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1949我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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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能量中国梦小说暴爽出击!治愈身心,励志人生的爽文奉献中!主角自由穿梭在一个甲子之间,时空贸易拉动新中国工业跳跃式发展,看中华沧桑巨变全面腾飞,赶英超美只争朝夕。
好书愉悦身心,大家去看看。
一月之约
有些话憋在心里很是难受,想了想还是跟大家聊几句。
本书开始上传已经五十天了,自上一本小官人结束,到本书上传,经过了两个月的准备,修改不下七八次,才终于通过。
无论是编.辑还是我个人,对这本书都灌注了大量心血和劳动,也报以极大的希望。
然而,到今天为止,我不得不遗憾的说,这本书的成绩实在是难以入目,这让我很是失望和无奈。
写书真的是件耗费心力的事情,特别是写历史,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在透支生命,身体各方面都有些不对劲,但我从未有过松懈;因为我喜欢将心中的故事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本书的成绩差强人意,作为一本网络小说,生命力来自于读者的认可和支持,成绩不好,自然是我的水平和功力有限,也不能怨天尤人。
作为一本买断书,我可以不管不顾的写下去,因为网站不会少我一毛钱的稿费,然而那对我是不可容忍的,对网站也是不负责任的。
所以,我不得不给这本书定下一个最后的目标,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如果这本书依旧得不到大家的喜爱,成绩依旧不能改善,我将不得不被迫完本。
如今的世界已经不再能容忍失败,也没有让我能慢慢写完这本书的时间。
虽然这本书的情节还早的很,三百万字的预期才写了十分之一,虽然我不愿做虎头蛇尾的事,虽然我对这本书的自我感觉良好,也自以为故事比以前两本书更精彩,更好看。
但一本得不到大家喜爱的小说,或许根本无写下去的必要。
我知道,也有不少新老书友在默默支持着我,你们知道我是个不太善于互动的人,对你们的感激也是发自衷心。
为了拯救本书的命运,我恳请诸位给我力量,收藏、点击、红票都给我吧,让我能有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四月阳春,我把这个月当做新的开始。
我不想放弃这本书,你们呢?
上架感言
上架了,呵呵!
套用书评回复中一句经典的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不管怎样,还是说几句吧。
这是我的第三本上架书了,按理说应该已经习以为常才是,但其实和第一本上架的时候一样,心情很忐忑。
这本书几乎差一点就太监了,一度我也对它失去了信心,但幸运的是,在众多书友的支持下,我坚持了过来;每天看着蹭蹭涨的收藏和红票月票,我便美滋滋屁颠屁颠的跑去码字了,感谢大家给了这本书继续下去的理由。
跟读此书的书友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本书的前两卷都是在打一个框架,做一些铺垫,有的书友喜欢上来就干,直接牛逼到无敌,一拳打碎一个星球的书,所以对我这种慢慢往上爬,不时被人踩一脚的主角很是无爱。
这也不怪大家,但我要说明的是,本书主角的出身,注定了他不可能一下子牛逼起来,资本要慢慢积累,人脉要一点点的聚集,最后便是水到渠成。
第二卷快要结束了,正德的时代即将到来,正德的时代也就是主角的时代,可以说真正的崛起是从第三卷开始,我们拭目以待吧。
上架是件不可避免的事情,我当然也想让大家免费看书,但那样其实是不符合市场规律的,纵横其实算是一家良心网站了,订阅章节的钱也比其他家少很多,按照我的更新节奏,一个月如果全部订阅的话,估计要花诸位书友三五块钱的样子。
三五块钱能做什么呢?唔……一下子我还真想不出来。
看我的书的读者,我们几乎都是素未谋面,可以说是文字将我们联系起来,变得熟悉起来,我很不愿意说这三五块钱的订阅是花钱买书看,我更愿意咱们像是老友相见。
见面后你们丢来一瓶三五块钱的饮料说:“嘿!兄弟,写的不错,来罐饮料。”
或者是说:“嘿,兄弟,来抽根烟解解乏。”
这就是我对这三五块钱订阅钱的理解。
……
我也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什么,总之喜欢我的书的朋友甚至不需要我声嘶力竭的哀求也会默默的订阅,不喜欢的我们好聚好散,我也不怪你们,毕竟免费是一回事,掏钱是另一回事,我很理解。
情节文字等等方面放下不谈,单从更新上来说,看我的书的朋友们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少断更,也算是个良心作者了吧。以后的字数尽量控制在每章两千**左右,因为那样会让订阅的兄弟们少花一千字的订阅费用(编辑看到这段恐怕会怒骂我)。
借此机会,感谢一下默默支持我的兄弟们,或许还有妹子们,恳请继续支持苹果,我会努力码字,认真的写好这本书。
(ps:刚才脑补了一下见面丢饮料的情节,心头闪过一丝惊恐,因为我忽然发现如果将饮料或者香烟换成肥皂,那该多么可怕!)
(“嘿,兄弟,你的肥皂。”)
(“不,是你的肥皂!”)
(肥皂也只值三五块钱……!omg!)
第一章 大梦五百年(上)
大明弘治十六年八月,山西大同府蔚州城。
清晨的蔚州街头薄雾蒸腾,屋脊的瓦片上白霜皑皑,八月里蔚州的深秋已经有了寒冬将至的征兆,早起的蔚州百姓都已穿上厚厚的夹衣,缩着脑袋,嘴巴里哈着热气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城西小石桥的陋巷中一幢普普通通的宅院,三间青砖房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清冷的空气里,从宅院中传来哀哀的哭泣之声。
堂屋中点着数根白烛,正当中横放着一张竹床,上面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消瘦少年,竹床旁边,一名三十上下的妇人正嗓音嘶哑的哭泣不休,周围几名妇人抹着泪劝解着。
“人死不能复生,宋家娘子,节哀顺变,这孩儿没福气啊,也强求不来。”
“是啊,还是赶紧叫人准备棺木设了令堂,人手不够的话,叫我家大牛来帮忙,他哥儿俩平日关系挺好,也算是尽些朋友之义。”
“还要去通知宋府的人,毕竟……毕竟是宋家的血脉,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解出主意,那床边的妇人只是哀哀的哭泣,已经濒临崩溃了。
“哎,宋家娘子已经拿不下主意了,小萍,你家夫人伤心过度,这些事还是你出头张罗一下为好,啧啧啧,可怜的一对母子,怎么就落到今日这番田地了呢。”
一名穿蓝布襦裙的妇人抹着泪扭过头来,对跪在床前边哭边在火盆中烧着纸钱的一个小丫鬟道。
那小丫鬟已经哭成了泪人,闻言点头称是,直起身子转身欲行,忽然间,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定在那里,满脸的惊骇之色。
“快去啊,还愣着作甚?”妇人催促道。
“李……李婶,你……看看……看……那儿。”小丫鬟眼睛睁的溜圆,上牙打着下牙指着竹床上少年的尸体道。
李婶狐疑的顺着婢女的手看去,半晌也没看出个究竟,于是扭头道:“你这妮子,有什么可看的。”
“不是啊,李婶,刚才我明明看到了少爷脸上的盖着的黄纸动了一下,少爷……少爷似乎没死呢。”婢女抖着嗓子道。
李婶吓了一跳,忙扭头仔细盯着,但半晌也没见有何异样,口中嗔怪道:“这妮子,定是你眼花了,哪有人死了还能……啊呀!!!”
李婶话没说完忽然惊叫一声,唬的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众人惊恐看过来,只见李婶一手捂着嘴巴,双目圆睁,另一手指着少年的尸体叫道:“动了……真的动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慈悲……”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聚目于死者身上,屋内顿时鸦雀无声,白烛闪了两闪,猛然间众人看见盖在死者脸上的黄纸被吹开了半边,紧接着就听死者的喉间发出咯咯之声,顿时满屋子人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有人尖叫道:“了不得了,诈尸了,老天爷,诈尸了。”
除了宋家娘子和那婢女,其他人顿时发一声喊四散逃出,宋家娘子扑上前去,一把掀开少年脸上的黄纸哭叫道:“我的儿,娘知道你死的不情愿,定是舍不得娘亲,你莫害人,把娘带走便是了……”
那少年喉间咳咳作声,猛然坐起身来,咳出一口浓浓的血块,双目已经睁开,茫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夫人,夫人,少爷好像没死,少爷好像没死。”那婢女看见少年口中呼出的白气,颤抖着嗓子道。
宋家娘子一怔,猛地抱住少年的身子喜极而泣,叫道:“我儿真的没死,我儿还魂了,老天保佑,菩萨开眼了。”
婢女小萍惊喜的高声朝外边探头探脑的众人叫道:“各位婶婶大娘,你们莫怕,我家少爷压根没死,只是被血块堵住了喉咙,我家少爷他没死……”
众人将信将疑的慢慢靠近,见少年脸色从煞白渐渐趋于红润,口中呼出的也是白色的热气,这才相信少年死而复生,纷纷惊喜不已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不已。
那少年面带迷茫之色,目光在面前众人脸上移动,半晌哑声说了句:“我好冷!”双目一翻白,再次晕了过去。
……
宋家娘子当了绝大部分的首饰和值钱的贵重物品,买了很多滋补的草药和食物,按照郎中的吩咐慢慢的给少年调理,数日后,少年的身子逐渐恢复,已经可以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只是不爱说话,双眼总是迷茫不已。
午后的阳光温煦的照在身上,少年浑身暖洋洋的,院子角落的野菊花开的金黄灿烂,一阵阵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一切多么的真实。
少年虽不说话,脑海中思潮如沸:活见鬼了,活见鬼了,这是在做梦么?却又不像,明明在海边享受假期,只记得踏在冲浪板上尽情享受冲浪的快感,一个超级大浪冲来,那是一排最适合冲浪的大浪,自己迎着浪头跃起,腰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海水里,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好像是一群鲨鱼。最后醒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这不是做梦,脑子里清清楚楚的有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自己现在的名字叫做宋楠,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早间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是一张年轻消瘦的陌生面庞,看来是自己的灵魂附身在这个叫宋楠的少年身上了,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么?这简直教人难以置信。
阳光下的院落静悄悄的,院子门‘喀拉’一声响,一个粗壮的少年戴着一顶竹笠走了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手中提着两条肥鱼,将手一扬高声笑道:“楠哥儿,俺去壶河摸了两条大鲤鱼给你送来,待会叫宋大娘给你炖鲜鲜的鱼汤喝,补补身子。”
说罢不待宋楠回话,便扬声朝里屋叫道:“宋大娘,宋大娘,俺给楠哥儿送鱼来啦。”
屋内正在忙活的宋家娘子忙走了出来,拍拍围裙上的灰尘笑道:“是大牛来啦,谢谢啦,这么照顾我家宋楠。”
大牛挠头笑道:“这算什么,楠哥儿和俺是好兄弟嘛,这一回大难不死,今后必然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宋家娘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接过鱼儿道:“等会别走啊,大娘炖了鱼汤,你也喝一碗。”
大牛答应了,取下斗笠,伸手拿过一个简陋的小木凳子坐在宋楠对面道:“楠哥儿,身子感觉如何了?”
宋楠微笑道:“好多了,多谢你了,为我这么上心,我娘说这几天跑腿抓药没少麻烦你。”
大牛憨憨的笑道:“说的什么话,你能保住一条小命,俺比谁都开心,俺大牛和你可是兄弟,你这么说话便是见外了。”
宋楠的记忆里有这个大牛的一切,知道他所言不假,自打五年前搬出北大街大宅到小石桥这座简陋的宅院之后,就和住在隔壁的李家成了邻居,李家在后街摆了个小摊,卖些小吃汤水,李大牛便是李家的儿子。
“小妹去山上替你采药去了,她听说大病初愈的人需要补身子,又没钱买,于是自己上山想碰运气,看能不能挖着野山参或者是何首乌什么的,哈哈,俺可没那个耐性,不过我会抓鱼。”大牛呵呵笑道。
宋楠心中一阵温暖,这几日虽然迷茫,心情恶劣,但身边这些人给自己的关爱倒是这陌生年代的一缕阳光,将自己雾霭重重的心照亮,也许自己将永远回不去自己生活的年代了,这些人都将是自己未来人生路上的伙伴。
两人闲聊几句,大牛说了些街头上的趣事给宋楠听,宋楠的心中宽松了不少,不多时,婢女小萍端了一大盆子热腾腾的鱼汤出来叫道:“鱼汤好了,两位爷快趁热喝些。”
大牛忙道:“可别折煞我,你家少爷是爷,俺大牛可是个泥腿子,小萍你要是这么叫我,俺今后可不敢来了。”
小萍抿着嘴笑,伸手拿了汤勺帮两人各盛了一大碗乳白色香喷喷的鱼汤,递到两人手中。
大牛皱了眉头,伸筷子将自己碗中的鱼肉夹着放进宋楠的碗中,仰脖子咕咚咚一口喝干鱼汤,咂嘴道:“香,鲜!宋大娘的手艺比我娘好了不知多少倍。”
宋楠端着热腾腾的鱼汤,眼中雾气蒸腾,渐至湿润。
(时隔三个月,新书终于和大家见面了,新的历程开始,请诸位多多收藏,多多投票,苹果拜谢了。)
第二章 大梦五百年(下)
宋楠的心理反差很大,心情极为抑郁,后世自己名牌大学毕业,进入一家跨国地产公司之后短短数年便坐上年薪数百万的高管宝座,年少多金,正如天之骄子一般,身边充满艳羡的目光,打个响指便会有无脑大胸的美女投怀送抱,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平素工作之余,拿着带薪假期周游世界,又喜爱各种超前高端的运动,冲浪、滑翔伞、探险等是他的最爱,生活品质也高的离谱,吃穿坐行都是顶尖的奢侈品牌,尽情的享受人生。
可如今,魂穿数百年,来到几百年前的大明朝,看着家徒四壁的房舍,看着身上的棉布长衫,喝碗鱼汤就算是奢侈享受,这叫他如何能适应。
而且,他知道,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也维持不了多久,自己附身的这个宋楠是个病秧子,生病的日子里已经耗光了宋家不多的钱财,这一次宋母又将最后仅有的一些首饰当了换药和补品,除了三十亩租给农户耕种的贫瘠田地,家里已经一无所有了。
家中倒是还有满满一书架的古书,那是自己附身的这个宋楠唯一留下的东西,五岁开始读书,十年累积下来,家中这些散发着霉味不能吃不能喝的书本倒是积攒了下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在如此处境之下,这句话听着很是可笑,如今家中将要三餐无继,难道学硕鼠一般啃食书本么?
家中如今一共四口人,倒是标准的大户人家配置,母亲和自己,外加一个叫萍儿的婢女和一个老仆忠叔,如此贫寒之下还有仆人婢女,看似有些不合理,但那却是代表着宋家母子曾经的生活。
宋楠根据记忆得知,宋母和自己本来生活在蔚州宋府的大宅之下,过的也是丰衣足食的日子,宋府老爷宋德早年为官,后因病辞官回归蔚州故里,置办田地,从商经营,置办下偌大的家业。
自己的母亲原本是宋德身边婢女,人生的美貌,性子又温柔,宋德很喜欢她,于是便想纳她为侧室;不料宋府大妇闫氏善妒刻薄,大吵大闹的不许,一来二去,宋楠出生了,纳妾之事却不了了之,而宋楠便成了个连庶出都不如的婢生子。
在这个年头,长幼名分乃是伦常大礼,出身比什么都重要,大户人家中尤为显著,宋楠的意外降生,更是让大妇闫氏极为不满,就算是儿子都生了,闫氏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绝不准宋德纳宋楠之母为妾,而宋楠母子在宋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宋德觉得亏欠了宋楠母子,又受不了闫氏的吵闹,于是便在东城北大巷给他们母子安置了别院,请私塾先生教宋楠读书,配备了马夫仆役和婢女,只是宋德本以为他能活得长久,却不料在宋楠十岁那年忽染急症而死,竟然没来得及对宋楠母子留下片言只语的安排。
宋德死了,闫氏和宋德嫡子宋环拒绝承认宋楠母子的身份,不但不准宋楠母子守灵戴孝,还将北大巷的房舍收回,彻彻底底的将宋楠母子逐出宋家。
宋母性子软弱,本就是婢女出身,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岂敢一争短长,只得带着宋楠悄悄的在宋德坟前烧了些纸钱磕了几个头,算是尽了人事。
幸而宋母节俭,持家有方,宋德生前偷偷塞给她的一些钱银物事她都精打细算的去打理,倒也积攒了几百两银子下来,离开北大巷之后,便在平民居住的小石桥置下了这所小院。
家中仆役也都作鸟兽散,唯有忠叔和萍儿两个不愿离去,忠心耿耿的跟着这孤儿寡母两人。
宋母虽会持家,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拿出积蓄置办了南门外的三十亩田地,却又被掮客欺骗,三十亩地根本就不是说好的良田,而是贫瘠之极的山地,每年租给农家耕种,手上来的租子保全家的吃喝都不够,还要往里边搭钱,一来二去,坐吃山空,五年后的今天,宋家已经难以为继了。
宋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宋楠身上,花钱供宋楠读书,但宋楠身子太弱,一年倒有半年缠绵病榻,虽然喜欢读书,但终究博不过身体的虚弱,几番挣扎,只博了个秀才的身份,再往前,那更是山高水远遥遥无期了。
……
这日晚间,宋楠在厢房抑郁闲坐,外边堂屋中传来萍儿和宋母轻轻的说话声,宋楠隐隐听到叹息之声,于是屏气静听。
“夫人,忠叔今儿去南城收租子又空手而归了,今年夏天糟了虫灾,地里几乎没什么收成,忠叔实在不忍逼迫他们。”
宋母叹息一声,半晌道:“罢了,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叫忠叔去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萍儿道:“可是,收不到租,家里怎么办?眼见冬天要来了,咱们这个冬天怎么过?少爷的棉袍子都破了好几处了,也没钱买新的,还有您将几件上好的冬衣都压在平义典当了,冬天可怎么出门?”
宋母再叹息一声,轻声道:“我倒是没什么,没棉衣便不出门罢了,倒是你和忠叔都几年没做新衣裳了,也没钱给你们发工钱,真是苦了你们,能遇到你们真是我和楠儿的福气。”
萍儿轻声道:“夫人说什么话,伺候您是应该的,当年若不是夫人搭救,我怕是在街上早就冻死了,只可惜小婢没本事,要是个壮汉的话,起码能上街做些苦力赚钱,现如今只能做些手头杂事,也帮不了夫人什么忙;忠叔老了,也做不来苦力,我们倒是成了累赘了,忠叔说明年还是这个光景,他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死算了,不能拖累了夫人和少爷。”
宋母忙道:“你告诉忠叔,可千万别那么想,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谁也没把你们当仆役看,忠叔要是那样做,那是置我母子于不义了。”
萍儿轻声道:“我想忠叔也是说说而已,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只是眼下的难关可怎么过呢?”
宋母沉默了一会儿,发声道:“萍儿,把这个拿去当了吧,也许能熬过这个冬天。”
萍儿惊道:“不可,夫人,那可是老爷留下的唯一物事了,当了可就没念想了。”
宋母苦笑道:“人都死了,留念想有什么用,还是当了换银子,养活一家老小算了,老爷泉下有知也应该不会怪罪,他的儿子没饭吃没衣服穿,这也算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后一次尽责。”
宋楠听得心里难受,家里已经赤贫如此,无论如何,自己顶替的是这个家中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男子身份,怎么能袖手旁观;自己魂穿至此这十几天里,上到宋母下到忠叔和萍儿个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呵护有加,左邻右舍也都对自己很好,自己光顾着沉浸在巨大的落差中不能自拔,却忘了生活还要继续,难道自己便永远这样沉沦不成?
宋楠想了想,起身轻轻的掀了帘子走出厢房,堂屋里,宋母手中拿着一根精美的玉钗恋恋不舍的递给萍儿,不消说,那是自己的‘父亲’宋德留下的最后的信物了。
见到宋楠出来,宋母轻轻将玉钗陇入袖中,脸上瞬间堆满笑意,轻声道:“楠儿,读书读累了么?出来走走也好,虽然秋闱大考在即,但你的病刚刚好,还是要注意身体为好。”
萍儿附和道:“是啊,少爷读一会书便去跟隔壁的大牛哥去外边逛逛,对身体定有好处。”
宋楠静静道:“娘,咱们家已经山穷水尽了是么?”
宋母错愕,旋即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山穷水尽?你尽管读你的书,家里有田有地,还有娘和忠叔萍儿,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
宋楠道:“娘你莫要骗我,我知道家中的情形,娘你不用将爹爹的送给你的玉钗当了,我来想办法,孩儿是宋家男儿,岂能让母亲担心穿衣吃饭之事,那孩儿也太没用了。”
宋母尴尬笑道:“哪有什么玉钗,我儿别分心,好好读书便是。”
宋楠道:“这样的情形我没法读书,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明儿我便去拿钱。”
宋母愕然道:“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在宋家人的眼里,宋楠是个瘦弱乖巧胆小的少年,见了生人都不太敢说话,此刻见宋楠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有些意外。
宋楠并不计较宋母的语气,心道:你心目中的那个宋楠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了,我既然附身于宋楠之身,连生计都维持不了,那我还混什么?
“明日一早,我和大牛去办事,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宋楠静静说完转身回到厢房中去了,留下宋母和婢女小萍惊愕对视,不明所以。
第三章 边城非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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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东厢房的油灯亮了一夜,小萍半夜醒来小解,有些好奇,隔着门缝偷看少爷在做什么,却见宋楠将一大堆古书全部取出来堆放在桌子上,在里边翻翻捡捡忙的满头大汗。
小萍不明所以,少爷看来是想要发奋读书的样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明摆着能考中科举,目前的难关又将如何渡过?宋楠白天所说明日一早去拿钱解决生计问题之类的话,在宋母和小萍看来不过是孩子气的笑话罢了,少爷又有什么来路能弄到钱财?
鸡鸣报晓,天蒙蒙透亮,小萍伺候好宋母穿戴完毕,两人走出堂屋之时被院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宋楠穿着一身睡衣在院子中央的大石磨上,身体扭动成各种奇怪的姿势,口中一呼一吸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中了邪一般。
宋母唬了一跳,儿子像是中了邪一般,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别是被脏东西附了身不成?
宋楠睁眼嘘气,结束了后世养成的晨间瑜伽锻炼,这个身体有些不听使唤,韧带肌肉完全不像后世的那副身体那样婉转自如,自己也只能做些最基本的姿势和呼吸吐纳。
“我的儿,你怎么了?一大早在院子里作甚么?你可别吓唬娘。”宋母紧张的上前来,掏出手巾给宋楠擦汗。
宋楠笑道:“我没事,我这是锻炼身体,我的身子太弱,老是生病,锻炼身体可以让我少生病,您不用担心。”
宋母吁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原来如此,我当我儿中了邪呢,刚才你的那些姿势很是古怪,娘可从来没见过。”
宋楠无语,也无从解释什么叫瑜伽,笑道:“以后再说,我肚子饿了,闻到小米粥的香气了,今日感觉胃口不错,我要喝个三大碗,之后我便去拿钱去。”
宋母狐疑道:“我儿何处去弄钱?可不许作奸犯科弄些不义之财,咱们家虽穷,但也不做那些为人不齿之事。”
宋楠道:“放心吧,我只是把属于我的钱拿回来罢了,绝不会作奸犯科,再说了,就我这弱不禁风的摸样,能去偷还是去抢?”
宋母不知道宋楠说的拿回属于他的钱是什么意思,但听宋楠一番话放下心来,她是不信儿子能弄回什么钱财的,但只要儿子高兴,出去走走也好,再说有隔壁的大牛陪伴,也出不了什么事。
吃完早饭,隔壁的李大牛已经在院外叫门了,昨天傍晚宋楠便和大牛打了招呼,要他陪伴自己今天一早去办个事,倒不是宋楠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办事,实在是对蔚州城完全不熟悉,分不清东南西北,需要大牛做向导。
蔚州城并不很大,主街只有横亘南北东西的四条,其余的都是小街小巷,最繁华的是贯穿南北的一条大街道,城市的布局也有些奇怪,一般城池都是四道城门而蔚州只有东南西三座城门,最北面是玉皇祠三元宫之类的庙宇道观,州府衙门也在那里,这样的布局原因也是为了便于防御蒙元的残余势力,毕竟明虽灭元,但北方大部分地区虽名义上臣服明朝,事实上还是蒙古人实际控制,游骑滋扰犯边之事也常有发生。
两人出了小巷往东,过了一座小石桥再行了数百步便拐上了一条大街;太阳升起,街面上的人群逐渐熙攘,叫卖喧闹之声充斥耳鼓;不时有一小队士兵昂首而过,或是有官员大轿鸣锣喧嚷,更有鲜衣怒马头戴高冠身着红黄罩甲衫的骑士威风凛凛的疾驰而过,吓得路人连滚带爬的躲避。
宋楠第一次真正的看到古代的街景,有些发呆犯迷糊,几匹快马疾驰而来,要不是大牛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差点被马儿撞飞,马上的骑士压根没有减速的意思,反倒丢下一句狠狠的咒骂疾驰远去。
大牛看着远去骑兵背影啐了口唾沫骂道:“呸,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宋楠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嚣张。”
大牛左右看看轻声道:“你终日不出门自然不知道他们,瞧见他们腰上的刀没?那便是绣春刀,这回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吧。”
宋楠皱眉道:“绣春刀?”
大牛道:“是啊,我大明只有一种人有资格可以佩戴这种刀,那便是锦衣卫了,据说是精钢打造,刃薄如翼锋利无比,可砍可刺,嘿嘿,哪一天俺也能有一柄便好了。”大牛舔着嘴唇目光中满是羡慕。
宋楠心头一凛,绣春刀,飞鱼服,锦衣卫,这些名词在后世并不陌生,在宋楠的印象里,明朝锦衣卫都是一些心狠手辣的密探,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蔚州街头亲眼见到锦衣卫,果然明朝锦衣卫遍布天下不是虚言,这小小的蔚州城都有锦衣卫出现。
宋楠心里合计,口中却调笑道:“你要来做什么,难道拿来上山砍柴么?”
大牛摸摸脑袋嘿嘿而笑,他也只是想想罢了,那绣春刀岂是轻易能得来的,传说锦衣卫每人一刀,刀上都有编号,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算是有人送一柄给自己也不敢拿,那会惹来弥天大祸,自己可没那个胆子。
“楠哥儿,咱们这是去哪儿?你不是说有事要办么?”大牛从臆想中回过神来问道。
“宋府在何处?我要去要回属于我的东西。”宋楠道。
“宋府,你是说,你原来的家?”大牛睁大眼睛道。
“对,便是我原来的家,那里有属于我的财产,我要全部要回来,那样我娘便不必为生计发愁了。”
“你疯了吧,他们怎么肯给你?那闫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泼辣狠毒,俺听俺娘说,当年若不是这贼泼妇作梗,你和宋大娘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
宋楠冷笑道:“那是我当时年纪小,没有办法跟他们理论,现如今我可不怕他们,该是我的,我一分不少的要回来,可由不得她耍泼。”
李大牛有些意外的看着宋楠,仿佛第一天认识宋楠一般,宋楠这种语气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的宋楠可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清楚,自己跟他玩耍了五年,有时候都把宋楠当成了小妹妹一般的看待,可没见过宋楠今日这般样子。
“别担心,我很久没出门,都不太认识路,你只给我指点路径便是了,到了宋府,你便可以离开了。”宋楠见李大牛表情错愕,还以为李大牛是害怕了,于是安慰道。
李大牛涨红了脸道:“楠哥儿,小瞧俺李大牛么?俺李大牛是怕事的人么?哪一回你被人欺负,大牛不为你出面?居然如此看俺,俺只是后悔没把柴刀带来罢了,你要是早告诉俺,俺便将柴刀别在腰间了;罢了,随便找点称手的家伙吧。”
李大牛扭头四下寻找,街道上又没什么棍棒之类的物事,牛屎马粪倒有不少,找了半天才在街角的乞丐屁股后面发现一块青砖,忙跳过去抓在手里,顿时招来那乞丐的一顿白眼。
宋楠哑然失笑,李大牛是个性情中人,原来自己是错怪他了,忙将他手中的青砖掰下来丢在地上道:“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带这玩意作甚?“
李大牛道:“不打架恐怕不成,宋府可是有不少家丁护院,搞不好要吃亏。”
宋楠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你一切听我的便是,咱们快些去办事,晚上回来好叫我娘包韭菜羊肉饺子给咱们吃。”
宋楠迈步往前走,李大牛满头雾水的跟在后面,不知道这弱不禁风的楠哥儿今天何来的如此自信。
第四章 同根煎何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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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坐落在景阳门内东门大街上,红漆大门兽环铜钉,相当的气派伟岸,宋家发迹数十年,宋德为官虽政绩一般,病辞之后行商倒是一把好手,加上闫氏娘家本也是蔚州大户,闫家无儿,家业尽数传给闫氏,有了巨大资本的宋德顿时将这些本钱滚起了雪球。
当然,正因如此,闫氏才跋扈泼辣,宋德拿人手软,也没办法在闫氏面前挺直腰杆,当年在北大街安顿宋楠母子,也是苦苦哀求得来的缘故。
四进八开的大宅院,奴仆婢女护院便有三四十个,宋德嫡长子宋环也不是窝囊废,宋德去世之后,宋环执掌家业,攀上了蔚州府衙的好几名官员的交情,更是气焰熏天不可一世。
在闫氏和宋环母子的心目中,宋楠母子早已如一抹灰尘一般被抹去,几年来他们已经忘了这世间还有故去的宋老爷的另一脉骨血。
太阳升起丈许高时,宋楠和李大牛来到了宋府门外,仰头望着高高的门楼,宋楠暗自慨叹,同父所生,命运却大不相同,一人住华宇大屋,另一人却连生计也无着落。
守门的两名家丁穿着崭新的蓝布短衫抱着臂相互聊着什么,见宋楠和李大牛走近便停止了交谈,一人下了台阶,上下打量了宋楠和李大牛两眼,随即横开臂膀瞪眼道:“这里是宋府,不是要饭的地方,去去去,莫来叨扰。”
李大牛怒道:“谁是要饭花子?你才是要饭花子呢。”
那家丁讥笑道:“瞧你身上穿的那破烂样儿,不是要饭花子是什么?快些离开,免得吃苦头。”
李大牛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补丁套着补丁,还有数处磨出了大洞,心气一下子全无,连争辩的心思都没了。
宋楠拍拍李大牛的肩膀以示安慰,上前拱手道:“烦请通报一声,我要见你家主人。”
那家丁皱眉看着宋楠道:“你又是谁?”
宋楠道:“我姓宋名楠,你进去一说,你家主人便知。”
那家丁喃喃念叨了两遍宋楠的名字,转头对倚在门框上的另一名家丁道:“张三哥,你认识这个宋楠么?”
那张三不屑的道:“我哪里认识,常言说的好,富在深山有远亲,咱们宋府哪一年没有自称姓宋的人来认亲?不过是来沾光的罢了,少爷吩咐了,这种人压根别理。”
台阶上的家丁点头道:“说的也是。”扭头过来对着宋楠摆手道:“你听见没?你这种来攀亲沾光的人咱们见得多了,别妄想能攀上亲戚,没用的。”
宋楠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两条看门狗,狗眼看人低。”
两名家丁挨了骂,顿时撸了袖子往台阶下走,口中嚷嚷着:“找打是不是?跑到宋府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去。”
李大牛见状不妙,心里虽然有些打鼓,但还是伸手在地上抄了块石头上前挡在宋楠面前,瞪眼道:“你们要干什么?”
宋楠伸手拨开李大牛,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转头对两名气势汹汹的家丁道:“事关你宋家生死,你们不愿通报也无妨,你家主子出了意外,二位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何去何从你们自行斟酌,我在此等一炷香时间,时辰一到我拔脚便走,到时候可别求我。”
两命家丁被唬的一愣,张三嘴硬道:“凭你胡说八道,我家少爷有何性命攸关之事?”
宋楠转身走到路边一棵大柳树下静静站立,连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眼,宋楠对这种人太了解了;在后世,宋楠之所以能够短短数年爬上高管的位置,除了有真本事之外,还深谙人际之道,小人物的心态无外乎要体现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古话才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但他们是绝不肯担当责任的,他们必会去通报无疑。
果然,两名家丁没有让宋楠失望,嘴上虽凶巴巴的,心里却虚了,这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说话举止可不像是什么破落户来攀亲的,而且干系主人家生死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有大事,自己二人如何担当的起;原本只是懒得迈步子通报,别因此连累了自己便不合算了。
两人对了个眼色,张三扭头走进门内,‘咚咚咚’跑去禀报了。
李大牛有些心慌,虽然他脾气勇敢,但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加上穷人天生便对富人有一种畏惧感,站在宋楠的身边显得不知所措。
“楠哥儿,咱们还是走吧,万一宋府的人翻脸,伤了俺皮糙肉厚的到也罢了,伤了你那可麻烦了,俺也没法向宋大娘交代。”
宋楠笑道:“大牛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用担心,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这世上总有些事要去面对,逃避也不是办法,将来你会习惯的,我要带着你大牛兄弟享尽人间富贵,便从今日开始。”
李大牛翻翻大眼,心道:别做梦了,能过的了今日一关便谢天谢地了;不过楠哥儿说话的口气跟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片刻之后,宋府门口喧哗渐起,不一会,十几名家丁簇拥着一名青年公子涌了出来,那青年公子衣着华贵,面容白皙,五官和宋楠倒有几分相似,不用说便是宋府大公子宋环了。
“那贱种在何处?还敢来我家胡言乱语,你们一个个都是蠢材,我能有什么生死大事?摆明了是人家来恶心我。”青年公子满面怒容,怒斥两名看门家丁。
两名家丁差点后悔的撞墙,怎么就顶不住心虚去通报了,那张三的脸上还有五道手印,便是刚才通报的时候刚报出宋楠的名字便挨了大公子一个耳光留下的。
“在那儿,柳树下站着的便是,狗娘养的,居然还没走。”张三指着柳树下的宋楠和李大牛道。
宋环一撩锦袍迈步下了台阶往柳树下走去,十几名家丁忙呼啦啦跟上,迅速将宋楠和李大牛两人围在当中。
“贱种,是你诅咒我宋府有生死血光之灾么?你好大的胆子。”宋环喝道。
宋楠转过身来,细细的打量了宋环几眼,见他眉目口鼻和自己确实相像,确定是闫氏所生的宋环无疑,于是拱手微笑道:“大哥好,小弟宋楠有礼了。”
宋环怒道:“谁是你大哥,你个贱种,来此作甚?”
宋楠道:“大哥说话好歹毒,我和你是一父所生,我是贱种,你是什么?难不成要我回应你一句贱种大哥不成?”
宋环大怒,指着宋楠的鼻子骂道:“你敢骂我,来人,打断他的狗腿,叫他还敢撒野。”
家丁们虎视眈眈叉手欲上,宋楠高声喝道:“谁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当街殴人不成?这里是大街上,可不是你宋府的地盘,大明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当街斗殴杖四十,谁不怕去抓进州衙大狱,便来动我试试。”
两下里高声喧嚷,引得街上百姓驻足围观,不一会便有数十人围在周围,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宋环冷静下来,他可不想被人指责当街指使家丁打人,虽然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是件小事而已,就算是州衙门的衙役来拿人,也只是手下的家丁去挨板子,自己事后给些赏钱疗伤便可了结。
但宋环不想这么做,他明显的感觉到宋楠是有备而来,宋环也是个有心计的人,再没有摸清宋楠忽然到来的目的之前,他不想轻举妄动。
“都住手!我宋家诗礼传家,在蔚州也是有头脸的人家,犯不着为了个贱种坏了名声;宋楠,你无缘无故来此滋事意欲何为?是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求我赏你些钱银度日?这事好办,来人,叫管家拿几两银子来打发掉这个叫花子,就当是喂了狗了。”
“哈哈哈……”众家丁一阵哄笑,本来这话并不好笑,但为了烘托气氛,便是不好笑也要从嗓子眼里挤出笑来。
宋楠冷笑道:“今日之事恐怕非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了了,该我得的我一分都不能少,统统都要拿回来。”
第五章 空有律令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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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环张着嘴巴愣了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对着身边家丁道:“你们听见没?他疯了吧,可要笑死我了,还有这种没脸没皮之人。”
家丁们配合的大笑,纷纷指着宋楠七嘴八舌的奚落。
宋楠待众人的讥笑声平息下来,才静静的道:“笑够了么?无知不可怕,无知却无畏便可怕了;我乃宋家血脉,先父故去,家业自然有我的一份,有何可笑之处?我来拿回我的那一份不该么?”
宋环冷笑道:“原来你志存高远,倒还打着我宋家家产的主意,你认为你有资格继承我宋家的一份产业么?别做你的春秋大梦啦,劝你早些滚回你那狗窝去,真的惹火了我,我可对你不客气。”
宋楠静静道:“万事抬不过理字,我今日来是要和你们和平解决此事,否则我便要告到官府,请官府依律判决了,那样的话反让宋家没了颜面,你自己掂量掂量。”
宋环大笑道:“告官?亏你想得出来,告官又如何?宋家会怕你告官不成?你倒是去告啊。”
宋楠轻叹一声,拂袖道:“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便去州府衙门击鼓,本是骨肉至亲,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亦无可奈何,但愿爹爹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的鲁莽。”
宋楠招呼李大牛转身往人群外走去,身后有人高声道:“且慢!”
宋楠转头看去,只见宋府门口,几名婢女婆子簇拥着一名雍容的妇人正朝这边走来,那妇人四十许人,五官倒也端正,可见年轻时必有几分姿色,只是颧骨太高,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看上去总是有些别扭。
宋楠心道:“正主儿终于来了,这妇人必是宋环之母闫氏无疑。”
来人正是闫氏,远远看到宋楠的时候,闫氏便知道那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孩儿无疑,除了五官轮廓像极了死去的宋德之外,眉宇之间的清秀摸样也遗传了那贱婢的影子。
“拜见大娘,晚辈宋楠这厢有礼了。”宋楠拱手道。
闫氏侧身避开一旁不受其礼,脸上带着冷漠的神情淡淡道:“可不敢当,老身可没你这晚辈;你狐媚子娘呢?怎地不敢亲自来跟我见面,却指使你来我家中滋事?”
宋楠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娘压根不知道我来此地,若是知道了,恐怕她会担心的要死了。”
闫氏冷然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不担心了?我宋府在蔚州虽不敢说是第一大户,但上至州官下至缙绅望族都有结交,你方才说要告官,你能赢得了官司么?”
宋楠道:“晚辈自然知道这些,但大明朝的法度可不管你势力多大,钱财几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我之所以不怕,便是有大明朝的律法撑腰。”
闫氏冷笑道:“幼稚,你倒说说看有何种律法替你撑腰?”
宋楠道:“也罢,既然长辈垂询,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宋楠伸手入怀,取出一本蓝皮书本来,朝周围扬了扬道:“这一本是我大明弘治六年内阁修改的《大明令》,在户令这一条中关于财产的继承权有清清楚楚的规定,让我为诸位读上一段。”
宋楠翻开书本,翻到以一片黄叶为签的那一页朗声道:“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荫袭,先尽嫡长子孙,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依子数均分;奸生之子,依子数量与半分;如别无子,立应继之人为嗣,与奸生子均分;无应继之人,方许承绍全分。”
闫氏面上变色,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听得懂宋楠在说什么,宋楠虽非嫡子亦非庶子,但他是婢生子的身份,按照大明令户令的规定,他虽然不能继承官荫世袭的爵位但却能继承家产;而且最要命的是那一句‘其分析家财田产,不问妻、妾、婢生,止依子数均分’,也就是说除了自己的嫁妆之外,剩下的家业宋楠将有权分到一半的份额,因为宋府除了宋环和宋楠之外别无其他子息。
闫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一半的家产,那可是个天大的数目,平白便宜了这小子,岂能心甘?
踌躇间,只听宋楠道:“大娘,当初你们欺我母亲良善无知,不仅不愿给她名分,还将我们赶出北大街的老宅,庆幸的是我娘供我读书,我才能识字明理,也让我明白这宋家的家业也有我的一份,如果你们稍有良心能救济我们母子到也罢了,但你们没有,我只能来到府上要回我的一切;便是你宋府手眼通天,我有大明令在手又有何惧?我相信蔚州州官必能秉法断案,也省的我去大同府越级上告,抑或是去京城上告,总之我相信总有人能秉公断案。”
周围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人道:“原来如此,朝廷竟然有这样的法令,我们却一点不知,这一回宋家可要出血了。”
“切!什么叫出血?人家本来就应该取得一份家业,是宋家大妇欺这小哥儿母子无知年幼生生霸占了去,这叫做物归原主。”
“说的是,这宋家跋扈的紧,仗着和官府有几分关系,平日里甚是嚣张,这回看他们怎么办。”
“……”
百姓的议论声如根根钢锥刺入耳膜,宋环暴跳大骂道:“你们这帮泥腿子,找打是不是?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群泥腿子哄的远远的?”
家丁们抓耳挠腮,数百百姓聚集,十几名家丁岂敢动手,少爷这个要求实在太难执行了,十几个人还没动手,人群中几名魁梧的屠夫宰狗的大汉已经将眼珠子瞪的溜圆,拳头捏的咯咯响,哪里还敢上前。
“娘,这可怎么办?难道便将一半家产拱手送给这个贱种不成?”宋环有些抓狂了。
闫氏心乱如麻,吁了口气斥道:“慌什么,稳住;告到州衙门倒还无妨,麻烦的是他扬言去大同府上告,又要去京城上告,那才是麻烦事;早知有今日之事,当初我便不该心软,该将那贱婢撵出蔚州去,当真失策。”
“要不跟他打个商量,给他个百而八十的银子了事,再请官府上的朋友恐吓一番,让他不敢再闹,娘看如何?”
“哼,出的什么馊主意,那岂不是当众告知众人他有资格继承我宋府家业么?想跟老身斗,这贱种还要吃个几十年饭才成。”
宋环喜道:“娘你有主意了么?”
闫氏白了他一眼道:“学着点,娘教了你二十年,你还是没学到娘的皮毛。”
闫氏脸上带笑,缓缓扬手,周围的嘈杂声顿时停息,众人都想听听宋府如何应对,是甘心情愿拱手送出一半家业呢,还是有其他什么好办法。
闫氏盯着宋楠稚嫩的面庞缓缓道:“你很不错,居然读书明理,连大明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些法令条文可都是官府中人才会去细究的,可见你志不在小;不过,这法令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宋楠一愣,一时没有明白闫氏话中的意思。
闫氏笑吟吟的道:“你这小哥,拿着本大明令便来我家门前要继承家业,岂不是太荒唐了;你虽姓宋,可是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我家老爷的血脉呢?天下姓宋的人何止千万,照这样的话,岂不是随便一个姓宋的后生都能来我宋府要一份家业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宋家不计较你们这些穷疯之人的失礼之处,再不走的话,即便你不报官,我倒是要命人报官了。”
人群炸了锅一般的嗡嗡作响,没想到闫氏居然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否定了宋楠和宋家的血脉关系,当年发生在宋府中的事情本来就不为外人所知,有谁能够证明宋楠是宋德亲生的呢?
有人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后生看似文文静静,倒是心机颇深,竟然想到了这么一招,真是够无耻的。”
又有人道:“就是,富贵天定,这人是想钱想疯了,要是宋家报官,还不以奸骗之罪打个皮开肉烂么?”
闫氏得意的趁热打铁,对围观众人道:“诸位乡亲,总有人异想天开的梦想着能钻空子,这人本是我家婢女之子,十几年前因行止不端被我宋府逐出府门,也不知是和哪个野汉子偷生的贱种,居然跑来冒充我宋家血脉;今日老身姑且放了他一次,便不命人告官,诸位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围观百姓没热闹可看,顿时觉得无趣,边议论说笑边各自散去,口中无非是‘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不学好,偏跑来招摇撞骗’之类的话。
宋楠面色煞白,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倒,李大牛叹息一声扶着他的手臂道:“楠哥儿,咱们回吧。”
本以为宋楠真的有办法拿回属于自己的家产,却不料宋府如此无耻,竟然连血脉身份都否定了,这事过去了十几年,宋德都死了五年了,除了宋德,又有谁能够证明宋楠是宋德亲生?
宋楠咬紧牙关,将牙齿差点咬出血来,突然间,他甩开李大牛搀扶的手,高声喝道:“且慢!既然你宋家如此无耻,就别怪我和你们鱼死网破了。”
宋环扶着闫氏刚刚踏上府门台阶,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众人纷纷愕然回首,欲走的百姓们见仍有后续,又纷纷聚拢而来。
第六章 彼道还彼身
(元宵节快乐)
闫氏阴着脸回转身来斥道:“你莫非以为我宋家当真好欺?环儿,派人即刻去州衙报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欺诈讹骗,岂有此理。”
宋楠冷笑道:“到底是谁欺诈讹骗无耻之极,你们心里清楚。”
闫氏怒道:“难道你有证据证明你是宋家血脉么?”
宋楠道:“我无法证明,爹爹已亡故,十五年前的故人怕也是老的老死的死,便是活在人世我也无处找寻前来作证,况且亲仆不可证,即便是我母亲和家中仆役作证,在大堂上恐怕也不能成为证据。”
闫氏大笑道:“算你还不糊涂,奉劝你还是消停点,别做那一日暴富的春秋大梦吧。”
宋楠冷笑道:“我虽无法证明自己是宋家血脉,但我却能让你宋家家业彻底烟消云散。”
闫氏再笑道:“小贱种口气倒不小,老身倒要看看你有和本使能让我宋家倾家荡产。”
宋楠咬牙道:“是你们逼着我如此,我也只好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爹爹了,我这便去官府诉说情由,因为我怀疑宋环也不是宋家血脉,宋家的家业不应该由宋环继承。”
“什么?你个小畜生说的什么?”
“你个小贱种好没道理,竟然敢如此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去拿了他打断他的狗腿撕烂他的嘴巴!”
闫氏和宋环气的暴跳如雷,连声的咒骂叫嚷,周围的百姓也是大眼瞪小眼,被宋楠的话惊得张口结舌。
宋楠冷笑道:“是否说到你们的痛处了?便要打打杀杀了是么?宋环若不是宋家血脉,宋家便无后继承家业,按照大明令,无后之人家产充公,嘿嘿,咱们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小贱种,你血口喷人,我家环儿如何不是宋家血脉?你信口开河官府岂会信你?”闫氏气的几欲晕倒,指着宋楠破口大骂。
宋楠冷笑不休,道:“那你拿出证据来证明啊。”
闫氏怒道:“我家环儿成化二十二年正月十九生日,接生的稳婆尚在人世,家中亦有经事的老仆健在,他们均可证明我儿的身份,你胡乱诬陷岂能得逞?”
宋楠哈哈大笑道:“他们只能证明贵公子是那天出生,又岂能证明他是宋家血脉?再说了,你忘了亲仆不可为证么?他们是你府中之人,说出来的话官府根本不予采信,你要证明贵公子身份,恐怕要另寻他法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宋府中人和围观百姓都明白宋楠的用意了,宋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宋府要宋楠证明他是宋德亲生,宋德既死,他人之言又不足采信,自然无法证明,但这些偏偏又是宋环的难题。
宋楠知道古代没有什么出生证这玩意儿,谁也不会浪费精力去怀疑谁家生的子息不是亲生的,这种事连皇家都搞不清楚,否则又怎会有宫廷中以外人之子冒充皇子的闹剧发生,宋楠正是要抓住这样的漏洞,让宋环母子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尴尬境地当中。
“打,给我打,打死这个无赖贱种。”宋环眼珠子都红了,挥手怒喝命家丁上前行凶。
宋楠抱臂而立,面对涌上的众人不避不让,冷笑道:“有种便打死我,到时候自有人来抵命,众位乡亲父老给我作证,我宋楠戳中宋家隐秘之事,他们便要杀人灭口,到时候官府查将起来,还请替我做个见证。”
宋楠油水不进的泼皮风范,反倒让闫氏和宋环无从下手,辩又辨不明,打又不能打,真是气的几欲喷血。
双方斗鸡般的僵持半晌,谁也拿谁没有办法,闫氏嘴边喷着白沫怒骂道:“你个小贱种,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
宋楠道:“我敬你是长辈,所以才不跟你一般计较,你若再满口贱种贱种的胡言,我便要改一改对贵母子的称呼了。”
闫氏怒骂道:“小贱种,小贱种,老身便是这般骂你,你待如何?”
宋楠冷笑道:“在未证明贵公子的身份之前,我是否可以称他一句小野种呢?而大娘你,不忠亲夫,我可以用更难听的话来形容你,你若不知收敛,我绝不怕当众称呼你为淫妇。”
闫氏百口莫辩,几欲抓狂,想命人即刻将宋楠按倒狂殴,但一想到这小贱种如果真的告到官府中,咬定说宋环不是宋家血脉,自己还真是棘手;虽不至于真的将家业充公,但为平复此事,定会付出大笔的代价,说到底官府和宋家结交,那都是银子铺的路,有了这个敲诈的好机会,那些当官的还不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的疯狂攫取么?
“你……你个小……小……”闫氏指着宋楠,气的胸口剧痛,强忍着将贱种两个字咽下肚去,捂着胸口喘息不已,身边的婢女赶紧帮她捶胸顺气。
“这才像话。”宋楠道:“我倒有个办法能证明贵公子是宋家血脉,就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宋楠忽然帮着宋家出起主意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这小子瘦瘦弱弱,脸上稚气未脱,偏偏将众人玩弄的云山雾罩,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这小……小……能有什么好心肠。”宋环怒道。
宋楠斜眼看着这个胞兄,冷笑道:“那你听是不听呢?”
宋环哼了一声扭头不理,宋楠呵呵一笑道:“我也不想闹到这步田地,都是你们逼的,你们若不是欺人太甚,我又岂会鱼死网破?”
宋环怒道:“便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你拿到我宋家一半家产。”
宋楠挠头道:“这可难办了,既然如此,我只能去官府走一趟了,反正我贱命一条,便舍了这贫贱之身,也不能教你们好过,告辞了。”
宋楠一拱手,拉着李大牛便走,闫氏母子手足无措,不知拦阻好还是不拦为好。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宋楠和李大牛朝街上挤去,均想:今日之事可真够奇的,不知后续如何,瞧这小子的气势,怕是不搞垮宋府不罢休了,看来好戏在后头,可不容错过。不少闲人闲来无事,居然跟在宋楠身后,要去官府衙门看个后续。
“都他娘的在作甚?聚众闹事么?”
平白无故的炸雷般的一嗓子,将众人吓得一哆嗦,众人循声看去,顿时吓的白了脸,只见西首街角一名黑塔一般的大汉顶盔戴甲挎着腰刀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十几名全副武装腰悬兵刃的士兵。
宋环一眼看见,顿时如见了救星一般快步迎上去,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衣袖,口中叫道:“这不是千户江大人么,千户大人,您来的正好,千户大人给评评理,有人来我宋府门前寻衅滋事,千户大人可要给我做主啊。”
宋楠心头一凛,看这架势,这个当官的和宋环必然熟悉,想必也是宋家用银子铺就的关系,当下打起精神静观其变。
那江大人皱眉喝道:“搞什么名堂,嚎丧么?有事说事,谁敢到你宋大公子家闹事,我却不信,八成是你欺负别人了。”
宋环委屈的道:“大人你可错怪我了,这一回真的有人来寻衅,求大人给个公道,不甚感谢。”
那千户瞪眼道:“哦?那倒是奇了,谁这么大胆子?”
宋环朝宋楠和李大牛一指道:“便是那两个人,无缘无故的跑来滋扰……”
那千户朝宋楠李大牛两人看来,宋楠感觉到一股凌厉之气直逼而来,这将军的目光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都看什么看?统统滚了开去,都不用忙活生计了么?要不要老子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去修城防?”江千户挥手怒喝道,身后的士兵迅速上前打的打踢的踢,顷刻间将围观的百余名百姓如鸟兽般驱散干净。
那千户缓步来到宋楠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宋楠,冷冷的开口道:“便是你在此滋事么?”
宋楠拱手道:“回禀大人,在下并未滋事,在下是来讨个公道的。”
那千户见宋楠毫无惧意,倒有些意外,转头对宋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闫氏上前施礼道:“请大人入宅叙话,老身将事情经过告诉大人。”
那千户点点头,挥手道:“将那两个小子给我押进来,本大人要断一回案。”
士兵们推推搡搡将宋楠和李大牛推进宋府,李大牛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惧怕不已,宋楠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惊慌。
第七章 精明江千户
宋府大厅中,江千户大刺刺的坐在上首,宋环一叠声的吩咐下人沏上好茶端上美点,那十几名士兵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满把抓了点心往口袋里塞,弄得满地的狼藉。
江千户略有些尴尬,翻着眼珠子骂道:“一帮王八羔子,丢尽老子的脸,点心有什么好抢的?你们都是叫花子出身么?”
闫氏赔笑道:“无妨无妨,稍后老身命人每人包上一包,给军爷们带回去慢慢品尝,各位驻守蔚州,保我们百姓平安,吃点点心算得了什么?”
江千户干咳一声,挥手对众士兵道:“去去去,去院子里呆着,丢尽老子的脸。”
众士兵一哄出门,在院子里或坐或立一边晒太阳,一边将眼睛盯着宋府中来往的婢女,一副谗言欲滴的摸样,吓得宋府婢女们红了脸匆匆低头而行,不敢与之对视。
“说说,怎么回事?”江千户将头盔摘下,一只大脚踏在凳子上,鞋子上的泥污将锃亮的红木凳面踩得一片乌黑。
宋环赶紧上前,将宋楠来此讨要家产无理取闹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道:“千户大人,你说这等刁民可恨不可恨?我蔚州府中怎么会有这等样人?这事千户大人定要给我做主。”
江千户初时还漫不在意,边鼓着腮帮子将点心一块块丢入口中大嚼,一边频频点头,发出唔唔之声,但当听到宋楠反咬一口反说宋环不是宋家血脉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口中糕点扑簌簌落下,像是三月里的柳絮在地面铺了一层。
“好刁滑的小子!”江千户一拍桌案喝道。
“是啊,您说可气不可气?”宋环附和道。
江千户缓步走到宋楠面前问道:“刚才宋公子所言可是实情?”
宋楠道:“确实是实情。”
江千户上下打量两眼宋楠,嘿嘿笑道:“有点意思,你这般刁滑的小子,本大人倒是头一回见,居然敢反咬一口,你怕是要破罐子破摔不想好了是吧。”
宋楠静静道:“难道我的疑问没有道理么?他们诬陷我非爹爹亲生,我便不能同样质疑他们么?他们要我拿出亲生的证据,我便不能如此要求他们么?”
江大人哈哈大笑,点头道:“问的好,有点意思;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告上官府,你的胜算怕是不足一成,我敢说到了州衙门你便以污蔑滋事之罪被拿入大狱,看你年纪恐怕连大狱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凡是进了那里的人不脱一层皮休想出来,书生意气顶个屁用?”
宋楠微笑道:“就算是不足半成又如何?蔚州是大明的天下,即便有赃官污吏和望族勾结,纸终究包不住火,我被下狱,我的娘亲和好友依旧会替我四处申冤,但凡有青天大老爷得知,倒霉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了,谁包庇谁枉法一个也逃不了。”
江千户一愣,啧嘴道:“看不出来,倒是个刚烈的性子,听起来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你这是舍得一身剐,硬是要不依不饶了是么?”
宋楠拱手道:“我也不想如此,我原本只想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家业,他们既然不肯,还污蔑辱骂于我,我也只好和他们玉石俱焚。”
江千户呵呵而笑道:“有点意思,但这么一闹你岂不是既受皮肉之苦又拿不到想要的东西,这叫损人不利己呀,何苦来呢?”
宋楠道:“莫非大人想做个中人调停一番?”
江大人睁大眼睛咂舌道:“不简单,当真不简单,连我的心思你都揣摩出来了,你怎知本将军想做个调停?”
宋楠一笑道:“千户大人和宋家想必是熟络之极,但听了事情经过却没立即为他们撑腰,反倒对我有相劝之意,在下斗胆猜测,那是因为我一旦去衙门告状,说不准胜算会很大,宋大公子无法拿出证据来,弄不好还真的家产会被充公,由此也许会牵扯出许多人来,或许连大人你也会被牵连上,所以还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人出面做个调停,平息此事,岂不皆大欢喜么。”
江大人挑起大指,连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虽然说的不完全对,但也对了个五六分;你既然如此爽快,我也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去府衙告状那是必败,我敢保证你会死的很惨;但今日之事难免会落入他人耳目之中,蔚州城……嘿嘿……可不只有州衙一家管事,总有一些爱管闲事之人会闻风而动,虽然也不难搪塞,但多一事总比少一事好;我既和宋府熟识,当然也不愿见到有人为难宋府。”
宋楠微微一笑,轻声道:“绣春刀、飞鱼服,大人是不是说这些人呢?”
那江大人眼神凌厉,旋即恢复平和,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一旁的宋环母子见江大人和宋楠聊得熟络,心头暗自着急,本来指望着江大人能替自己撑腰,没曾想江大人居然是起意调停,对他们之间的对答,宋环母子也听得一头雾水。
“你是个聪明人,但人太过聪明不是好事,说罢,此事你打算如何善了?”江大人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点心复又大嚼起来。
宋楠知道,今日的契机就在此处,说去府衙告状云云,能不能奏效他自己也不清楚,这里是大明朝,和后世可完全不同,自己虽然在后世阅人良多,对于人际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把握的游刃有余,但对于这里的情形还是双眼抹黑一概不知,之所以做了那场戏,只是基于人性共有的弱点来针对罢了。
至于猜测出这江大人话语中的含义,那确实后世自己善于观察思考得来的本事,这江大人和随行士兵都是普通的军队服饰,其身份也许只是蔚州驻扎的朝廷军队;那江大人说:‘此地并非州衙一家管事’联系到今日来时街面上看到的鲜衣怒马的锦衣卫士,宋楠很轻松的便猜到他所指为何。
宋楠对明朝虽不是很熟悉,但锦衣卫臭名远扬,数百年后的后世也流传着对这个朝代的锦衣卫的种种描述,这些人为朝廷刺探情报,钻地鼠一般的打探各地的官员缙绅和平民的言行动态,遇到事情像是逐臭之蝇一般的闻风而至;宋家这样的大户虽然看上去实力雄厚,但在锦衣卫看来就是一块大肥肉,如果事情闹大,这个能攫取抄没宋家全部家业的机会他们岂会放过?锦衣卫一插手,宋家的家产便十有**完蛋了。
这些事江千户自然心中有数,而宋环闫氏母子却压根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之处,宋环反而有些埋怨道:“千户大人,可不能纵容这种刁民的讹诈,您可不能帮着他说话啊。”
江千户鄙夷道:“你懂个屁?我问你,你能拿出是你是你老子亲生的证据么?”
宋环嗫嚅道:“大人岂能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是爹爹亲生的,这等事还需要怀疑么?”
江千户斥道:“废话,凭你一句话便能作数,那还要当官的作甚?要证据,懂么?”
宋环还待说话,江千户不再理他,使个眼色叫闫氏随自己到一旁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闫氏脸色大变,低低的询问了几句,江千户回了几句。
闫氏呆立半晌,轻声道:“大人说的是,这世间原有些事即便是事实,却也无法证明,先夫亡故经年,倒确实无法证明此事;大人是维护我宋府之意,一切但凭大人调停便是。”
宋环急道:“娘,你怎么……怎么能便宜这小子。”
江千户白了他一眼道:“还是老夫人识大体,我和这小子素未平生,干什么要帮着他?宋大公子,凡事多动动脑子,你和你这位兄弟比起来可差的远了。”
宋环叫道:“他不是我宋家血脉……”
江千户沉下脸来道:“你当老子是傻子么?谁吃了天大的胆子敢跑来冒认宋家之后,这等事用屁股想也能想的清楚,他是不是宋家之后你们宋家心里有数;如果他真不是宋家之后,你们怕是早就扭送他去衙门了,还轮的到求我?”
闫氏和宋环脸上青白,对视不语。
江千户伸手揉了揉大鼻子,缓步来到宋楠面前,盯着他道:“这位兄弟,你也别指望夺人一半家业,大明令虽清清楚楚写的明白,但宋公亡故是五年前,这五年里人家宋大公子打理家业忙的屁股朝天,你来了一句话便夺人一半家业,说的过去么?”
宋楠微笑道:“那依着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办?”
江大人仰头想了想道:“你开个价吧,我看你也不是为了几个小钱便计较之人,若非你母子生活无着,想必你也不会来此讨要。”
宋楠低头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大人调停,自然要给大人面子,我也不贪心,宋家给我两千两银子,外加北大街老宅地契,我便再不来争家业。”
宋环母子愕然,连江大人也惊讶不已,宋家家业庞大,加起来何止十数万两,本以为宋楠会狮子大开口要个几万两,却没想到只要了两千两,闫氏母子差点偷笑出声。
江千户疑惑的道:“你确定?”
宋楠笑道:“当然,我知道宋家家业巨万,但大人调停,我岂能让大人为难?我卖大人一个面子,这两千两银子也是为我母亲生活无忧而索要,宋家亏欠我母亲良多,便是要两万两又能如何,能买回我们母子所受的苦难么?我只想告诫宋家之人,为富不仁必不长久,小时候爹爹便教导过我,我没忘,可是宋大公子恐怕早就忘了。”
江千户一挑大指赞道:“有气魄,有胸襟,难得难得。”
闫氏和宋环哪里有心思听宋楠的奚落,生恐宋楠后悔,忙不迭的命人从账房取银子来,并要宋楠立下字据,从此与宋家再无瓜葛云云,宋楠鄙夷不已,挥笔写就,叫李大牛出门叫了辆大车来,搬了两千两银子上车,怀揣着北大街老宅地契昂然出门。
第八章 当垆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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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银两的大车缓缓而行,李大牛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这么多银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他如在梦中,手里抹着那一锭锭的银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宋楠虽然也没一下子见到过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后世银行存款上千万,但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个数字而已,亲眼见到五两一锭的银子堆了满车厢地板,视觉上确实震撼,但终究还能抗的住,只微笑看着李大牛的样子,笑而不语。
“楠哥儿,真的好本事啊,俺可没想到你真能从那老虔婆手中拿到银子来,不过你干嘛不多要呢?照你说,一半的家产归你,那可是好几万两银子呢,要拉几十车呢。”
宋楠笑道:“多了就没戏了,宋府和官府关系甚密,要多了伤筋动骨,宋家宁可将钱上下疏通,恐怕也不愿意给咱们。”
李大牛恍然点头道:“还真是,楠哥儿甚时候有这般算计了,俺刚才可都傻眼了。”
宋楠笑道:“放心吧大牛,今后我宋楠要带着你李大牛过好日子,光宗耀祖。”
李大牛哈哈笑道:“那便多谢楠哥儿了,你还别说,这话搁在以前说俺定然不信,但现在俺可真信了。”
两人对视大笑不已,笑声方歇,只听到身后似乎有人高声的叫喊,赶车的也将车停了下来,李大牛探头往后一看,顿时唬了一跳,叫道:“不好了,人家反悔了,追上来了。”
宋楠将头伸出窗外往来路上看,只见两名士兵边跑边喊,追着大车奔来,正是那江大人手下的随从士兵,宋楠心中疑惑,掀开车帘下车伫立等候,那两名士兵跑的气喘吁吁,来到宋楠面前弯着腰喘气。
宋楠拱手道:“两位军爷有何事?”
一名长脸士兵喘过气来,咽了口吐沫道:“宋公子,我家将军请公子稍候,他有话对公子说。”
宋楠伸手从车上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到两名士兵手中道:“二位辛苦,拿着去喝酒。”
两士兵狂喜,五两银子,那可是半年的饷银,普通人家一个月花销也不过一两银子,这下可发了大财了。
两人眉花眼笑,点头哈腰的谢过;宋楠暗自感叹,古今同理,有钱能使鬼推磨,后世自己和官场上的打了诸多交道,关系什么的都是扯谈,几十万款子往对方卡里一打,什么原则什么政策统统都成了屁话,更逞论这些毛头小兵了。
不一会,那黑面雄伟的江千户阔步沿长街走来,两旁的行人如避鬼神,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宋楠迈步迎上,拱手道:“大人有何见教?”
江大人呵呵笑道:“没什么,本人和你一见如故,想请你去喝上一杯,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呢?”
宋楠无法拒绝,于是打发了李大牛先带着银子回家,叮嘱他午后将银子存入银庄中,免得召来贼跖觊觎。
江大人打发了随行士兵回营,领着宋楠左拐右扭拐入一条幽静的巷弄。穿过巷弄,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一湾清溪从面前流过,溪边一排翠树掩映之下,一方酒旗挑出,却是一间酒家在此。
江大人轻车熟路,似乎不是第一次来此,宋楠略有些惊讶,不知这位江大人为何要领着自己来这种僻静的小酒家喝酒,蔚州城虽然不大,但豪奢酒楼想必不少,这江大人也不像是个没钱花销的主儿,想必是另有别情。
酒家甚小,一间小院,种着些花树在其中,院子里简单的搭着些遮阴的凉棚,下边摆着几张桌椅,便算是坐席了;江大人看似经常来此,大刺刺的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拍拍身边的凳子对宋楠道:“来来,便坐在这里便是。”
宋楠依言坐下,便听身后有沙沙的脚步之声,刚欲回头,便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哎呦,这不是江千户么?什么风儿将您给吹来了?您可是好久没来奴家的小店了。”
一阵香风飒飒,一个纤细的人影一阵风般的来到身边,宋楠抬头注目,只见一个女子托着托盘,上边摆着一壶茶,脚步轻盈的来到身旁,那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虽布衣钗裙,却明眸皓齿,笑颜如花,却是个极美的少妇。
江大人哈哈笑道:“芳姑,鱼儿放臭了,猫儿闻瘦了,我倒是想日日来天天来,可是连个腥味儿也沾不到,有何意味?所以便忍住不来咯!免得被人打骂出去,岂不无趣?”
那名叫芳姑的女子咯咯笑了个花枝乱颤,嗔道:“瞧大人说的,倒像是奴家是个母老虎一般,你个大男人倒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您哪一回来奴家小店,奴家不是亲自伺候?你也不打听打听去,这蔚州城里有谁是我芳姑亲自端茶送水的?”
江大人斜着眼嘿嘿笑道:“说的倒也是,不过本官想要的可不是端茶递水的伺候,芳姑甚时候松松口如何?”
芳姑面色绯红,眼睛飞快的瞟过宋楠的脸,将茶壶往桌上一顿,叉腰啐道:“看来千户大人是不想喝茶了,那便请吧。”
那江千户举手投降道:“得得,我不说了成么?来几个拿手的小菜,今日我有个新交的小朋友来此,芳姑你可不能怠慢,也莫让人来打搅我们,来来,见过宋公子。”
芳姑秋水般的目光看向宋楠,见宋楠年纪不大,又是一身普通的棉布长袍打扮,略感惊讶,敛琚福了一福道:“宋公子好,奴家芳姑有礼了。”
宋楠忙起身拱手还礼道:“见过芳姑,在下宋楠有礼了。”
芳姑微微一笑道:“两位先喝些茶水,奴家亲自下厨弄些酒菜来,今日看来没什么客人,院子里也没人来打搅。”
江大人呵呵笑道:“有劳芳姑了。”
宋楠也道:“有劳了。”
那芳姑再福了一福,袅袅婷婷的去了;江大人盯着芳姑丰润的美臀和腰肢舔了舔舌头,转头对宋楠道:“如何?这老板娘够味吧?”
宋楠呵呵一笑道:“好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江大人幽幽一叹道:“可惜有刺!”
宋楠一笑,不便接口,忽然想起一事,起身拱手道:“原来大人是我蔚州卫的千户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这可失礼了。”
江大人忙挥手示意宋楠坐下,笑道:“混口饭吃罢了,本官是渭州卫左营千户江彬,正经的说起官职来倒还显得别扭,蔚州城里恐怕没几个不认识本官的,宋兄弟算一个。”
宋楠尴尬道:“在下愚鲁,终日不闻世事,得罪得罪。”
江彬哈哈一笑,挽起袖子露出黑毛纠结的臂膀,蒲扇大的大手执起茶壶,替宋楠和自己各斟满茶水。
“我江彬可不在乎什么繁文缛节,不必纠结于此,宋兄弟恐也不想你自己说的那般,是个两耳不闻世事的书呆子,今日之事,我倒是对宋兄弟有些佩服,你敢去宋府讨要家产,光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人敬佩,需知宋家和州衙过从甚密,你胆子确实不小哇。”
宋楠笑道:“若非大人居中调停,此事也许会不得善了,还没感谢大人呢。”
江彬嘿嘿笑道:“你这是在拐着弯子骂我吧,你是怪我偏袒宋府么?如果我不出面,说不定宋府真的会服软,你所得也许会更多呢。”
宋楠摆手道:“岂有此意,我本来就没打算闹得不可收拾,大人出面也正好给了在下一个台阶,感激还来不及呢。”
江彬缓缓点头不语,忽道:“宋兄弟,我瞧你人很聪明,有胆识有机变,故而才生出结交之意,宋兄弟这是要读书应考博取功名是么?”
宋楠挠头道:“我娘是希望我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但是我恐怕不是那个料,不瞒大人说,我也很是纠结,一方面不想让我娘失望,一方面我对读书也没什么兴趣,读了十年数,只混了个秀才,中举怕不是不敢想了。”
江彬拱手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个秀才公,据我看来,宋兄弟倒是块做官的料,就凭你今日的手段,有几个能用的出来?”
宋楠道:“大人说笑了,若非逼得我母子走投无路,我又何必去寻宋府晦气,我的出身是婢生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拿到大庭广众之下闹,颜面又有何光彩?”
江彬摇头道:“那倒也不必自谦,英雄出草莽,出身如何可不是你的错,但上进努力,还怕没有好的前程么?宋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本人对你倒是很感兴趣,如果你真的觉得读书科考无望,我倒是能帮你想想办法;唔……我虽只是蔚州卫千户,官职也不算大,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你若愿意的话,我倒是能在蔚州卫给你谋个职位,假以时日也可升迁晋升,虽然从军之途不同于科举正统,但倒也算是一条入仕捷径,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楠有些疑惑,自己和这江彬还是初次见面,彼此间认识没到两个时辰,这位江彬江千户倒忙着给自己寻出路了,感觉有些突兀;按照江彬自己的解释,他是对自己一见如故,也许今日自己的所为在这个年头有些惊世骇俗,引起这位江千户的好奇也未可知。
但非亲非故,又素昧平生,猛然间提出这件事来,宋楠可不敢贸然答应;后世的经验告诉自己,天上掉馅饼的事绝不可信,陌生人的示好和提携虽有可能是奇遇,但也可能是个大陷阱,自己岂能轻易应允。
“千户大人,这事过于重大,我自己恐不能做主,须得问过娘亲方能决断,多谢千户大人的提携之恩,容我考虑一番如何?”
江彬面庞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但转瞬即逝,满脸笑意道:“那是自然,是本官唐突了,此事暂且不提,今日一聚,便当是交个朋友,芳姑酒菜已备好,咱们尝尝芳姑的手艺,哈哈哈。”
第九章 玲珑七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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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外表粗豪,却心细如发,看起来并未因宋楠的拒绝而恼怒,笑容不改,和宋楠推杯换盏起来。
那芳姑的手艺确实不错,普普通通的家常食材,经她妙手烹炒,确实美味可口,特别是那盘辣子兔肉,吃的宋楠满口流油赞叹不已,来到这年代十几天来,这可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
芳姑人也泼辣干练,江彬要她来喝上几杯,她也不推辞,拿了小酒盅陪着宋楠喝了好几杯,直喝的雪白的腮边飞起酡红,明艳不可方物,看的江彬眼睛发直,连宋楠也心头火热不敢直视。
宋楠看的出来,江彬之所以光顾这间普通的酒家,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芳姑之故,两人之间熟络的很,但貌似又没有那层关系,相反江彬虽偶尔调笑,那芳姑只要秀眉蹙起,江彬立即闭嘴,不敢造次,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按理来说,身为蔚州卫千户的江彬若是对芳姑有什么想法,区区一个普通酒家老板娘应该无力拒绝才是,却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
“宋公子,今后无事,可常来小店照顾生意,小店虽僻静简陋,但食物干净,环境清幽,最适合你这样喜欢清静的哥儿前来呢。”芳姑喝完一杯酒,用白帕子沾沾嘴唇上的酒渍笑着道。
江彬不无醋意道:“芳姑又怎知宋公子是喜欢清静的哥儿?芳姑对我这位小兄弟倒是很有兴趣嘛。”
芳姑啐道:“江大人又来欺负咱们平民百姓了,宋公子是江大人的朋友,江大人不是说过喜欢奴家的小店清幽么?常言道‘人以群分’,江大人的朋友自然也是喜欢清静的,奴家说的不对么?”
江彬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好一张伶牙利嘴,只可惜这一回你怕是要猜错了,我和这位宋兄弟认识不到两个时辰,连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又岂能猜测得知?”
芳姑奇道:“你们刚认识两个时辰?这可奇了,难道这便是一见如故么?宋公子是哪家大户出身?”
宋楠微笑道:“在下并非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草民一介罢了,家徒四壁,生活清贫。”
江彬笑道:“咱们聪明伶俐的老板娘这回也走了眼了吧,你以为我江彬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大户缙绅么?”
芳姑嘻嘻一笑道:“奴家倒是走眼了,自罚一杯便是,大人也不用啰嗦了。”说罢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放下杯来笑道:“奴家倒是好奇,江大人和宋公子两个大男人又是如何一见如故的呢?可否说与奴家一听?”
江彬喝的有些上头,加上芳姑询问,更是没法拒绝,于是便将早间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宋楠连打眼色,他也熟视无睹;宋楠本不想让此事沸沸扬扬,加上上午的事自己有耍无赖的嫌疑,也不见得多么值得张扬,但还是无法阻止嘴巴已经热乎起来的江彬。
芳姑边听边打量宋楠,待听到宋楠反咬宋环说他不是宋家血脉的时候,捂着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半晌张着小嘴长长喘了口气道:“宋公子可真有一套,居然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聪明,太聪明了,不过,此举不像是读书人该干的事,倒有些像是街面上痞子无赖之行。”
宋楠微红了脸道:“我本就不是读书人,这辈子恐与科举无缘,我只信奉一句话,好人自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人磨,别人对我无礼,我便对他不客气,别人敬我三分,我便敬他一丈。”
芳姑点头道:“说的好,这世道是需要些任侠之气,否则老百姓都不要活了,芳姑敬公子一杯,为了你刚才的那番话。”
宋楠谢了,端酒饮下,江彬鼓着眼道:“我怎么觉得我是多余之人,你们二人倒似乎是一见如故。”
芳姑红了脸啐了一口,端杯陪着江彬喝了一杯,江彬这才满意。
“奴家很想知道宋公子所说的证明亲生骨肉的办法呢,宋老先生都故去五年了,他人之言又不足采信,你却说可以证明,那是何故?既然能证明,你自己又为何不用这个方法来证明呢?”芳姑听故事听得很细,这一点江彬都没注意,他还以为那只是宋楠的戏谑之言。
“难道你真有办法分辩亲生和非亲生么?”江彬杵着筷子问道。
宋楠微笑道:“当然有,否则上午江大人若不凑巧路过,我去衙门告官,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是宋家后人?只是这个办法不太好轻易动用,或者说宋环可以用,而我则不便使用罢了。”
“那又是为何?”芳姑和江彬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很简单,辨别父子亲生血脉与否,最简便的办法是什么?”
“滴血认亲啊,这有何难?可是宋老先生已经亡故五年,血肉早已化为尘土,恐怕只剩下白骨累累,这办法当然行不通。”江彬沉思道。
宋楠一笑道:“事情的解决办法有很多,譬如亲子鉴定而言,可并非是滴血认亲这一种办法呢。”
宋楠心道:后世别说是化为白骨,便是只剩下一缕头发也能通过dna比对鉴定出来,只是你们不知罢了。
“还有办法?倒要请教。”江彬来了兴致。
“当然有,而且很早便有了办法了,早在赵宋之时,有一名大名鼎鼎的提刑官叫做宋慈的你们可听说过?”
“宋慈?我倒是没听说过。”江彬摇头道。
芳姑缓缓点头道:“这人奴家倒是听说过,奴家的祖父做过县衙仵作,家中有不少书籍,其中有一本叫做《洗冤集录》,好像就是这个宋慈著述而成。”
宋楠挑指赞道:“芳姑好记性,这本书确实是宋慈所著,而且在《洗冤集录》中便明明白白的写着如何利用尸骨鉴别亲子关系,叫做滴骨认亲,取亲子之血滴在骸骨上,血滴沁入骨骸便是亲子,否则便滚落并不沁入,我所说的办法便是这个办法了。”
“啊?”江彬和芳姑两人倒吸一口气,滴骨认亲岂非要刨出宋德的坟墓开棺么?这可是大不敬大不孝之事,难怪宋楠说宋环可用,他却不能用;那宋环还好没有容他说出这个办法,否则一旦头脑一昏,为了偌大家业真的去刨了他父亲的坟墓,虽然能证明亲生关系,但这大不孝大不敬之名却挥之不去了,宋府在蔚州也就完了。
江彬暗自心惊,这宋楠比自己想象的还有心计,居然埋伏了这般堪称狠辣的后手,宋环母子岂是他的对手,若是闹到官府里去,宋楠决计要将此法抛出。
江彬对宋楠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江彬志不在小,只是觉得自己智计不够,本来遇到宋楠对付宋府的手段,便有心拉拢他做自己的幕僚,替自己卖力;到现在他才明白,宋楠的本事比自己想象的大的多,一件讨还家业的小事,他都能预备下数种走向和可能,一一加以应对,这可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智囊啊;江彬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宋楠罗织到手下为自己出力。
宋楠也是酒劲作祟,这才说了这些话,见两人面色有异,这才惊觉失了口,但宋楠倒也并不在乎,于是抬头看看天色,起身拱手笑道:“江千户,芳姑姑娘,耽误了这半天没回家,家里人定然已经等的着急了,我可是被蔚州卫的千户大人带走的,不知内情的也许认为我摊上大事儿了,我还是赶紧回去报个平安为好,这便告辞了。”
江彬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改日登门向令堂谢罪,恐惊吓了他老人家了。”
芳姑敛琚行礼轻声道:“宋公子好走,常来照顾奴家的生意。”
宋楠拱拱手,迈步出门而去,身后传来芳姑的说话声:“江大人,您请自便,奴家喝了些水酒有些头晕,须得休息一会,失礼了。”
宋楠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只见那芳姑快步进屋拴上了屋门,只留那江彬一人目瞪口呆站在院子里,一副尴尬摸样。
第十章 何处觅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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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桥的宅院里热闹非凡,左邻右舍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但事实就在眼前,一盘盘的银锭被李大牛显摆似的搬下来摆在院子里的大石磨上,众乡邻围在周围既羡慕又开心,啧着嘴赞叹不已。
宋楠之母刘氏和萍儿等人倒有些手足无措,她们根本没想到宋楠居然说到做到,听李大牛将取银子的经过一说,刘氏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宋府大妇闫氏之刁蛮凶横自己可是领教过了,当年受尽了她的辱骂和欺负,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儿子居然能从她手中拿回部分家业,真是不可思议。
高兴劲一过,众人却又担心起来,听李大牛说,宋楠被那名居中调解的官爷留下了,宋家势大,会不会因此对宋楠不利呢?
“大牛啊,那官爷留下楠儿会不会是宋府反悔了?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如果真的有麻烦的话,咱们这银子还是给人送回去为好,银子虽好,我儿的安危更重要啊。”宋母担心的道。
李大牛挠头道:“我瞧着不像啊,楠哥儿吩咐我押着银子回来,说是那官爷是请楠哥儿去喝酒叙话呢,不像是找麻烦的样子。”
忠叔转身道:“夫人,老奴去瞧瞧。”
宋母点头道:“那有劳忠叔了,我怎么感觉心里没着落,生怕出什么事情。”
众人的表情严肃起来,飞来的横财往往伴随着祸事,都快一个时辰了,楠哥儿还没回来,别真出什么事儿,那可就不值了;如今这官司可吃不得,宋家小哥儿大病初愈,可受不得过堂的板子,几十板子下去,还不要了他的小命。
忠叔分开人群往院外走,刚推开柴门,忽然惊喜的叫出声来:“少爷回来啦,谢天谢地,少爷你没事吧。”
宋楠刚拐过巷角,见忠叔满脸喜色的迎上前来,纳闷的道:“出事?我能出什么事儿?大牛回来了么?”
忠叔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连声道:“回来了,回来有一个时辰了,夫人担心你被官家扣住,老奴正想去寻你呢。”
宋楠呵呵笑道:“娘也太胆小了,我没事,进屋吧。”
说话间宋母和小萍已经出了院门,见到宋楠完好无损的样子,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宋母双手合十,连声的阿弥陀佛,宋楠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回到院子里。
“楠哥儿回来啦,好小子,有本事啊。”乡邻们七嘴八舌的道。
宋楠微笑拱手道:“这算什么本事,本就是我应得的东西。”
说罢低头在宋母耳边道:“娘,咱们周济些银子给乡邻们如何?”
宋母连连点头道:“我儿做主便是,这是应该的。”
宋楠笑道:“娘是这个世上最仁慈之人了。”
宋楠迈步走到石磨边上,看着小山一般堆放的银子,高声道:“各位大叔大婶平日对我母子照顾有加,此情此意虽非金钱所能报答,但请允许我略表心意,萍儿、大牛,你们来发银子,每一户十两,聊表心意。”
众乡邻惊讶的张大嘴巴,十两银子,那可是个大数目,大家累死累活,一年也不过挣下个十二三两银子,除去吃饭穿衣之后那是一两结余也没了,宋楠出手便是十两,这对贫苦百姓人家而言,是天上掉下的一笔巨款,有了这笔巨款,今年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楠哥儿,这可使不得,这是你家的银子,我们岂能白白的讨要?使不得使不得。”乡邻们大多都是质朴之人,这些话也不全是虚情假意的推辞。
宋楠笑道:“拿着吧,我母子在小石桥住了五年,诸位乡亲一直都照顾有加,家中无劳力,重活累活乡亲们都帮着张罗,这些我都记着呢;银子不算什么,没了可以再挣,这份情意却是千金难买;你们要是不接受,便是看不起我母子了,这银子可不是脏钱,那是我母子应得的家产。”
宋母也笑道:“是啊,你们就别推辞了,我儿一片心意,诸位乡邻千万不要推辞。”
众乡邻其实心底里还是想要的,只是觉得很过意不去罢了,但宋家母子既然坚持,也不好太过矫情;妇人们暗中拉着自家丈夫的衣角抖动,示意上去领银子,别说些客套话了。
李大牛和萍儿拿了银子挨家的发放,每户十两,也不过十几户而已,一百多两银子虽是大数目,在宋楠看来也不算什么,在宋楠看来,这些钱花的绝对值得,虽然乡邻们之前对自家的照顾不是为了钱财,但能够回报他们,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幸福的事情。
“大叔大婶们闷声发大财便可,可不要出去张扬,若是教更多人得知,都来要上一份,咱家可就要倾家荡产啦。”宋楠开着玩笑道。
众人一阵哄笑,将银子紧紧掖在内里,陆续告辞回家偷着乐去了;待人都走散了,宋楠拿起十锭银子交到大牛手中道:“大牛兄弟,这五十两银子是额外给你们家的,刚才人多,不便出手,你踹在腰里拿回家去给李婶,完了赶紧回来帮我将银子存到钱庄去,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今晚还让不让人合眼了?”
李大牛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楠哥儿,俺岂能要你这么多的银子。”
宋楠啧嘴道:“不要是吧,那我便丢到门外水沟里去啦,我不是说过么,将来要带着你享尽人间富贵,五十两银子你都受不住,将来给你座金山你还不吓死了。”
大牛挠头道:“俺……俺可没得到过这么多银子,俺有些心虚。”
宋楠哈哈笑道:“瞧你那出息,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可弄不来这许多银子,对了,借辆牛车来,咱们搬上牛车送到钱庄去。”
大牛连连点头,捧着银子像是呵护着初生的婴儿一般,弓着背垫着脚姿势怪异的去了。
不一会儿,大牛套了辆牛车到来,忠叔和大牛一起搬银子,剩下的一千八百两银子留下百余两备用,其余的全部存进钱庄换成银票,交予宋母锁在铁匣子藏着。
当晚,韭菜羊肉饺子煮了满满两大盘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饺子,相顾之间未语先笑;宋楠暗叹:钱这东西真是古怪,没它万事皆哀,有了它顿时胆气立壮,心情也无比的舒畅。
得了一笔钱财,全家的生计问题起码三五年无忧,全家也没搬去北大街的宅院居住,宋母对那间宅院的记忆并不美好,宋楠也理解这些,于是让忠叔将宅院租了出去,也算是一份小小的钱财来路。
对于宋楠而言,最大的难题倒不是生计无着,而是即将到来的秋闱乡试;宋母不是个多言的人,但从她无声的目光便是一种鞭策,逼着宋楠不得不埋首在故纸堆中跟那些子曰诗云八股文章打交道。
不得不说,八股文章虽然迂腐陈旧格式拘束,但宋楠认为能写出这些文章的古人真是天才,即便是自己这个拿到后世名牌大学学位的人,想掌握其中的精髓也是力不从心;更何况八股文章除了形式之外,最难的是其中心思想是要宣扬儒家的那一套,什么修身、忠君、伦常等等,这对宋楠而言就是一场灾难,一个后世穿越之人,想全盘接受这些观点而且毫无做作,再颇有文采的用文言表达出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无论如何,秋闱还是在八月底如期而至,宋楠不得不动身前往大同府贡院参加乡试,这件事成了宋家的头等大事,离出发之日还有三天,宋母和萍儿便已经张罗行装,采买必须之物,甚至还颇为破费的买了一辆厢式马车作为专车,因为宋母担心宋楠孱弱的身体经不住一路的跋涉,即便为此花掉了近百两银子,也在所不惜。
宋楠无语以对,他很想大吼一声:你们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看到宋母和小萍儿以及忠叔喜滋滋的忙前忙后,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只能暗叹一声,祈祷天上的文曲星喝醉了酒或者被门夹了脑袋,能让自己能蒙上一个功名。
第十一章 好大一条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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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三之后,山西各州县秀才陆续抵达山西首府大同,参加三年一度的乡试秋闱,一时间大同府中学子济济,上至耄耋老者,下至稚嫩少年,清一色蓝衫方巾的秀才服,穷困的自己背提着考蓝,有钱的请书童担着考蓝和行李,似宋楠这般自驾前来的也不少。
李大牛自告奋勇的跟随宋楠参加乡试,按照他的话来说:楠哥儿参加大考,自己这个当兄弟别的帮不上,随行照顾,搬搬行李还是可以的,遇到坏人还可帮着打发。
宋楠挠头不已,已经有忠叔驾车跟随,现在又多个李大牛自告奋勇,也太过声势浩大了些;如果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考上倒也罢了,问题是自己一点底都没有,弄这些大排场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可李大牛坚持,宋楠也不好推辞,就当带着李大牛一起出来见见世面,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对大同府一无所知,多个人跟着打个商量也挺好。
三人在大同府东南街口寻了家客栈落脚,考试的贡院便在离此不远的贡院街;客栈里居住的几乎都是来应考的秀才们,别的人落脚之后便抓紧温书备考,宋楠却直接便带了李大牛游览大同府去了。
两人游逛了一天,将个城坚墙高的九边重镇之一玩了个爽快,又吃了不少好吃的玩意,这才捧着肚子满意的往回赶,李大牛这时候倒不好意思的道:“楠哥儿,这会子应该抓紧温习才是,咱们这样游逛可不好。”
宋楠笑道:“你这会子才想起说这些,早怎么不说?”
李大牛挠头道:“俺是想,凭哥儿这本事,考个解元还不手到擒来么?”
宋楠嘁了一声道:“兄弟,实话告诉你吧,我对这次乡试实无半分把握。”
李大牛愕然道:“不会吧,那你还不抓紧温书么?”
宋楠笑道:“左右考不上,临时抱佛脚有何用?顺其自然吧。”
李大牛默然半晌道:“宋大娘可要伤心了,不过俺倒是觉得不错,俺在想楠哥儿若中举做官,从进往后俺可就没法与你结交了,俺是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如何高攀的上?”|
宋楠哈哈笑道:“就为这你就盼着我考不上?”
李大牛嘿嘿笑道:“可不是俺咒你,可是你自己说没有半成把握的。”
宋楠摇摇头苦笑道:“谁不想金榜题名,可这事自己做不得主,我本来就没打算来,只不过是怕说出来让娘亲失望罢了。”
李大牛道:“尽力而为,人做天看,考不上也没法子,凭楠哥儿的本事也不一定没有别的出路。”
宋楠哈哈笑道:“正是这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罗马?骡子和马?”
“……”
次日宋楠和大牛依旧在街上闲逛,走到午间便在一家小饭铺随便点了些饭菜果腹,吃饭的时候,却听到整个饭铺里人人交头接耳的压低声音谈论,显得极为诡异。
宋楠拉了邻座的一名汉子询问出了何事,那汉子左右看看,略带鄙夷的道:“小哥儿,这事你都不知道?满城都传疯了。”
宋楠讶异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汉子低声道:“北边的柳树堡被鞑子土匪给偷袭了,听说堡里的二十多士兵都被割了脑袋,堡子也被烧成了白地,大伙都说要打仗了,听说衙门的官儿和都司总兵王大人带着一干将军们都赶去了呢。”
宋楠皱眉道:“鞑子土匪?鞑子不是投降我大明了么,怎地这般嚣张?”
那汉子翻了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是鞑子的游骑化装成土匪来袭扰,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不过这次进攻军队把守的堡垒倒是头一遭。”
宋楠皱眉沉思不语,那汉子正欲再说,忽然瞥见门口大踏步进来数人,赶紧扭头闭嘴,屋子里的人也瞬时鸦雀无声埋首吃喝。
宋楠抬眼一看,进来的是三名衣着光鲜的军士,黄甲圆盔,腰悬绣春刀,正是三名锦衣卫士;三人目光凌厉,扫过屋子,目光落到屋角一名埋头吃饭的汉子身上,领头的军士一挥手,三人快步冲近那人身前,一名卫士伸手抓住那人的发髻往上一扯,疼的那汉子不得不抬起头来,另一名卫士伸手在腰间取出一卷纸展开,纸上用墨画着一个人像,上下打量了数眼,拱手对那领头的卫士道:“启禀旗官,正是此人。”
那旗官哼了一声道:“带走。”两名卫士像拖死狗一般将那脸色煞白的汉子拖了出去。
那旗官走到门口想了想回转身来,环视满屋子噤若寒蝉的众百姓冷声道:“此人今晨在西城门口口出厥词,造谣敌兵攻城,我们怀疑他是细作,锦衣卫大同千户所奉命捉拿此人到案,尔等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有敢胡言乱语动军心民心者,老子便请你们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三名锦衣卫将那人死狗般的拖上马背疾驰而去,大家才松了口气,急匆匆的扒拉完饭食离座而去。
宋楠看的目瞪口呆,锦衣卫的威势确实不小,看百姓的样子,对锦衣卫畏如虎狼,不过锦衣卫也太闲的蛋疼了吧,那汉子不过和所有的百姓一样议论了几句便被戴上细作的大帽子,还兴师动众的画形拘捕,真是小题大做。
但经历了眼前的这一幕,宋楠的心头笼罩起一团乌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大明朝,可不是能够活得潇洒自在的年代,说话做事都有可能被人盯上告发,然后便万劫不复,宋楠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一种生命权利得不到保障的不安全感,说到底,自己目前的状况就和大明朝的万千百姓一般,命如蝼蚁,随时可能被权势上位者终结,想到这一点,宋楠心头堵得厉害,已经完全没了食欲。
……
八月二十五贡院开考,全城举子齐聚贡院广场,贡院高高的大门后面便是一排排供考生考试的号舍,秀才们排着队缓缓往大门口挪动接受检查,一旁的军卒像是防贼一般死死的盯着秀才们,其中竟然有不少衣着显眼的锦衣卫。
宋楠提着考蓝东张西望的随着人群蠕动,一个时辰后终于挪到贡院南三号入口正门处,抬头看贡院大门的木牌坊上金光灿灿的大幅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为国选贤’四个大字,颇为有气势。
忽然间看到排在前面的一名考生放下考篮快速的解衣脱衫,宋楠有些奇怪,天气冷的很,手脚都冻得冰凉,难道这位仁兄激动的发汗不成?
“年兄请了,衣服还是进去脱的好,大冷天的当心着凉。”见那秀才脱个不停,几乎要赤身**了,宋楠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那人回头白了宋楠一眼道:“你当我喜欢脱衣服么?你看看前面。”
宋楠顺着他摆头的方向看,只见大门口几十名士兵排成一排组成卡口,两名悬着腰刀的贡院士卒正对着一名脱得只剩单衣的秀才上下其手,不由的大吃一惊。
“这是……”宋楠满头雾水,难不成……这年头也?
“前年乡试,福建出了舞弊夹带大案,有人将小抄藏在内衣里带进考场,这不,今年礼部下严令,要求进场考生一律脱衣检查,别磨蹭了,快脱吧。”
宋楠郁闷的要死,左右看看大伙都在脱衣服了,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结衣,终于到了卡口,两名专事搜查的士卒检查了考蓝之后,四只枯瘦的爪子便摸上身来。
宋楠心里直翻恶心,闭目忍受,或许是宋楠生的俊俏了些,两名士卒摸个不停,似乎乐此不疲。
宋楠既冷又烦,皱眉道:“还有完没完?上上下下摸了几回了?”
一名瘦刀脸的士卒斥道:“你当爷喜欢摸么?你又不是花魁娘子,爷们若不是公务才懒得摸你。”
另一名黄板牙士卒嘿嘿笑道:“就是,难不成你还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不成。”
宋楠翻翻白眼道:“你才是女人,小爷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瘦脸士卒闻言嘿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说罢伸手在宋楠裆中一撩。
宋楠没想到这些士卒如此胆大,吓得一缩屁股脱离控制,边穿衣边怒道:“你们好生无礼。”
那瘦脸士卒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惊愕,宋楠快速穿好衣服提着考蓝跨过卡口啐下一口吐沫,那士卒也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了兄弟?发什么愣啊,不用担心,不就是个秀才么,摸了他又怎样,虽说我大明朝秀才可以见官不跪,也有些身份,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些穷酸,摸了他又怎样?”黄板牙士卒拍拍瘦脸士兵的肩膀宽慰道。
“不是啊兄弟,这小子……好大的一根家伙啊……本钱十足,老子……老子一只手都没握过来……”瘦脸士兵面目呆滞的道。
“……”
第十二章 此路原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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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大考乏善可陈,那些拗口晦涩且又限制发挥的题目让宋楠欲哭无泪,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秉承着后世读书的好习惯,宋楠算是将卷面写的满满登登,也不知是否文题相应格式规整,更别谈什么幻想中的被主考官一眼看中拍案叫绝之类的好事了。
宋楠自认尽了力了,考前的一番恶补基本上对八股文章的固定模式有了了解,至于模仿的如何,是否神似而型不似那也无暇顾及了,悔就悔在早知自己会穿越来此,怎么着也要在图书馆查几篇好八股文章背熟了带过来,可见世事难料,天下没后悔药可买。
出了低矮的号舍,走出贡院大门回首而望,宋楠对这场大考唯一的印象就剩了冷眉横目穿着大红官服的督学主考们,以及满号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那是在门口脱衣搜检带来的后果,大多数身体孱弱的秀才们都冻感冒了。
乡试放榜的效率还算可以,从送批到圈定中举人选也只需二十余日,这段时间,宋楠只好和李大牛和忠叔逗留在大同府等候发榜;其实宋楠心里明白,除非主考瞎了眼,否则自己绝无可能中举,但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妨在乎这二十余天的等待。
在大同府闲逛了数日之后,宋楠也腻味了,大同府是西北边陲重镇,除了防备东北方向的蒙元余孽还要防备西北方向鞑靼国的骚扰,城中除了高大坚固的防御敌楼和城墙之外,便是没日没夜巡逻查勘的各卫所巡城兵马,很多地方都不能涉足,只能在街道上闲逛。
时值深秋,城中一片灰蒙蒙黄尘飞扬,又无悦目景色可游玩,天气又逐渐寒冷,几日后,宋楠索性缩在客栈里烤火不出去了。
宋楠心里有些发愁,科举之途恐难以走通,然则将来的路该怎么走,总不能终日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吧,想来想去,宋楠决定还是利用自己的长处,后世自己是商界精英,何不利用这一点做生意赚钱,商道之途也许古今不尽相同,但起码有共通之处,凭自己的本事,当不难发家。
于是宋楠便有意识的在繁华的大同府街市上观察筛选,寻找可以能做买卖的项目,看着满大街的铺面,什么盐油、酒楼、、饭馆、妓院、粮店、棉布店、丝绸店、茶叶店、铁器铺、木材铺、牲畜所、陶瓷行、典当行、钱庄之类的,没有一样是自己熟悉的行当,自己后世从事的是房地产行业,在这里无半分的用武之地。
思虑再三,宋楠决定从饮食业入手,一来成本低,二来民以食为天,这个行当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有立足之地。
宋楠开始了在大同府的市场调查,各家酒楼茶馆小吃店都要去观察套问一番,结果让宋楠很是失望,大同府光是一家中等的酒楼便要三五千两银子的本钱,大酒楼恐无上万本钱无法开办;虽然大的酒楼利润还可以,但低档次的茶楼饭馆的利润便不够看了,大多数经营饮食的店铺都是有自家的房产店铺,免了租金这一条才能经营下去,自己手中的一千多两的成本恐怕也只能在蔚州那个小地方租个店面开个小酒楼经营。
好在宋楠很快想到了办法,从宋府夺回的北大街的那间宅院恰好临街,如今租给他人居住,只要收回来稍加改造,便可当做店面经营;这样一来起码可以省却三成的成本,而酒楼的规模便可扩大一些,越是规模大,越是高档,利润也就越丰厚,这是后世自己总结的一条不为人知的规律,不知在这年头能否行得通。
但宋楠还有个最担心的问题,本来讨回那两千两银子便是打算留着给母亲和家人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如果孤注一掷的拿去经商,万一血本无归,岂不是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全家又要为了生计发愁?这是宋楠绝不愿意看到的。
纠纠结结的过了二十余日,已经到了九月中旬,贡院终于贴出了告示放榜,一干望穿秋水的秀才们顿时沸腾起来,贡院告示栏前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数千名秀才眼巴巴的看着大红榜上的五六十个名字,希望自己的名字便在其中。
宋楠靠在贡院广场一角的一棵大榆树下,他不想去看榜,因为他知道看了也是白看,倒是李大牛仗着一膀子力气横冲直撞挤进人群去找楠哥儿的名字去了。
入榜中举的秀才们有的默默流泪举手礼天,有的大叫大笑状若疯狂,有的豪气干云挥舞着胳膊要去请客摆酒,有的压抑住心头的狂喜用不屑的口气对身边贺喜的人装逼:“一切在我意料之中,有何惊喜可言?”
没找到自己的名字还不死心,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将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残酷安排,白着脸默默离去,陪同前来的人也是一脸失望;更有的瘫坐地下嚎啕大哭,呼天抢地,一副要死要活的摸样。
人生百态尽在其中,命运尽在几张红榜的方寸之间或扭转或沉沦。
宋楠看着这一切暗自感叹,不得不承认,在这年头中举便从此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普通百姓没有别的出路,唯有靠这一条道,端上皇上的饭碗,从此便一切无忧了;可悲的是,自己腹中有比这时代所有人都多的知识和经验,却偏偏走不上这条道去。
李大牛满脸沮丧的挤出人群来到宋楠面前,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生恐打击了宋楠。
“楠哥儿……俺找不见你的名字,俺不太认字。要不你自己再去看一遍?”
宋楠吐出口中的草茎,微笑着拍拍李大牛的肩膀道:“不用再看了,咱们回吧。”
李大牛道:“楠哥儿,你可别伤心,你不是说了么,条条大路通那个什么罗马,没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不吃饭。”
宋楠噗嗤一笑道:“你学的倒是挺快,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娘亲要伤心了。”
李大牛道:“宋大娘定会让你温书,三年后再考。俺觉得楠哥儿你好像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了,跟以前的你不太一样。”
宋楠道:“再读三年书也是白搭,没得蹉跎了青春,荒废了岁月,我已经想好了,回去后要跟娘亲坦诚心意,我已经决定从商,将来成为大明朝的大富翁,这不也挺好么。”
李大牛兴奋起来道:“这倒不错,大牛跟着你跑腿儿。”
宋楠哈哈大笑,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贡院广场,回到客栈收拾东西,带着忠叔赶回蔚州。
数日后,宋楠等人回到蔚州,得悉消息的宋家小婢小萍早已携李大牛的妹妹二丫赶在城门口迎候,一路上宋楠想的好好的,可临近家门心头不免惴惴,他害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目光。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宋家上下一片静默,虽然极力的掩饰,但目光中深深的失望还是刺痛了宋楠的心,宋母一如既往的平静,做了好菜好饭让离家月余的儿子好好的吃一顿,对于宋楠落榜之事却只字不提。
天黑之后,宋楠下了决心去母亲房中和她谈谈,掀开门帘跨入西厢房宋母的房间之时,宋母正在油灯下呆呆的出神,宋楠心中一痛,虽然实际上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但实际上内心中却很自然的认同了母子的身份,让宋母失望难过是自己最不愿做的一件事。
“母亲。”宋楠低低的叫了声,垂首立在灯下。
宋母一惊,回过神来,看见宋楠顿时脸上满是笑意,轻声道:“楠儿,你来了。”
宋楠道:“孩儿不孝,来向母亲认错,孩儿叫母亲失望了。”
宋母拉着宋楠的手道:“别说傻话,科举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大明朝每科数十万学子应考,中举的也不过千余人,再往上中进士的不过数百,本就是条艰难之路。头几年你身子不好,也没读好书,这不怪你,都怪娘给了你个孱弱的身子。再者说今年没考好,好好温书,三年后再考便是了,你才十六,有的是年头呢。”
宋楠无语,想了想咬咬牙道:“娘,孩儿不打算温书参考了。”
宋母一愣道:“我儿怎么了?读书乃是正途,娘希望你能光宗耀祖,你以前不也发过誓么?再说了你爹在世的时候便交代我要供你读书,为娘的岂能让你爹失望?”
宋楠挠头道:“以前我发过誓么?我倒是不记得了;只是我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还是趁早别浪费光阴为好;我已经想好了,要从商做买卖,咱们赚钱成大富之家,不也挺好的么?”
宋母怔怔看着宋楠道:“儿啊,你真叫娘失望了,好不容易读到秀才身份,好歹也是个有头脸的读书人,你岂能自甘堕落去从商?行商虽能富家,但一来你何来从商的经验,二来你一个秀才经商,岂不叫人笑话;娘绝不容许你这么做。”
宋楠还待再说,宋母已经背转身子抹泪了,宋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规劝,但听宋母抽泣道:“儿啊,娘知道你这次落第心中必然极为失落,但你不能失去信心,凭我儿的才智,定能高中,只是时运未到罢了,听娘的,好好温书,三年后再考。”
宋楠叹了口气道:“若是三年后又不中呢?”
宋母蹙眉道:“怎么会?若真是那样,便再接着读三年再考,一直到考中为止,什么从商之类的话,娘再也不要听了。”
……
宋楠无可奈何回到东厢房,直到半夜依旧无法入睡,只睁着双目看着黑漆漆的房顶,耳听窗外寒风掠过树梢呜呜有声,宋楠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