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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九章 长城保卫战(终)

    十三号烽火台和十五号烽火台几乎同时告破,阶梯上蜂拥而上的鞑子兵马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上来,两处本就数量锐减的明军顿时阵型打乱,被冲上来的鞑子从中间横截为两段,切瓜砍菜一般的砍杀起来。

    宋楠暗叹一声,心知败局已定,两处鞑子合兵在一起,城头上的的敌我兵马人数将更加的悬殊,就算己方兵士骁勇,也绝非对手。

    “撤吧,大将军,此刻沿城墙往北杀出一条血路,或可能逃出生天。”许泰在宋楠耳边轻声道。

    宋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情绪,仿佛要炸裂开来,心口憋闷难当,口一张竟然呕出一股鲜血来,身边众人忙扶住他查问,宋楠摆手咬牙道:“我没事,我决意死战到底,绝不起逃离之念。我乃大军主帅,此战失利我又岂能独自逃生。告诉兄弟们,能撤的赶紧撤,不愿意撤的留下来咱们一起死,死之前也要拖几个鞑子上路。”

    众将士为宋楠气势所摄,高位者谁不怜惜生命,一般人在此时必会命手下舍命保护逃生,鲜有如宋楠这般愿意让手下逃走,自己决意殉国于此的高官。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名字早已响彻大明各地,但众人对他的了解还不深,传言此人狡诈多计不肯吃半点亏,很多人得罪了他被他整的死去活来,但眼前这个人你很难将其和传言联系起来,这就是铁骨铮铮永不言败的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凭这一点,放眼大明朝,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我等便陪着大人死战到底,绝不后退一步。”许泰原本就是个血性汉子,此刻更是被激起了搏命的血性,闻言大声喝道。

    “誓死追随大人死战。”众士兵众亲卫齐声大喝。

    宋楠微笑点头,手背缓缓拭去嘴角的血迹,眼光从恶斗连天的战场上朝西南方看去,阳光下,万物青翠生机勃勃,巍巍山峦起伏连绵,那便是大明境内,那便是今日自己誓死要保卫的地方。自打自己穿越来此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宋楠心中生出了为保护这大好河山而浴血的一种自豪感;虽然后世根深蒂固的个人主义思想告诉他,这么做其实是不明智的,但是不知为何,自己还是觉得这么选择才是自己穿越而来的意义所在。

    宋楠的思绪如奔马般杂乱奔腾,众人见宋楠逡巡着西南方向的大好山河,也都下意识的随着他看去,忽然间一名亲卫高声叫道:“快看,好像是援军。”

    众人一惊,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西南方山坳之间腾起喧嚣的尘土,雾蒙蒙的一片,有眼尖的士兵看到了尘烟之下的无数个小黑点,正漫山遍野朝这长城脚下狂奔而来。

    “是援军,是援军到了。”许泰的声音都变了调,嘶哑的喉咙中带着一种草原上野狼的嚎叫声。

    宋楠闭目吸了口长气,睁眼细看去,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只在这短短的一刻间,奔跑而来的明军大队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满天卷舒的旗帜也清晰可见,耳边听到的喊杀的呐喊声也清晰可闻。

    江彬和马鸣所率的神枢营兵马京营扬威营兵马以及西北数卫宁夏卫兵马近五万人终于赶到了战场上。

    “援军到了,兄弟们杀呀。”城头的明军士兵发出震天的呐喊,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勇气,在他们悍不畏死的攻击下,竟然将十三十五号烽火台的台阶再次夺回,将把秃猛可的兵马再次赶下了长城。

    把秃猛可正打算从突破的两处登上长城,明军援军赶到的浩大声势惊得他目瞪口呆,眨眼间前方去路再次被堵,后方大股明军抵达,把秃猛可连忙号令停止攻城,收缩兵马占据一处高地做出防御姿态。

    顿饭时间,江彬马鸣张安等将领便率大军抵达长城之下,见城头战斗激烈,江彬立刻下令马鸣率神枢营和西北一卫迅速从烽火台下方的阶梯登上增援;近万生力军迅速登上长城,城头战局立刻扭转,善于肉搏的神枢营士兵最擅长这种狭小地域的战斗,个个如虎入羊群,杀的鞑子兵哇哇乱叫。

    乌鲁斯知道再再城墙上呆下去自己小命不保,忙第一时间沿着云梯撤往长城之外,他倒也没糊涂,父汗在长城里边被围困,他可不会跑去跟他一起送死,长城之外尚有三万多兵马未登上长城,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未时末,长城上的战斗接近尾声,援军如狼似虎,将数万登上城墙的鞑子兵杀的杀赶的赶尽数驱除干净,三里长的隘口区域,城上城下尸体堆积如山,随后的清理中,大批的鞑子尸体被从高高的城墙上方扔下来,沉闷的重物坠地之声噗噗不觉,教人魂飞魄散。

    军中郎中替宋楠裹好伤口,宋楠重新披挂上盔甲,率众将沿着长城巡视,沿途所到之处,将官士兵均振臂高呼:“大将军,大将军!”

    宋楠高举双臂叫道:“兄弟们辛苦了,这一战打出了咱们大明军人的威风和尊严,谁说我大明军队不是鞑子的对手,我们两万不到的兵马对抗十几万鞑子,硬生生顶住了他们的进攻,拖到援军到达。活着的或死去的兄弟都是我大明的英雄,本人会为你们请功封赏,此战过后,你们将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大将军,大将军。”众将士高声呼叫,眼中热泪横流。

    马鸣率十几名将领来到宋楠面前跪拜请罪,马鸣道:“卑职救援来迟,请大人责罚。”

    宋楠摆手道:“迟是迟了那么一点,不过来的正是时候,我想你们定是有你们的考虑。”

    马鸣道:“是这样,卑职本可以早半个时辰赶到,但卑职和诸位指挥使所率兵马只有两万余,恐无法解长城之困,闻江大人的兵马就在身后,于是便等待了片刻,和江大人和宁夏卫诸位将军的兵马合兵一处方才急速赶来。”

    宋楠不想在此刻指责马鸣的愚蠢,这半个时辰那可是要命的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明军阵亡了三千多人,那是阵亡最惨重的半个时辰。但马鸣的考虑也并未全无道理,如果贸然率两万兵马赶来,鞑子若已经突破隘口,那便是添油战术,有去无回。

    宋楠摆摆手,带着众将来到十五号烽火台的顶端,往下俯瞰望去,但见把秃猛可的万余兵马被明军密密麻麻困在一处山包上,江彬正指挥士兵布置阵型准备攻击。

    宋楠带人下了城墙,来到明军阵中,江彬远远迎上来哈哈大笑道:“兄弟啊,你好厉害啊,这么点兵马居然真的守住了,我本以为要来替你收尸呢。马鸣这混蛋半路上居然停下来等我,被我臭骂了一顿。”

    宋楠呵呵笑道:“想替我收尸么?我便那么容易死?现在这把秃猛可成了瓮中之鳖,待会我要好好的收拾他。”

    江彬哈哈笑道:“随你老弟怎么收拾他,喂他吃马粪也成,这老东西跑了上千里路,最终被咱们给堵住了;这人怕是属兔子的,这么能跑。”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叫他跑,还不是跑进了死胡同么?”许泰笑道。

    众将哄笑出声,眼望着山包上的鞑子兵马,就像看着一块块大肥肉一般的摩拳擦掌。

    “兄弟,你先歇着,这老东西我来对付,保管五花大绑送到你面前来。”江彬朝手心啐了口吐沫。

    宋楠摆手道:“见者有份,各部都带一部分人马参与进攻,拿下这贼首之后将来皇上面前我也好给诸位全部算上一份功劳。”

    众将喜出望外,大将军可是个知心知意之人,谁不想着亲手拿下把秃猛可立下大功,只是碍于级别所限不好抢先罢了,大将军这个提议倒也不错,大伙儿联合进攻,将来功劳大家分,人人有份雨露均沾。

    “来人,擂鼓,进攻。”江彬大喝道。

    战鼓咚咚作响,明军阵中发出震天的大吼声,数十队明军阵型从山包四方开始发动,他们以盾牌挡住前方,长枪如林伸向前方,这正是江彬在蔚州就摸索出的一种对付鞑子骑兵冲锋的方阵,山顶上虽然只有一万多鞑子兵,但他们并没有忘记这些都是鞑子的精锐骑兵,尚有数千战马在他们的手中。

    明军阵型进攻之际山顶上的鞑子兵也迅速做出反应,弓箭手严阵以待,数千骑兵也上马准备,但鞑子兵却并没有特别的惊慌。在明军登上半山腰之际,山顶上突然冲下来数匹战马,在山包半腰的一块平地上停步,一名鞑子军官高声呼喊道:“我达延汗有话同明军大将军宋楠说。”

    同样的话喊了三遍,明军士兵听得清清楚楚,迅速将鞑子的话回禀宋楠。众将纷纷笑骂道:“这厮是要投降么?”

    宋楠微笑道:“不管怎样,人家也是鞑靼国的国主,有话要说,我们也不能没有风度,我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第七四零章 要挟

    山坡上下,相隔十丈之地,宋楠和把秃猛可遥遥相对;两人也算是老对手,在六年前的新平堡,两人一个烽火台上一个烽火台下倒也照过面,只是当时宋楠还是个无名小卒,把秃猛可也是后来才知道栽在这个时任北镇抚司副使的无名小卒身上。

    如今六年之后再次见面,两人对对方均着意的打量,虽是战场上的死敌,更是对方好奇探究的对象。

    把秃猛可一袭宽大的袍子裹着身体,油光光一张大脸,数条小辫子从头顶编织垂下来,一道束发眉带从额前抹过,正中间一刻绿油油的大宝石,身形样貌虽不出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威压之感。

    “你就是宋楠么?”把秃猛可见山下那匹黑马上坐着的披挂盔甲的年轻人,样貌俊美,面白无须,心里微微有些不信。横看竖看此人都像个白面书生,扒了这身盔甲,套上一套长衫,给他手中塞上一柄折扇,这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什么?

    “正是区区,如假包换。”宋楠摇摇拱手道。

    “什么?”把秃猛可没听明白。

    “哎,尔乃蛮夷,跟你说些掉文的话你还真不懂。这样吧,用通俗的话跟你说吧,正是你老子宋楠我。”

    这句话把秃猛可听懂了,脸上变色道:“跳脱小儿,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

    宋楠哈哈笑道:“口舌之利么?你也不看看形势。山下我数万大军将你们围困的水泄不通,这难道仅仅是口舌之利么?”

    把秃猛可冷声道:“你以为本汗无一战之力么?我这一万多儿郎若是拼起命来,你们也休想讨了好去。”

    宋楠摇头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若是你,此刻便不会逞强,你心里知道,今日你是插翅难飞了。”

    把秃猛可仰天大笑道:“本汗岂会栽在你的手里,叫你来说话便是要跟你做笔交易,你若答应,我们也可避免了这场厮杀,你若不答应,咱们便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手底下见真章,也无需多费唇舌了。”

    宋楠微笑道:“甚好,我最喜欢做交易了,没想到你也喜欢,不过目前看来,你的筹码好像不多啊。”

    把秃猛可冷笑道:“筹码不需多,只需够分量便成,宋大将军请看。”

    把秃猛可高举双手啪啪啪连拍数下,宋楠眯眼看他捣什么鬼,但听山顶一片躁动之声,鞑子阵中似有兵马蠢动,数千人缓缓往山坡上移来。宋楠身后的数千明军立刻紧张起来,江彬高声下令戒备,一旦鞑子异动便迎上开战,决不能让鞑子对宋楠做些什么。

    然而,那数千鞑子军中传来的是一片哭喊叫闹之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一箭之地外,鞑子兵马前队呼啦一下散了开来,露出包围在里边的数百人来。

    宋楠定睛观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但见约莫五六百衣衫不整的妇孺孩童被绑着手串粽子一般的串在一起,都穿着明人百姓的服饰,以年轻女子为多,还有不少七八岁五六岁的男女孩童;这些人大哭大喊,左近的鞑子拿着长鞭不时的抽打呵斥,一鞭子下去便是一阵哭声大作。

    宋楠皱眉喝道:“把秃猛可,你这是作甚?原本敬你是个人物,你这般下作可是毁了你的名声了。”

    把秃猛可哈哈笑道:“我鞑靼和明人开战,但凡明朝境内的一切,哪怕是猪狗猫牛皆是敌人,你们明人守着什么不杀妇孺的规矩,这规矩在我鞑靼人看来却是可笑之极。不瞒你说,这些女子和孩童都是盐池县城中的战利品,我本要带着这些战利品回国赏给手下的将领们的,但现在这些战利品既然已经带不走了,得想办法处置了才是。”

    宋楠咬牙怒道:“你待如何处置?”

    把秃猛可斜眼看着宋楠冷笑,大手朝后一招,两名鞑子兵拖着一名年轻女子上前来,把秃猛可一弯腰,像是提着一只小羊羔一般将那女子提上马背搂在胸前。那女子大声哭叫扭动不休,把秃猛可挥动手掌啪啪连打她数个耳光,打得那女子面孔肿胀几乎昏厥过去。

    “瞧,你们明人女子个个长得细皮嫩肉,比我们草原上的女子确实有味道些。”把秃猛可一边在那女子身上乱摸乱捏,一边笑道:“但对我来说,不属于我的东西便是再好也是无用,你不是想知道带不走的东西我要如何处置么,瞧好了,便是这般处置!”

    把秃猛可手腕一翻,一刀寒光闪过,就听那女子惨呼一声,一柄尖刀从后心刺穿前胸透出,那女子挂在刀尖上一声不吭的就此毙命。把秃猛可一把将她的尸体推下马去,将染血的尖刀横在唇边舔了几舔,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宋楠大吼道:“狗贼,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抓到你后我要叫你生不能死不得。”

    把秃猛可仰天大笑,将匕首插入腰间皮囊,嘿嘿冷笑道:“宋大将军何须这么生气,好戏还在后面,你的兵马只要敢上前一步,我便命人将这里的数百明人百姓都当猪羊一般的宰了,这些人能否活命便看你宋大将军的了。”

    宋楠冷笑道:“原来你所谓的筹码便是这个?今日死伤数万条性命,你以为我会在乎再这么几百百姓么?”

    把秃猛可呵呵而笑道:“莫说大话,你们明人的规矩我还是懂的,今日你大可不顾这数百女子和孩童的性命来攻打我们,但即便你胜了,他日你们明人也会攻讦你草菅人命为了功劳不顾百姓死活。我这话说的对么?你们明人就是这些个喜欢无事生非之人,对我鞑靼人而言自然无所顾忌,但你宋大将军就不怕落个冷酷无情草菅人命的评语么?不出数日,你宋大人不顾百姓死活的事儿便会传遍你们大明各地,你们大明朝的百姓会个个骂的你狗血淋头,我说的对么?”

    把秃猛可不愧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对明朝的百姓官员的研究也很是透彻,连明人忌讳什么拥护什么,心底里最深层的情绪也了解的相当的清楚,这番话正是说中了明人的顽疾之处,宋楠听在耳中,心中也自惊讶。

    “把秃猛可,你已经惹毛了我,我今日决意让天下人骂我,也要擒了你这狗贼。”宋楠大喝道。

    “哦?这样啊。”把秃猛可又朝身后招了招手,两名鞑子兵这次拖了一名七八岁的孩童过来,那孩童手舞足蹈的挣扎,口中骂声不绝,被把秃猛可一把掐在后脖颈上,差点捏断了脖子。

    “小鬼,你若再乱骂,我便将你的头拧下来。”把秃猛可喝骂道,同时朝宋楠一指道:“哪一位便是你们明朝的大将军,你只需开口求肯便能活命,快求他救你。”

    把秃猛可手上松了些力道,那孩童身子得了自由,睁着两只大眼睛远远看着宋楠,半晌叫道:“大哥哥,您是领兵的大官儿么?”

    宋楠脸上表情抽搐,叫道:“小兄弟,莫怕,你越怕,鞑子便越凶狠。你不怕他,他便没招了。”

    那孩童叫道:“我不怕,狗娃我不怕这些鞑子,大哥哥你会救我们么?”

    宋楠不知如何回答,怒喝道:“把秃猛可,你还是人么?对孩童你也要下手?”

    把秃猛可哈哈笑道:“今日是小崽子,他日便是你帐下兵,我本打算将他们带到草原上养成小狼回来咬你们,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一句话,你若放我离去,这些百姓我一个不杀,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

    宋楠陷入一个极难的选择之中,虽然带兵的打仗死伤数万兵马,到处尸骨如山自己也司空见惯,但面前面对的是妇孺孩童被屠戮,而且生死便掌握在自己一念之间,任谁也要犹豫一番。

    “大哥哥,不要答应他,带兵打他们,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拿他的肉点天灯。”那孩童大声叫道。

    “小畜生,你找死。”把秃猛可一把将孩童的头扭向自己,恶狠狠的瞪着他。那孩童忽然张口一咬,那秃猛可头一缩,颌下黄须被咬中一簇,孩童用力甩头,疼得把秃猛可大叫一声,双手举起那孩童朝身边岩石上猛力一摔,头骨碎裂之声清晰的传来,那孩童的身子顺着山坡咕噜噜滚了下来。

    宋楠大叫一声下了马儿奔上数步,一把抱住那孩童的尸身,那孩童双目紧闭,嘴上死死咬着几缕黄髯,已经气绝身亡了。

    宋楠骈指大吼:“把秃猛可,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把秃猛可整理了一下胡须,冷笑一声朝后再招手,一名五六岁的女娃儿再次来到他的手中。

第七四一章 条件

    那小女孩娃儿生的粉嘟嘟可爱之极,被把秃猛可抓在手中不断的哭叫爹娘,宋楠眉头大皱,这女娃儿哭叫的样子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府中的小女儿双双平日发脾气哭叫的样子,心中不知道何种滋味。

    把秃猛可左臂抓着那女娃儿平伸,右手在腰间抽出尖刀来呵呵笑道:“宋大将军,这小女孩儿也是死在你的手里了,在你将本汗碎尸万段之前,本汗先宰了这小肥羊垫背。”

    说罢手中尖刀一晃,便横在那小女娃儿娇嫩的脖子上,眼冒凶光便要拖动尖刀,宋楠举手大喝:“且慢。”

    把秃猛可歪头道:“怎么?”

    宋楠咬牙道:“你们真是禽兽不如之辈,如此滥杀无辜,就算我今日饶了你,天必厌之。”

    把秃猛可放声大笑道:“长生天是我鞑靼人尊神,这一切都是长生天的指示,若长生天要对本汗加以惩罚,本汗也是心甘情愿的认了。听宋大将军的口气,似乎是要同意我们的交易了?”

    宋楠冷笑道:“你未免太过天真,仅仅凭这数百妇孺的性命便想让我饶了你,你可知放虎归山是何意?”

    把秃猛可嘿嘿一笑道:“好精明的宋大人,说实话,你若就此答应,本汗倒是有些怀疑你在耍诈。事实上本汗还有一个筹码要奉上,这样你放了本汗离去,便可向你们的皇帝交差了。”

    宋楠道:“但不知是什么条件?”

    把秃猛可道:“虽然本汗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但本汗也不会自欺欺人,本汗精心准备了数年,本以为这一次能占些大便宜,起码能想当年也先一样得些大实惠,却没想到二度败在你手中,本汗心中不服,但这是事实。”

    宋楠讥讽道:“你一动这个念头便意味着失败,蚍蜉岂能撼动大树?”

    把秃猛可咂嘴道:“既败于你手,你怎么说都成。若非是你,你们大明朝谁是我鞑靼勇士的敌手?现如今倒也不必说这些了。我的另一个条件是,你放了我离去,我鞑靼国愿同大明结为永世之好,从此再不侵犯明朝边境,结束两国百余年来的敌对,这个条件你认为如何?”

    宋楠咬着下唇皱眉盘桓,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如果能结束两国之间的战争,能让边疆安宁,将是两国之福。这个条件如能达成,朝廷上下必会欢欣鼓舞,就算自己放走了把秃猛可,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本汗知道宋大将军对两国大事做不了主,你可派人携我亲笔书信去请示你们的皇帝,本汗不介意在此地扎营等待几日。只不过我们的粮草消耗殆尽,你们要供应我们的吃食,否则饿极了,我们会将这些肥羊煮了吃,那就不太好了。”把秃猛可晃动手中的小女娃儿舔了舔嘴唇。

    宋楠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策马回头回到身后十余丈外保护自己的众将中间,众将早已将宋楠和把秃猛可之间的对答看在眼中听在耳朵里。宋楠将这件事复述一遍后,众将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大人,卑职多嘴一句,如今将鞑子贼首困于此处唾手可擒,大人若是放走了他,朝廷中必有人以此攻讦大将军,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是啊,此刻他们无法脱身,自然是什么好话都说,一旦脱身而去,那必是另外一副样子了。鞑子都是狼性狡诈,他们的话万不能信。”

    宋楠听着这些话皱眉道:“然则我们便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眼前将数百百姓屠戮干净?”

    许泰缓缓道:“大人,恐怕只能如此了,鞑子这一路上杀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咱们不也没法施救么?鞑子妄想以这数百百姓的性命要挟我们,岂能如他们的愿?”

    宋楠皱眉斥道:“那些是我们无法施救,但现在他们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一句话便能救下他们,为何不救?”

    众人无语,心中闪过四个字:妇人之仁。这位大将军文韬武略什么都在行,偏偏有些心软,为了救这数百百姓,竟然肯放走鞑子首领把秃猛可,简直不可思议。

    一直没出声的江彬开口道:“兄弟,你的意思是答应把秃猛可的条件,定下互不侵犯之约,然后放那把秃猛可走?”

    宋楠点头道:“是。”

    江彬道:“你是大将军,你的决定我们定会拥护,那也不必说太多。只是当哥哥的提醒你一句,鞑子说话可都是放屁一般,他们休养生息过来还是白眼狼;而且这么大的事儿,我觉得应该快马回京城禀报朝廷,请朝廷定夺为好。免得日后有人以此为柄攻讦于你,说你私放敌酋逃走,对国家大事自作主张。”

    宋楠看着众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忽然咧嘴哈哈笑了起来。众人不解的看着他,但听宋楠低声道:“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放了这家伙吧。”

    众将愕然道:“您不是说要救这数百妇孺,然后定下永世修好之约么?”

    宋楠微笑道:“救人是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们面前屠杀我大明百姓,我等自己赴死便罢,但若近在眼前的百姓不能施救,那还要我们大明军队何用?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所谓的永世修好的盟约便让他见鬼去吧。鞑子是什么东西,如今惶然若丧家之犬,我不痛打落水狗,却来救他养肥他等他反咬一口?简直笑话。”

    众将大喜道:“就说嘛,哪有这样的道理。但是这人如何救呢?咱们一动手,他们便全完了。”

    宋楠微笑道:“刚才江大人话提醒了我,咱们不妨便在此呆上几日,做戏做全套,派人去固原请杨一清大人来,他是文官,又是三边总制官,身上带着朝廷文官的腐朽之气,不像我等都是武夫,说出话来鞑子也不信。只要骗的把秃猛可相信朝廷答应了他的提议,派使者前来签订什么永世修好的盟约放了百姓便成。之后我们便拿住他,活剥了他的皮。”

    众将愕然,许泰担心的道:“大将军,您的意思是根本不去禀报朝廷么?这要是朝廷知晓了此事,怕是会又有些难办呢。您这可有些假穿朝廷圣旨之嫌。”

    宋楠摆手道:“不管了,吃饭难办,睡觉难办,穿衣难办,什么事儿不难办?我若禀报朝廷,朝廷说不定真的会下令和鞑子休兵,那岂不是更加的难办。这件事我做主了,将来我去跟皇上解释。”

    众将将宋楠已下决定,均再无他言,宋楠策马回到山坡上,把秃猛可哈哈大笑道:“宋大将军可商议好了?”

    宋楠微笑道:“商议好了,对你提出的条件我们很感兴趣,如能两国休兵永结万世之好,那也是两国的幸事。便请大汗去修书一封,我命人送往京城请示朝廷吧。”

    把秃猛可挑指赞道:“果然有气概,不愧是你们大明国的顶梁脊柱,你们明朝人本汗鲜有佩服之人,但对宋大将军本汗是佩服加欣赏,两国休兵交好之后,你我或者能成为好朋友呢。”

    宋楠嘿嘿冷笑道:“大汗莫要高兴的太早,朝廷是否会答应放了你离去还是两说,没准数日后你我还要拼杀一场。”

    “哈哈哈,别的事儿我不敢打包票,这件事我敢保证你们的朝廷定会答应,你们不答应也无妨,其实杀了本汗对你们也无甚益处,杀了本汗草原上会有新的大汗,到时候两国之间的仇恨可就大如天了,你们的边境也再也别想有丝毫的安宁。再说,你们朝廷中的那些人的想法我还能不知道么?他们巴不得赶紧和我鞑靼交好呢,你们的皇帝怕是在梦里也会害怕我鞑靼铁骑踏入他的国土吧,哈哈哈。”

    宋楠冷声道:“大汗倒是自信的很,咱们静观其变便是。来回恐怕快马要六七日光景,在此期间,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侵犯俘获的妇孺孩童,若是有此类事情发生,休怪我立刻发动进攻,将你们碾压成渣。”

    把秃猛可呵呵笑道:“放心放心,我会礼敬有加,待他们如座上之宾。但本汗也警告你,素闻你诡计多端,你若敢在此事上玩花样,我一声令下,这数百明朝百姓的头颅便是给你的见面礼。”

    宋楠冷哼一声,拨马下山。

第七四二章 假钦差

    光是打扫战场便忙活了一天时间,长城之外二王子乌鲁斯的所谓十万大军在昨日一役中折损近四万,六万残兵投鼠忌器远远退出长城之外的关隘之外驻扎,那也是宋楠要求把秃猛可传的命令。

    把秃猛可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知道乌鲁斯剩下的残兵是指望不上了,隔着一堵城墙,便如隔着天涯海角,之前十万人尚不能攻破两万明军把手的城墙,现在更加不可能了,还不如顺水推舟莫要惹恼了宋楠为好。

    而宋楠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接回王勇等人,并在鞑子退兵之后的山地里寻找叶芳姑的踪迹,鞑子既然没有拿叶芳姑出来胁迫自己,说明叶芳姑也许并未被鞑子擒获,或者是被擒获了却没有暴露身份,又或者早已经力战而亡,总之宋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出了数十只明军小队沿着山峦间搜索寻找。

    在翻遍了所有的山峦草地,几乎将所有的尸体都确认了一遍之后,叶芳姑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发现他的丝毫迹象。宋楠既有些绝望,又有些庆幸,以叶芳姑的身手,当日确有可能逃出生天,但以她的脾气来说,也有可能是力拼而死;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以她的聪明,那是不太可能被鞑子生擒的,关键时候她也许会选择自尽,这是宋楠最担心的一点。

    这几日把秃猛可倒也安分,宋楠也遵守承诺,送了些粮草给他们食用,宋楠可不想鞑子兵们真的去宰杀妇孺烹煮而食,但送上去的粮食数量是自然是少的可怜,仅够这些鞑子兵熬稀粥喝,饿不死就成,别养的肥肥壮壮的,回头交起手来多杀几个明军那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至于马鸣在命士兵在送上山的粮食中撒尿吐吐沫之类的事情,让鞑子兵一度以为这是毒粮食,特意熬了一大锅怪味道的稀粥喂马,待马儿吃了无恙之后方才敢食用,那倒是另外一个小插曲了。

    第五日傍晚时分,盐池方向传来消息,杨一清已经抵达盐池县城,宋楠立刻命人通知杨一清暂且莫要赶来,为造成是朝廷使者到来的假象,宋楠必须要给杨一清包装包装;好在锦衣卫亲卫的服饰够花哨,自己出征时的仪仗也还保留了不少,于是乎在次日清晨,鼓乐齐鸣声中,一队数十人的华丽仪仗,簇拥着一身簇新官服的杨一清骑着高头大马从鞑子的眼皮地下被明军众将士迎入大营之中。

    把秃猛可接到禀报之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看这架势,必是明军的钦差大臣到来了,那仪仗,那派头,恭迎的诸位明军将领的谦卑的样子,不是才怪。果然如自己所料,明朝的皇帝和大臣们还是害怕自己的,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也还是愿意跟自己定下盟约,岂不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缓兵之计而已。把秃猛可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暂时不去和明朝交恶,先往东吞并几个一直无暇顾及的部落,好生经营个几年,回头再来报此战之仇,先让明朝上下高兴去吧,有生之年若不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杨一清的仪仗敲敲打打的被迎进了大营之中,进了大营之后,宋楠便不再客气了,立刻偃旗息鼓,拉着杨一清进了大帐中。杨一清对宋楠这前倨后恭的突然变化很是无奈,他有些享受钦差大臣的待遇不能自拔,前一刻宋楠还躬身迎接,后一刻便一屁股坐在大帐主座成为自己的上司了。

    “杨大人,坐坐坐,喝茶喝茶。”宋楠笑道:“一路辛苦!”

    杨一清躬身参见道:“大将军才是辛苦,我在固原便已经听到了这一战的消息,这场仗打的漂亮,打出了咱们明军的威风;下官在固原和彭越彭总兵两人兴奋的一夜没睡着觉。彭将军还文思翻涌,口占了一绝托老朽送给大人呢。”

    宋楠惊讶道:“是么?彭总兵会作诗,这是个人才啊。”

    杨一清道:“也不算是诗吧,醉后的几句言语罢了,老夫觉得很是贴切。”

    江彬哈哈笑道:“杨大人快说来听听。”

    杨一清点头咳嗽两声吟道:“万里长城长长。”

    众人愕然,有人偷偷发笑,宋楠忍住笑点头道:“不错,朴素自然返璞归真,倒也是大实话一句,无需过多修辞。”

    杨一清再道:“鞑子哭爹喊娘。”

    “好!这句好,可不是哭爹喊娘么?”江彬鼓掌大赞,众将鄙夷看着他,瞧他的样子不像是反语,倒像是真心的认为很好。

    宋楠捂嘴笑的肩膀乱抖,指头连点语不成声的道:“念……念……念下去。”

    杨一清肃容吟道:“谁敢横刀立马,唯有镇国大将。”

    此两句一出,顿时帐内众将半张着口惊愕不已,半晌许泰大喝一声:“好!”

    众将反应过来,掌声如雷。

    “没想到吧,虽然不伦不类,但彭总兵这首醉后之作却是大气磅礴的,谁敢横刀立马,唯有镇国大将。可不是如此么?镇国大将军在此横刀立马,鞑子兵十几万也休想有便宜可占,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了。”杨一清微笑道。

    宋楠咂嘴道:“这也太过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若不是兄弟们齐心协力,哪会有此战之胜?”

    杨一清笑道:“莫谦逊,主将便是主心骨,那是大军的脊梁骨,大军作战看的还是主将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让鞑子逍遥了几个月的时间。从你断定鞑子会往北攻击的那一刻起,我本人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那日鞑子佯攻固原,我本以为是你判断失误,但却是我自己中了鞑子的计,想来惭愧的很。”

    宋楠呵呵笑道:“莫提了,若非你杨大人坐镇固原,我也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来来,说正事,上茶上茶。”

    众人依次落座之后,宋楠将目前的形势再次复述一遍,杨一清起先还不甚了解此间的具体情形,此刻才知道事情的始末,闻言起身朝宋楠深鞠一礼道:“果然我杨一清没看错人,宋大人肯为了数百妇孺停止攻击,这才是真正心怀百姓以民为本,换做任何一人,早已挥军攻了上去了。”

    宋楠道:“莫给我带高帽子,我只是不忍见鞑子在我面前杀戮而无法施救罢了,我受不了这种挫败感,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来。”

    杨一清沉吟道:“大将军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我可以假扮朝廷谈判钦差,但这件事事后必会为人所攻讦,我在想,如果禀报朝廷,朝廷也必是同意议和的,毕竟这场仗打的双方都吃不消了。”

    宋楠皱眉道:“我知道朝廷肯定会同意议和,但我却不愿意如此,哪有作恶之后不受惩罚全身而退的道理;我大明虽然也遭受重创,但这一次是将鞑靼人踩到泥心中的最好时机,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明白点告诉你吧,这一次我要利用这个机会打出长城之外,收复河套地区,彻底将鞑靼人赶出阴山之北,解决我大明长久以来边患袭扰的根源。这可比什么城下之盟要好了一万倍。”

    杨廷和惊讶道:“原来你竟然有着如此宏愿,这一点老朽肯定是赞同的,但我担心,朝廷不会同意。据我所知,朝中厌战情绪已经高涨,西北消耗巨大,各州府都压缩了开支,很多大事都已停办,已经引发了连锁效应。很多人已经上书朝廷,赶走鞑子之后便立刻休战,甚至有人已经提出跟鞑子定停战协议了。”

    宋楠一愣道:“有此事?”

    杨一清点头道:“我又岂会乱说话,虽然我没宋大人消息灵通,但朝中我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宋楠啪的一把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口中怒骂道:“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外敌不攘何以安内?鞑子生息了过来又是一场浩劫,不成,这件事我决不能同意。”

    杨一清微微叹息摇头,许泰道:“大将军,眼下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说,先宰了把秃猛可这厮,大军在这里,咱们跟着大将军打将出去便是,朝廷没有下旨休兵,咱们大可装作不知。”

    宋楠点头道:“甚是,先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先解决了目前的事情再说。杨大人,此番你的职责是让把秃猛可相信你是来议和的,跟他们达成协议,救出百姓之后,我便大举进攻,将他碎尸万段。之后的事情只有我去斡旋,且顾眼下。你要演好这场戏。”

    杨一清拱手道:“大将军放心,交给老夫了。”

第七四三章 又丢了一个

    既知大明朝议和钦差已到,把秃猛可有些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明军营中交涉,希望能早些会商此事。宋楠告诉来人,钦差大人远道而来需要休息,明日方可会商此事,让把秃猛可稍安勿躁。

    和后世的商业谈判一样,宋楠明白自己是占据主动的一方,越是让对方觉得事情不好办,在商谈的时候便越有利。虽然这只是个假谈判,但宋楠要把套路演到极致,因为轻易的许诺或者太容易的达成协议反而会让把秃猛可怀疑自己的意图。

    杨一清也确实需要休息,一路颠簸而来,一身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虽然岁数并未到垂暮之年,但这几年的殚精竭虑加上胸闷之疾已经让他的身子变的很差,宋楠安排了最好的营帐让他休息,吩咐左近营中兵马不得喧哗吵闹;在送杨一清进了帐篷正告辞出来的当口,一名紧紧跟随在杨一清身边亲卫忽然悄悄拉了拉宋楠的衣角。

    宋楠吓了一跳,仔细看时,顿时心中大喜,圆盔之下,一张刻意抹了烟灰的小脸带着娇羞的笑意看着自己,从那双善睐的明眸上,宋楠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谁,杨蔻儿扮作杨一清的亲兵跟着来了。

    宋楠大喜过望,张口欲言,杨蔻儿眼中带着娇羞,竖起手指在唇上,指了指走入内帐中的杨一清,用口型一张一合的跟宋楠说:“我先伺候爹爹休息,待会来找你。”

    宋楠连连点头,偷偷捏了一把杨蔻儿的小手,转身出帐而去。

    不久之后,在大将军帐内喝茶的宋楠接到帐外亲卫的禀报,说杨一清大人的贴身亲随有要事前来禀报,宋楠心中一乐,吩咐让他进来。杨蔻儿穿着亲卫服饰低着头快步入帐来,宋楠招手道:“来内帐叙话。”

    杨蔻儿脸上一红,不声不响的跟随宋楠来到内帐之中,刚刚站定身子,宋楠回身便是一把搂住,伸嘴吻住她的嘴巴,杨蔻儿伸出胳膊缠住宋楠的脖子,吐出小舌头热烈回应,两人吻的气喘吁吁站立不稳。

    半晌后,杨蔻儿推开宋楠,闭目靠在宋楠的胸口喘息,宋楠伸手除去她的头盔,将她一头瀑布般的乌云披散下来,轻轻摩挲抚摸;又抱着她的身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爹爹怎会同意你随他前来战场?”

    杨蔻儿哼哼道:“爹爹不肯,但我执意要来,拿了军中火器顾问的身份说话,他才不得不让我前来。”

    宋楠捏着她的脸蛋笑道:“你也学会威胁你爹爹了。”

    杨蔻儿轻轻捶打宋楠的胸口道:“还不是……还不是想见见……见见你么?你把我丢给爹爹不管,人家在固原天天盼着你去,结果你倒好,带着人往北边来了。害的人家空等了一场。”

    宋楠呵呵笑道:“我的错,我认罚,怎么罚我好呢?”

    杨蔻儿摇头道:“罚你作甚?不罚了。”

    宋楠摇头道:“不罚不成,我便吃个亏,让你亲一百下,这下你开心了吧。”

    杨蔻儿脸上红晕飞起,嗔道:“臭美,这是罚么?人家亲你还算是惩罚么?”

    宋楠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伸嘴过去亲吻,杨蔻儿身子发烫,紧紧闭着眼睛享受宋楠蜻蜓点水般的轻吻,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腻在一起都有些情不自禁,虽然宋楠在京城中已经很多次搂着杨蔻儿亲嘴摸.乳干了许多不该干的,但最后的底线却没有突破,两人之间还是有着相当的神秘感,但此刻是在军营之中,宋楠也明白不能造次;强忍着**告诉自己不能乱来,艰难的将手从杨蔻儿茁壮的胸口蓓蕾处抽离,杨蔻儿才抽着冷气恢复清明。

    杨蔻儿从宋楠的怀里跳下地去,在案上倒了杯凉茶端来,宋楠确实有些口渴,接过来咕咚喝下,抹嘴的当儿,便听杨蔻儿问道:“咦?怎地来了这么久没见芳姑姐姐?她不是一直跟着你么?”

    宋楠心中一沉,顿时好心情丧失殆尽,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杨蔻儿连声追问道:“怎么了?芳姑姐姐去哪儿了?”

    宋楠也不隐瞒,沉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末了道:“这六天时间里,我派了数百支小队出去搜寻,但就是找不到丝毫她的踪迹,真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本想亲自去寻找她,但身为大军主帅,我又不能擅离;而且战事还没结束,把秃猛可还未擒获,我又岂能为了她而弃此间大事不顾?”

    杨蔻儿惊愕的嘴巴微张,眼中怔怔落下泪来,呜咽道:“怎么会这样?芳姑姐姐到底是生是死?她可不能出事啊,家里宋易和双双可不能没有娘亲啊。”

    宋楠低喝道:“莫要哭,这里是军营。再说你叶姐姐也未必便罹难了,以她的身手,鞑子岂会轻易抓的住她?寻了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她的踪迹,我估摸着是躲在什么地方了。我再派人去寻便是。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此之前谁也不能下定论。”

    杨蔻儿垂泪点头,反安慰宋楠道:“宋大哥也莫要心焦,军国大事要紧,芳姑姐姐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楠微微叹息道:“但愿吧。”

    ……

    下午时分,饱睡一场恢复精力的杨一清忽然来到宋楠帐中,本来约好了晚上谈事白天让杨一清多休息,所以他的忽然到来让宋楠有些诧异;宋楠正和江彬许泰等众将领对着新垒就的一副沙盘在研究,那是一副河套平原包含阴山南北和大青山南北地域的一副地图,哪里是鞑靼国占据的势力范围。

    杨一清神色有些慌张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一进帐便拉着宋楠往内帐走,宋楠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杨一清不答,拉宋楠入内帐之后,竟然在内帐中寻找了起来,连宋楠的床上床下也没放过。宋楠皱眉道:“杨大人,你在找什么?倒是说啊。”

    杨一清什么也没找到,扭头对着宋楠低喝道:“你把我家蔻儿藏在何处了?宋楠,虽然你是上官,对老夫也不错,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老夫知道你和蔻儿的那些事,但这里是军营,你不要面子,老夫还要面子。快说,你把蔻儿藏哪儿了?”

    宋楠哭笑不得道:“我何曾藏了杨小姐?内帐一目了然,一个大活人我能藏哪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一清道:“我听亲卫说她来找过你不是么?”

    宋楠道:“是啊,但那是上午的事儿,说了几句话她便回去了。”

    杨一清道:“你当真没藏起来她?”

    宋楠正色道:“杨大人啊,你家千金小姐住在宋府也有几年时间了,我和她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就像一家人一样,我又何必撒谎?”

    杨一清跺脚道:“蔻儿不见了,哎。”

    宋楠一惊道:“什么?怎会不见了?”

    杨一清拂袖道:“我起来的时候便没见她,亲卫们说中午的时候她便出了帐,也没打招呼便走了。刚才我命亲卫四下寻找,各兵营都找了个遍,都说没见过她。后来我听说她来过你这里,我想着定是你们……你们……哎,所以便来这里找了。”

    宋楠怔怔道:“怎么可能?她能去哪儿呢?这里荒山野岭的。”

    杨一清道:“既不在你这里,我便更担心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军营中乱闯,若是……若是被人发现是女子身份,保不住会发生什么事,这些士兵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宋楠摇头道:“决计不会,我的士兵们我了解,决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样吧,杨大人莫慌,此事我去查究,问问各营帐和岗哨又无杨小姐的踪迹,您先回帐中安坐,一会有消息我便去寻你。”

    杨一清无奈,只得叹息着快步离去,经过外帐时,面对江彬和许泰等诸将时,竟然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宋楠迅速吩咐下去追查此事,其实倒也不难查探杨蔻儿的踪迹,军营四周岗哨密布,一人离开军营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会被看到,不久后靠近长城一侧的岗哨便禀报说,中午时分确实见到杨大人的一名亲卫往北向长城走去。

    宋楠心中一下子有了些眉目,或许和上午跟她说了叶芳姑的事情有关,果然,城头上的明军士兵也证实,中午的时候杨大人的一名亲卫要看看长城的景色,于是便任他在长城上漫行,那亲卫一直沿着城墙往北走,后来便再没回来,岗哨们认为他必是从别处下了城墙,倒也没太在意。

    宋楠立刻命人沿着长城城墙搜索,果然在数里处的一片城墙上发现了缒城而下的绳索一条,一切均已明了,杨蔻儿这是单枪匹马的去寻叶芳姑了。

    宋楠和杨一清跺脚长叹,忙命人跟随她的踪迹前去寻找,但眼见天色黑了下来,杨蔻儿又走了好几个时辰,一时想找到恐怕是很难了,宋楠心如乱麻,连连责怪自己不该告诉杨蔻儿那件事,这妮子有些傻痴,就这么一个人去找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第七四四章 诚意

    一夜过去,杨蔻儿自然是毫无消息,派出去寻找的士兵也是一丝消息也无,随着金乌东升,新的一天到来,宋楠和杨一清也只能红着眼珠子准备和把秃猛可的谈判之事,无论如何,这件事是必须要解决的。

    山坡上临时搭建了一座遮阳的棚顶,摆着一溜的桌案和凳子,按照约定,双方均只携带五十亲卫随同,其余人马不准擅动,辰时三刻,双方人员悉数到场。

    明军这一方,杨一清宋楠许泰江彬四人率五十名亲卫到场,马鸣和十几位指挥使在山下率军布阵戒备;鞑子那一方,把秃猛可率图鲁和巴图以及手下一名万户总管出席。

    杨一清的一袭文官打扮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位置也在最中间,和把秃猛可相对,无需作态,他的做派架势便是文官们特有的样子,譬如坐姿上,江彬是一脚踏在青石上,半个屁股似坐似站,许泰是仰着脖子按着腰间刀一副鼻孔朝天的摸样,宋楠更是抱着臂膀翘着二郎腿抖来抖去,这三人一看就是武官,没有什么拘束。唯有杨一清正襟危坐,眉目肃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把秃猛可打个哈哈,抱拳道:“不消说,对面这位大人便是你们明朝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杨大人了,有礼了有礼了。”

    鞑子方四人均拱手行礼,明军这边四个人却不为所动,连身子也没欠一下,把秃猛可怒道:“怎地?你大明朝自诩中华上国,难道不知道礼数么?既是两国会商和议,这般傲慢作甚?”

    杨一清咳嗽一声缓缓道:“不懂礼数的是你,你是我大明手下败将,如今是来求和保得性命,焉有对等之礼?再说了,本官是朝廷钦差,代表的是我大明天子亲临,你见了我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该三跪九拜才是,你那叫什么礼数?荒唐。”

    “放屁!”把秃猛可怒道:“本汗可不是你明朝的臣子,哪来什么三跪九拜之礼?本汗和你们议和可不是怕了你们,我长城之外尚有六万兵马,本汗手头尚有一万三千精兵,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哈哈哈。”许泰大笑道:“六万杂牌军加上一万三千饿的发昏的残兵败将是么?”

    “还是吃了我们的尿拌的粮食的一帮残兵败将,问下这位什么汗,老子们的尿好吃么?”江彬哈哈笑道。

    江彬和许泰笑的前仰后合,五十名亲卫站在帐篷后方也是恣意的大笑。

    把秃猛可先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难怪这几日熬得稀粥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偏偏给马儿灌下去给明朝俘虏灌服之后又无中毒症状,这才放心的吃喝,没想到明军居然在送上山的粮食上撒尿。一时间怒不可遏,心头又阵阵作呕。

    “草你娘的。”把秃猛可怒上心头,伸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抬手便抽出了兵刃,身边的图鲁和巴图也是大喝而起,锵锵锵锵兵刃出鞘。

    宋楠赫然起身,抬脚踹飞面前的桌案,手中绣春刀在手,怒骂道:“操你们的姥姥,尿喝的上火了不成?也不看看现在你们是什么形势,敢跟爷爷们叫板,你昏了头了。”

    身边许泰江彬和五十名亲卫也纷纷抽出兵刃来,那边厢五十名鞑子亲兵也抽了弯刀出鞘,双方剑拔弩张眼见就是一场火拼。

    杨一清端坐不动,咳嗽一声道:“看来大汗没什么诚意,我看这和谈就算了吧,本官这便回京城禀明圣上,听说宋大人是忌惮你扣留我大明人质才没发动攻击,此处情形本官已经明了,宋大人,鞑子言而无信,不必顾忌什么,皇上和朝廷那里我自会替你担待。”

    宋楠笑道:“那感情好,杨大人走好,我这里可无所顾忌了。”

    把秃猛可闻言不对,强压怒火冷静下来,将弯刀入鞘一屁股坐了下来,冷声喝道:“莫演戏给本汗瞧,你明朝皇帝既派了钦差前来,那便是满朝定下了和议之策,你这么回去交不了差的。之前的一切我鞑靼国人襟怀大度不予追究,现在要谈的是正事。”

    宋楠冷笑道:“算你识相。那还不叫你的人把兵刃放下么?莫名其妙。”

    把秃猛可怒瞪宋楠一眼,回身喝道:“收了家伙。”

    双方重新坐下,经过刚才斗鸡般的一番折腾,摆的整整齐齐的桌案已经乱七八糟,也无人去整理,四人面对面坐着,面前是翻倒的桌椅,场面极为可笑。

    “这位钦差杨大人,本汗的书信不知贵皇帝对此有何意见,本汗提议两国休兵,从此不再相互敌对,过几年两国择边镇重地开放互市贸易,福泽两国百姓,贵皇帝是如何看的。”把秃猛可急于开始谈判,先开口道。

    杨一清捻须道:“这还用问么?若我大明无此意,我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把秃猛可喜道:“既然双方都有此意,这件事便好办了,咱们立刻写下文书来,双方签字画押便可生效,本汗即刻率军离开此地,从此再不踏足大明疆界;年底本汗会派人去你们的京城拜谒贵皇帝,表示友好之意。”

    杨一清摆手道:“不忙,虽则我朝有何谈之意,但我们也有所顾虑。”

    把秃猛可皱眉道:“何种顾虑?”

    杨一清淡淡道:“我朝议论此事时,不少大臣都谈及你们鞑子性情狡诈多变,不可相信,担心你们回头又撕破脸皮撕毁契约,我大明皇帝陛下也认为一纸契约不足以约束住你们的行为,所以大明上下对你们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把秃猛可怒道:“我鞑靼人是长生天的子民,一言九鼎之极,最重的是信诺,倒是你们明人说话不算。当年土木堡之战,你们的皇帝被我们俘虏,答应了诸多的条件,当放归之后立刻便于我们为敌,背信弃义的是你们。”

    杨一清冷声喝道:“土木堡之事和你有甚干系?那是瓦刺部的也先,与你无半分的干系。现在说的是你,你这几年干了不少对我大明损害甚巨之事,这一次你更是大举进攻,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我大明朝不信任的是你,而非他人。”

    把秃猛可冷哼道:“那照你这么说,如何才能打消你们的疑虑呢?协议不管用,赌咒发誓更是无用咯?”

    杨一清道:“可不用你赌咒发誓,来之前吾皇告诫本官,要摸清你的诚意如何,我想了想,要知道你心意诚不诚,要看你的实际行动。眼下你扣着我大明数百人质在手,若你真心求和,便该立刻放了他们才是正理。”

    把秃猛可一愣,冷笑道:“当我是三岁娃儿么?我放了他们,然后你们大举进攻灭了我们是么?想也休想。在你们进攻之时,我会命手下一个个的将他们的心剜出来陪着我们一起去死;而且我死之后,我的儿子乌鲁斯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你们,教你们边境永无宁日。”

    杨一清摊手道:“既然如此,那便没得谈了,我大明既没提出要你们俯首称臣这样难办的事情,也没有无视你们的和议请求而大举进攻,你若以为为了这几百人的性命便可阻挡我大明进攻的决心,那你便大错特错的。答应你们和议,无非是于两国有益,不想两国边境长期战火滔天都不得安宁,你既无诚意,那咱们什么也别谈了。”

    杨一清说着起身来对宋楠等人道:“宋大将军,我看到此为止吧,鞑子没诚意,咱们谈也不要谈了。”

    宋楠道:“我就说是白忙活一场,偏偏朝廷不信,我手下的监军非要我将此事禀报朝廷,依着我的意思,早就挥军碾平他们了,哪里有这么多的废话。”

    众人边说边起身准备退场,把秃猛可皱眉举手高叫道:“且慢。”

    宋楠回头道:“怎么?大汗还有什么话说?依我看你还是赶紧整军迎战便是。”

    把秃猛可道:“人质我可以放,但须得等我退出长城之外才可。”

    宋楠摆手道:“免谈,鬼才信你。”

    把秃猛可不理他,继续道:“你们不是要诚意么?我决定留个人质给你们,到时候我放了你们的人质,你们便放了我的人质。”

    宋楠摆手道:“免谈免谈,除非你自己留下。”

    把秃猛可朝杨一清拱手道:“钦差大人,我将我的儿子留给你们为质,这该有诚意了吧。”

    众人愕然,站在把秃猛可身边的图鲁惊得面无人色,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道:“父汗……父汗……你要把我留给他们为人质么?”

第七四五章 暂时休战

    对于把秃猛可这个提议,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肯将儿子留下为质,可见把秃猛可脱身之意的迫切,连宋楠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能屈能伸能舍能得,亲儿子都豁的出去,就为了自己能安全脱身,不愧当世枭雄。

    这个条件是必须答应的,且不说白白手中多了个王子为人质,这也是把秃猛可试探明人诚意的做法,若这样都不能答应,那便是明显没打算达成协议,把秃猛可定会铤而走险,杀了人质之后死拼一场了。

    那边厢,图鲁面如死灰,兀自喃喃道:“父汗……父汗你当真要留下儿臣为人质么?父汗……三思啊。”

    把秃猛可怒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图鲁胆战心寒,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嘴上却还是道:“儿臣愿为父汗肝脑涂地,只是儿臣觉得明人未必会遵守诺言……”

    把秃猛可本想怒斥他,但想了想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图鲁,这一次确实委屈了你,但只要协议达成,你父汗能够脱身而走,回头必会设法救你回去。你只需表现的像个男人,明人迂腐,必以为我们诚心议和,对你也不会过多的防范。一旦你脱身回来,本汗即宣布你为继承人,将来我的位置非你莫属。儿啊,父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要理解父汗的为难之处。”

    图鲁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再唧唧歪歪的话,也许回头便被父汗砍了脑袋,既如此何妨表现的英雄一些,于是挺胸对着明人一方大声道:“我……我图鲁愿留下做人质,这下……诚意总该够了吧。我可是达延汗的长子,未来草原上的主人,这分量足不足?”

    杨一清拿眼征询宋楠的意见,但见宋楠哈哈笑道:“足,大王子留下做人质,足见大汗诚意,既如此,咱们便定和议细节吧。麻烦大王子移尊,此刻起,你便是我们的人了。”

    图鲁哭丧着脸看着把秃猛可,把秃猛可点头道:“儿啊,去吧,好生照顾自己。”

    图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秃猛可皱眉喝道:“哭什么?没用的东西。”

    图鲁眼泪汩汩而出道:“图鲁舍不得父汗……”

    宋楠抿嘴偷笑,明明是吓哭了,却说是舍不得,这父子离别的一幕还真是感人,于是招手叫道:“大王子,又不是生死离别,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两国若能修好,我大明皇上必会在京城给你起一座豪宅居住,让你锦衣玉食娇妻美妾的快活着,不比住在你那破毡房里风水日晒的舒服?莫耽误时间了,时间不早了。”

    图鲁悲悲切切的朝把秃猛可磕了几个头,移步来到明人这一边,只一过来,便被亲卫们卸了武装,几把兵刃顶在了后心上,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不知想些什么。

    双方煞有介事的讨价还价商谈了一番,你怀着鬼胎,我也无诚意,但面子上倒还是一场中规中矩的商谈,到晌午时分,一纸密密麻麻的空文协议达成,杨一清特意带来了一枚硕大的篆文印章盖上,谎称是内阁大印,把秃猛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名堂来,也不想露怯,料想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这才掏出自己随身的达延汗之玺盖上。

    把秃猛可终是老奸巨猾之人,他虽确定明人愿意两国休兵罢战,但在人质的事情上绝不肯让步,非要出了长城之外才放归人质;宋楠明白要想救下人质也不可操之过急,反正自己也已经决定这一次决议将事情做到底,倒也不急在一时。

    议定之后,双方友好告辞,把秃猛可厚颜提出要明军送上一顿肉食庆贺两国休战之事,宋楠也破天荒的答应了;当然这一次送上去的肉食鞑子是要好生清洗的,谁知道明人在上面作践了些什么,但为了能有力气尽快离开这危险之地,倒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午后未时,按照约定,鞑子兵开始撤离。在数万明军的监视下,万余鞑子兵马缓缓登上长城,在另一侧搭好的十几座木梯上缓缓而下,四千多匹马儿也无法带过长城去,把秃猛可不愿将它们留给明人,临行前命人在山顶尽数宰杀殆尽,手段极其毒辣。

    宋楠率众将远远看着鞑子兵马缓缓撤离,江彬不甘心的咂嘴道:“难道竟任由这厮作恶之后全身而退?”

    宋楠缓缓道:“他那日当着我的面诛杀妇孺孩童之时,我便决意要将他碎尸万段,岂会容他逍遥自在。”

    许泰道:“大将军为了这数百妇孺就这么放他离去,确实有些可惜,将来要捉住他,也许没那么容易了。出了长城隘口,百里之外一马平川,到了河套平原,那便是鞑子的经营之地了,难了。”

    宋楠微笑道:“我为了这数百妇孺便轻易放了他离去,你们定以为我是妇人之仁,这可以理解。换做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进攻,取了他的狗头。但我想说的是,把秃猛可一人的生死其实微不足道,我已决定借此机会收复河套,永绝大明边患,这协议也可迷惑鞑子掉以轻心。再者说,当着数万大军之前,数百妇孺百姓尚不能保全,就算宰杀了把秃猛可又有何意义?你们或许不屑于听我这些,我只问一句,若鞑子手中握着的是你我的妻儿父母,你们还会觉得我是妇人之仁么?”

    众人默然,半晌杨一清叹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人这是在告诉我们不可因这些百姓妇孺不是我们的亲人便罔顾他们的生死,要有视他人父母妻儿为自己的父母妻儿之心。甚是引人深思啊。”

    宋楠呵呵笑道:“我也没想那么多的大道理,我能救便必须救,若不能,那也是他们的命。我在此立誓,若不能手刃把秃猛可,我宋楠自夺官职爵位回乡种地去。”

    ……

    傍晚时分,把秃猛可和二十里外的二王子乌鲁斯的兵马汇合,按照约定,在离开长城关隘四十里的时候把秃猛可将数百饱经磨难的妇孺和孩童放了回来,坠在后方的明军士兵迎他们入军中,数百妇孺哭喊着跪倒在众将面前,场面悲欣交集,惹人唏嘘。

    在放归百姓之后,鞑子大军急速北撤,两更时分明军哨探禀报,鞑子兵脚步不停已经在八十里之外,这行军速度简直无与伦比,可见为了远离是非之地,鞑子兵们也是豁出去了。

    随着鞑子兵马的退去,众人心中也舒了一口气,这场连绵数月的鏖战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盘点此战,鞑靼国兵马固然元气耗尽,举全国之力,耗时数年精心准备的大举进攻,最终以损失了近十五万兵马的代价惨败收场。而明军一方受创也自不小,在宋楠上任之前的两次惨败便死伤了八万多兵马,数十名将领阵亡,宋楠接手后双方又交战数合,明军死伤近五万,加上城镇百姓的涂炭,明军并未占有多大的便宜。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战局在宋楠接手之后立刻得到扭转,靖虏之战后鞑子的凌厉气势得到遏制,之后明军由守转攻赶到鞑子到处乱跑,若非把秃猛可仪仗骑兵的机动性之利,恐怕在固原以西靖虏以东的地带便被绞杀殆尽。

    此战过后,宋楠在大明军中的威望达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说他是大明士兵心中的偶像也毫不为过,数次料敌机先,洞察敌军动向,围追堵截,巧妙设计,将鞑子兵撵的猪突狼奔。靖虏之战,长城隘口之战堪称经典,若说靖虏之战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话,长城隘口之战却是罕见的以两万兵马抵御十余万鞑子兵马内外夹击的守御之战的典范,留给人无限的诧异和唏嘘。

    是夜,明军大营中一片欢腾之声,数月来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下来,在全军上下喝酒吃肉尽情狂欢的晚上,宋楠的大将军帐中却是空无一人;酒醉熏熏的许泰和江彬来拉宋楠出去喝酒,却从亲卫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大将军在二更时分便带着五十名亲卫出去了,说是去找人去了。

    江彬和许泰追问之下,亲卫这才说出大将军的妾室叶芳姑那夜偷袭敌营神鹰大炮失联之事,顿时一腔欢喜化为惊愕,原来这几日宋楠谈笑自若,心中却藏着失去亲人之痛;若是寻常妾室倒也罢了,失踪的是叶芳姑,是宋楠一双儿女的母亲,是最早跟随宋楠的糟糠之妻。别人不懂,江彬却是比谁都明白宋楠和叶芳姑之间的深厚情感。

第七四六章 踪迹

    宋楠率五十名亲卫二更过后确认鞑子远离近百里之外后便悄悄的出营来。宋楠不想惊动大家,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坏了大军中的欢庆气氛,在经历了生死之后这短暂的欢愉对士兵们是难得的享受,所以他选择了独自出来寻找。

    夜色如水,起伏的山峦像是驯服的野兽趴在四周的角角落落,一抬头已经是新月如眉,算算日子,眨眼间竟然已经又是八月了。不知不觉在西北战场上已经鏖战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虽然月色下的山野景色甚有诗意,但宋楠一丁点欣赏的念头也没有,叶芳姑失踪了八日,杨蔻儿也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派出去的亲卫将左近的山头溪谷都搜寻了个遍,却没能寻到丝毫的痕迹,这不得不说有些奇怪。

    若说之前宋楠的心中还不是很担心叶芳姑的生死,那是因为叶芳姑绝非寻常女子,一个身怀高超武艺曾经为了复仇两年时间含辛茹苦隐匿行踪追凶的女子,岂是那么容易便发生的不幸的。但八天时间的失联让宋楠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八日时间,便是饿也饿死了,况且在此之前,这山野之中到处是鞑子,难保出什么意外。

    更让人担心的是,杨蔻儿也偷偷跑出去寻找,她虽然从小在西北长大,也不是什么娇娇怯怯的女子,但其实她身处的危险比叶芳姑还要大,站在茫茫夜色之下,宋楠竟然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无处可去。

    “大人,山野之间兄弟们都找遍了,依着卑职看,咱们还是从那日杨小姐离去的路线寻找,虽然兄弟们也找了个遍,但毕竟杨小姐离去才一天时间,先寻杨小姐应该易于寻找。”王勇受伤后,身边跟随宋楠的是去年提拔的锦衣卫亲卫营千户赵大鹏,这几日都是他安排搜寻事宜的。

    宋楠吁了口气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杨小姐是从西北边的长城缒城而下的,咱们从这里斜插过去,大伙儿耳朵放灵光些,夜里虽然看不清物事,但眼睛有时候不管用,耳朵也许跟管用。”

    众人应诺,一行人认准了方向相隔十余步远散开阵型缓缓朝西北方向搜索而去。这里的小山峰虽然不高,但胜在多而且密,上了一座山不久便是下山,然后又是另外一座山峰,且都是荒僻之地,人迹罕至,荒草纠结乱石盘旋,行一段便要歇一段,众人走走停停不到一个时辰,已经都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宋楠皱着眉头不出声,耳朵始终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心中在想,这样的地形,不知杨蔻儿如何能举步的,她一个娇弱女子就算给她三天时间也未必能翻过这一片的山地。这样一想,宋楠顿时信心大增,杨蔻儿必定在这片山地之中,她走不远,除非……遇到鞑子或者是遭遇了其他的什么事。

    但能让亲卫营士兵遍寻不着踪迹全无,若非被掳走便是尸骨无存了,一想到这里,宋楠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样的山野之地必有野狼出没,如果碰到饿狼狼群,尸骨无存无从寻觅也是有可能的。

    宋楠竭力让自己不要往坏处想,竖着耳朵听四下里的动静,山野间确实有野狼的嚎叫,而且好几次都很近很密集;每逢听到这样的声音,宋楠都会立刻下令靠近,有一次看见一群野狼在山谷里撕咬着什么,宋楠差点要惊叫出来,但好在那只是野狼拖拽到山中的阵亡鞑子的尸体,一群狼在撕咬争夺。驱赶走狼群后,查看衣服装饰,却是虚惊一场。

    就这样,三更、四更、五更,连续不断的翻山越岭的搜寻让众人精疲力竭。五更将末,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东方有鱼肚白色生出,眼看天就要亮了。左近的十几处山头已经找了个遍,无任何发现。

    宋楠看着疲惫不堪的众亲卫的样子,知道无法再搜寻下去,须得立刻赶回,自己也不能离开大营太久,出来之前也没有跟众将打招呼。于是起身道:“回吧。回去歇息,再派人手来寻。”

    众亲卫站起身来蹒跚随着宋楠往山下走,一名亲卫忽然指着对面的小山叫道:“那边的峭壁上有个洞,昨夜我们打那儿经过怎地没见到?”

    众人凝神看去,虽然微光中看的不甚真切,但隐隐约约好像是个黑黑的洞口镶嵌在对面的峭壁上,昨夜恐天色昏暗,加之那洞口周围生有小树掩映,只有在这个角度才能隐约看的出是个洞口。

    “这样的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杨姑娘如何能爬上去?怕是土狼钻的洞口罢了。”一名亲卫道。

    “那也未必,山野之间野狼横行,山洞正是躲藏之所,也许杨姑娘就藏在里边呢。”另一名亲卫道。

    宋楠眯着眼看着那洞口,开口道:“你们原地休息,我自己去瞧瞧。”

    众亲卫哪里肯让宋楠一个人去,均跟在他身后下到山谷里,站在崖下仰头观瞧,那洞口在几株茂密的矮树掩映下竟然一点也看不见了,难怪赵大鹏说他带人从这山谷来回寻了几趟也没发现这个山洞。

    宋楠在山壁下方用火把仔细查看,忽然惊讶的叫了一声,众人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宋楠指着几块碎裂的石头道:“瞧,这几块石头必是峭壁上落下来的。”

    众人瞪着地上几块大石头发愣,不知大将军此话有何根据。

    “这山谷是下雨天雨水流经的通道,你瞧这些细碎的沙土,那都是雨水冲刷沉积于此,所以谷中的石块大多埋在黄土之中,为何这几块石头浮于地面?明显是从崖壁上落下的。”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是人为所致啊,这崖壁山顶落石也是寻常之时,记得卑职小时候有一次上山放牛,一块大石头无缘无故的落在面前,事后发现根本不是人为,而是本身松动,山风吹动树枝拂上去一下子刮擦了下来罢了。”赵大鹏道。

    宋楠指着旁边几处断枝道:“这又如何解释,这是松树枝叶,这山谷中除了荒草就是荆棘,松树断不会生在山谷流水之处,且看这松针还很碧绿,显然不是枯萎落下,必是人为踩踏所致。”

    众人大眼瞪小眼,心道:“就算是人为的,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这段时间,这漫山遍野可都曾经有鞑子兵驻扎,六七日前乌鲁斯的兵马才撤出二十里地之外的。”

    宋楠无暇多做解释,那松针尚且碧绿,就算是经得起阳光暴晒的松针,在这暑天里也是经不住多日炙烤的,必然会萎缩变色,没有便成脱水的形态,那只能说明是近日发生的事情。

    宋楠除去身上的外袍,将腰带紧了紧,朝手心吐了口吐沫搓了搓。眼睛在山壁上仔细寻找可攀援之处。

    看宋楠这架势,赵大鹏忙道:“大人要干什么?就这么徒手爬上去么?”

    宋楠道:“刚才在那边山崖上看到了,这山洞距离下边还低一些,从上面攀援而下更加的不易,而且要绕道上山顶,浪费时间。我迫切想知道洞里有什么,所以只有此法。”

    “别别别,要是摔下来可了不得。”赵大鹏忙阻拦道。

    宋楠啐道:“能不能说句好话?凭什么我便会摔下来?那些绳子来给我带上。若有发现也能把人吊下来。”

    赵大鹏和众亲卫苦劝,宋楠充耳不闻,将一圈绳索挂在肩头便伸手扣住一块突出的石块,脚下一蹬便沿着山壁壁虎一般的爬上去,亲卫们自忖没这个能力爬上这陡峭的山崖只能干巴巴的瞪着眼看,还是一名旗官机灵,提醒道:“咱们这么干看着也不成啊,不如割些长草铺在下边,铺上厚厚的一层,万一大人失足摔下来,也不至于丧命。”

    赵大鹏斥骂道:“你就不能说些好话么?”话虽如此,但还是立刻下令,众亲卫拔出绣春刀在山谷众官一顿乱砍乱伐,砍了一大堆的茅草,松松的铺在地上一层,防止宋楠失足坠落。

    宋楠对下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集中精力往上攀登,后世他本就是个喜欢野外生存探险的人,登山攀岩冲浪跳伞这等惊险刺激的事情也不知干了多少回,虽然这幅皮囊稍显羸弱,但攀援这等事靠的不完全是体力,领会要领精髓才是成功的前提。虽然峭壁陡峭,但不乏立足之处,宋楠手脚酸麻不已,但凭借超人的毅力还是一步步攀上十几丈高高出。

    晨光暗淡之中,宋楠仰头看着洞口旁生长的一小片矮松树心中大喜,矮松树的枝叶明显的不规则,下方有断裂的缺口,显然是重物坠落导致松枝碎裂落下,亦即是说,那洞里极有可能是有人的。

第七四七章 求生的意志

    宋楠攀上矮松边缘爬了上去,一个半人高的黑洞洞的洞口就在眼前,侧耳细听,洞中毫无声息,宋楠稍微犹豫了一下,拔出腰间佩刀猫着腰缓缓往里边摩挲。

    这岩洞像是天然形成,地面坑洼不平,全是突出的石棱,宋楠不得不一边顾及脚下,一边注意看前方的黑暗处;在转过一跳极小的弯道之后,猛然间面前风声飒然,宋楠下意识的后缩身子挥刀格挡,就听当啷一声,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劲便将袭击之物格挡开来,那物撞上岩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宋楠的脚下。

    宋楠贴着岩壁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洞内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却无人应答;那人既失兵刃,宋楠倒也不甚害怕,腾出手来取出火折子吹亮,往地上一瞧,顿时惊叫出声。

    落在脚边的那兵刃是一柄短剑,那是宋楠再熟悉不过的一柄短剑,那是叶芳姑的兵刃,虽非神兵利器,但是叶父教叶芳姑习武时所送,叶芳姑极为看重。

    宋楠既惊又喜,颤声叫道:“是芳姑么?”

    洞内的喘息声一窒,一个虚弱之极的声音低低的道:“你是何人?”

    宋楠明白洞内的回声会让声音变调,叶芳姑怕是没听出自己的声音,但自己却听出了那确实是叶芳姑的声音,于是惊喜大叫,奔过弯角,一不小心头撞到山洞的顶端突出的岩石,撞得头晕眼花皮破血流,宋楠也全然不在乎。

    微弱的火光中,叶芳姑浑身血污斜斜依在洞璧边,颤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一副要自裁的摸样,双目瞪得老大,迷茫的看着面前本来之人。

    “我是宋楠啊,可找到你了,太好了,太好了。”宋楠欢声大叫,上前来一把将叶芳姑搂在怀里,眼中竟有泪水涌出。

    叶芳姑心头一松,手中匕首当啷落下,眼睛一闭,竟然昏厥了过去。宋楠吓了一跳,忙灌清水捏人中几番折腾,叶芳姑幽幽醒来,伸手摸了摸宋楠的脸,确认一切无误,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宋楠柔声安慰她,打量她全身上下,发现叶芳姑身上多处受伤,后肩尚有半截箭支没有拔出来,顿时慌得不知所措。叶芳姑的身子也瘦的厉害,眼睛凹陷,身子极度虚弱,喘息声如扯风箱一般,头脸上都热的火烫。

    宋楠知道,这八天时间,这般炎热的气候,身上的伤口若不处理必会化脓感染引发大烧,现在的叶芳姑生命恐在垂危之时;于是立刻动手脱了叶芳姑的士兵甲胄,露出她的身体来替她检查伤口。幸好除了后肩的箭伤已经化脓溃烂之外,其余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很明显叶芳姑自己也做过处理,都已经结了伤疤并无大碍。

    宋楠脱下小褂撕碎成数条,低声对半昏迷状态的叶芳姑道:“忍着点,我帮你将箭头拔出来上药。”

    叶芳姑微微点头,宋楠握住半截箭杆咬牙用力一拔,箭头拔出,带出一大片血肉,流出紫黑的脓血来。叶芳姑闷哼一声直接晕倒,宋楠探她鼻息如常知道并无大碍,索性趁着她昏迷之际,将匕首在火折子上烧了烧,将箭头左近的腐肉尽数清理干净,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整个一包贯入伤口,再用布条静静包扎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宋楠也是满头大汗,心中砰砰乱跳。用自己的外衣将叶芳姑的身子松松裹了起来抱在怀里,口对口喂了几口清水,又用湿布条给叶芳姑擦拭了脸颊额头等处,不一会儿,叶芳姑再次醒了过来。

    “好了,我带你回大营去,你的身子需要立刻调理,不然恐怕麻烦的很。你可还能撑得住么?”宋楠柔声发问。

    叶芳姑浑身无力的瘫在宋楠怀中,微微喘息道:“让我歇息一会,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我需要歇息一会缓口气。”

    宋楠轻轻搂着她,在她蓬乱的头发上用手轻轻的梳理,叶芳姑眼睛半闭,靠在宋楠身上慢慢恢复气力,两人都没说话,但心中却有千言万语在交流,宋楠庆幸于能找到叶芳姑,叶芳姑也庆幸终于能被找到,这种感觉他人无法体会。

    半晌后,宋楠低声道:“你受苦了,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这里距离当日事发之处相隔十几里,隔着十几座山头呢。”

    叶芳姑低低的道:“当日在崖上鞑子兵围困上来的时候,我和你亲卫营的那位王大哥一起冲向鞑子,王大哥用火器射杀了十几名鞑子,我则冲向侧首,打算擒住一名鞑子首领,但鞑子实在太多,我只杀了七八个便陷入了重围之中……对了,那王大哥怎样了?”

    宋楠叹了口气道:“中了十几箭摔下山崖了,尸首已经找回来在长城脚下安葬了。”

    叶芳姑哦了一声,声音平静的道:“那也难怪,那么多的鞑子兵,我当时也抱着必死之心了。”

    宋楠在她额头一吻,低声道:“然后你奋力逃脱了,怎地不回到长城上去?”

    叶芳姑道:“我杀了几名鞑子,见周围鞑子越来越多知道无法擒获鞑子首领,又怕暴露了你们的行迹,于是便奋力往北冲。天可怜见,北边鞑子并不多,居然被我冲来了一条路。但是后面的鞑子一起放箭,我的肩膀上中了一箭后再无拼杀之力,于是拼死往北跑。鞑子兵们跟在后面追赶,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总之翻山越岭爬上下坡一路亡命,幸而鞑子兵集结准备攻击长城,这才没被左近山头的鞑子兵拦截。一小队鞑子阴魂不散的坠在我身后一直跟到这座山顶上,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跑了,就在这里跟他们厮杀了一场,被我杀了两名鞑子后,我被逼到了这处山崖的顶端,我自知难以逃脱,当然不甘被擒受辱,于是从崖顶跳下打算做个了断,可没想到居然落在一丛松树上没有摔下去,这里居然有个存身的山洞,于是便爬了进来。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里了。”

    叶芳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开始剧烈的喘息,宋楠忙递过水去让她抿了几口,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叶芳姑跳崖是求死,天可怜见居然没有死成,否则早几日自己的手下寻找到的必是叶芳姑的尸体了。那些鞑子兵必然以为叶芳姑必死,又受军令催逼攻长城,这才匆匆离去。否则花半日时间绕到山谷中搜寻,若不见叶芳姑的尸体,必然会发现这峭壁上的秘密。

    “这八天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无法行动,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叶芳姑苦笑道:“之前所携的干粮和清水只够一日,我全身伤痛又不能移动,即便能动也不敢出去,生恐鞑子守在上下等着我,幸而这洞中倒也不缺吃喝。”

    宋楠讶异道:“这里有什么可吃可喝的?”

    叶芳姑朝一侧的洞璧勉力一指道:“那里有水。”

    宋楠探火折子过去仔细查看,果见一侧的洞璧有些湿润,岩石缝隙竟然有水渗出,只是很少很少的一小片湿润之地。

    “我磕了便舔石头上的水喝,虽然很少,但总比渴死要强了。”叶芳姑道。

    宋楠心中一痛,怜爱的搂紧她:“那吃的呢,光喝水可坚持不了八天时间。”

    “八天么?我都不知道多少天了;吃的东西也有,你瞧那边。”

    宋楠再次探头查看,只见一角的岩石下盘旋着一些皮肉和骨头,那是几条蛇的遗骸。

    “洞里晚上有很多蝙蝠,一些蛇会爬进来吃蝙蝠,我便抓了它们当饭吃,虽然没抓到几条,但也足以让我饿不死啦。”叶芳姑故作轻松的道。

    宋楠恍然,心中愧疚之余不禁对叶芳姑肃然起敬,在这种情形下能活下来需要的是强大的生存意识,慢说是身受重伤之人,便是一个健康的人被困在这里,若无强大的求生**,那也是个死。

    “我在这里时时昏迷过去,身上发烧,伤口又无法治疗,背后的箭伤我根本够不着,只能将箭杆折断免得刮擦碰撞引起剧痛,几天无法脱身,我也想过干脆一刀割了自己的喉咙了事,免得受这折磨之苦。但一想到你和易儿双双,我便下不去手去。”叶芳姑满脸泪痕,这几日所受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他人无法想象。

    宋楠微微叹息,若叶芳姑忍受不住自己了断了性命,虽然能够理解她的行为,但必将成为自己终生之痛了。

    “老天开眼,终究让我寻到了你。”宋楠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是啊,夫君,回去后我决定了,从此不摸刀剑兵刃,好生的在家里守着你和易儿双双还有姐妹们过日子,此事之后,我愈发觉得生之可贵,这大好生命是人世间最珍贵之物。”

第七四八章 朝廷来旨

    用绳索将叶芳姑的身子绑在身上,宋楠用垂降之法将叶芳姑安全带落地面,终于能见到朝阳下的景物,叶芳姑的眼中始终湿润着,睫毛上粘着泪花。

    众亲卫很是兴奋,终于能找到叶芳姑也让他们大松一口气,来来回回找了这么多趟,却没想到要找的人就在山崖上方的隐秘山洞里,这可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众人砍了树枝做了个担架,一行人抬着叶芳姑往军营赶回,一夜的疲劳尽皆化为乌有,虽然叶芳姑身子虚弱,但吃了些干粮和水后体力有所恢复,加之心情愉悦,倒也和这些亲卫们倒也有说有笑。

    言谈中得知杨蔻儿为了寻自己不知所踪,叶芳姑又是大急了起来,宋楠忙安慰她道:“蔻儿只走失了一天,她走时鞑子已经撤出这片山地,不会遇到鞑子兵的,唯一可虑的是山中的野狼。我和杨大人都派了人在寻找,应该不会有事。”

    叶芳姑长叹无语,杨蔻儿平日和自己的关系其实并不是最好的,杨蔻儿和陆青璃的关系才是最铁的,但没想到自己出了事杨蔻儿竟然单枪匹马的不顾安危来寻找自己,光是这份心意便弥足珍贵了;想到她和宋楠之间悬而未决的关系,叶芳姑暗下决心,找到蔻儿后自己要促成此事,不能让杨蔻儿蹉跎青春了。

    午后时分,众人赶回山外大营,听到大将军找到了迷失之人的消息,众将都赶出营外迎接,飞奔而来的一个人让宋楠以为在做梦,那人正是兵士打扮的杨蔻儿,一路跑一路终于哭出声来。

    看着杨蔻儿扑在担架上和叶芳姑抱头痛哭,宋楠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杨一清来到宋楠身边解释道:“昨夜你出营之后不久,约莫三更天的时候,后方长城守军便将蔻儿送来了。这妮子昨日前日离开之后竟然在山中迷了路,一直往北走到了三十里外的平山堡,幸而她看到了长城,清水干粮吃的干干净净,夜里被野狼吓得要命,这才回到了长城上。平山堡的守军问明身份后连夜将她送了过来,哎,真是添乱。”

    宋楠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道:“这可好了,人只要安全就好,大人可别责怪她。”

    杨一清斜眼看着宋楠嘀咕道:“我家蔻儿以前从不干这么没头脑的事情,乖巧的很,我怀疑这几年在你宋府中住着学了……学了你们的行事,是不是你教坏了她了。”

    宋楠摸着鼻子笑道:“就算学我,也不算是坏事吧,杨大人这是变着茬骂我呢。”

    杨一清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一番忙乱之后,叶芳姑立刻被送去军医帐中医治,杨蔻儿当仁不让的当了贴身护士,听军中郎中说叶芳姑的伤势大致无碍,治疗调养一段时间后便无大碍,宋楠才完全的放下心来。

    目送叶芳姑被人抬去治疗之后,宋楠回过身来,见杨一清和众将都站在身后直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解,笑问道:“怎么了?唔……好吧,我为昨夜私自离开军营寻人之事道歉,关心则乱,你们应该理解我的心情。”

    杨一清摇头道:“不是为了此事。”

    宋楠道:“那是怎么了?”

    许泰道:“朝廷来圣旨了。”

    宋楠一愣道:“朝廷来圣旨了?怎么这么快?”

    许泰道:“你自己问钦差大人吧。钦差一大早便远道而来,正安排在帐中歇息,听说你回来了,此刻恐怕已经起身了。”

    宋楠心中疑惑,摆手道:“那咱们接旨去吧,还等什么。”

    众人随着宋楠往钦差歇息的帐幕行去,到了帐篷门口,宋楠站立咳嗽了一声,帐篷里立刻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哎呦,大将军可算是回来了,咱家可等了你半天了。”

    帐幕掀开,一张油光满面的笑脸露了出来,原来这传旨的钦差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内廷御马监首领太监马永成,却是宋楠的老熟人。

    马永成满脸堆笑上前行礼,宋楠忙笑着还礼道:“原来是马公公亲临,失礼失礼,昨夜有些公务离营忙活了一夜,未知公公驾到,恕罪恕罪。”

    众人齐翻白眼,明明是私事,硬是被说成公务了。

    马永成笑道:“大将军可折杀咱家了,大将军威名传遍大明天下,乃是我大明力挽狂澜的大救星,咱家巴巴的讨了这份差事来,便是要亲自跟大将军面前道贺呢。”

    宋楠哈哈笑道:“客气客气,公公是来传旨的么?传什么旨意?”

    马永成立刻收起笑容道:“宋楠并一干剿贼官员接旨。”

    众人忙整肃衣衫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马永成珍而重之的从身后跟随的一名小太监举着的托盘中取过黄丝绸拴着的一卷圣旨,慢慢打开道:“宋楠、杨一清、江彬、许泰并一干西北将士,朕欣闻我大军连战取胜,凯歌高奏,朕心甚喜。近日战事激烈,尔等虽未有奏折上报,但灵州知府谢长河已然将近日战况上奏朝廷知晓,朕闻我大军已将鞑靼贼首困于长城之类,呈瓮中捉鳖之势兴奋的一夜未睡,尔等不负朝廷所望,不负朕之所托,朕真的很高兴。”

    宋楠跪在地上,眉头紧紧皱起,看样子这圣旨是几日前从朝廷发出的,自己困住把秃猛可还在数日之前,这消息自己也根本没有上奏,却被灵州知府谢长河抢先上奏了。这个灵州知府谢长河宋楠是有一面之缘的,灵州之战宋楠率兵增援来到之后曾经见过此人,听说城破之际,此君带着妻妾家人金银细软打算弃城逃走,若非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守城,恐怕他早已跑的没影子了。

    宋楠本没闲工夫去搭理这种人,但没想到这厮居然偷偷上奏了自己围困把秃猛可的军情,看来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宋楠最担心的其实是朝廷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现在的情形是,自己为了救人质暂时放走了把秃猛可,若正德的圣旨上要求自己带着把秃猛可的首级回京,那可是件麻烦事了。

    但听马永成继续宣读圣旨道:“我大明上下均对鞑子贼首恨之入骨,朕也恨不得食其肉碎其骨,今日有此良机固然是我大明复仇之机,但朝廷大臣经过共同廷议认为,要从大局考虑,从长远计较;此番既已围困敌酋,或许可以逼迫其定下城下之盟,结束我边镇连年战事不断之情形。不知诸卿以为可行否?”

    宋楠嘴巴张的老大,朝廷中居然会有这样的廷议出来,真是让自己想不到,原来果然是有人想赶紧结束这场战争了,杨一清几日前就说了这样的话,宋楠当时还不置可否,还在想着放走把秃猛可之事如何跟朝廷交代,却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形。

    “朕知道这是大事,朕也不想匆忙做出决定,既然现在战事稍歇,朕想请宋楠进京议决此事,朕也好亲自设宴犒劳功臣。宋楠,朕在京城等着你,钦此!”

    高呼万岁声中,众人起身整衣,马永成脸上的严肃再次消褪,瞬间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上前来将圣旨交到宋楠手上,笑道:“咱家这差事算是结了,大将军可真是厉害,眨眼间便扭转局势,将鞑子打的落花流水。咱家今日刚来,便听闻宋大人逼得鞑子签订城下之盟的事情,原来对此事大将军早有决断,倒是和朝廷所议不谋而合。佩服啊佩服。”

    宋楠拱手道:“哪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也是先斩后奏,还担心朝廷会责罚,这下好了,朝廷既然有此意,我也不用担心了。”

    马永成点头道:“那这趟京城之行还去不去呢?”

    宋楠道:“当然要去,皇上说在京城等着我,我岂能让皇上白等,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回京城,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京城的美食呢。”

    马永成哈哈笑道:“咱家做东,吃个三天三夜便是。”

第七四九章 杨大人很郁闷

    次日清晨,宋楠启程回京,随同回京的只有王勇及八百锦衣卫亲卫营和杨一清,另外,叶芳姑的伤势不宜再呆在军营之中,所以也和杨蔻儿一起随宋楠回京治疗。除此之外,江彬许泰张安等一干将领被严令驻扎原地不准擅离,近八万大军随时保持着进攻态势,根本没有退兵的打算。

    对此马永成表示了疑问,既然圣旨交代之事宋楠已经提前办妥了,这一次该是率大军凯旋回京才是,西北诸卫的兵马固然是要回到原籍驻扎,京营所属的扬威营、练武营和神枢营的兵马也应该一同起拔回京才对。

    “军务之事莫非马公公也要管一管么?要不要请皇上下旨,让马公公来当我西北大军的中军官?”

    面对马永成的问询,宋楠丝毫没给他好脸色,本身这件事便不该他来问,他只不过是个传旨的内监罢了,来此之后的诸般做派倒显得他地位有多高一般,处处将自己放在和宋楠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宋楠觉得此人有些变了摸样,话说当年刘瑾尚在的时候,此君可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一条哈巴狗,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马永成当即闭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宋楠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原来一切都是自我感觉良好,即便顶着传旨钦差的头衔,宋楠也绝不会假以辞色。以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现在,现在的宋楠刚刚挽狂澜于既倒,那是朝廷中最炙手可热之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离他远一点的好。

    马永成想明白了这一点,立马对宋楠敬而远之,宋楠倒也落得个一路清静;但其实这一路上并不清静,得知镇国大将军凯旋回京的消息,沿途州府不遗余力的迎来送往,当地官员官绅乡民更是夹道欢迎;宋楠不得不出来应酬,毕竟这是面子上的事情,若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显得有些倨傲不通情理了。这年头官员们都是如此,能巴结上的固然是千好万好,一旦巴结不上便有可能众口铄金,暗中散布的流言虽不能把宋楠如何,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五日后的一天傍晚,宋楠一行长途跋涉终于抵达顺天府境内的房山,距离京城只有六十里路,因这是凯旋回京,倒也不必赶时间走夜路,于是便接受了房山小县知县的请求在此歇息一晚。晚间房山县知县率一干当地官员给镇国大将军设宴接风,宋楠和那知县倒也说得投缘,晚上便多喝了几杯酒,带着熏熏之意回到了落脚的沈家花园。

    虽然已经两更了,后宅中依旧点着灯火,叶芳姑卧在床头跟前来探望的杨蔻儿聊着天,猛见宋楠醉醺醺的进来,忙起身行礼;叶芳姑支起半边身子嗔道:“喝的这么多,你一个镇国大将军跟一般小县官喝的这么起劲作甚?”

    宋楠坐下摆手笑道:“你不知道,那乔知县甚有些见识,胆子也不小,关于此次和鞑子之间的事情,他的话竟然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叫我看来,一个小县官比朝廷上的大学士的见识还要远,哎,可惜这样的人干了十几年的县官,也没有升迁的机会。”

    叶芳姑道:“投缘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这种事天下多的是,怀才不遇者万万千千,你如何管的了?”

    宋楠大着舌头道:“我为何便不能管?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教这一切都扭转过来,让这一切不合理之事都扭转,什么大学士,什么内阁,我叫他们往东他们呢便不敢往西。”

    叶芳姑吓了一跳,忙低声道:“要死么?这些醉话可不要乱说,我瞧你是醉了。”

    宋楠自觉失语,于是嘿嘿笑着掩饰,杨蔻儿端了新沏的茶递上来,宋楠接过茶水来,见杨蔻儿皓腕如玉,不觉心中一动,伸手抓住杨蔻儿的手摩挲,杨蔻儿脸上绯红忙往回缩手。

    “哎,你两个可莫当着我的面这样,当我是死人么?”叶芳姑笑着嗔道。

    杨蔻儿挣脱了手红着脸道:“姐姐莫怪,他喝醉了。”

    宋楠笑道:“我是有些醉意,今日我差一点就跟令尊大人提及你我之事,可惜令尊大人岔开话头不愿意谈论此事。”

    叶芳姑抿嘴笑道:“杨大人心里定是清楚的,但他恐怕是不太愿意,毕竟你都有了几房妻妾,人家一个官家小姐被你讨去做妾,杨大人脸上还有光么?”

    宋楠叹了口气道:“说的也是,所以我今日想问蔻儿一句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杨蔻儿扭捏捏着衣角不做声,叶芳姑啐道:“果然是喝醉了,这话还要问?蔻儿在家里住了几年,你和她之间早已纠缠的人人皆知,现在倒来问这种话。”

    杨蔻儿叫道:“叶姐姐莫乱说,什么纠缠不清的,我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的。”

    叶芳姑笑道:“是啊,清清白白的,清白到那日在你房里都钻一个被窝里脱得只剩小衣了;姐姐可不是吃醋,也不是喜欢刺探**之人,这件事我还是听府里的下人传的。可见你们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其实大伙儿可都知道。”

    杨蔻儿捂脸跺脚道:“别说了别说了。”

    宋楠也尴尬道:“这一定是内宅的婢女们嚼舌根,回去后叫小郡主好生的整治整治他们。”

    叶芳姑白了他一眼道:“欲盖弥彰么?你知道对人家姑娘声誉不好,便早点想办法娶进门来了结了此事才是。”

    宋楠道:“你当我不想么?杨一清那老……老大人根本不接我的话茬,我能怎么办?”

    叶芳姑皱眉想了想,对杨蔻儿道:“这事儿你爹爹跟你通过口气没?”

    杨蔻儿低声道:“在固原的时候,爹娘跟我说过此事,爹爹倒是没细问,娘亲问我在宋府过的如何,还问……还问宋大哥有没有……有没有欺负过我。”

    叶芳姑道:“你如何回答的?”

    杨蔻儿道:“我能怎么回答啊,我自然要说宋府上下对我礼敬有加了,难道……难道我要说……哎呀,羞死人了。”

    宋楠老着一张面皮在一旁埋头喝茶,充耳不闻。

    叶芳姑道:“哎,你呀,照我看当时你就该实话实说,直接跟你爹娘说跟宋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今生非他莫嫁,也许这事儿就成了。”

    杨蔻儿急道:“那怎么成,那样的话爹爹非气死不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芳姑叹了口气道:“这事难办,你不像素儿,她爹娘早已不在人世了,也不是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女子;你爹爹是当朝大官,肯定是要面子的,这事儿确实有些难为。你都二十了,在不想办法人家该说闲话了。”

    见宋楠闷着头喝茶,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叶芳姑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难不成就这样拖着蔻儿?”

    宋楠抬头呸呸吐着茶叶道:“也别烦了,今晚我便收了蔻儿,明儿一早我带着蔻儿去拜见泰山老丈人去,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蔻儿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他不得安生;他不是要面子么?闹得他没面子他必会大事化小。”

    杨蔻儿又羞又吓,脸都白了,摆着小手道:“不成不成。”

    宋楠道:“你不愿意?”

    杨蔻儿点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宋楠道:“对付你爹爹这种老顽固,只能快刀斩乱麻,他明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却迟迟不愿做决定,为了他那张老脸犹豫不决;要不明日我再找他一次,但愿他不会再跟我打太极。”

    杨蔻儿脸色发白道:“宋大哥,你也别再问爹爹了,今晚我回去后跟爹爹摊牌,他若死活不同意,我便……我便……”

    叶芳姑道:“你便如何?”

    杨蔻儿咬牙道:“我便去宋大哥房里生米煮成熟饭……”杨蔻儿跺着脚飞一般的去了。

    叶芳姑和宋楠面面相觑,杨蔻儿能下这个决心当真是不容易,虽然杨蔻儿并非如别的官家小姐那般的娇气矫情,但要她自己去摊牌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瞧你把人家祸害的,你真是个害人精。你今晚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叶芳姑道。

    宋楠苦笑道:“你当我想么?今日宴席散后,我借着酒劲和杨大人提及婚事,没想到老东西跟我借酒翻脸,说我持身不正,辜负他的所托云云,还说让蔻儿去尼姑庵当姑子也不给我做妾云云,把我气得够呛。我想来想去,这事儿要早些解决,我可不是说笑,蔻儿今晚若不下决心,我真会把她弄上手去生米煮成熟饭,老东西顽固的很。”

    叶芳姑愕然半天,叹息道:“哎,这事闹的,杨大人可真是犟脾气,换做一般的官员,巴不得将女儿双手奉上。”

    宋楠鼓着眼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荒淫无行,逼着人送女儿给我么?”

    叶芳姑忙伸手拍着宋楠的脸颊道:“好了好了,我家夫君是酒色不占,持身为正的正人君子好么?是当世柳下惠,行了吧?”

第七五零章 龙虎回春丸

    当夜,杨蔻儿并未折返回来爬上宋楠的床,倒是让宋楠有些失望,但看来或许事情有些转机。次日清晨上路,杨一清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善,骑马行在宋楠的后方并不与宋楠并骑而行,宋楠可不会将之理解为谦卑之举,明摆着杨一清心里不爽。

    宋楠抽空偷偷看跟随在杨一清身后的杨蔻儿的脸色,这妮子面色沉静,但当宋楠与之目光相对的时候,竟然红了脸朝宋楠挤了挤眼,宋楠心头大乐,事情看来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

    现在倒也无暇去细问昨夜情形,一大早京城便有恩旨到达,正德将率文武官员在正阳门正门处迎接凯旋的众人,另安排了城中的仪式接待。随恩旨到达的还有上千套簇新的甲胄和明艳的披风,那是给宋楠一行准备的行头,看来这一回正德是要给宋楠一个风风光光的入城之礼了。

    宋楠等人换上簇新的甲胄和披风威风凛凛的上路,六十里地一个多时辰便走完了,抵达京城西门之外。从城外五里亭开始,便有彩旗招展,百姓夹道;进入城中,更是大街小巷百姓簇拥在街道两旁鼓掌欢呼,锣鼓喧天之中夹杂着鞭炮声声,百姓们挤着来看打的鞑子屁滚尿流的镇国大将军宋楠,这个名字近一个月来已经是大明各酒坊茶社中最常见的名字,今日能见到真人,自然不肯错过。

    宋楠一袭亮白银甲,身着紫红披风,骑在大黑马上,顾盼之间丰神如玉,两侧房舍楼上的姑娘媳妇儿隔着门窗看着街上的这个年轻人,很多人事后埋怨爹娘为何没早发现这个人,没将自己许配给此人。更有未出阁的姑娘们上杆子打听这宋楠到底有没有婚配,有没有机会成为大将军夫人云云,得知宋楠家中早已妻妾成群时,不禁黯然神伤。

    西直门大街上的人流里,宋楠看到了人群中的宋府家眷,小郡主带着戴素儿陆青璃以及婉儿和自己的四个儿女站在街角一处挥手,宋府的三位小少爷和一位千金小姐挥舞着小手叫爹爹,宋楠立刻下马,来到她们面前,抱着一顿乱亲,长出的胡须扎的几个小儿女哎呀哎呀乱叫。

    “夫君,你瘦了,回头炖点大补汤好生将养。”

    “夫君,你黑了。回府我给你做面膜。”

    “夫君,你身上怎么一股臭味,回府我给你好生的洗一洗。”

    “夫君,难儿长牙了,你瞧,下边两个,上边一个。”

    “夫君……”

    “……”

    宋楠淹没在一片莺声燕语之中,忙的应接不暇,终于缓了口气来抽了空子才道:“我还要进宫见驾,皇上率文武官员还在等着呢;你们且回府去。对了,将芳姑接回府,她受伤了,立刻请人去家里给她治疗调养。”

    宋楠话没说完,众女便是一片惊呼之声:“什么芳姑姐姐受伤了,重不重?”

    “你怎么搞的,怎地让表姐受伤了,人在哪里,赶紧去瞧瞧。”

    “……”

    顷刻间,眼前的妻妾儿女尽皆不见,全围上了后方的叶芳姑坐着的大车上,守护大车的锦衣卫亲卫们措手不及,眼见宋大人的夫人们涌上前来,只得赶紧后撤,免得冲突了各位。

    宋楠愕然,看来自己还是抵不过芳姑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正苦笑间,一个声音轻轻响起道:“宋楠,恭喜你凯旋而回。”

    宋楠抬头看去,只见朱凤桐一袭青衣站在面前数步处,刚才是被妻妾们挡住了视线,没发现她也在这里,婢女青鸾举着一把遮阳的彩伞替她遮阳,双眼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呀,原来是凤桐小姐,我居然没看见,失礼失礼。”

    朱凤桐微笑道:“这就叫目中无人么?想必见了家中妻妾儿女,便再容不下他人了。”

    宋楠忙道:“容得下容得下,这事儿是我不对,事情了了我登门道歉,凤桐小姐等着我。”

    朱凤桐噗嗤一笑道:“好,那便饶了你这一遭,你快去吧,皇上和大人们不是在等着你么?”

    说话间王勇在身后的马上大叫道:“大人,上路咯。”

    宋楠深深看了一眼朱凤桐翦水般的秋瞳,躬身一礼,朱凤桐敛琚万福回礼,宋楠回转身纵身上马,带着人浩浩荡荡往正阳门而去。

    正阳门外,红红的地毯铺了数里长,横贯整个正阳门广场,宋楠一行刚露头,便听广场上号炮连响,丝竹之声立刻奏响;正德穿着隆重的礼服从城门处赢了上来,宋楠忙吩咐下马,率众人跪倒行礼。

    正德满面红光,哈哈笑道:“免礼,免礼,都快起来。宋楠来,跟着朕接受百官道贺。”

    宋楠忙道:“臣不敢。”

    正德笑吟吟上前拉着宋楠的手挽着,和宋楠并肩沿着红地毯行去,文武百官均面带笑容迎接上来,一个个鞠躬行礼作揖请安,恭贺之声不绝于耳。人群中,宋楠意外的发现了朱宸濠的身影,这位王爷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京城,宋楠见到此人,没来由的心中警惕,想起这人做的那些事,总觉得心中不太.安稳。

    隆重的迎接仪式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时近午时,正德在宫中赐宴犒赏随行的将领和锦衣卫的亲卫们,众文武随同作陪,这一番热闹直持续到未时三刻方才停歇。

    正德还是老规矩,体恤自己的同时也体恤官员们,宋楠等人凯旋当日他是绝不会上殿议事的,但这一次倒是没有大假三天,只下旨明日早朝再议事;群臣出宫之后,宋楠理所当然的虽正德到了乾清宫中,这一刻只是君臣之间的私人觐见时间。

    乾清宫中一切照旧,只是在廊前檐下多了些药物的残渣,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道,进入御书房之后,正德往椅子上一坐,不久后便咳嗽了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伺候的小太监端了浓浓的药汁一碗让正德服下,正德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宋楠心中疑惑,待正德神色好转,这才低声问道:“皇上,您的身子没事吧。”

    正德摆手道:“别提了,朕也不知怎么搞的,数月前便一直咳嗽不止,身子疲乏的紧。太医院弄了不少药来用,瞧见没,药渣都倒在檐下,说是药渣要踩踏方能却病;问他们什么病,他们也不说。朕估摸着是操劳过度了。”

    宋楠心中一凛,正德的身子哪里是什么操劳过度,而是酒色掏空了才对,正德行乐没有节制,迟早会有虚空的一天。

    “皇上要保重龙体,不可过度操劳;回头我跟张永商量一下,今后对皇上的起居饮食要有规律,我大明千斤重担担在皇上肩头,可不能掉以轻心。”

    正德摆手道:“不必不必,宁王进贡了百丸龙虎回春丸给朕,朕服用了几丸,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宁王说二十余丸之后便可强健身体百病不侵,朕慢慢的服用调养,很快便会好的。”

    宋楠心头一冷,猛然想起在南京了解到的关于正德身体的事情来,正德不育,正德身子不爽利,正德无后,这些事宁王都知道;在此见到宁王便已经很诧异了,他又敬献什么龙虎回春丸给皇上服用,不知道这一切有何联系。宋楠很想知道那龙虎回春丸是什么玩意儿,但又不好直接讨要,于是笑道:“宁王爷对皇上倒是尽心尽力,改日我也向他要几丸用用。”

    正德笑道:“你身子强健要来何用?宁王说此药珍贵,可不是随便尝鲜的,改日你若身子不爽利,朕赐给你几丸便是。”

    宋楠拱手道谢,心中却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明白宁王所献的是什么药丸,当下君臣叙旧谈天,说及西北战事,正德心情爽快,谈笑风生。倒和刚才剧烈咳嗽面色灰白的样子判若两人了。

第七五一章 加封

    正德固然对宋楠赞不绝口,同时也对宋楠在朝廷圣旨抵达之前便领会朝廷的意图表示了隐晦的钦佩,虽然宋楠是先斩后奏之举,根本没有跟朝廷通声气,但正德一点也不在乎,反而为宋楠能够和朝廷上下想到一处感到高兴。

    宋楠对此不置可否,他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难得今日上下都那么高兴,自己也想安稳的过个和家人团聚的晚上,有些事明日早朝之上再说也成。不过为免正德觉得突兀,宋楠还是打了个预防针。

    “皇上,我大明虽然和鞑子达成合约,但臣心中一直有些担心,鞑子的性情您不是不知道,此刻议和回头便可能翻脸,臣以为需的小心提防才是,不可掉以轻心。”

    正德笑道:“宋楠啊,这些话有人也跟朕说过,但杨大学士及当日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鞑子这一回是彻底被打垮了,十几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他鞑靼国能有多少兵马,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吧,他们拿什么来挑衅我大明?”

    宋楠道:“话虽如此,但臣亲临战场,却是知道鞑子尚有七八万可战之兵,这些兵马虽不足以对我大明造成威胁,但袭扰边镇劫掠边民尚有余力,那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正德摆手道:“只要他们没有能力大举进攻,这袭扰之事倒也无干紧要。这么多年来,鞑子哪一年不是在边镇袭扰不休,朕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

    宋楠沉吟不语,正德见宋楠神色不对,伸手拍着宋楠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这回你立下了大功,朕就说你一出马鞑子必一溃千里,当初朕请你出任大将军是正确的,有些人鼠目寸光,今日正好堵了他们的嘴。唔……你放心,朕的恩旨即将下达,定会给你个满意的赏赐。”

    宋楠忙行礼谢恩,心中不禁有些悲哀,鞑子兵来时朝野惊慌,鞑子兵败时却又沾沾自喜,边镇的袭扰不放在心头,百姓的悲苦更是不放在心上,将来大患养成时一切都将重演,这些话此刻说不出口来,明日早朝之时那是必要说出来的。

    又聊了一会儿,见宋楠神色有些疲惫,正德倒也善解人意,放了宋楠出宫来。宋楠本想去寿宁宫看看公主,但一想自己和公主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若去必会惹得太后发怒,有心人也会趁机煽风点火,还是暂且不去的好。于是叫来锦衣卫大汉将军统领万志,偷偷命他带了一件自己为公主挑选的首饰送往寿宁宫,表达相思之意,自己倒也不必亲自去了。

    从宫中出来,一出正阳门外,宋楠顿时被一大群在此等候的官员给包围了起来,以英国公张仑为首,一干团营侯爷,锦衣卫侯大彪孙玄等人都在此等候宋楠,见到宋楠,众人笑哈哈上前拱手行礼,恭贺宋楠立下大功凯旋而回。

    宋楠笑着拱手回礼,跟众人周旋一番,待团营侯爷们散去之后,张仑笑眯眯的道:“妹夫,这回你可风光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宋楠的大名,力挽狂澜于既倒,打的鞑子定下城下之盟。可惜我身为团营总督不能去随行征战,不然这份荣光我也能分得一份。”

    宋楠笑道:“大舅子哥,你还用分功劳么?你身为大明国公早已荣宠天下,这回江彬和许泰又是大战的主力,莫忘了他们可是团营的主力,他们有功劳,你这个当上官的不也脸上有光么?”

    张仑嘿嘿笑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立功我比什么都高兴,昨晚你回京的消息传来,妹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我去你府中探望的时候,被这妮子历数我当年的没眼光云云。说起来也是,爷爷若是健在,见到今日情形,也必会改变看法了。我英国公府的女婿没给他老人家丢脸啊。”

    宋楠呵呵笑道:“大舅哥今日说话很是不妥,若我没立下此功,便是给老爷子给你英国公府丢脸了么?不通不通啊。”

    张仑拉过宋楠的胳膊走到一边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封赏已经议定了,皇上前日下午召集我和外廷大学士以及诸部门首官商议关于你此次封赏事宜,你知道皇上这次要赏你什么么?”

    宋楠笑道:“皇上没说,我也没问,我可不是为了封赏而去打鞑子的,就算皇上不封赏,我也没意见。”

    张仑正色道:“莫矫情,我先跟你透个底儿,为何我说爷爷在世回高兴的很,因为他的孙女儿终究是嫁给了一位国公爷,如了他老人家的愿望。”

    宋楠一惊,半张着口道:“你说什么?”

    张仑微笑道:“事儿还没宣布,恩旨还没下来,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我可以提前恭喜你荣升我大明镇国公了。国公爷,这称呼听着还顺耳不?”

    宋楠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没想到正德为了这次的功劳居然加封自己为国公,大明朝现在硕果仅存的国公不超过一手之数,前朝加封的国公爵位大多在后世子孙手中慢慢的被削爵,自弘治之后数十年间连一个国公爵位也没有封赏,可见朝廷对于国公爵位的赏赐的慎重。而自己居然这就跻身国公之列,从爵位上来说,除了朱家藩王之外,自己已经是到达最顶峰了。

    “傻了吧,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嘛,你不会欢喜的发了疯吧。”张仑调侃道:“国公爷的头衔确实荣宠之极,你是我大明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公爷,倒也值得自傲,但也不要张着嘴巴流口水啊,这么多人在这里,多丢人。”

    宋楠忙合上嘴巴,低声道:“杨廷和他们居然会同意?”

    张仑撇嘴道:“他们自然是反对的,杨廷和反对的最起劲,历数大明朝分封先例,说你的功劳资历尚不足以分封国公爵位,那些外廷的官儿也是跟着附和,但这一回皇上是铁了心的,他们也是没了办法。再加上我自然是会帮你说话,皇上最后说的话挺狠的。”

    “皇上怎么说的?”宋楠睁着大眼问道。

    “皇上说‘当初鞑子肆虐之时,满朝文武束手无策,若非宋楠挺身而出,大明江山还不知到了何种地步。如此镇国大功不封赏,将来指望谁替朕守护大明江山?指望你们这些人么?’只这一句话,杨廷和他们立刻无语,这事儿便是这么定下来了。”

    宋楠缓缓点头,恢复常态道:“我知道了,我得赶紧回府去,到现在还没踏家门一步,娘亲怕是要发火了。”

    张仑点头道:“是是是,你且回府,我这里也有重要差事要办,晚间春风楼咱们喝酒去,到那时你就是国公爷了。对了,你府门的门匾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红底金字气派的很,跟我英国公府的招牌一样威风,一会儿我命人给你送去。”

    宋楠道:“你办什么差事?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府说话?”

    张仑挤挤眼道:“还不是你的事么?我事奉命进宫来领旨给你加封的额,碰见这帮人在这里等你,索性和他们一起等你出来。回府后洗个澡换身气派衣服,等着我登门宣旨吧。”

    张仑说完,拱拱手进宫去了。

    宋楠心中不知何种滋味,觉得有些恍惚,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多年以前,自己在蔚州垂死而生,那时候看着街头上鲜衣怒马奔驰而过的锦衣卫都觉得陌生,也领略过大明朝百姓生存的艰难,更见识过势力倾轧等级森严的诸般嘴脸。但其实在内心中也向往着能有飞黄腾达之日。往日看着大明朝的高官勋戚,心底也不是没有一丝羡慕之意,这也是自己积极努力向上的动力之一。

    现如今,自己也即将成为大明朝顶尖的勋戚之一,不知为何,宋楠在初始的喜悦之后,竟有丝丝的失落。如果说这是个人在这时代的成功的标准的话,那自己已经做到了,然而宋楠心里却知道,个人的成功对这个时代没有丝毫的推动作用,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百姓的日子并未因某个人的飞黄腾达而变得舒服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成功是没有意义的。

    宋楠并非矫情之人,毕竟五百年后的后世,思想言论高度自由,自我得以最大程度的发散,关注自己的同时,也关注着世间的一切,自己成功的同时也期望着天下的清平,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说,宋楠明白,这一切才是他的事业的起点而已。

第七五二章 企

    回府路上,孙玄和侯大彪禀报了锦衣卫衙门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宋楠临行前交代两人暗中查访的一些事情也都有了眉目。

    第一件事便是关于太医院陆院判的死因的调查,这件事跟谷大用临死前透露出的关于正德不育之事联系颇大,知道这个消息的也只有包括太后宁王以及朝中某位大臣在内的可数之人。陆院判忽然辞官归家,之后突然亡故,按照宋楠的判断那必是被逼无奈选择了自杀,让侯大彪去调查此事,也是要从侧面证实谷大用所言之事的真实性。

    侯大彪轻声回禀道:“卑职亲自带人去了陆院判的老家蓟州暗查,陆家确实已经搬离蓟州去了云南,据蓟州原陆院判居所的左右乡邻所言,陆院判归乡之后闭门不出,十余日间只出过一次们,只在山野间小行片刻便罢,但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旧疾的样子。卑职找到陆院判的安葬之地,带了仵作开棺验尸,陆院判的喉骨下部碎裂凹陷,正是自缢之人的症状。上吊自缢之人虽不一定会碎裂喉骨,但以陆院判的身材和分量,自缢时脖子的骨头是无法承受其身体重量的,喉骨碎裂也属正常。”

    宋楠微微点头,他丝毫不惊讶侯大彪的行为,锦衣卫为了办案挖人坟墓夜闯私宅之事也没少干,宋楠初始还觉得不太好,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这也是办案的手段,也没什么好指谪的。

    “这还不够,搬往云南的陆家众人可有踪迹?找到他们才会证实陆院判的真正死因。”

    侯大彪忙道:“卑职已经派人去云南查找,恐需些时日,毕竟诺大地方,想找几个搬迁而至的人也不是很容易,卑职怀疑陆家人有意隐瞒踪迹,不然官府的入籍记录上为何不见陆家众人?”

    宋楠道:“那也寻常,他们既然是被迫搬迁,自然是不愿再招惹是非,隐姓埋名都有可能。有人逼着他们离家搬迁,也许也替他们隐藏了踪迹,这一切都需要你去挖出来。这件事很重要,你要办好,不能懈怠。”

    侯大彪点头称是,退到丈许之外的身后,随后孙玄紧赶几步来到宋楠身边禀报,这是锦衣卫的规矩,一人禀报事情的时候,别人不经许可要退到丈许之外,不准在旁听言插话。

    “大人吩咐卑职去查的南方官员和宁王之间的交往之事,卑职查的七七八八了。”孙玄低声道。

    宋楠停下脚步,拉着他走到街角站定,低声道:“说。”

    孙玄道:“宁王和应天府以及赣皖诸地的近四十名官员交往都很频繁,这是名单,大人请过目。”

    孙玄从贴身皮囊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几十个名字和官职,显然是极为隐秘之事,孙玄才将这物事带在身边,并不放在锦衣卫的铁皮柜中。

    宋楠打眼一扫,上面罗列着南京兵部、金吾卫、亲军卫的几位领军将领,江西和安徽西北州府的一干官员的性命,以及和宁王之间的大抵交往事实。譬如某年某月某日,赴江西南昌宁王府赴宴,某年某月某日,受宁王款待赠送姬妾,某年某月某日随宁王同游九华等字样。

    见宋楠眉头深锁,孙玄低低的道:“大人,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宋楠道:“该说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孙玄道:“卑职虽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卑职调查宁王和这些人的交往,但卑职也不是傻子,这一调查,卑职还真的着实吓了一跳。关于这份名单,不知大人看出了什么端倪了没有。”

    宋楠淡淡道:“这还用看?这名单上的官员都是领军的将领,手下多多少少握着些兵马,宁王和他们搅到一起,嘿嘿,事情有些棘手了。”

    孙玄挑起大指赞道:“大人明察秋毫,我是看了几遍才发现这个秘密的,大人目光如炬一样望穿。宁王这是要干什么?甚为地方藩王,要结交当地的官绅倒也没什么,结交地方上的名士文人游山玩水也是没什么的,但结交朝廷领军的将官,这就不寻常了。况且以王爷之尊,何须赠予这些人姬妾,倒显得有些突兀。据说宁王在南京城买下了十几处青楼,这些女子都是从中选拔而出的佼佼者,个个都色艺俱佳,这倒有些像是,像是……”

    宋楠知道孙玄要说什么,摆手制止道:“有些事放在心里为好,目前看来,这些说明不了什么,你还要查,但要查的小心,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你家大人还不想惹毛了这位王爷,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甚是融洽,我不想让皇上不高兴。”

    孙玄点头道:“卑职明白,卑职在查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有一个人有些奇怪,大人不知认不认识此人。”

    宋楠皱眉道:“谁?有何奇怪之处?”

    孙玄道:“此人是赣南巡抚王守仁,我锦衣卫调查这些事的时候,发现他好像也在暗中查这些事情,若非我锦衣卫行事老道,几乎被他发现了马脚。”

    宋楠皱眉思索道:“王守仁?这个名字很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孙玄道:“此人原为京官,在工部做过主事,脾气臭硬的很,当年曾经在乾清宫前受过刘瑾的板子。”

    宋楠猛拍前额,一下子想了起来,当年内阁李东阳刘健谢迁等率众大人上书要正德诛杀内廷八虎,并将自己也牵扯在内之事,乾清宫前曾上演了一场廷杖声声的戏码。戴素儿的父亲戴铣便是被廷杖之后不堪受辱撞死在乾清宫前。当时出来的一名年轻官员要为戴铣出头,被刘瑾加罚十杖,当时自己看不过出头说了几句,才让刘瑾绕过了他。

    王守仁事后对自己说:莫以为我会感激你救了我,你们都是一路货,都是佞臣!这句话让宋楠对他印象深刻,虽然时隔七年多,孙玄稍加提醒,他还是立刻想了起来。

    “原来是他。”宋楠微微点头:“他当上赣南巡抚了,这是升官了啊。”

    “刘瑾伏诛之后,当年的一干被贬文官尽皆受到重用,王守仁自然也是一路升迁了。听说此人颇有些声望,自创立书院,宣传什么知行合一之理论,竟有对抗程朱理学之势呢,京城中名气不显,但赣皖一带,乃至大明的文士圈子里,他可是大大的有名。”

    “知行合一么?”宋楠眉头大皱,后世自己虽然对哲学理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但十几年的求学时光,脑子里也硬是塞进去不少自己不感兴趣的历史名人和他们的著作理论,一提到知行合一这几个字,顿时脑中回忆起尘封多年的记忆来。

    “王守仁……王阳明……阳明先生……知行合一……心学……”宋楠呆呆的喃喃自语。

    “大人,大人?”孙玄见宋楠神色有些迷茫,忙出声询问。

    “哎呀,原来是他,他在这里,我怎么这么糊涂啊。”宋楠忽然大叫,吓得孙玄和周边众人都是一惊。

    “大人认识他?”

    “何止认识,可以说是仰慕他。”宋楠口上说仰慕,语调中却殊无敬意,对宋楠来说,不过是又想起了一个历史名人罢了,至于什么心学,什么知行合一,宋楠可不想跟这些沾边。

    “找个机会,我得见见此人。”宋楠微笑举步,带着众人举步前行,前方不远处便是正南坊菜市大街了,宋府就在前方绿柳掩映之处。

    (ps:但凡写这段历史,不能不提及王守仁这个人,大家可以搜索一下王守仁的生平以及在历史上的高度;但对我来说,这个人我真的写不好,我对什么儒学理学心学跟宋楠一样毫无兴趣,看来要做做功课才能写。尽量减免这一类的内容吧,若不是绕不过去,我情愿自始至终都不去碰这个人。痛苦中……)

第七五三章 大明镇国公

    宋府门前早已熙熙攘攘,宋家全体出动,在府门前迎候宋楠,自宋母而下,妻妾婢女厨娘马夫小厮们都穿的簇新,站在府门前的空地上翘首以盼。但见宋楠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班锦衣卫的手下蜂拥而来,老管家忠叔早已直着嗓子叫了起来。

    “少爷回来了,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宋母手搭凉棚笑成了一朵花,迈着小脚便往前冲,身边搀扶着她的小郡主忙低声道:“婆婆啊,可不能再摸脸摸鼻子的,人前给夫君点脸面。”

    宋母笑道:“放心吧,谁不知道你丈夫如今了不得,可再了不得也是我的儿啊,我上去拉拉手总不违规矩吧。”

    小郡主笑道:“那还能不成么?没有您,哪有夫君呢?”

    宋楠远远下了马,微笑着走来,宋母和众妻妾迎了上去,两处的人都在笑,但眼睛里却都闪着泪光;宋楠给宋母磕头行礼,起身后挽住宋母的胳膊道:“娘亲,不孝儿回来了。”

    宋母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宋楠的脸,半晌蹦出一句话来道:“我那副象牙麻将少了个幺鸡,你需的给我再弄一副。”

    众人愕然,随即爆发出大笑声,宋楠边笑边点头道:“好办,弄两副,一副玩耍一副备用,这总成了吧。”

    众人又是大笑,宋楠一一朝妻妾们行礼,俯身一手一个抱起最小的宋易和双双在众人簇拥下往府门口走,一边问身边的小郡主道:“芳姑呢?可请了名医瞧过了?”

    小郡主笑道:“夫君放心吧,早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行动有些不便,青璃妹子扶着她在厅上候着呢。”

    宋楠点点头,环视周围众人的打扮道:“过大年么?个个穿的簇新的,甚时候大年提前到九月里过了。”

    小郡主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回府么?我特意命人给他们做的新衣裳。”

    宋楠翻着白眼道:“我一年出门十几回,每回回家你都给他们做新衣裳么?居家要勤俭,咱家穷的很。”

    小郡主啐道:“瞧你抠门那样儿,莫以为我不知道。”

    宋楠笑道:“你知道什么?”

    小郡主凑在宋楠的耳边道:“哥哥跟我全说了,你要升国公了,这是咱家最大的喜事,自然上下都要穿的隆重些,等下圣旨来了,大伙儿可不能失了体面。”

    宋楠愕然道:“这事儿你都知道了?”

    小郡主道:“何止是我,大家可都知道了。”

    宋楠左右看去,宋母、戴素儿、忠叔、婉儿、李小妹等尽皆点头。宋楠翻翻白眼心道:这个张仑,明知他妹子守不住话,告诉他岂不等于告诉了全世界么?还好事情是板上钉钉,不然传出去岂非笑话。

    众人簇拥入厅上,叶芳姑在陆青璃的搀扶下起身行礼,虽然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明显回府之后气色好转,沐浴更衣换了女装,神色也舒服了许多。

    “无大碍是么?”宋楠上前扶着叶芳姑坐下。

    “我没事,夫君有心了。”叶芳姑道。

    “表姐中午喝了两大碗骨头汤呢,还吃了一碗饭。”陆青璃道。

    宋楠咂舌道:“比我吃的还多。”

    叶芳姑道:“青璃怎么把我说的跟饭桶一般。”

    陆青璃笑道:“不是,郎中说,喝骨头汤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表姐哪里是饭桶,我才是饭桶呢,昨晚听说夫君回来,我吃了三大碗饭都没饱。”

    众人见陆青璃娇憨的摸样不禁莞尔,戴素儿忽道:“青璃妹子是在攒足气力呢。”

    众人没听明白,陆青璃自己也疑惑道:“我攒足气力作甚?”

    戴素儿淡淡道:“伺候夫君啊,没气力怎么成?”

    众人讶然,旋即笑的前仰后合,宋楠也是惊愕,戴素儿一副文静知书的样子,本是淑女形象,没想到却有腐女的潜质,难道是跟着自己受了自己的影响?也难怪,自己在床上花样繁多,这些本质纯良的古代淑女们看来也都变得豪放了起来,譬如戴素儿,以前只许自己在上面,现在又是用嘴吹,又是自己坐上来,总之宋楠要求她做什么,她非但不会觉得害羞,反而乐此不疲了。

    陆青璃叫了一声扑上去缠着戴素儿不依不饶,戴素儿灵巧的一闪,闪到小郡主身后,陆青璃抓不到人,反手抓住正握着一根棒棒糖吃的满嘴口水的宋之道叫道:“你娘欺负我,姨娘我便欺负你。”

    宋之道从嘴里取出棒棒糖道:“姨娘莫欺负道儿,道儿给你棒棒糖吃。”

    众女一片寂静,半晌后全部面色绯红,这话是宋楠在闺房行乐之时经常说的话。‘来,给你棒棒糖吃。’这已经是宋楠床头的口头禅,此刻被一个蹒跚小童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

    “小东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陆青璃将宋之道的胖乎乎的脸蛋拉的老长,恶狠狠的道。

    宋之道兀自举着棒棒糖道:“青姨娘,道儿给你棒棒糖吃。”

    众人终于忍不住,从偷笑变成了大笑,叶芳姑笑的伤口都有些疼,喘气道:“你们别闹了,婆婆在这里呢,这么没上没下的不好。”

    “婆婆早回房更衣了,马上要接旨呢。”

    宋楠面对这一屋子腐女,除了叹气摇头,也是无可奈何,只怪自己把她们都带坏了,这叫作茧自缚。一听道接旨两个字,顿时收拾心情道:“我需的赶紧沐浴更衣,我这一身都臭了。谁来替我搓背?”

    众女面色发红个个不语,戴素儿指着陆青璃道:“力气大的那个去。”

    陆青璃不依跺脚道:“素儿姐姐还说。”

    戴素儿道:“正经话你又多心,道儿这一身脏兮兮的,我要给他换衣服擦身子。你表姐身子不便,难不成叫郡主去不成?婉儿要去伺候婆婆,只能是你了。”

    陆青璃跺脚道:“就欺负我。”

    宋楠笑道:“别说了,青璃快去叫人预备,一会儿慌里慌张的可不成。”

    陆青璃这才赶紧命人备下温水在木桶里,宋楠到后宅稍坐片刻后来到浴房中,将全身上下的脏衣服尽数扒下,赤条条跳入木桶中舒服的大赞道:“终于能统统快快的洗个澡了。”

    陆青璃在一旁取了香胰子和搓巾过来,替宋楠洗头搓身,一身小衣被溅出的水弄得湿透贴在身上,宋楠盯着她茁壮的胸部赞道:“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陆青璃忙活着随口道:“人家可只比你小一岁,还当人家是小孩儿么?人家早就长大了。”

    宋楠盯着眼前乱晃的两团点头道:“大了,真的大了,好大。”说话间魔爪探去来个二龙抢珠,将两团乱晃的物事擒在手里。

    陆青璃身子发软,低声叫道:“夫君别闹……一会还要接旨呢。”

    宋楠一把抱起她拖进捅里,俩只手迅速将她身上的湿衣服扒下,露出白花花的身子来,乱摸乱亲。陆青璃心头火热,又觉得此刻不是时候,滑腻的身子在宋楠的怀里乱扭。

    宋楠早已火气上来,冲口道:“来,给你棒棒糖吃。”

    ……

    英国公张仑气派非凡的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圣旨来到宋府,宋府上下早已得报,纷纷聚集在前厅之中,张仑阔步进来,当上首一站,二话不说取出圣旨,高声道:“宋楠及宋府上下人等跪拜接旨!”

    宋府上下顿时在厅内厅外跪了一大群,纷纷静心屏气聆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大明镇国大将军宋楠,数年来尽忠报国,勤勉为公,屡立奇功。此番危机之时力挽狂澜,大败鞑靼贼寇,逼其订立城下之盟,功勋卓著。朕有此贤臣在侧佐助,深感欣慰,大明有此能臣在朝,乃国之大幸。为表其功,特此加封宋楠大明一等镇国公爵位,领团营副总督职位,以彰恩典。”

    宋楠听在耳中,由不得他不激动。从此刻起,他便是国公了,而且捎带给了个团营副总督的职位,终于团营这个门槛在经过数年的曲折之后自己阔步跨了进去,而且一进去便是高高在上的副总督。虽然如今这个职位对宋楠来说意义不大,但这其中的象征意义非同寻常。

    京营中以团营为主,能进团营的勋戚,才是皇上的共同利益者,在此之前,哪怕再荣宠,总是感觉不同。亦即是说,从现在起,自己算是正式进入大明皇权的核心之中。

    “宋母王氏教子有方,特加封一等诰命夫人称谓赐玉佛一座;宋楠之妻淑仪郡主张氏相夫有功,加封二等诰命夫人称谓;嫡长子宋襄,加封三等云山侯。宋楠偏房叶氏屡助破敌,巾帼不让须眉,特加封一等淑人称谓,其子宋易,封男爵位。其余宋府诸人均有恩赏,着礼部派人另行宣旨。”

    “另赏赐宋楠东苑国公府宅第一座,京北良田五千亩,庄园两座。赏金锭两百两,绢布三百匹,朕亲赐指环一枚。钦此。”

    啰啰嗦嗦一大堆,总算是宣读完了圣旨,宋府众人尚沉静在其中无人反应过来,张仑微笑放下圣旨笑道:“还不领旨谢恩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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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介绍:
大明正德年间,君臣博弈、文武相轻、阉党弄权、厂卫相争。 身为穿越一小民,是随波逐流浑噩一世?抑或是力图奋进彪炳春秋? 波橘云诡,风云变幻,权柄美人,敌国之富,尽在《锦衣风流》! 《纵横长河帮荣誉出品》锦衣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