他们行得慢,必然还没到达云华观,她先去帮列御风布置一下,因为很快就八月十五月圆了,列御风将第二次毒发。
“就算你暂时不想跟程师兄回京城,也要等着跟我们一起走啊。”杜婉芷拉着她的手说,“我和沐风也正是考虑到列师兄会很快第二次毒发,才要护送他去云华观的,你何必一个人先走?”
胡仙仙叹了几口气才为难地说:“明天都要离开青丘国,尚王后父女肯定要在王宫大门外摆送行酒,那些讨厌的人都要聚在一处,我不想见他们,先行一步免得尴尬。”
她说出这个理由后,他们觉得也还对,都知道她性格倔犟,就没再多劝,只嘱咐她多加小心。
出得青丘国,只见明月皎皎,群山寂寂,胡仙仙选了个两座小山间的沟谷,安排陷阱。
她对阵法不算精通,但看程浩风布过困住段梦柔的困阵后,也学会如何布困阵。
她所布困阵没有那么大威力,可配合甜梦香,再配以雾隐无隙网造幻境的力量,要将扎措困个一时半刻应该可以。
布完困阵,再把她能想到的制敌之术都安排上,做完这些后已到丑时。
胡仙仙悄悄返回青丘国,潜行往国宾馆,循着扎措的气息,朝他发了道灵符后迅速飞远。
灵符上写着:“可敢单独来见?”
因是胡仙仙所发,扎措接符后犹疑不定,可好奇心和那份痴心妄想还是占了上风,他决定前往。
扎措尽量不惊动苦昙,循着胡仙仙的气息往青丘国之外追了去。
来到小山下,只见胡仙仙傲然挺立于山巅岩石上,晚风拂动袍裾飘飘,冷月映照清丽容颜,此景真是月华如水、佳人如玉,别样之美,令扎措见之如痴如醉。
扎措微仰头,呼吸一窒,头脑有瞬间空白。
等他再回过神来,慧心玉剑已携森然杀气逼近。
他敢只身前来,也是经过考虑的,早想到胡仙仙可能杀他,虽因沉醉一瞬让反应变慢,却也能够应付。
毕竟他修为高于胡仙仙,修为上的一线之差就有优势,功力到一定程度后,小小的差距都可能是千万年也无法跨过的鸿沟。
扎措左手轻扬,掳魄旗摇动间就变为几丈宽的大旗,不但阻住慧心玉剑进攻,连剑都被困在了大旗当中。
本也不奢望一击得胜,胡仙仙不慌不忙朝两山间沟谷飞去,见扎措追来,她回头抡起红雪拂尘掸去,再继续往前飞。
红雪拂尘拂丝漫天劲舞,裹携冰雪向扎措击去,扎措急展掳魄旗抵挡,挡住了攻击,慧心玉剑却也脱困飞回胡仙仙手中。
扎措两次受击,不由怒起,右手高举摄魂铃,一边猛摇铃,一边疾飞靠拢胡仙仙。
铃声催,头昏胀,胡仙仙竭力稳住心神撒开雾隐无隙网。
网向扎措罩去,隔绝开摄魂铃声,胡仙仙左手中指和拇指相捏轻弹,弹出豆大一点灵火引燃甜梦香。
奇香丝丝缕缕飘出,扎措鼻翼微动,身心都荡漾出难以形容的欢悦感,他不禁深深吸这香味,半眯着眼陶醉其中。
胡仙仙提前已在身上佩戴了西萱草干花,是以不受香气影响,正御剑朝扎措咽喉处刺去。
剑光暴射,夜空中陡起几分寒意,扎措脊背一凉,心中警觉突生,立刻圆睁眼睛挥动掳魄旗抵挡。
因受甜梦香所控,他虽反应过来了,但反应得慢了些,慧心玉剑被掳魄旗挡偏,没能刺中他咽喉,却划伤他右肩颈侧。
鲜血喷涌,扎措觉得浑身冰凉,是由心底透出的冰凉感。他紧咬牙关,咬得颔骨颤抖,忍痛御起摄魂铃朝胡仙仙旋飞而去。
摄魂铃旋出一股小而强劲的乌黑龙卷风,夜空中响起尖利呼啸声,这是扎措气怒之下对胡仙仙动了杀心,必摄她魂魄不可!
胡仙仙没有硬接这绝招,而是左脚脚尖飞快踢出一颗小石子儿,击落挂于旁边树上的一枚铜钱。
铜钱将落未落时,扎措忽然觉得自己被关在了大铁柜子里,而自己使出绝招所形成的摄魂龙卷风居然莫名其妙就停歇了。
他捂着肩上的伤口,茫然四顾,目光所及都是灰蒙蒙的雾霭烟尘,辨不清方位,也看不清山川树木,他知道自己是被困在阵法中了。
“胡仙仙,你出来!你一心杀我,可你知不知道你是杀不了我的!你这样做,只会给你自己带来更多苦难!”
真不明白这扎措和自己说话时怎么总要加个“你知不知道”,胡仙仙暗嗤:我知道或者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吗?只要我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就行。
那树上铜钱乃是西北乾位引阵铜钱,铜钱落、困阵起。在之前准备的时候,胡仙仙已在正北坎位放了一竹筒水,在东北艮位放了块有凹槽的石头。
这乾、坎、艮位对应的本是开、休、生三吉门,胡仙仙偏把这三吉门变成了困阵之“困眼”。
若是如此对付别人可能起不了作用,对付扎措却刚好合适。扎措所用摄魂铃、掳魄旗均属阴性法器,又都是本为黑色器物,皆是应北应水之物。
黑夜中的北方本是利于扎措的吉位,可这吉上加吉,吉到极致后,有利于扎措的因素全都变成了不利。
胡仙仙见扎措在沟中团团乱转,想着不能以灵气所御的神器击杀他,万一引得气场波动破了阵法就麻烦了。
于是,她眸色阴了阴,从袖中取出鹿皮所裹的毒针,尽皆向扎措兜撒而出。
这些毒针是钻子所制,曾用来偷袭胡仙仙和程浩风,降顺之后,胡仙仙就要来这些毒针以备不时之需。
扎措见泛着墨绿荧光的毒针射来,惊慌挥动掳魄旗乱扫,但他此时他用不出灵气,只能凭借灵活身手闪避,再灵活也还是中了几根毒针。
饶是他有纯正孔雀王血脉的仙体,只要多中几根毒针,必也会受重伤,待他没法反抗了,就弄开阵法直接杀他。
眼看扎措倒地,胡仙仙正要移开阵法去杀扎措,刹那间耀眼金光织成大网罩来!
这是渡魔金光所化的大网,她心下泛起凉凉绝望滋味——苦昙来了,事败了。
“轰……”
几声巨响在夜空中骤然而起,惊得小鸟小兽奔逃四散。
那用做引阵之物的铜钱,一竹筒水和石头都震碎为齑粉,因阵法猛然撤去,连两座小山也各垮塌半边。
胡仙仙功败垂成,怨愤向天长啸!正在救治扎措的苦昙,听她长啸声凄厉,心中不忍,撤去罩住她的金光大网。
“胡施主,孔雀王他们即刻就到!你还是……”
苦昙出言提醒她快逃,她朝已昏倒在地的扎措瞪了两眼后,转身往西北方群山而去。
才飞出十里左右,就听孔雀王的喝骂声传来,胡仙仙身形顿住,猛一回头,御剑朝孔雀王飞刺而去。
孔雀王只以为她会催御灵气加速飞逃,没想到她竟然敢停下来袭击自己,虽用元空翎挡开慧心玉剑,却也因仓惶应对,险些从半空中跌下。
趁他要稳身形之时,胡仙仙绕向西南方再逃。
“好你个狠辣狡猾的恶毒女子,本王若不杀你,岂不被天下修者耻笑?”
孔雀王骂着的同时,元空翎在他手中轻摇曼舞,看似柔美的翎毛迸出道道刚硬彩光,光芒万千就是利刃万千,道道光芒铺天盖地刺向胡仙仙。
明知不敌,胡仙仙也不会坐以待毙,双手团舞如轮,风流金波鉴立刻现于双手中。
风流金波鉴反射走一部分光刃,又吸纳一部分光刃入鉴中,胡仙仙只是两臂衣袖被割破,两臂所受伤都是皮外伤。
可她还未得以缓口气,元空翎迸射光芒万丈,更多更锋利的光刃攻来。
风流金波鉴在胡仙仙手中一转,再次照向光刃。但这次没那么幸运了,一道紫色光刃直劈她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如墨黑盾挡来,紫色光刃震碎消散!
紧接着,一道蓝色身影满带森冷杀气横飞向孔雀王,墨冰剑斜削元空翎!
所有光刃皆散,胡仙仙死里逃生,身上所有力气都被抽走般摇晃着坠到地面,踉跄几步才站稳,怔怔看向空中与孔雀王缠斗在一起的程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