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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恶斗乱石滩

    呼斯楞带着二百多人弃马步行,众鞑子围了个半圆形朝荒石滩中间的宋楠等人迫近,巴图则指挥着其余数百骑兵往北冲向山谷间的山道。

    宋楠知道,肉搏的时候终于要到来了,后面是峭壁,虽然只有两丈高,但也没办法爬上去,于是将腰刀抽出来用刀背在岩石上一顿敲打,高声道:“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咱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来,不要怕,跟他们死拼。”

    众士兵心头打鼓,但见宋楠平日文弱和气,战场上却毫无惧色,士气大受鼓舞;李大牛凑在宋楠耳边道:“楠哥儿,一会你悄悄从后面走,我和大家拼死替你挡住。”

    宋楠笑道:“你把我当缩头乌龟么?大牛啊,今日教你看看楠哥儿的本事,一会接战的时候可千万别手软,跟鞑子打,就好比跟野狗斗,你越凶他们便越怕,你一怂,他们便越凶狠。”

    李大牛舔着嘴唇道:“知道了,可算是真刀真枪的杀鞑子了。”

    宋楠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着身边的七十多名兄弟高喝道:“都给我听好了,咱们是步兵,鞑子是骑兵,马上的功夫咱们不如他们,地上的功夫咱们一个顶仨,都不要怕,两军交战勇者胜,只要坚持一炷香时间,咱们的援兵就到了。”

    众士兵齐声道:“明白。”

    宋楠紧握钢刀,伸手在岩石上一撑纵身跃上岩石,挥刀指向猫腰迫近的鞑子兵,高声叫道:“宰了这帮狗娘养的,替蔚州百姓报仇。”

    众士兵纷纷跃起,跟着宋楠呐喊前冲,很快便和鞑子兵照面,双方刀来剑往战在一起;鞑子兵的优势在于人数众多,二百多人足有宋楠这一方的三倍,但论平地上的功夫确实比土鳖明军差了很多,人数的优势在这乱石嶙峋的荒地上也施展不开,明明能绕到对方的身后围攻,偏偏被一块大石头挡住,等到爬上石头绕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兄弟已经被砍倒在地。

    而且马背上呆的久了,脚下的灵活性远比不上明军灵动,一上手便吃了亏,被这群红了眼睛的明军杀了个手忙脚乱,被撂倒了十几个。

    呼斯楞急忙大喊:“合围合围,别他娘的单干。”

    鞑子兵们明白过来,将包围圈收拢,交战激烈的西面又增派人手,这才挡住明军的疯狂冲击,渐渐将明军迫进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内。

    宋楠这么多天来跟着叶芳姑学功夫的作用终于在此刻有了用场,谁也没料到,原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百户在厮杀中却最是勇猛,手中长刀刁钻狠辣,专门兼要害部位砍杀,这也是因为叶芳姑是女子,气力不如人,在学武的过程中只能靠狠辣的招式取胜,宋楠跟着她学,自然也受到影响,出手以刁毒为主;死在他手下的四名鞑子兵不是手脚中刀便是面门被刺,都是盔甲防护不到的地方。

    宋楠先前心头还有些胆怯,越打胆气越壮,还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武林高手,殊不知鞑子兵骑射一流,拳脚功夫却稀松平常,他的三脚猫功夫也只能对付这些只会乱砍乱刺的莽汉了。

    包围圈越缩越小,剩余的六十多名士兵不得不背靠背被压缩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下边,鞑子兵也一时没有办法攻进去,脚下又被各种怪石头判的东倒西歪,倒是让明军偷空砍杀了十多个人;呼斯楞怒急,一把推开身前几名拿着刀子胡乱比划的鞑子兵举着弯刀便冲了上来,目标直指宋楠。

    呼斯楞看出来了,宋楠是这些人的头儿,也就是他最是刁钻手上功夫也了得,嘴里还不断的打气,鼓励着身边的明军拼命,擒贼擒王,先宰了这小子,明军就彻底完蛋了。

    宋楠见呼斯楞举刀冲着自己而来,跨步上前挥刀相迎,双刀一交,当得一声响,宋楠就觉得手中一空,长刀被震的脱手飞上半空,虎口发麻,不由得愣在那里。

    呼斯楞哈哈大笑,露出豁了口的两块大门牙骂道:“小子,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跟老子交手,老子教你做人。”

    宋楠啐了一口,伸手在一旁的士兵手中取过另一柄长刀来,一言不发照着呼斯楞的大肥脸便砍了过去,呼斯楞挥刀一档,当得一声,宋楠手中又空了。

    周围的鞑子兵都哈哈狂笑,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打斗,就看着两人交手,一场群殴演变成了单挑之势。

    李大牛怒吼一声,挺身便要上前,宋楠一把拉住他道:“退下。”

    李大牛道:“楠哥儿!”

    宋楠脸色铁青,伸手再取一柄长刀,往呼斯楞的肋下砍去,呼斯楞笑的浑身板肉乱颤,挥刀再挡,宋楠的手中又空了;众鞑子兵哈哈狂笑不止,明军士兵个个目瞪口呆。

    “小子,回家吃几年奶再来吧,哈哈哈,投降吧,你这么细皮嫩肉,老子不会砍了你的头,咱们巴图千户喜欢俊俏的兔儿爷,伺候好了他,没准你还能当个什么官儿。”呼斯楞得意之极。

    宋楠骂道:“去你奶奶的大腿,你瞧瞧你身后是谁?”

    呼斯楞扭头去看,宋楠取刀快速挥刀疾砍,呼斯楞扭身一闪,弯刀挥动急挡,宋楠一缩手,避免被这家伙再将手中兵刃磕飞,但这一刀也空了。

    “跟老子玩这一套,你们汉人个顶个的坏的流脓,老子决定不饶你了,受死吧。”呼斯楞怒道。

    宋楠横刀在胸凝神以待,呼斯楞卯足了力气举起弯刀当头朝宋楠劈来,宋楠高叫道:“瞧你后边是谁。”

    呼斯楞怒骂道:“还来这一套,去你娘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一片人仰马翻之声,伴随着鞑子兵们的惊呼声和惨叫声;呼斯楞一愣,不自觉的扭头去看,正看到正往山道上疾驰的鞑子骑兵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没入土坑之中,烟尘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呼斯楞的心头一惊,猛然间又觉得喉头一凉,一股热血在颈项间喷了出来,生命的最后尽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这回你家楠爷没骗你。”

    由于明军迫近里许之外,并有数百余骑明军骑兵已经到了三岔河河岸上,巴图知道,那是明军大部队即将抵达的信号,只有明军的大部队才能凑齐这数百骑兵,明军定是因为步兵行进太过缓慢,所以集中了所有的骑兵前来追击,而里许外的数百步兵正是在西边甩掉那一拨。

    巴图无心恋战,命士兵们快速冲往山北,鞑子骑兵们飞驰进入山道,刚刚速度起来,便剧变陡生,几十名骑兵轰隆隆遭遇灭顶之灾,全部落入陷阱之中,被陷阱中的尖桩刺得鲜血淋漓。

    万万没想到,这条路上居然有陷阱,巴图哇哇怒吼,也不管那些落入陷坑的士兵的死活,既然陷阱已经被踩掉,便踏着这些人的身体冲过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简直就是陷阱迷宫,骑兵一路如下饺子一般落个不停,短短数里的山道上居然有了赏千个陷阱,每每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已经踩掉了这么多,前面应该没有了,可事实是依旧有一匹匹的战马失蹄落入陷坑之中,简直寸步难行。

    待巴图明白这条路是条死路,下令撤回来往东沿着河岸突围的时候,明军的骑兵已经追到了山下,巴图不得不下令迎战,双方在狭窄的山坡下河岸边荒石滩上展开了一场恶战,随着马鸣率领的步兵的加入以及东方百人队的迫近,鞑子兵败局已成。

    巴图知道再不逃便要送命于此,于是带领剩下的三百多骑兵拼死往东突围,东边赶来的百人队拼命堵截,无奈根本拦不住一心要逃的鞑子骑兵,反被砍杀践踏死了四五十人,最终眼睁睁的看着巴图带人亡命东去。

    江彬带人追击了一会,无奈脚力不如鞑子的马儿快,只能目送巴图逃走;江彬只好带人赶回来,宋楠和马鸣等人已经开始清点打扫战场了。

    此战鞑子七百多骑兵死了四百多,明军也损失不小,士兵死了两百多,百姓死了三十多人,但总体而言又是一场大胜。

    江彬一眼看到满身血污的宋楠的时候,纵身下马,一把抱住宋楠的双肩叹道:“宋兄弟,你又救了我江彬一命,我他娘的拿什么来报答你哟。”

第五十九章 难得的温柔

    第五十九章

    此战之后,奉命在蔚州一带骚扰侵袭的鞑子游骑经此一战恐怕很长时间难以恢复元气,对于蔚州上下官员而言,此刻最要紧的是赶紧将此战的功劳想办法跟自己联系上。

    身在边镇为官,既有危险又有机会,危险在于,只要防务上稍有差池乌纱帽便会不保,同样,万事利弊相依,边镇的军功是晋升的最大基本,鞑子来了固然头疼,若鞑子不来,却也是一件头疼之事。

    蔚州卫自不必说,因为是战斗的主力,大捷之功首当其冲;便是蔚州知州衙门也可以上报说动员百姓修筑寨堡对鞑子造成威胁,从而引诱的鞑子进兵,协助蔚州卫得此大胜。

    其余如镇军太监、各衙门的官员衙役也都想尽办法的拉扯上点关系,在给各自上司的报告中历数此战自己的部门所起的协同作用。

    当然没有人会傻到去争头功,因为毫无疑问,头功属于宋楠率领的北千户所百人队,若不是他和手下的百余名士兵拖住鞑子骑兵近一个半时辰,鞑子兵早全身而退,逃得无影无踪了。

    很快,关于宋百户运筹帷幄料敌机先算准了鞑子兵将要从山道北逃的路线挖下陷坑,又自创‘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所谓游击战术,更勇武无畏,手刃鞑子悍将呼斯楞的事迹便在蔚州城的街头巷尾传了个沸沸扬扬。

    茶馆的说书人暂时抛弃了隋唐、抛弃了猴子取经等经典的话本,连夜攒段子,纷纷开讲宋百户谈笑破虏兵的经典桥段;将个宋楠形容成手持鹅毛扇,头戴通天冠,面对强敌,抚琴吟唱,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奇怪形象;虽然有些无稽,但听者无不**,爽的差点尿裤子。

    宋楠浑然不知外边的情形,自打凯旋归来之后,便因为身上受了不少的伤躲在家中休养;宋楠的伤处不少,大大小小足有七八处,当然并非全是厮杀时所受的上,倒有四五处是因为在乱石嶙峋的地形跳来跳去被锋利的岩石边缘擦伤割伤。

    最大的一处伤口位置略有些尴尬,恰好在大腿内侧,靠近命根子的地方,正是宋楠飞身越过岩石被岩石顶端的突起的边缘割了个大口子,当时没感觉到什么,战事结束之后,才觉得疼痛难当。

    宋楠暗暗庆幸,还好自己练了些功夫,不然跃起的角度稍微低一点,割伤了那致命的一坨,这辈子可就废了,再想上位,便只能进宫去当太监了。

    蔚州卫官员来往不绝于宋家探望伤势,江彬几乎一日一来,送来大量的药物补品,带了全城所有的郎中来给宋楠治伤,宋楠再三要他不要这样,小小伤势,用不着大惊小怪,几番劝说,江彬才来的少了些。

    宋楠倒不是矫情,主要是家里人来人往,叶芳姑和陆青璃根本不敢露头,万一被江彬发现自己金屋藏娇,窝藏了两个杀害锦衣卫的凶手在家里,这事儿可就麻烦大了。

    由于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已,叶芳姑和陆青璃只能在晚上出来透透气,并看望宋楠;对于宋楠的受伤,叶芳姑很是自责,因为自己的职责之一便是宋楠的贴身保镖,宋楠带着百余人在和鞑子拼命的时候,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呆在家里,要是宋楠此役战死,叶芳姑恐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因为怀有内疚之心,叶芳姑也显得格外的温柔,晚间去宋楠屋里的时候,端茶倒水温言细雨,极尽其心的服侍,也似乎不在乎宋家人异样的目光。

    这一日晚间,宋楠因白日伤了些精神接待探病的官员,吃了晚饭后便早早睡下,众人也不打搅他,都各自回房睡去;半夜里宋楠口渴醒来,不想惊动萍儿她们便自己起来倒茶喝,刚刚挪动腿脚落了第,忽然有人轻声道:“别动,要喝水还是起夜?我来帮你。”

    宋楠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却见叶芳姑正坐在床头的一张小凳子上,那里恰是自己床头的目光死角,刚才自己睁眼时压根就没看到她。

    宋楠嘘了口气道:“吓我一跳,不愧是师父,我居然毫无察觉,这要是要我的命,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叶芳姑轻啐道:“瞎说什么,谁想要你的命;喝水?”

    宋楠点头,叶芳姑起身倒了杯温茶递给宋楠,宋楠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喘了口气道:“你怎地还不去睡?这几日你天天来照顾我,定也疲倦的很,我已无大碍,你不用这样。”

    叶芳姑静默了半晌道:“你受伤是我的责任,我岂能不尽心。”

    宋楠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叶芳姑道:“早知你跟鞑子交战,我该跟着你前去的。”

    宋楠摇头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鞑子,你别听外边的那些人瞎说,我要是会料敌机先,又怎会受了这么多伤?再说了,你连家门都出不了,如何帮我?”

    叶芳姑道:“奴家想好了,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危险的军务,我便化装跟随,等你伤好了,帮奴家弄一套军服盔甲来,奴家将脸上稍微抹些泥灰,便无人认出来了。”

    宋楠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还是不用担心,我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叶芳姑低下了头,宋楠好像看见有一滴滴晶亮的水珠落到她的衣襟上,一惊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在我房里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叶芳姑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她真的在哭泣;宋楠挣扎着要上前,叶芳姑忙起身坐到床沿上按着宋楠的身子不让他动弹;宋楠握着她的手道:“出什么事了?”

    叶芳姑摇头不语,宋楠急的坐起身来,却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痛,丝了一声皱起眉头,叶芳姑忙道:“你别动,伤口刚结了疤,别挣裂了。”

    宋楠道:“那你倒是说啊。”

    叶芳姑道:“也没什么,奴家这几天一直在想,是不是奴家是个不祥之人,跟谁在一起便会带来祸事,没认识奴家之前,你什么事都没有,认识了奴家之后,你便受伤卧床,还和鞑子拼命……今日大牛来家里跟我说了那日的情形,奴家被吓到了,你居然跟那个叫呼斯楞的鞑子将官单打独斗,这都是奴家的错,我若不教你拳脚武艺,你便不会这般的好勇斗狠……”

    宋楠哑然失笑道:“你便是为了这个自责流泪?你是世上最喜欢自责的女子,若无你教我功夫,那种情形之下还是要拼命,但我恐怕就性命不保了,你是救了我的命呢。”

    叶芳姑摇头道:“不对,我该呆在你身边保护,而非教你武功让你好勇斗狠,你知道么……奴家……奴家已经将你和青璃视为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奴家不敢想象,如果这一次害你送了命,奴家该如何活下去。”

    宋楠心中激荡,这是叶芳姑第一次袒露对自己的感情,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已经很近了,但叶芳姑在言语上还没说过这么亲近的话,这女子外表看着泼辣干练,其实心里非常的脆弱,自我保护意识也很强,若不是发自内心的愧疚,她绝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宋楠搂住她的肩膀,叶芳姑索性趴在宋楠的怀里轻轻的坠泣,宋楠板起她的脸来,轻吻她的红唇,悄声道:“你放心,家里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在,我岂会舍得去死。”

    叶芳姑轻声道:“你答应我,今后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奴家没资格要你替我着想,你也要为伯母考虑;你受伤之后,伯母每日都去庙里上香敬佛,她是受了惊吓了。”

    宋楠叹道:“我知道,可是没办法,身不由己啊。”

    叶芳姑红了脸道:“这几日我也豁出去了,她们背地里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奴家都不太敢跟她们面对,特别是青璃,好像觉察到了什么。”

    宋楠微笑道:“迟早会知道的,别担心,青璃小孩子脾气,哄哄就好了,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再说了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你又怕什么。”

    叶芳姑嗔道:“咱们……都这样了,也算是清清白白么?亏你说出口。”

    宋楠咬了口面前的红脸蛋道:“咱们哪样了?不就是亲亲抱抱么?”

    叶芳姑啐道:“你还想如何?奴家的名节都被你毁了。”

    宋楠轻笑道:“这也算毁了名节?我又没逼你跟我……那个,不过是亲亲嘴拉拉手罢了,对了,若替你疗伤看了你的某个部位也算是毁名节的话,那我只能认了。”

    叶芳姑羞得挥手在宋楠的胸口上乱捶,宋楠就势一把抱紧,寻到那两片香糯的嘴唇紧紧压住,舌尖轻挑,勾出那条躲闪不休的雀舌儿吸吮。

    叶芳姑抗拒不住,渐渐情动,迷糊中感觉宋楠的手掌滑入衣衫中,胸前的软肉被紧紧握住,顿时浑身酥软,欲起身躲避袭扰,却娇弱无力,一丝力气也无。

    宋楠心中大乐,当日替她疗伤,看着那一对挺翘双丸在面前弹动,意动却不敢行动,今日可算是得偿所愿,如今这一双软热的玉丸落入指掌之间,才真正感觉到弹性惊人,可能是长时间练武的缘故。

    “唔……不能!”叶芳姑喘息道。

    “为何不可?”宋楠抹弹扣压无所不为,看着叶芳姑面红如潮的摸样,心中在考虑是不是要更进一步。

    “不行……就是不行。”叶芳姑感觉一只手有向下摸索的趋势,浑身起了一层香汗,恨只恨这句坚决的话说出来竟然绵软无力,好像在求肯一般。

    宋楠不答,手指朝下,探过平坦温热的小腹,猛地往下一滑,覆上山谷的顶端,顿时感觉青草霏霏,溪水潺潺,如入桃源胜地。

    叶芳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弹而起,宋楠惨叫一声,被叶芳姑撑起的手掌压了伤处,顿时龇牙咧嘴,满腹绮念全无。

    “怎么了,你怎么了?”叶芳姑脸上红潮翻涌,却来不及斥责宋楠,见宋楠痛苦的摸样,连声问道。

    “压了伤处了。”宋楠苦笑道。

    叶芳姑犹豫了一下,伸手掀开薄被,只见宋楠穿着的绵绸薄裤上鲜血渗出,大腿内侧结了疤的伤口被自己的手给撑破了。

    宋楠赶紧拿杯子捂住,不是怕叶芳姑看到伤口流血,而是自己的下体此刻正处于亢奋状态,搭起了顶天的帐篷,实在是不雅。

    叶芳姑没觉察到那个部位的异状,转身在桌上翻找,寻来止血的药粉,连声道:“别动,我替你止血。”

    宋楠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叶芳姑道:“别啰嗦,别动。”

    说罢一把掀开薄被,宋楠捂脸遮羞,就听叶芳姑啊呀一声,捂脸转身。

    宋楠叹道:“跟你说了不用的,你偏要。”

    叶芳姑跺脚道:“你这人……满脑子不知在想什么。”

    脑海里一根棒槌擎天而立撑的裤子都要爆开的样子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心头‘噗通通’跳个不停,虽然从没见过那玩意的长相,可是没吃过猪肉岂能没见过猪跑路。

    宋楠翻翻白眼心道:刚才都那样了,我能没反应么?

    叶芳姑定定神,忽然转身,用强大的定力命令自己不去瞄那根棒槌,将宋楠的裤脚卷上大腿根,小手颤抖,总是不经意碰到那根热乎乎的物事,只得偏着头,摸索着将药粉倒上去。

    宋楠可就糟了罪了,不但要忍受她不是碰疼伤口的痛苦,还要忍受被小手碰到大家伙的煎熬,以被蒙头,咬牙切齿。

    房中烛火跳跃,但见叶芳姑埋首宋楠股间,小手乱颤,知道的说是在疗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在玩什么勾当。

    叶芳姑好不容易才弄妥了伤口,用棉絮垫上,刚要抬头起身,就听见窗外一声叹息,紧接着脚步声悉索离去,叶芳姑顿时浑身僵硬,呆在那里。

第六十章 少女豆蔻心

    第六十章

    四月里,春色明媚,,天井小院中的树叶绿了,各种花儿也开了,蝴蝶翻飞乱舞,蜜蜂嗡嗡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慵懒的莫名香气。

    陆青璃坐在阳光下,看着满院春光姹紫嫣红,心情却像这慵懒的春光一般毫无兴致,两只小手无意识的摆弄着身边碧绿的花枝,将粉嫩的绿茎扯得支离破碎。

    身边脚步沙沙,有人走到身旁咳嗽了一声,陆青璃身子一震,抬头道:“宋大哥……”

    宋楠嗯了一声,挪过小木椅在她旁边坐下,双眼看着满目的春色,笑道:“青璃这两天似乎有什么心事啊,我憋了满肚子的故事等你来听,可是你却没见影子。”

    陆青璃低低道:“不听啦,替别人担心好没意思。”

    宋楠微笑道:“原来青璃长大了,知道那些故事都是虚幻的,你不想知道那个贾宝玉到底是娶了林黛玉还是薛宝钗么?”

    陆青璃百无聊赖的道:“娶谁也娶不到晴雯头上,便不想听了。”

    宋楠砸了砸嘴道:“好吧,等你想听故事了便来找我,不想听红楼的故事,我还有其他的故事,总之,只要青璃想听什么,想玩什么,大哥都会满足你。”

    陆青璃抬眼看着宋楠,表情泫然欲泣,宋楠越是温柔,她便越是伤心,虽然宋大哥对自己一向都是这么好,可现在自己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宋楠越是客气,她便觉得跟宋楠之间越隔越远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事。”宋楠看着陆青璃的眼睛,轻声问道。

    “宋大哥……”陆青璃的眼泪落了下来:“你……一定要对我表姐好好的,表姐命苦……你们在一起……妹妹也替她开心……你们……呜呜……”

    陆青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痛,眼泪如珍珠一般扑簌簌滚落衣襟,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如梨花带露,教人心疼不已。

    宋楠叹了口气,伸手递过自己的手帕去,轻声道:“你都知道了,那夜屋外便是你,是么?”

    陆青璃呜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半夜起来……想去看看宋大哥……,没想到……你们都已经到那种地步了……”

    宋楠道:“这就是你这几日躲着你表姐,不愿见人的原因么?其实你表姐是在帮我上药,我们……确实相好,但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陆青璃摇头道:“我亲眼所见,宋大哥不必解释,再说……你和表姐能在一起,我也是很高兴的,也不必……不必跟我解释什么。”

    宋楠沉默了一会,叹道:“这世上我见过的最相亲相爱的两姐妹便是你和芳姑两人了,她一切为你着想,你一切为她着想,真是羡慕你们。”

    陆青璃淡淡道:“也许吧,谁叫她是我表姐呢。”

    宋楠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又不是木头人,岂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陆青璃脸上犯红,低头道:“你……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思。”

    宋楠柔声道:“总之,你不要怪你表姐,是我要求你表姐留下来,将来我也要娶了她,她为了你还曾拒绝了我;记得那天她突然不辞而别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她不想让你伤心;你这几天躲着她不理她,你知道她有多伤心么?”

    陆青璃道:“我早没恼她了,昨晚我想了一夜,她是我唯一的亲人,看到她能跟着宋大哥过好日子,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楠道:“这就是了,所以我说你们两姐妹是世上最好的两姐妹,你对我的好意我心里也明白,只是……你还小,接触的人还少,天下间有多少俊俏人物,比我好上一千倍;我认为,你对我的好感只是一种对兄长的依恋,我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将来你遇到更好的人物,岂不是要后悔死;我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将来你有了意中人儿,我会给你办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说好不好?”

    陆青璃又羞又急道:“不好!”

    宋楠道:“怎么不好?”

    陆青璃勇敢的看着宋楠道:“宋大哥,青璃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天下间或许有比宋大哥有钱有权又俊俏的男子,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知道么,我每天做梦想的是你,醒来眼前晃动的还是你,你去军营,我便扳着手指头数时辰等你回来,你笑了,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你不高兴,我也会跟着不开心;宋大哥,你说说看,这是否是对兄长的感情呢?”

    宋楠既感动又无语。

    “青璃知道自己比不上表姐,也无意跟姐姐争夺什么,青璃只是不想让宋大哥和姐姐困扰,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成小孩子,呵护我关心我,我在世上也只有你们是亲人,所以宋大哥请放心,我不会赌气走掉,或者是发脾气心生怨恨,我只求能待在你们身边,宋大哥如何待我都成,只让我能喜欢你,别把我的这份喜欢看成是小孩子的胡闹,好么?”

    宋楠无言以对,十六岁的少女,若在后世确实是被视为未成年,而在这里,二八年华的女子结婚生子的比比皆是,心智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幼稚,这番话说出来,任你铁石心肠也难保不化作绕指柔,况且宋楠还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你……这是何苦。”宋楠叹道。

    “我自愿意……所以我不苦。”陆青璃小脸涨得通红,憋在心里这多天的话终于说出来,虽然害羞,但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青璃,你让我很为难,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便依着你吧,但你要听我一句,如果将来你有了意中人,可千万不要因为今日所说的一席话而羞于启齿,不要勉强自己。”

    “那如果要是没有意中人呢?”陆青璃咬着下唇问道。

    宋楠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一字一顿道:“那我便娶了你,只要你不嫌委屈。”

    陆青璃眼中神采流动,心中雀跃万分,原来宋楠今日来找自己的目的便是要说这句话,本已灰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晴空万里,陆青璃差点再次掉泪。

    宋楠也不想这么无耻,虽然自己对美女的抵抗力几乎为零,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像后世那般一夜风流各奔东西自然无伤大雅,但这里可没有一夜风流便扭屁股走人这么一说,那是坏人名节的行为。

    像叶芳姑和陆青璃这两姐妹,虽然胆大包天敢手刃仇人,但说到底都是善良可怜的女子,自己决不能玩弄他们的感情,也正因如此,宋楠才不敢轻易接受陆青璃,接受了便要娶回家,对她好,这对宋楠而言是一种压力;然而,自从那夜过后,陆青璃躲着不见叶芳姑,叶芳姑一直想解释什么,陆青璃总是不给她机会,对叶芳姑来说,和陆青璃之间的亲情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变成这样,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宋楠本以为就算陆青璃知道了也正好死了心,可叶芳姑以泪洗面,教宋楠手足无措;今天和陆青璃谈心,也是应叶芳姑的百般恳求,宋楠知道,如果自己不出面,此事不解决,叶芳姑一辈子也不会开心,所以宋楠只好前来。

    话说回来,宋楠也被陆青璃所感动,那番表白出自肺腑,那是一个纯真少女的心声,这要是都能无视,自己可就是猪狗不如之辈了;再说陆青璃俏丽可爱,宋楠只要摒弃掉后世带来的对萝莉少女下手的罪恶感,心里其实是美的上了天。

    “宋大哥,你说话可要算数。”陆青璃喘息微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楠伸出小指道:“拉钩吧。”

    陆青璃皱起了鼻子道:“谁跟你玩这小孩子的把戏。”

    宋楠一愣,陆青璃突然伸头过来,凑在宋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便飞快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的逃开了。

    “这便是誓言,宋大哥可要记着。”陆青璃的声音从花树后的走廊上传来。

    宋楠怔怔的摸了摸脸上的一小块湿润的地方,微笑摇头。

    “称了心意了吧。”有人在一旁轻声道。

    宋楠没有回头,苦笑道:“你满意了吧。”

    叶芳姑笑盈盈的从一旁闪身出来嗔道:“便宜被你占尽了,还一副委屈的摸样,伪君子!”

    宋楠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只觉满眼春光,蜂忙蝶闹,心中快乐之情难以言表。

第六十一章 好处人人争

    第六十一章

    千里之外,北京城东长安门外南薰坊东侧有一座不起眼的院落,整座院落由数座四合院组成,与周围的房舍并无交接。

    密密的青藤爬满院墙,古色古香的门楼和院门看上去有些破落之感,但大院门口两只威风凛凛的油光锃亮的石狮子却暴露了这座普通院落的不普通之处;六尺高的青石台上,两只石狮张牙舞爪,威坐其上;胡同中来往之人行色匆匆,连看都不敢多看这两尊丈许高的石狮子把守的大门。

    院落三进正北的一间宽大的房间内,一张红木油亮的大案几摆在正中,案几后,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官员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里拿着一封密报细看。

    “啪”那官员大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盅笔筒砚台哗哗乱响。

    “蠢材!这么大的功劳居然没咱们锦衣卫的半分功劳,这个蠢材在蔚州成天在做些什么?”

    案前侍立的几名官员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都是一群废物,我锦衣卫如何扬眉吐气?你们知道么?范亨那个混蛋最近可是风光的很呢,他东厂最近破了数起大案,昨日在皇上面前老子被他羞辱的不轻,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皇上对咱们锦衣卫最近的无所作为颇为不满,在这么下去,诸位啊,咱们要被东厂骑在头上撒尿了。”

    看着下边的几名官员一声不吭,那官员更加的生气,指着一名白面矮胖留着三缕美髯的官员问道:“萧大人,你掌南镇抚司年余,连一件像样的案子都没侦缉出来,难道我大明朝的天下已经是清平乐世了么?那些京内外的官员个个都奉公守法没有过错不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这个南镇抚司的头儿的,手下的上千缇骑都他娘的是酒囊饭袋!”

    矮胖的官员汗如雨下,垂首道:“卑职失职,牟大人切莫动怒,卑职也是没有办法,鉴于官场民间对我锦衣卫颇有民怨,卑职为了不给大人增加太多的麻烦,有些风闻之事便没有深究,卑职日后一定改变思路,不敢再怠慢。”

    黑脸的官员叹了口,怒气稍息,摆手道:“说起来此事我也有责任,我牟斌自任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以来,本想锐意改变我锦衣卫衙门在他人眼中的恶名,要求你们查究案件须得证据确凿,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有些人容不得咱们忍让,他娘的越是忍让,咱们便越没地位,越没活路。你们瞧着吧,范亨日后还指不定如何跋扈呢,老子日后见了他恐怕要下马跪拜高呼厂公了,光是想一想,老子便要吐血。”

    镇抚官萧琅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道:“大人,卑职觉得今日之事或许有办法能让咱们锦衣卫扬眉吐气。”

    牟斌啐道:“扬眉吐气个鸟!那个方大同在蔚州大捷之中毫无建树,连一丁点的功劳也没捞上,过几日蔚州卫的报捷奏折便要送往兵部,有功人员中无一是我锦衣卫之人,如何扬眉吐气?”

    镇抚官萧琅忙道:“大人,方大同确实是个窝囊废,不过好在他及时的将消息报了上来,蔚州卫现在正在清点战利品,统计有功人员,他们的奏折最少三日之后方才会到达兵部,这三日内,咱们大可想想办法,在其中分上一杯羹。”

    牟斌一怔,疑惑的看着萧琅道:“这么说,你好像有了主意?”

    萧琅转头对着身后的几名锦衣卫官员道:“你等先退下,我和牟大人说几句话。”

    几名侍立的官员赶紧告辞退出,萧琅待他们尽数出了屋子,这才小步上前凑在牟斌的耳边道:“牟大人,卑职查的清清楚楚,这次的蔚州大捷起最关键作用的是蔚州卫新提拔的一名叫做宋楠的百户,此人率百余人硬生生拖住了鞑子七百骑兵的队伍,耗到援兵到来,才有了这场大胜。”

    牟斌皱眉道:“那又如何?人家是蔚州卫的百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萧琅道:“大人莫急,卑职查了这宋楠的底细,此人本是一名落第秀才,不知为何摇身一变入了蔚州卫当了兵,那江彬好似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得江彬一路提携才当上这个百户。”

    牟斌讶异道:“秀才跑去从军?倒也是件新鲜事。”

    萧琅道:“是啊,方大同曾经上报过此人的事情,他和方大同也很熟识;这宋楠虽不是咱们锦衣卫的人,但咱们可以将他变为锦衣卫的人,这不就一了百了了么?”

    牟斌眉头锁紧,低声问道:“如何变成锦衣卫的人?兵部岂会答应?”

    萧琅道:“大人,您别忘了,这人突然从军,从军之后便为总旗,短短数月升为百户,全是那江彬提拔,在这之前,军中压根没有宋楠这个人,兵部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据卑职所知,江彬此人打仗不错,但性子粗劣,前任蔚州卫指挥使王旦跟他之间素有芥蒂,但不知为何突然告病调走他处;卑职想,这其中必然有原因。如今蔚州卫是江彬主事,咱们何不从他入手,来个移花接木,将这个宋楠划归蔚州卫锦衣卫所属,那这个宋楠所有的功劳不就是咱们锦衣卫衙门的功劳了么?”

    牟斌一拍大腿道:“好办法,老萧,可真有你的。不过……这件事好像不易办呢。那江彬岂会拱手将功劳送给他人,宋楠的功劳便是他的功劳,他会那么听话么?”

    萧琅道:“大人担心的是,所以卑职打算亲自去一趟蔚州,找这个江彬谈谈话,想那江彬从军近二十年,百户世袭,二十年才混到个佥事的职位,原因是什么?不就是这家伙上面无人提拔,又脾气臭硬么?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够不着上边的大人物;试想如果他有牟大人这样的靠山,你猜他会不会上杆子往上爬呢?”

    牟斌点头笑道:“说的很是,老萧,和真有你的;这样,你若去了,要恩威并施,其一这个宋楠莫名其妙成为蔚州卫百户之事必有猫腻,方大同身在蔚州,不可能不知情,你要好生的问问他,他若想继续在锦衣卫混下去,便必须查明原因。我估计十有**有违规之处,以此可以要挟江彬。其二,我可以写封亲笔信让你带去,跟那江彬好好的聊一聊,他若不是个愣头青,便会明白此事对他有利无害。”

    萧琅大喜道:“有了大人的亲笔信,这件事便是手到擒来了,卑职即刻准备动身,我给这宋楠做一套腰牌衣衫武器带去,再给他安排和锦衣卫的身份,嗯……就说他是蔚州锦衣卫衙门的试百户身份,大人看如何?”

    牟斌拍拍萧琅的肩膀道:“你考虑的很细致,照你的想法去干,时间紧迫,可不能让这江彬将报捷的折子发出来。”

    萧琅点头称是,拱手告辞急匆匆出门去了。

    ……

    蔚州城中,一场大捷之后士气振奋,民声如沸。

    江彬加紧清点此战的战果,准备上报兵部;战绩无需夸大,光是平白直叙便是一场大捷,但江彬知道,还是需要加以渲染一些,否则上面那些老古董很可能淡而化之不给自己升官,指挥佥事的位置虽然刚刚捂热,但他一点也不留恋,因为他渴望着更高的位置。

    二十年了,总算是时来运转,宋楠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救星一样,将自己从泥潭之中拯救出来,又将自己一步步送上高位,江彬对宋楠的感激之情无言可述;不过在功劳上,宋楠虽为首功,自己也不能只当配角,奏报上要写:在自己的精心安排之下,鞑子被诱入围牢,加之宋楠执行得力,作战勇猛,成功拖住鞑子骑兵,自己率大军按照计划掩杀而至,大败鞑子云云。

    本来上报的折子两三日便可发出,但因为蔚州州衙和其他部门的一些家伙都要来分一杯羹,连续数日,各衙门官员都来江彬这里力陈此战他们出力之处,很明显是希望江彬在奏报上替他们写上一笔,如此扯皮数日之后,方才将奏报写成,各方都有顾及,皆大欢喜。

    江彬直到今日方才对为官之道有所体会,以前自己意气用事居多,难怪被人孤立,正是要像现在这样,有了功劳,给大家都添上一笔,这才叫左右逢源大家开心;只要首功不落他人,自己吃肉,何妨给他人一碗汤喝。

    四月二十八,折子终于完成之后,江彬便立即挑选了快马精卒准备次日一早将折子送往兵部。

    当天晚上二更时分,十几骑风尘仆仆由蔚州东门入城,直奔东城的锦衣卫百户所衙门。

    萧琅一行经过两天一夜的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蔚州城。

第六十二章 靠山寻上门

    闻听南镇抚司镇抚萧琅到达蔚州,方大同吓得连滚带爬的从小妾光溜溜的身子上爬下来,一路狂奔从城西赶到城东的锦衣卫衙门,烛火摇曳中,镇抚大人高坐衙门大堂,身边立着十几名清一色大红锦服挎着绣春刀的缇骑护卫。

    萧琅一看道方大同衣衫不整的摸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一番训斥之后,将来意告知方大同;方大同听罢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只大茶碗,上司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这是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到的事情。

    “方百户,此番你需协助我将此事办妥,办妥了,你便能跟着沾光,办不妥,你这百户也就到了头了;身在蔚州,如此大事你竟然无寸功可报,牟指挥气的立时便要下令砍了你的脑袋,若非本镇力保,此刻你还有站着说话的份儿么?”

    方大同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连声感谢镇抚大人相救之恩,他也知道,这回自己确实不够精明,最会捞好处的锦衣卫竟然跟蔚州大捷毫无关系,确实说不过去;暗地里方大同也大骂了江彬和宋楠多次,怪这两人事前都不给自己通个信,早知道有如此大的行动,自己只需带着人跟在后面什么都不做,事后都能在功劳薄上加上一笔;也正因如此,宋楠受伤之后方大同都没去探望,便是心头怒气未消之故。

    萧琅详细询问了宋楠和江彬的背景,以及宋楠如何入军中任职等事,方大同也不是白痴,三人联合诬陷王旦之事自然不能说,但宋楠入军靠江彬提拔之事确实违规,方大同避重就轻,除了不能说的,剩下的全部竹筒倒豆子。

    萧琅心中有了底,当即要方大同带路前往江彬家中密商。

    三更已过,城中万籁俱寂,江彬早已熟睡良久,但院门外悉悉索索的响动声将江彬惊醒,江彬悄悄起身出来房门来到正屋里隔着门缝往院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但见院子里灯火通明,院门内外,墙头四角,均有红衣缇骑跨刀而立,火把照耀之下,一个个面孔阴郁,神情严肃,带着一股杀气。

    江彬心头一冷,脑海中迅速的盘算着为何锦衣卫会半夜出动封锁了自己的宅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王旦之事东窗事发了。

    江彬心中怒骂,知道今日已难逃脱,若是因为此事被抓,难逃一死;于是忙进房叫醒夫人,命她和四个儿子躲在床下不要出来,顺手将挂在墙上的腰刀拔了出来,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方大同那熟悉的黯哑的声音:“江佥事,可在家中?出来一见,有重要的事与你商议。”

    江彬怒骂连声,心想:果然是这狗日的方大同卖了自己,今日最不济也要先砍了这狗贼再说。

    有人开始砰砰敲打屋门,江彬明白躲着也不是办法,当下把心一横快步来到门前哗啦拉开大门,横刀怒喝道:“狗崽子们,老子跟你们拼了。”

    江彬穿着内衣敞着胸口,胸前黑毛都露出来,手里举着把刀一开门便冲了过来,一副拼命的架势,让院中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只是片刻的错愕,锦衣卫们迅速做出反应,十多人迅速的冲上来堵住江彬去路将其围在当中。

    “狗日的方大同,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放心,老子第一个把你拉下水。”江彬怒骂道。

    方大同急的跳脚,连打眼色带努嘴,口中叫道:“江佥事,我锦衣卫南镇抚司萧大人从京城赶来要见你,你莫要误会了。”

    江彬愕然道:“南镇抚司?”

    方大同道:“是啊,萧大人千里奔波连茶都没喝一口便来见你,你怎地提了把刀就出来迎接了?把咱们当强人了吧。”

    方大同身后,背身而立的萧琅转过身来,将连头裹住挡风遮面的黑斗篷一把扯下,微笑拱手道:“江佥事,久仰久仰,本官锦衣卫南镇抚司萧琅,深夜来访,叨扰了。”

    江彬赶紧松手,将刀丢在地上,结结巴巴的拱手还礼道:“这……这可是失礼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是萧大人来访,这……这……”

    萧琅微微一笑道:“江佥事不愧是行伍骁将,出门迎客都带着兵刃,本官可是第一次见,倒长了见识了。”

    江彬忙道:“恕罪恕罪,我还以为是……是强人来袭,打仗打多了,有些反应过度,这城里哪里来的强人,见笑见笑。”

    萧琅不置可否,干笑一声道:“可否进贵宅叙话,虽然外边月明星稀春夜温煦,但好像不太适合说话。”

    江彬忙道:“快请,快请。”

    江彬领着萧琅和方大同进了屋子,见一干红衣缇骑依旧守在院子里,这才明白原来锦衣卫镇抚出门这些人都是在左近保护的,自己刚才会错了意,还以为是封锁自己的院子,不让自己逃出去,却不知人家就是这番排场。

    吓得半死的江夫人被从床底请了出来,手脚麻利的赶紧烧了茶水给众人沏上,江彬也更了衣服出来,宾主落座。

    一场虚惊过后,江彬略有些尴尬,拱手道:“萧镇抚来蔚州怎地不先知会一声,我也好有些准备,你看看,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差点闹出笑话来。”

    萧琅缓缓道:“来的仓促,没来得及知会,方百户也是刚刚得知本镇到来。”

    江彬哦了一声道:“萧大人半夜来见我,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需要江某效力么?但请开口,江某竭尽全力。”

    萧琅微微点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半夜前来拜访确实唐突,但本镇也没办法,我是奉了牟大人之命专程前来蔚州见江佥事的。”

    江彬愕然道:“牟大人?哪个牟大人?”

    萧琅道:“本朝还有几个牟大人?乃是我锦衣卫衙门牟指挥啊。”

    江彬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道:“您是说……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大人?”

    萧琅点头道:“还有那个?”

    江彬脑子嗡的一下,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牟斌这个名字,大明朝谁不知道?手握拥有上万缇骑的锦衣卫衙门,皇上的绝对心腹,掌握着万千人的生死,得他提携者飞黄腾达,被他厌恶者灰飞烟灭;天下文武官员既恨又怕又想结交的人物,今日竟然派人专程前来拜见自己,这事听着像是在做梦。

    “牟指挥使……有何吩咐?”江彬的嗓子有点发颤,但他一点也不觉得丢脸,谁听了这个名字不发颤?

    萧琅微笑道:“坐下说话,江佥事,你的好日子来了。”

    萧琅从贴身的夹衣中抽出一封信来,放在江彬面前道:“牟指挥使亲笔给你写了一封书信,江佥事好大的面子啊,牟指挥可很少给人亲笔写信呢。”

    江彬颤抖着手恭谨的将信拿起,花了半天功夫才撕开封皮,抽出一张满是大字的纸张来,展开阅读。

    “江佥事:今委南镇抚司萧琅同你商议一事,你若觉此事可应便应,我记着你的这份情,若觉得不成,也不必勉强,我不会记得此事,放心,不要勉强!牟斌。”

    短短数语,寥寥数行,文辞粗浅,字迹潦草,看得出牟斌是个武人,字写的像堆乱草,一点也不好看,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锋芒却让江彬脊背见汗。

    ‘你若觉此事可应便应,我记着你的这份情,若觉得不成,也不必勉强,我不会记得此事。’字面意思自然是一切凭江彬自己决断,但江彬岂能不知道不必勉强是什么意思,‘我不会记得此事’是什么意思,这完全是一种**裸的威胁。

    江彬仔细看了看下边的印戳,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印盖在上面,绝对不会有假,忙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哑声问道:“请大人明言,何时需要我江某帮忙。”

    萧琅伸手将牟斌的信拿过去问道:“信上的话江佥事可都明了?”

    江彬道:“字字句句皆在心中烙印。”

    萧琅道:“好。”伸手将信笺连同信封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才抬起头来道:“事情是这样的……”

第六十三章 命运如转轮

    第六十三章

    江彬没法不答应,萧琅话一说完,几乎在片刻之间江彬就已经明白,这份功劳既然锦衣卫想要,自己想不给也不成,

    牟斌信中的那句‘不必勉强,我不会记得此事’的潜台词便是‘你不答应,老子会记住你’,江彬再不懂进退,也决计不敢跟牟斌顶牛;再者,江彬想的很清楚,拱手送出这份大功劳看似吃了大亏,但从此牟斌必会对自己有了好感,若是能借此抱上这根大粗腿,今后还愁没有官升?

    事实上,江彬最为肉疼的还是宋楠身份的转变,锦衣卫将宋楠挖走,便等于将自己的主心骨给抽了,今后遇到棘手之事没有宋楠帮着出主意怕是有些难为。

    但江彬很快便做了对比,放弃宋楠和抱上牟斌的大腿这两件一比较,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宋楠虽然是自己的得力帮手,但要想真正上位,靠的还是朝中大佬的关照,否则计划再周密,脑筋再好使也是枉然,不然这世间为何有那么一句俗语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某种程度上来说,天命便是朝中大佬的一句褒贬罢了。

    萧琅当然也没让江彬有犹豫的余地,除了隐晦的透露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暗示江彬他在蔚州的行为锦衣卫衙门全部知情之外,还不忘给颗大大的糖豆子吃。

    “临行之前,牟指挥告诉我说,久闻江大人在蔚州勇冠无双,朝廷正需要提拔这样有本事的官员,他老人家准备跟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江佥事的名字,不能让人才埋没。”

    江彬差点没感动的尿了裤子,在皇上面前提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让皇上稍微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对自己而言便是受益无穷了,要知道如自己这般职位的,大明朝边镇官员何止数百,名字能在皇上面前提及的能有几人?这摆明是牟斌在暗示要提携自己,自己可要紧紧的抓住这个机会。

    “镇抚大人,江某岂是不知好歹之人?慢说是牟指挥亲自写信来,就冲着镇抚大人的面子,也是一句话的事,大人放心,这件事在我这里毫无难度,不过,宋楠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哦?江大人,这个宋楠难道会不同意?这件事对他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方大同插话道:“凭他同意不同意,给他脸他不要?”

    江彬道:“方百户,话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宋楠是个秀才出身,也有些本事,我觉的这件事还是不要硬来为好。”

    萧琅转头斥道:“方百户,你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插话的地方么?出去!”

    方大同蹭了满鼻子灰,灰溜溜的退到一边,萧琅笑呵呵的道:“本镇出面不太方便,明日便请江佥事去跟那宋百户说说,你告诉他,他的功劳一点都不会少,相反,还会得到更大的好处,锦衣卫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进咱们锦衣卫衙门。”

    江彬笑道:“我想也是。”

    ……

    宋楠自然不是傻瓜,次日上午江彬去宋家将此事一说,宋楠不假思索的便一口答应,倒是让江彬觉得有些意外。

    江彬问道:“宋兄弟,你难道一点都不想问问这是为什么么?”

    宋楠哈哈笑道:“江大人呐,我知不知道原因有那么重要么?我只是个小人物,说白了,这场功劳谁都可以顶上,我不识抬举,岂不是自寻死路?再说了,进锦衣卫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之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彬心头暗叹,自己跟宋楠的差距还真是不小,宋楠的脑子比自己清晰百倍,利害关系一目了然,可笑自己还白白担了心事。

    “宋兄弟啊,自此以后,咱们便不能在一起厮混了,当哥哥的心里好生的难过,哎,不过你说的对,此事于你有大好处,萧琅说了,要将你调往京城任职,在京城凭你的本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可别忘了蔚州城还有个老哥哥在啊。”

    宋楠笑道:“我是那样的人么?江大人这回也算是卖了锦衣卫的面子,日后他们也不会亏待于你;倒是我自己没了江大人这棵大树依靠,进了京城,天子脚下,高官勋戚多如牛毛,倒是没在蔚州这般的自在了。”

    江彬嘿嘿笑道:“咱哥儿俩也别瞎矫情,你的本事我还不清楚?总之小心在意,哥哥等着你飞黄腾达的一天,也许某一日,咱们在京城还能见面。”

    宋楠笑道:“那是自然,江大人进京之日必已经是封疆大吏了。”

    江彬一拱手道:“借兄弟吉言。”

    宋楠是锦衣卫蔚州百户所试百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至此,很多人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小子顶着个秀才身份却不去考举人跑去当兵?为什么江彬会如此待见此人,数月之间便提升其为百户?为什么眼高于顶的锦衣卫方百户见到宋楠也是客客气气的。

    种种的疑问都随着宋楠身份的揭开而云散,传言宋楠本就是锦衣卫秘密安放在蔚州百姓中的一个密探,进入军中的动机和目的也许是要暗查军中某人的案子,说不定便是调离的前指挥使王旦,否则王旦在蔚州待的好好的干嘛要走?

    各种版本的传言在蔚州城中暗中传播,以至于大家都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熟人之间也忽然间变得客气生分了起来,因为大伙儿都不知道像宋楠这种以平民身份安插在蔚州城中的锦衣卫密探还有多少,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最后悔最担心的莫过于宋楠出身的宋府,闫氏和宋环得到这样的消息差点没将自己的嘴巴子抽肿,家里出了个大靠山,偏偏有眼无珠,对人家那副嘴脸,要是宋楠记仇的话,今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闫氏想来想去,终于带着宋环来赔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宋母面前谢罪告饶,宋母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只说些让他们宽心回家,绝不会对宋府不利云云,这母子两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说实话,宋母也糊里糊涂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成了锦衣卫的身份,不过宋母已经对自己这个儿子神出鬼没的作为逐渐习惯,也不会多嘴去刨根问底。

    宋楠最担心是锦衣卫的身份是否会再次引起叶芳姑的反感,出乎意料的是,叶芳姑并未表现出反感的态度,相反似乎还有些喜悦之意,宋楠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如能远离蔚州去到京城,无异于给了叶芳姑和陆青璃自由,在京城她们两人就是跑到衙门口撒欢骂街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是杀人凶手了。

    五月初六,蔚州大捷奏折到了京城,弘治皇帝大喜过望,折子上写的是这一次的大捷是锦衣卫和蔚州卫联手设计的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有组织有计划的设计,兵部功不可没,锦衣卫更是大功一件,弘治连声称好,传下旨来重赏有功之臣。

    牟斌扬眉吐气,回到锦衣卫衙门立刻签署了升职调令,将宋楠调往京城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授予百户之职,一同沾光的还有方大同,终于如愿以偿被调回京城,而宋楠提出的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将一名叫做李大牛的亲兵带着进入锦衣卫,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很快得到了满足。

    五月初八,蔚州各衙门设宴送宋楠和方大同进京赴任,蔚州卫的兵士们对楠爷已经很有感情了,一想到楠爷去了京城,将来被楠爷打赏邀请喝酒的机会要少了很多,今后的日子又要难过了许多,很多人都在席上流下了眼泪。

    宋楠意气风发,酒到杯干,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直到醉成了一摊烂泥,才被人抬进马车,在众多相送之人的簇拥之下,上路启程。

    (第一卷终,请看下卷:正南月)

第六十四章 入职

    第六十四章

    蔚州距北京城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不过五百里上下,不过在此时,道路难行,曲曲弯弯,平白无故增加了一倍距离以上。

    由于有家眷同行,又并不急着赶路,宋楠将此行当做一个游山玩水熟悉古代风貌的机会;五月里天气温和,气温也不甚炎热,一路上绿叶群山峰峦叠嶂,万物生机勃勃的情形,看的宋楠心情舒畅。

    众人白日赶个三四个时辰的路,也不起早更不摸黑,行进的速度堪比龟爬,走了三天才离开蔚州二百余里,抵达保定府地界。

    宋楠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远行,这年头的碧水青天让宋楠咂舌不已,后世的这个地区污染严重,风沙雾霾连绵不断,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困扰,而在五百多年前的今天,这里山明水秀,根本就没有那些恼人的污染和雾霾;科技的发展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也在短短数百年带来梦魇,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值得不值得。

    方大同这次能调回京城完全是因祸得福,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拜宋楠所赐,所以一路上对宋楠恭敬有加,如今宋楠也进了锦衣卫,而且职位和他一样都是百户,且是指挥使牟斌点名调入京城,从地位上来说,实际上已经在自己之上;不过方大同内心中并不买宋楠的帐,他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自信,总以为自己在京城会比宋楠混的好,表面上的恭敬是因为新进得惠不得不为之。

    宋楠其实需要方大同的协助,别的不说,京城中的一切对宋楠而言都是未知事物,方大同本就是京城出身,且身为锦衣卫百户,对京城中的情形和动向也比自己清楚,宋楠需要从方大同口中得到一些建议,比自己慢慢的摸索了解有事半功倍之效。

    在宋楠的刻意询问下,方大同也将自己所知道的京城中的情形说与宋楠听,白日里,两人并骑而行的时候,除了指点风物,话题便围绕着京城种种而展开。

    “宋兄弟,京城可不易呆啊,天子脚下,百万之众,官员勋戚多如过江之鲫,咱们这个小小的百户放在外地还可以威风威风,一到京城,那可就淹的没影子了。”

    宋楠笑道:“方百户,我又不是去京城耍威风,天子之都自然是高官云集之地,不过一切都有规矩约束,也不用太担心。”

    方大同点头道:“说的也是,可咱们是锦衣卫啊,别人不找咱们的麻烦,咱们却要去寻他们的麻烦;我告诉你,京中哪几种人千万别惹,惹了这些人,便是牟指挥也保不住你。”

    宋楠道:“愿闻其详。”

    方大同扳着手指头道:“第一种人便是勋戚贵胄,京城中的皇亲国戚咱们不能惹,那是皇上的亲戚,惹了他们便等于惹了皇上,这你该明白吧。”

    宋楠笑道:“这我当然知道,这还用说?”

    方大同道:“勋戚之中还有一类人是世袭公候,譬如京城英国公张懋,定国公徐光祚,各种领京营的世袭侯爵等等,他们这些人倒不是完全不能得罪,不过这帮人抱团抱得紧,手中握着京师的兵权,都是动动手指头便能碾碎咱们这些小小蝼蚁的主儿,还是少惹为妙。”

    宋楠点头道:“明白了,恐怕牟指挥也不敢惹这些人。”

    方大同道:“何止牟指挥,皇上也要给他们点面子,这些人都是功臣之后,虽说吃着祖宗的老本,但开国以来这么多年滚雪球下来,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可谓盘根错节根系颇深;其实咱们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倒也不多,倒是你将要任职的正南坊千户所辖区里有英国公的新国公府坐落,我怕你会无意冒犯。”

    宋楠拱手道:“多谢提醒,这些人我们小小百户恐怕连面也见不上,谈什么得罪。”

    方大同笑道:“是,内外廷的大佬们咱们自然也见不着,不过倒是可以跟你说说这些人,外廷三位大学士首推首辅李东阳,然后便是谢迁和刘健,这三人深得皇上信任,都是跺一脚京城抖一抖的人物,内廷中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王岳,秉笔太监范亨以及御马监掌印太监徐智等人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当然,咱们牟指挥也不差,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的大概就是这些人了。”

    宋楠点头暗中记住这些。

    方大同续道:“不过咱们锦衣卫一直不买东厂的帐,范亨提督东厂,手下的不少人都是从咱们锦衣卫选拔进去的,以前倒还关系不错,这几年提督东厂的范亨目中无人,手下的番子也跟咱们锦衣卫下边的人经常冲突,闹得有些不愉快;牟指挥虽没有亲口下达什么命令,但咱们下边的兄弟都是卯着劲跟东厂那帮家伙们对着干,你知道么,这一回你能摇身一变进了锦衣卫,很可能便是牟指挥为了在皇上面前压住范亨一头想的招儿;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推测,你可别当真,也别乱说出去,不然你我可要人头落地。”

    宋楠暗自心惊,自己对明朝的情形也并非一无所知,锦衣卫、东厂这些名词在后世也广为流传,厂卫之争也素有耳闻,内廷执掌东厂,其职责中又有监督锦衣卫这一条,自然会觉得比锦衣卫高出一等,但其实二者都是作为情报部门向皇上直接负责,两者之间的矛盾便不可避免,明面上和气,暗地里争斗也是能够理解的。

    方大同也不是万事通,京城中的情形也只能说个大概,但就是这简单的概述一番,也足以够宋楠消化好多天了,果然如自己所想象的,京城中各种势力抱团,盘根错节相互勾结又相互争斗,可谓复杂之极;自己进了京城,又进了是非最多的锦衣卫,每做一件事恐怕都要加上小心,像在蔚州那般随心所欲的瞎折腾,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由于有方大同同行,叶芳姑和陆青璃只能躲在大车里不能露面,宋家的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小萍儿和李小妹没事就溜出车子随便乱跑,看的陆青璃眼馋不已。

    宋楠知道她们憋闷,夜晚住宿的时候经常跑去她们的房中陪她们说话聊天,自宋楠和陆青璃那番谈话之后,陆青璃成天像个快乐的小鸟,时不时趁人不注意用小嘴偷袭宋楠,宋楠初时还顾及有叶芳姑在场用眼神阻止,直到有一日当着叶芳姑的面陆青璃滚入宋楠怀中搂脖子撒娇,而叶芳姑却笑盈盈的毫无表示,宋楠便知道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宋楠索性不再顾及,一伺叶芳姑不在场,陆青璃又来捣乱的时候便毫不留情的对她口诛手伐、上下其手,反将陆青璃经常吓得像惊弓之鸟一般的逃之夭夭。

    逶迤行了十多日,一行人才抵达京城;萧琅出面设宴迎接宋楠等人,方大同被调往北镇抚司辖下任职,而宋楠则安顿家小,进京之前,萧琅已经打了招呼,要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帮着在坊间租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省了宋楠不少的事情。

    特许休假三日之后,宋楠带着赵大牛便正式去正南坊千户所报道,开始了新的锦衣卫生涯。

    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衙门坐落在坊间一处叫帽檐儿胡同内,跟东长安门外的锦衣卫总衙一样,因循着低调的原则,整个千户所破旧古老,院墙上爬满青苔,院内除了几处空地之外其余地方都植满绿树,乍一看不像是飞扬跋扈的锦衣卫的办公场所,倒像是个古旧的园林住所。

    正南坊千户所的彭千户率领手下几名副千户和百户‘热烈的’迎接了宋楠,十来个家伙站在台阶上肃立相迎,本来一个小小百户无需这么大排场,但镇抚萧琅既然亲自过问此事硬塞了这宋楠进来,便是有什么想法,今日也还是要摆出样子来的。

    彭千户名叫彭万里,是个五十上下的瘦小汉子,长得一团和气,说话也轻声细语,与之相比,手下的这些副千户和五六名百户倒是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般,看着宋楠的眼光中也流露出明显蔑视和不善,在这些人看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有什么本事能混到正南坊做百户,一定是靠送礼溜须谋得这个官职,自己这些人靠了打熬十几年才混到如今的职位,这家伙一来便更自己等人比肩,心中当然不太开心。

    “是宋百户么?本人彭万里。”彭万里见了宋楠远远拱手,笑呵呵的道。

    宋楠带着赵大牛上前行礼:“见过彭千户,卑职宋楠,这位是随我前来赴任的李大牛兄弟。”

    彭万里笑道:“两位少年英才来我这正南坊任职,彭某面子上有光啊,今后咱们正南坊锦衣卫又多了两名英才,可喜可贺。”

    宋楠连道:“不敢,不敢。”

    当下彭万里引见宋楠见过几位副千户和百户们,众人不咸不淡的还礼,口中道着些客气话,脸上却是一副不欢迎的摸样,宋楠也不在意,一路抱拳还礼,问好求关照。

    简短的欢迎仪式迅速结束,彭万里尚未发话,众人便一哄而散,彭万里翻翻白眼,领着宋楠穿过西首的两道圆门来到一处宅院里。

    宋楠暗自咂舌,原来在外边看着正南坊千户所的面积并不大,却原来里边藏着十几个小院落,每个院子都有一大块空地和几间正房,真可谓是内有乾坤。

    “宋百户,这里便是你的第七百户所所在,这间屋子便是你的办事之处,旁边的几间是兄弟们歇脚的地方,这会子郑韩二位总旗带着人出去办事了,两名书吏留守,今后你便在此办事啦。”彭万里细声细气的道。

    宋楠拱手道:“多谢千户大人,有劳了。”

    两名书吏见千户大人到来,连忙从正屋中跑了出来,给彭万里势力问好;彭万里指着宋楠对两人道:“这位便是你们第七百户所的新任众百户,你二人好生的伺候。”

    两名书吏赶紧给宋楠见礼,暗中心里嘀咕:原来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当百户,这下子好玩了。

    彭万里转头对宋楠道:“宋百户,今后咱们就是在一起干活的兄弟了,具体的事宜可问你手下书吏,本人还有公务,便不多陪了,今天晚上我在暖风楼设宴给你接风洗尘,对了,我的办事之处在三进的右首公房中,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之处,可自去寻我。”

    宋楠忙道:“岂敢让大人设宴接风,可折煞卑职了。”

    彭万里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六十五章 挑衅

    第六十五章

    宋楠和李大牛站在第七百户所的院子里四下张望,周围寂静无声,一点没有蔚州军营中的那般喧闹,一切都仿佛带着蒙着面纱,带着一丝神秘之感。

    一位瘦如枯柴的书吏站在一旁哈着腰作揖道:“宋百户,小人带您去您的公房如何?早知宋百户今日要来赴任,我和老秦将屋子打扫了数遍,桌椅也擦拭了好几趟。”

    宋楠微笑道:“有劳两位了,敢问两位高姓大名。”

    那瘦书吏忙道:“小人孙三,那一位是秦四,都是您手下的书吏,平日负责公文传递撰写张贴和一些事,当然伺候宋百户喝茶倒水跑腿送信也是我二人为您效劳。”

    宋楠笑道:“原来是孙三哥和秦四哥,今后少不得要麻烦两位了。”孙三和秦四忙摆手道:“哎呦喂,您可别这么叫咱们,咱们可当不起。”

    宋楠一笑,迈步往正屋的台阶上走,两名书吏赶紧跟在左右,簇拥着宋楠进了正屋,正屋倒是挺宽敞,经过两名书吏的戮力打扫,显得整洁的很,最北上首一座香案,上面供着一座弥勒佛的坐像,锦衣卫中供弥勒佛,显得很是不伦不类,屋子中间摆着七八张桌案,上面堆着些文书摆着笔墨等物。

    “宋百户,您的公房在右首那一间,请跟我来。”孙三指着挂了竹帘的东首厢房道。

    宋楠点点头,跟随两人进了东厢房,东厢房内摆着一桌一椅,周围还有七八只大铁皮柜子,北侧墙角立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小几和几把椅子,小几上摆着茶壶茶盅等物。

    宋楠明白这种格局,后世自己的办公室也大类如此,一张老板桌加上椅子,外加几大柜子藏书,边上的小房间是和客人私下聊天喝茶谈事用的,只不过这里的铁皮柜里恐不是藏书,而是放机密文书所用。

    宋楠坐在椅子上试了试感觉,屁股一落下便痛的跳了起来,孙三和秦四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大木椅上不知何时翘出了一块木屑,正是这根坚硬的木屑刺痛了宋楠的贵臀,两人连声自责告罪。

    宋楠苦笑自嘲道:“看来这个百户的位置不太好坐啊。”

    因为对锦衣卫里边的规矩一窍不通,宋楠邀了孙三和秦四落座,边喝茶边询问正南坊千户所的情形,以及自己所在的这个第七百户所的具体职责,孙三和秦四知无不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上午,宋楠才基本上明白了个大概。

    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是锦衣卫衙门所属的京城六大千户所之一,名为正南坊千户所,实则北京城自成化年间增建的外城七大坊市中的正南坊、正西坊、正东坊均纳入正南坊千户所管辖范围;西从右安门东至左安门,南从永定门北到正阳门,辖区庞大,所辖人口近三万户二十多万人口。

    正南坊自弘治八年起便从百户所升级为千户所,便是因为京城外城的不断扩建,人口不断增多,坊市越来越繁华,不得不增派人手之故。

    正南坊千户所并非标准配置,辖下仅有七个百户所,除了宋楠所领的第七百户所下辖旗校足额百人之外,其余每所也只有八十左右人手,整个千户所锦衣卫校尉加上各级官长不过六百余人。

    这些百户所各司其职,有的负责去辖下各衙门听记和坐记,有的则四下巡查侦测名为‘打事件’,还有的负责盯梢,还有的负责辖区安全的巡查,总之各司其职,各有各的忙活。

    宋楠所在的第七百户所的主要职责便是维护辖区的治安和巡查,本来辖区的治安是五成兵马司和巡城御史的职责,但因为实在是人手紧缺,朝廷只能命锦衣卫参与其中。

    对锦衣卫来说,这样的差事其实是件掉身份的事情,所以各百户所都不愿意干这件事,第七百户所的原百户便是因为被歧视而申请调到南镇抚司衙门干事去了。

    当然,这些话孙三和秦四是不会跟宋楠明言的,宋楠自己倒也没觉得维持辖区的治安有什么丢脸之处,但他马上意识到二十余万居民的辖区,只有自己这一个百户所维持治安,这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不知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手有多少,至于巡城御史只是个流动的检查官员,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面对宋楠的疑问,孙三秦四也无从作答,只赔笑道:“具体的事情,宋百户上手便知,但千户所内只有咱们是负责治安的,其他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宋百户的疑问可以去请千户大人回答。”

    宋楠心道:你们当老子傻?我刚来便唧唧歪歪的去问这些,彭千户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看我,得了,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几人谈谈说说,不觉天色近午,外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人嘻嘻哈哈的大声谈笑着走进院子里,孙三和秦四忙起身道:“大人,郑总旗和韩总旗他们带队回来了。”

    说话间,正屋内噼里啪啦的一顿乱响,一片桌椅翻倒之声,一个大嗓门高叫道:“孙老三,秦老四,你们两个死哪去了?还不给爷们沏壶茶来?老子们在外便灰头土脸累的要死,你两个狗日的倒是舒坦。”

    孙三和秦四赶紧连声答应着掀了帘子冲了出去,一边告罪,一边帮着沏茶倒水。

    宋楠皱了皱眉头,迈步往外走,就听那大嗓门又叫道:“你两个龟孙子躲到东厢房作甚?别他娘的偷偷摸摸的躲起来喝酒吃肉吧,老子去看看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孙三忙道:“郑总旗,别,有人在里边。”

    “有人?你们两个长本事了啊,敢将外人带到锦衣卫里来,吃了豹子胆了,老子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郑总旗掀了竹帘一头往里钻,一眼看到宋楠正往外走,唬了一跳,忙退后数步伸手抓住桌上的刀鞘叫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锦衣卫中逗留。”

    孙三忙道:“郑总旗,那是新来的宋百户。”

    屋子里的众人一愣,旋即轰然大笑,郑总旗笑的打跌指着宋楠道:“他是新来的百户?这他娘的毛都没齐,长得像个兔儿爷,你和秦四两个变态,原来你们躲在里边是玩这个调调儿。”

    众人更加笑的人仰马翻,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孙三和秦四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郑总旗,莫要瞎说,真的是新来的百户大人啊。”

    郑总旗笑声不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身边的一名大汉道:“老韩,你相信么?”

    那大汉摇头道:“我不信。”

    郑总旗拍着大腿道:“就是嘛,什么时候咱们锦衣卫衙门变戏园子了,都这么粉嘟嘟细嫩嫩的,还让兄弟们怎么出去干活?哈哈哈。”

    李大牛见宋楠受辱,大怒上前叫道:“不得无礼,宋百户今日到任,你们还不上前拜见。”

    郑总旗眨巴着眼道:“哟,还有一个,这个长的不咋地嘛,黑的跟炭球似的,我说孙老三,你们两的口味倒是蛮重的嘛。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番狂笑不止。

    宋楠看着面前的十几个家伙肆无忌惮的奚落,脸上毫无怒意,只微笑看着他们,待他们笑够了,才淡淡道:“诸位笑够了么?”

    郑总旗看了韩总旗一眼扭过头来道:“小子,爷们今儿心情好,便饶了你这一遭,快磕头赔礼滚蛋,下次要是敢来锦衣卫衙门重地,老子剥了你们的衣服去游街。”

    宋楠伸手入怀,掏出委任文书丢到桌上道:“郑总旗看清楚了,本人宋楠,受北镇抚司调令从蔚州赴任本所百户,看清楚了再笑。”

    郑总旗将信将疑的将文书拿起快速看了一遍,惊道:“你真是新来的百户?”

    宋楠道:“锦衣卫的百户谁敢假冒?有几个脑袋够砍?”

    郑总旗将文书递给韩总旗,韩总旗看了一遍赶紧一骨碌从椅子上坐起抱拳行礼道:“果真是宋百户到任,……咱们兄弟有眼无珠,恕罪恕罪。”

    众人尽数傻眼,一个个呆呆的站在那里张着嘴巴发愣,韩总旗喝道:“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参见宋百户?”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抱拳行礼,脸色尴尬之极。

    郑总旗站着不动,韩总旗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襟,郑总旗醒悟过来,却并没有什么歉疚之意,只淡淡一抱拳道:“得罪了宋百户了,但也不能怪咱们,咱们锦衣卫里什么时候有十六七岁的百户?哪一个混到百户的位置不是胡子一大把年纪一大把了?可不能怪咱们认错了。”

    宋楠微笑道:“我怪了你们么?不知者不怪,现在诸位可都认识我了,今后别再认错了。”

    韩总旗道:“不会不会,今后岂能再认错了。”

    郑总旗却道:“那可说不准,宋百户生的跟读书人一般,我可不敢担保再走眼。”

    宋楠心头恼怒,明白这是公开的挑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郑总旗和自己刚刚见面便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但自己新来乍到,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时还不宜翻脸。

    “好吧,为了加深各位对我的印象,今儿中午我请客,你们说地儿,咱们这就动身。”

    韩总旗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宋百户到任,本该咱们兄弟替您接风才是,不能让宋百户破费。”

    宋楠摆手道:“今后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招呼兄弟们集合,赶早不赶迟。”

    韩总旗眨眨眼道:“好吧,既然大人盛情,咱们却之不恭,属下这便去叫齐兄弟们。”

    韩总旗使个眼色,两名锦衣卫小旗便要出门去院子里招呼侧屋的校尉们,却见郑总旗一拍桌子道:“谁爱去谁去,老子可没空,去的人给老子听好了,下午出去干事,要是嘴巴里给老子闻到一丝酒味,别怪老子照规矩办事。”

    说罢抓起桌上的头盔和兵刃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满屋子人泥塑木雕一般的僵在那里,再没一个敢提喝酒之事了。

弟六十六章 内情

    第六十六章

    宋楠没想到正式成为锦衣卫百户的第一天竟然如此艰难,虽然也明白人性的其中一个弱点便是欺生,后世职场中每进来一个新人都会很悲惨的被欺负一段时间,可是这里可是大明朝啊,自己好歹也是这帮人的上官,却被如此的羞辱,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京城自己除了方大同一个都不认识,跟郑总旗等人也是初次见面,这位郑总旗的态度如此恶劣,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从心底里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郑总旗佛袖而走,韩总旗和其他小旗官显然对郑总旗很是忌惮,无一接受宋楠的邀请;宋楠心中恼怒,但还是决定暂且淡化此事,摸清其中的缘由在做计较。

    中午带着李大牛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全部出门办差了,整座百户所又剩下孙三和秦四两个家伙默默的处理公文;宋楠百无聊赖,又不知道干些什么事,趴在案上想小睡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呆坐了一会,孙三端了一壶茶送进来放在桌上便往外走,宋楠开口叫住了他。

    “孙大哥,我想问你几句话。”

    孙三赔笑道:“宋百户,上午该说的小人都跟您说了,小人只是个小小书吏,每月混点银子养家,其他的事小人可一概不知。”

    宋楠道:“我还没开口你怎知我要问什么事?”

    孙三道:“宋百户定是要问我郑总旗他们的事,小人猜的到。”

    宋楠点头道:“你倒是挺聪明的,我正是要问为何郑总旗对我如此不敬,大家又为何对他甚是害怕?我和郑总旗是第一次见面,自问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你能替我释疑么?”

    孙三摆手道:“小人如何得知?您还是问别人吧。”

    宋楠想了想道:“也罢,我也不勉强,孙大哥在锦衣卫里呆了几年了?”

    孙三伸出三个手指头道:“三年了。”

    宋楠道:“嗯,时间可不短,三年时间难道对卫里的事情都不知道?我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罢了。”

    孙三尴尬不答,宋楠伸手拿过桌上的一本名册道:“我在这本咱们百户所的名册上为何没见到你和秦四的名字呢?”

    孙三忙道:“回宋百户,那是因为我和秦四并非属于锦衣卫编制之内人员,咱们百户所的正式编制只有一名百户两名总旗十名小旗外加一百名旗校,蒙千户大人照顾,所里的来往文书都要人来整理,众兄弟也都忙的很没空弄这些玩意儿,所以便允许另聘了我和秦四两人干这些杂活。”

    宋楠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没见到你们两人的名字;你和秦四可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孙三愕然道:“当值时间还早,我和秦四要到酉时才能走呢。”

    宋楠摆手道:“不用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孙三疑惑的道:“宋百户是要放我和秦四的假?”

    宋楠道:“对,放大假,而且是永远的放假,只要我宋楠还在这里一天,你们两便别想在这里做事了,立刻给我走人。”

    孙三吓了一跳,急道:“宋百户,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和秦四可没得罪您老人家,咱们今日可也是头一回见面;您说我们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打骂都成,可别辞退了我们啊,家里上下五六口可都指望着小人每个月的二两银子糊口呢。”

    宋楠冷笑道:“你还不明白你错在哪儿么?也罢,我便明白的告诉你,你不敬上官,隐瞒抵赖,说话不尽不实,就凭这些便可辞退你们;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书吏,我去大街上一张榜,多少落第秀才找不到?做事也许比你们更勤力,犯得着跟你们两呕气。”

    孙三噗通跪倒道:“大人,发发慈悲,小人办事尽心尽力,别说是您,便是普通校尉也不敢得罪,您说我们不敬上官不尽不实,小人如何当得起。”

    外边侧耳偷听的秦四这时候也顾不得规矩,没经宋楠召唤急忙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跪倒磕头,求宋楠开恩,千万别辞退了自己,痛苦流涕的叙述一家老小张着嘴要吃饭,自己丢了差事家中人就要饿死云云。

    李大牛虽然不懂宋楠为什么忽然要辞退这两人,但他知道楠哥儿必有计较,于是在一边帮腔吆喝,更是让孙三秦四二人焦急惶恐。

    宋楠仰着脖子翘着腿待两人哭诉了半天方一拍桌子道:“别哭了,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孙三秦四赶紧停住哭,眼巴巴的看着宋楠;宋楠揉揉额头道:“既然你们都指着这份差事活人,我若辞退你们好像不近情理。”

    孙三秦四两人磕头如捣蒜,又开始哀求。

    “那便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我再问一遍,为何那郑总旗这般对我?为什么你们都好像惧怕他一般,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说出来我便留你们继续在此,说谎话或者不说的话你们立刻走人。”

    孙三和秦四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孙三一咬牙道:“也罢,便告诉宋百户,但请宋百户一定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两个可要遭罪了;您瞧秦四兄弟的肚子,您中午出门的时候,郑总旗便来教训我和秦四,秦四多回了一句嘴,便被他在肚子上踹了一脚。”

    孙三边说边撩起秦四的衣衫,只见秦四的肋骨下一道大大的乌青痕迹,看上去怵目惊心。

    宋楠皱眉道:“他为何要如此对你们。”

    孙三道:“郑总旗要我二人不要搭理你,我二人岂敢遵命,秦四兄弟便只说了一句,就被他给踢了一脚。”

    宋楠道:“简直岂有此理,他为何对我如此偏见。”

    孙三支支吾吾的道:“小人也是猜测,他怎么想的我们如何得知;不过前任百户调到南镇抚司之后,本来传出消息说郑总旗要升任百户,郑总旗自己也信心满满,据说任命状都快下来了,都在五味斋摆了酒席请了大伙儿,您却从天而降来到这里就任;小人等猜想,郑总旗也许是因为此事恼火,所以才……”

    宋楠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横空降临正南坊是挡了别人的官路,特别是在锦衣卫这种地方,升到百户的职位差不多要熬半辈子,看看今天迎接自己的那些家伙们就知道了,个个胡子皱纹一大把,自己一个毫无资历的少年一来就当了百户,还挡了人家的官路,难怪郑总旗会对自己视为仇人了。

    宋楠吁了口气道:“这倒难怪了,不过这郑总旗也太没脑子了,这件事又不是我的错,将火气撒到我的头上,我找谁说理去。”

    孙三连声道:“可不是嘛,可是郑总旗脾气火爆,谁敢跟他说这样的话。”

    宋楠道:“因为脾气火爆,大伙儿才惧怕他?锦衣卫里没规矩么?任他一个人如何能压制住大伙儿?”

    孙三想了想道:“宋百户莫要见怪,我不是替郑总旗说好话,其实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对手下兄弟也还照顾的很,咱们百户所发的饷银倒是有一大半是他想办法弄来的。”

    宋楠皱眉道:“此话怎讲?”

    孙三道:“您刚来,可能还不知道,咱们百户所的饷银比正南坊其他百户所的兄弟们都低,而且经常拖欠,一般旗校们每月也只有三两银子,上面的饷银吃紧,往往只能发下来一半儿,剩下的便要靠兄弟们自己在坊间想办法补齐了;大伙儿哪有什么办法,要不是郑总旗办法多,每年都能弄不少银子补给大家,大家伙儿早就一个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宋楠眼珠子瞪得老大,这他妈太搞笑了吧,堂堂锦衣卫缇骑,一身耀眼的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出门办差都是神气活现人人侧目,却没想到居然穷酸到连每月三两的饷银都拿不齐;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

    “第一,坊间的银子从何而来?第二,为何我百户所的饷银要低于其他百户所的兄弟?第三,你说的这些事我表示怀疑。”宋楠冷冷道。

    “哎吆喂,您可别不信,小人句句是实话,这些事小人岂敢随便乱说。”孙三急道。

    秦四也道:“是啊,句句是实话,咱们所里的饷银低是因为咱们干的事儿和别的百户所不同,他们都是去坐记听记打事件坐桩缉捕,干的都是锦衣卫的正事儿,咱们这里干的是五城兵马司的活儿,整天在街面上维持秩序管管街头斗殴乱丢垃圾乱倒脏水什么的,在院里都抬不起头来,上边给的饷银低了,谁有脸去争?”

    宋楠心道:这是把锦衣卫当城管使唤,确实够丢人的。

    “郑总旗便想办法在街面上炸点油水出来补贴给大伙儿,虽然他脾气暴躁了点,也经常乱打人,可是大伙儿心里也是挺感激的,在外边谁要是敢侮辱咱们第七百户所,郑总旗肯定大嘴巴子扇上去,大伙儿也佩服他这个血性。”孙三接着道。

    宋楠点点头,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个郑总旗了,这家伙貌似粗鲁,但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至于在街面上榨油水等手段,宋楠虽不能苟同,但站在锦衣卫普通校尉的立场上,有这么个总旗罩着,当然是开心的不得了,难怪跟着郑总旗对自己有所抵触了。

第六十七章 心事

    第六十七章

    宋楠回到南里东巷的四合院新家的时候,宋家人除了忠叔之外居然一个不在家,一问这才知道叶芳姑和陆青璃等人陪着宋母出去逛街了。

    小地方的人来到京城繁华之地,自然是要出去游玩一番,宋母肯定是要找一找哪里有寺庙可以烧香,而其他人则是要看看繁华的街景了。

    宋楠换了衣服,拿了个小凳子放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歇息,李大牛沏来一壶茶放在他面前,看宋楠眉头紧皱的想事情,没敢打搅,轻手轻脚的回屋去跟忠叔说话;摆弄着新到手的锦衣卫的服饰和绣春刀,心里别提多美。

    对他来说,能穿上这一身衣服简直是做梦都要乐出声来,至于楠哥儿今天在衙门里受的那些气,李大牛自认没有能帮到宋楠的地方,要动脑子想的事还是不要去参和,楠哥儿想出办法来要打还是要骂,要文还是要武,总之自己第一个上便是。

    宋楠悠悠忽忽的喝着茶水,鼻端传来院子里花草的清香,今日的烦闷心情渐渐消散,这新家虽然面积不太大,但却是个独门独院,院落宽敞舒朗,四方房舍面朝院落开门,各自独立却有游廊相连,家居甚宜,住在这样的宅子里神情气爽心情也会好很多。

    然而今天的事宋楠也不敢掉以轻心,自己新来京城当了锦衣卫百户,其实也没想着以后如何,总之一步步的爬高,爬到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欺负的地步便成;可没想到到了京城,心中的蓝图展开没落下半笔就被人泼了一头的凉水,锦衣卫里可不像蔚州卫中那么好混,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须得改变现状才成。

    自己是第七百户所的百户,按照孙三和秦四的说法,这第七百户所的职责类同于城管和派出所的集合体,坊间治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去管,地位在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衙门里也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差事,甚至连下边人的饷银都发不齐,如果不是孙三等人信誓旦旦,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

    郑总旗目前俨然是老大,下边的校尉都听他的,自己这个百户只是个空架子,不管郑总旗如何的仗义,宋楠也不能容忍这一点,自己可从来就不是当傀儡的料。

    问题是,郑总旗跟下边人的关系非同小可,如果简单的以官职压制,也许会奏效,但一定会失了人心,没有大家的拥护,自己这个百户也还是个空架子;细细想来,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第七百户所的地位上,如果自己能做到将校尉们的饷银足额到位,又能同别人平起平坐,这帮人自然会对自己另有一番评价。

    可是这件事可不易办,而且急不得,地位的提高需要自己做出一番震动千户所衙门的事情来,一时半会儿哪来的机会?

    宋楠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一步步的来,先搞好上下关系,稳固自己的地位,然后再去想其他;而搞好上下关系最快捷便利的办法只有一个,总结起来一句话: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再简单点两个字:利诱!

    夕阳落山之际,宋母一行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一时间满院子欢声笑语,几个女人逛街恨不得将整座北京城搬回家里来,箱笼包裹摆在院子里的空地上,一件件的清理归房,除了吃穿用的东西,宋母居然还小心翼翼的请了一尊观音像回来供在北屋的香案上。

    众人忙乱了一番,才想起来问宋楠今日去衙门如何,宋楠只道一切正常,只是新来乍到需要适应一番;宋母语重心长的叮嘱宋楠要与人处好关系,莫要乱发脾气云云,宋楠连声答应。

    晚饭后,宋楠坐在书房里想看一会书,外边脚步沙沙,竹帘掀开,却是陆青璃和叶芳姑两人来了,陆青璃手里捧着一捧布料像只蝴蝶一般的飞扑了进来,一站定便拿着件淡雅的碎花布料比在身上问道:“宋大哥,这布料好不好看?”

    宋楠放下书本左右看了看道:“挺好的,这料子适合做旗袍。”

    “旗袍?怎么做?”好奇心重的陆青璃立马睁大了眼睛。

    宋楠突然想起旗袍在这年头可没有,于是挤挤眼小声道:“改天我单独教你做。”

    陆青璃脸上一红道:“宋大哥什么都懂,连衣服都会做么?”

    宋楠拍着胸口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人称江湖,上至朝廷大事,下到鸡毛蒜皮,全部拿得起放得下。”

    陆青璃捂着嘴咯咯直笑,胸前两堆隆起之物隔着薄衫直朝宋楠点头,宋楠赶紧扭头咽了口吐沫不敢再看。

    叶芳姑从后面进来,拎着一方食盒,对陆青璃道:“青璃,别调皮,叫你别来你偏要来,我和宋公子有话要说呢。”

    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从里边取出几包点心来摆在小碟子里。

    陆青璃道:“表姐,我知道啦,不会坏了你的好事的,谁不知道你有悄悄话要和宋大哥说?好啦,宋大哥让给你了,要不要妹子给你把风啊。”

    叶芳姑气极伸手要打,陆青璃一溜烟的掀了竹帘跑出去,口中叫道:“宋大哥,别忘了教我做旗袍啊。”

    宋楠笑道:“不敢忘,谁敢得罪你啊。”

    陆青璃一路笑着出屋回房去了。

    宋楠拉过一张椅子拍了拍道:“坐吧,今儿玩的可还开心么?”

    叶芳姑点头道:“好久没出门逛街了,倒有些不喜欢,总感觉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宋楠拉过她的手道:“那是你生的太美了,遇到美女总是要多看几眼的。”

    叶芳姑啐道:“才不是呢,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么?”

    宋楠呵呵笑道:“说的我好像是个登徒子似的,其实那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你是心里太过担心之故;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京城离蔚州千里,你在蔚州犯了事不小,到了京城压根就没人记得这些事,死两个人算什么,京城中可都是军国大事呢。”

    叶芳姑白了宋楠一眼道:“话说的真难听,什么叫做贼心虚,我是贼么?”

    宋楠一笑,本想说:你是偷心的贼,但想叶芳姑不喜别人过于放浪形骸,索性忍住不说。

    叶芳姑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说的对,是心里作祟;对了,你今日去上任可还顺利?”

    宋楠笑道:“也没什么顺利不顺利的,无非是熟悉熟悉环境,熟悉熟悉人罢了。”

    叶芳姑看着宋楠道:“你有心事,我能看的出来。”

    宋楠笑道:“别瞎猜了,有什么心事。”

    叶芳姑道:“告诉我吧,要不我去问问大牛去,他一准会说出来。”

    宋楠伸手揽住她的腰扳过她的头来在她的粉唇上亲了一口道:“你怎地这么敏感。”

    叶芳姑嗔道:“那是因为我关心你,你的言行举止的变化我都能看的出来,别人想让我注意我还不愿呢。”

    宋楠抄起她的身子抱在自己大腿上,叶芳姑挣扎着离开,被宋楠紧紧按住,叶芳姑象征性的挣扎几下,怕宋楠着恼也就罢了。

    “确实有些不顺利。”宋楠低声在叶芳姑的耳边道:“锦衣卫里拉帮结伙,相互间也有勾结打压之事,我一个外人突然到来,哪有自己的位置。”

    宋楠将自己今天的遭遇悄声说给叶芳姑听,最后道:“这些事你别跟母亲说,我自己会解决,我已经想好的办法。”

    叶芳姑点头道:“我岂会多嘴多舌,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你犯愁,无非是想帮你想办法罢了。”

    宋楠道:“多谢了,不过这些事还是我自己解决为好,你们能安安稳稳快快活活的,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叶芳姑摇头道:“我可不能成天呆在家里过悠闲日子,再说你若不能安稳快活,这一大家子怎么安稳快活?也许我能暗中帮你做些事情。”

    宋楠想了想道:“也好,你是女中豪杰,也很有主意,你愿意帮我也好,衙门里的事我自己解决,倒是确实有些事情我不太方便出面。”

    叶芳姑道:“什么事?我帮你去办。”

    宋楠道:“你帮我暗中打听那郑总旗的底细,比如家在何处?,家中情形如何?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在坊间是用什么手段榨取钱财的,总之能打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你都可以打听;只是一条,要小心在意,那家伙可不是善茬。”

    叶芳姑笑道:“放心,你当我一身功夫是白学的么?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便是。”

    宋楠在她嘴上吱儿亲了一口道:“好贤内助,先赏个嘴儿。”

    叶芳姑红着脸推开宋楠,从袖中拿出一块小玉坠道:“这是我在隆安寺帮你求的一块护身符,带上吧,据说很是灵验呢。”

    宋楠晒道:“居然信佛了,佛祖能管用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叶芳姑捂着宋楠的嘴道:“别乱说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天下人每天许下那么多愿望,佛祖那么忙,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宋楠听着笑出了声,叶芳姑嗔怪不已,亲手将玉坠挂在宋楠的脖子上才算了事。

    宋楠心中感动,搂住她的脖颈来了个长长的热吻,叶芳姑温柔相就,两人唇齿交缠了许久,叶芳姑只感到屁股下边坐着的宋楠大腿上有一物越来越硬,赶紧脱离宋楠的怀抱,喘着气道:“我走了,这点心味道很好,我特意带了回来给你尝尝,你吃几块喝点茶水早些安歇。”

    宋楠苦着脸叹气,叶芳姑不敢多留,生怕心一软会答应宋楠的非分要求,整理了一下乱了的青丝,急匆匆的去了。

第六十八章 利诱

    第六十八章

    次日上午,正南坊锦衣卫千户所的诸位千户、副千户、百户的案头都突然出现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上面的落款是‘新任第七百户所百户宋楠拜上’的字样。

    众人打开信封,里边除了一张银票之外什么也没有,连个便笺也没写,不过意思倒是很明了,新任的宋百户这是在送见面礼了。

    彭万里的银票是五张一百两的,两名副千户各一百两,六名百户各五十两,一共花去了一千多两银子。

    宋楠虽然肉痛,但这点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当初在蔚州讹了王旦的银子还剩下两千多两,离开蔚州的时候,江彬硬是塞了一千两银子的赠与,各交好的百户总旗也都五两十两的送红包,几下里一凑起来,倒也有个三千六七百两的闲钱;离开蔚州的时候,北大街的宅院和城外的三十亩地都做了处理,得了三百多两银子,那些钱都让宋母收着做家用,宋楠的钱倒是一分没动。

    只是钱来如抽丝,钱去如山崩,只这一项送礼的费用便花掉一千多两,宋楠迫切的感觉到要赶紧想办法搞些进项,靠着自己的每月五两的饷银,全家上下不久就要喝西北风了。

    花钱之处还不仅仅是这里,在送了衙门里千户和百户的银弹之后,宋楠又拿了五百两银票在去衙门的途中在汇通票号兑成了银子,让李大牛用个大箱子装着抗在肩膀上进了第七百户所的大院。

    院子里闹哄哄的,校尉们有的在空地上耍拳脚,有的抓着油乎乎的大饼就着热茶西里呼噜的吃早饭,有的三五成群低声说笑,本来一片热闹的景象,待看见宋楠和李大牛进门顿时全部闭嘴,忽然鸦雀无声了。

    宋楠点头微笑道:“兄弟们早啊。”

    众校尉看看台阶上站着的郑总旗和韩总旗,没人吱声;郑总旗呸的一声吐出口中咬着的牙签瞪眼道:“没规矩的兔崽子们,不知道给宋百户打招呼么?”

    众校尉忙拱手道:“宋百户早!”

    宋楠不动声色的往大堂里走,刚进了屋子,便听郑总旗道:“都麻利点,今日还是老规矩,我和老韩各带一队,老韩往东去正东坊巡视,我往西巡本坊和正西坊,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

    众校尉轰然一声应诺,纷纷回公房整理兵刃和用具;宋楠皱了皱眉头,转身回头来到台阶上,将郑总旗和韩总旗个领着四五十人闹哄哄的往外走,于是咳嗽一声高声道:“两位总旗留步!”

    众人一愣,停步诧异的看过来,郑总旗斜着眼睛道:“宋百户有何吩咐?”

    宋楠肃容道:“两位总旗不觉得有什么不当之处么?”

    郑总旗道:“不当之处?我有么?老韩,诸位兄弟,我一大早来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么?”

    众校尉哄笑起来,宋楠喝道:“笑什么?上官问话,你们嘻嘻哈哈的不尊重,是想吃板子么?”

    众人没想到宋楠会骤然发火,都有些不知所措,郑总旗缓步来到阶下盯着宋楠的眼睛道:“宋百户,兄弟们辛辛苦苦的出门办差,这一天又是累的跟狗一样,你不勉励几句便罢了,干什么冲大家发火?”

    宋楠冷声道:“我可不是发火,我是在说规矩。”

    “规矩?你刚来第二天就跟我们说锦衣卫里的规矩?”郑总旗一脸的揶揄之色。

    宋楠道:“别的规矩也许我不懂,但有的规矩却是明摆着的,我是第七百户所百户,你们出门办差,难道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不需要跟我禀报一声么?我一进来,你便自作主张分派今日任务,可跟我禀报了?”

    郑总旗一时语塞,半晌道:“原来宋百户是嫌咱们没给你面子,那好,禀报宋百户,今日本人和韩总旗各带一队兄弟巡坊,韩总旗往东我往西,这回您清楚了么?”

    宋楠哼了一声道:“知道了。”

    郑总旗冷笑道:“那咱们兄弟可要走了。”说罢啐了口浓痰一摆手扭头便走。

    宋楠喝道:“站住!”

    郑总旗扭头道:“宋百户又有何贵干?”

    宋楠道:“我同意你的分派了么?今日所有旗校分为五队,每队二十人,郑总旗带一队往正西坊,韩总旗带一队往正东坊,刘小旗张小旗率一队往天坛左近巡视,黄小旗蔡小旗带一队去山川坛左近巡视,最后一队由本人带队巡视正南坊,都明白了没有?”

    众校尉面面相觑,没人出声,都等着看郑总旗的脸色;郑总旗脸色变的极为阴郁,欲要说话,却被韩总旗悄悄的拉了拉衣角,示意不要跟宋楠顶撞。

    宋楠看也不看郑总旗一眼,眼光扫视众校尉高声道:“锦衣卫其他的规矩我宋楠也许不懂,但有一条规矩却是天下衙门通用,那便是遵命守纪!锦衣卫虽不是卫所官兵,但也类同于军队,这里上官之命便是军令,有觉得不服气的,现在便可站出来说话,我佩服的是当面说话的英雄好汉,可不是背后嘀咕的懦夫;不过说话之前你们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理由够不够充分,否则可别怪我拿红黑榆木棍伺候你们。”

    众人吓了一跳,这年纪轻轻的宋百户居然知道锦衣卫里行刑的上红下黑的榆木棍,那可是正南坊独创的专门用来打屁股的硬木棍,这些棍子早已被锁在库房里很久没拿出来用了,宋楠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郑总旗‘呸’了一声,恨恨道:“好,倒要瞧你如何带好手下的兄弟们,兄弟们日后的饷银和外水就看你宋百户的了。”

    宋楠呵呵笑道:“郑总旗无需费心,你好生的办好你自己的差事便罢,我知道你所指的是什么,无非是兄弟们的饷银不到位,受他人歧视罢了,我只想告诉诸位,尊严面子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要想咱们第七百户所在他人面前有面子,靠的只能是兄弟们自己。”

    郑总旗冷笑道:“漂亮话儿谁不会说?”

    宋楠道:“我不仅会说,我还会做;我听说你们为了补足饷银的差额,弄些外水花销,在街面上做了不少的勾当,我不想追究你们之前是如何在街面上榨油水的,但从今日起,再不准你们在街面上乱来,坏了我第七百户所的名声;所谓的尊严便是从这里开始建立,莫让百姓们见了咱们第七百户所的人跟见了鬼似的。”

    众校尉大哗,宋楠此举等于彻底断送了他们补足饷银差额的来路,这么一来,每月的饷银只能领到一半,这日子可怎么过?有人低声的嘀咕,紧接着便发展到鸹噪起哄,甚至有人叫道:“老子不干了。”

    宋楠指着一名高声咒骂的校尉道:“你……出来。”

    那校尉昂首走出人群,伸手将帽子和衣服兵刃往地上丢,叫道:“怎地?断了兄弟们的生路还有理了,有你这么当上官的么?不干了。”

    宋楠对李大牛使个眼色,李大牛跨步上前一把揪住那校尉的衣领就往旁边拖,郑总旗喝道:“做什么?宋百户,你是要拿自己兄弟开刀么?”

    宋楠喝道:“都给我安静,我话还没说完,这厮便跳出来叫骂,目无官长,我岂能饶他;先掌嘴二十,再给诸位看一桩东西。”

    李大牛劈里啪啦的对着那扬言不干的校尉一顿耳光,众人目中喷火,似有跃跃欲试抗辩之象。

    宋楠负手而立,待二十耳光抽完之后,伸手轻轻一摆,孙三和秦四立即黑油黑油的将屋内的大木箱子抬了出来放在台阶上,宋楠抽出腰间绣春刀往箱子四角猛砍几刀伸脚一踹,就听哗啦啦一阵响动,一箱子物事顺着台阶滚落一地。

    众人往地上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箱子里淌出来全是白花花的银锭,满台阶的银锭发着暗白的光晕,看着着实眼晕。

    宋楠带着笑意道:“本人并非要断了诸位兄弟的财路,而是要兄弟们财路来的正,莫让百姓戳脊梁骨,每月诸位都可从我这里领取差额饷银,表现好的,我还会追加大红包,绝不叫诸位兄弟没钱养家;孙三、秦四,照着名单将本月差额款项补足,另每队加二两银子的茶水费,大热天的,兄弟们在太阳下暴晒都辛苦的很。”

    孙三秦四答应一声,一人拿着名单念名字,一人将银两分发到一干校尉手中。

    郑总旗和韩总旗没料到宋楠会来这么一手,他们之所以能赢得众校尉的拥护说一不二,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解决了饷银缺额的问题,宋楠这么一搞,也同样击中了校尉们的命门,可是郑总旗又无法阻止,若是逼着兄弟们不拿银子,自己反倒成了断兄弟们财路之人了,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众校尉虽然不愿得罪郑总旗,但银子的诱惑力显然更大,既然宋百户已经宣布不准在坊间榨油,这些银子岂能不要?虽然扭扭捏捏,但还是一个个接过银子陇入袖中。

    每人补发了一两三钱银子,一百多号人也不过一百多两,再加上五个小队每队发了二两银子的消暑茶水钱,五百两散碎银子还剩下一大半。

    宋楠还没罢休,高声叫道:“黄辉何在?”

    一名瘦高的小旗官上前拱手道:“宋百户,卑职便是黄辉。”

    宋楠温声道:“听说你家中负担不小,五个儿女外加一双年老双亲,昨日我听孙三说令尊常年患病卧床,手头有些周转不开,来领十两银子回家替令尊瞧病去。”

    黄辉忙道:“这怎么可以,怎能要宋百户的钱?”

    宋楠道:“一人有难八方帮,这算的了什么,再说我也是为了咱们百户所着想,后院不安,焉能安心于公务?来,拿上。”

    宋楠抄起几块银锭拍在黄辉手中,黄辉心情激动,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宋楠又连点了七八名校尉的名字,都是家中贫困的主儿,每人赠送三五两急用的银子不等,弄得这些校尉眼圈发红,场面也煽情的很。

    在冷血的锦衣卫衙门中何曾出现过这般温情的场面,大伙儿在外边对老百姓横鼻子瞪眼,回到衙门里自己人之间也横眉怒目,谁会管你家里的事情,更别谈你家中有急难帮你解困了。

    “做的好戏。”郑总旗狠狠的啐了几口吐沫。

    宋楠扭头笑道:“郑总旗有意见么?要不这些银子你来出如何?”

    郑总旗怒哼一声一挥手便带着自己的小队往外走,宋楠高声道:“不要忘了,可千万别在街上榨油水了,我今儿可把话挑明了,要是谁敢再那么干,休怪我不客气。”

第六十九章 巡坊

    第六十九章

    众小队陆续出衙门去个坊间巡查,宋楠也收拾了一番,带着两名小旗和二十名校尉出衙门往街市上走。

    出了胡同口,转了几个弯便上了条青石大街,但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号社琳琅,街市上的百姓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宋楠暗自咂舌,正南坊还只是外城八坊之一都已经这般繁华,若是内城坊市,那还不繁华到让人瞠目的地步。

    一行人沿着街道缓缓而行,路上的百姓见到这群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都垂首侧身不敢挡他们的路,宋楠一路走一路观察周围的环境,虽说街道繁华人群密集,但这街道可并不整洁美观,每过一段路边可见成堆的垃圾,两旁的排水沟里也是臭不可闻,堆满的各种黑乎乎的玩意儿。

    宋楠心道:难怪要锦衣卫协助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管理街市,这还是参与管理之后的结果,如若没有锦衣卫的人手,岂不是更加的脏乱难闻。

    随行的小旗黄辉刚刚得了宋楠的十两银子,对宋楠的印象正好,见宋楠皱眉看着街市上的垃圾污水,忙道:“宋百户,咱们人手实在是太少,管不了这许多事,百姓们当着面自然是答应不乱倒污水垃圾,但咱们屁股一扭他们照样乱扔乱倒,我们总共只有百余人手,管街面上的打架斗殴都管不过来,自然对这些也就无能为力了。”

    宋楠问道:“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咱们所辖范围安排了多少人手?”

    黄辉道:“大概五六十人,他们也无能为力,内城对他们来说更重要,咱们都有商量,巡城御史到来之前咱们便统一行动大规模清理一番,总之别让巡城御史面子上过不去便成。”

    宋楠无语,古今在对待此事上倒是大同小异,检查的来了就搞下突击,其他时候便放任不管;不过听黄辉所言,倒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手不够,百姓觉悟不高,这事还真是难办。

    “辖区之内打架斗殴之事多的很?百姓们当不会无事生非吧。”宋楠问道。

    黄辉道:“百姓们自然不会闹事,主要是街面上的一帮混混们,咱们正南坊所辖的几大坊区都有地痞闲汉拉帮结伙,不光是滋扰百姓,他们自己之间也经常闹腾,就前几日正东坊的一伙跟正南坊的一伙在永定门大街上当街殴斗,伤了十几个人,场面混乱不堪。”

    宋楠皱眉道:“这么嚣张?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街面上的地痞就没人整治么?”

    黄辉赔笑道:“宋百户,咱们这点人能抵什么用?咱们一到,人家就无影无踪了,平日里这伙人积威甚重,百姓们也不敢跟咱们通报消息,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楠道:“那你们平日在街面上都做些什么?又管不了街道上的脏乱,又管不了闲汉地痞斗殴,岂不是毫无用处?”

    黄辉笑道:“宋百户的心情属下理解,还不是因为人手太少,管不过来么?咱们只能见一桩处理一桩。再说,咱们在街市上巡查对那些人来说便是一种威慑,他们就算是胡闹,也有个限度,他们也知道,超过这个限度,逼得咱们发了狠,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宋楠吁了口气道:“看来咱们的作用也仅限于此了。”

    黄辉安慰道:“宋百户,这些事上面都知道,您放心,只要事情不闹到不可收拾,绝对没人责怪于你,咱们只需要保证这正南坊千户所辖区内别出大乱子便成。属下见宋百户人不错,也发自内心的忠告一句,这些街面上的痞子们可都是有后台的,别说咱们管不了,就是能管,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宋楠奇道:“这倒怪了,居然还有给这些痞子当后台的,是些什么人?官还是商?”

    黄辉摇头道:“日后百户大人自然知道,属下不便说出来,不是属下不愿意说,而是这些事都是私底下的谣言,也没个证据,乱传消息可不太好。”

    既然黄辉不愿意说,宋楠也不想强人所难,日后少不得要在街面上晃荡,这些事迟早会知道,也不急这一时。

    众人顺着蛛网般的大街和巷弄围着正南坊的街区走了一大圈,前方忽然一片开阔地,远远看去,一座高台在远处矗立,眼前的民居商铺渐少,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显得颇为凉爽。

    宋楠欲再往前行,黄辉忙道:“宋百户,咱们往东吧,前面咱们可以不去。”

    宋楠奇道:“这里不是咱们正南坊的辖区么?”

    黄辉道:“自然是,前面的高台和几处宫殿便是山川坛,也是属于咱们正南坊所辖的。”

    宋楠指着宽阔通往林荫远处的大道道:“沿着大道走便是,又不去山川坛,那里不是有咱们的另外一队弟兄去了么。”

    黄辉摆手道:“这边也不能去,前面是英国公的外城府邸,这道路便是通往国公府的,国公府有自己的卫士巡查,咱们何必去多此一举。”

    宋楠忽然想起在来京城的路上方大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方大同确实提到过正南坊辖区有国公府,还提醒自己不要去得罪英国公府的人。

    宋楠从善如流,转而往东,不就后便上了永定门大街,看着青砖铺就可十马并行的宽阔的街道,宋楠暗赞京城的恢弘气度,笔直的大街延伸往北直通往正阳门,宋楠知道,这道路的尽头便是直通大内皇城,那里是当今皇上弘治居住的地方。

    ……

    中午时分,众人随便寻了家酒楼吃中饭,一大群锦衣卫驾临将饭馆中的食客吓得跑个精光,饭馆掌柜自打锦衣卫们一露头便自认晦气,今日一天的生意算是白做了。

    众人点了两大桌的菜,鉴于宋楠在场,不好意思喝酒,于是一个个猛扒拉了几碗饭,菜肴也吃了个精光,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无语的咒骂。

    吃完之后,有人大喊一声:“记账。”众人便抹嘴剔牙抬脚便走;宋楠皱眉问道:“吃了饭不给钱就走?”

    黄辉一愣,赔笑道:“这不是说了记账么?”

    宋楠铁青着脸走到柜台边上拱手道:“掌柜的,咱们锦衣卫的记账册子在哪里?”

    掌柜的吓的发呆,连声道:“没事没事,官爷来小铺吃喝是给小店面子……”

    宋楠摊手道:“账本拿来我瞧瞧。”

    掌柜的磨蹭了半晌才道:“没记账,没账薄。”

    宋楠道:“你莫怕,我是他们的头儿,我只想知道,平日里他们巡街吃饭是不是都是一句记账了事,事后有没有人来结过账。”

    掌柜的赔笑道:“官爷,说了不用记账,军爷们赏脸来吃饭,咱岂能这般小气。”

    宋楠沉下脸来道:“你是不肯说实话了,要是这样的话,打明儿起我便天天将手下的百十号人带来你这里吃饭,反正你也不在乎。”

    掌柜的欲哭无泪,连连作揖道:“那我这小店还不关门大吉。”

    宋楠道:“所以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经常这么干,欠你有多少银子了。”

    掌柜的被逼不过,只得咬咬牙道:“也不是天天来,偶尔来一次,一年大概来个二十来趟,银子欠的也不多,统共十几两银子。”

    宋楠叹道:“你这小本生意,十几两银子还少么?哎,真是教人无语。”

    宋楠招手叫李大牛过来,在他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道:“掌柜的,这是他们欠的饭钱,我替他们结了,今后但凡有锦衣卫进店吃饭不给钱的,你定要去衙门告诉我;我知道你怕得罪他们,但我告诉你,我是他们的头儿,我更加惹不起,你若隐瞒不说,我便让你这小店关门大吉;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正南坊锦衣卫衙门的宋楠宋百户,可记住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作揖道:“小人记住了,一定照办。”

    宋楠朝那帮呆若木鸡的家伙们招手道:“还不过来道歉?你们才是扰民的人,说出去真教人丢脸,今儿这事我也不追究,但凡以后再有发生这种情形,谁干的谁给我滚蛋。”

    黄辉等人赶紧上前拱手作揖致歉,那老掌柜哪里受过这等待遇,激动的语无伦次,直到宋楠等人离开之后,看着柜台上的二十两银子,这才相信不是在做梦。

    “宋楠?……锦衣卫里也出了讲理的人了?老汉可不上你的当,绝不去触霉头,这帮人难保不回头来找麻烦,这二十两银子一厘也不能动,若他们回头找麻烦,尽数送还便是。”

第七十章 劲爆

    晚上回到家中,宋楠发现叶芳姑有些心事重重,晚饭后,宋楠拉了叶芳姑去房中询问原因,没想到从叶芳姑的口中得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昨晚宋楠同意叶芳姑去帮自己暗地里查探郑总旗的家中情形以及他是如何在坊间揩油弄到钱财的,叶芳姑第一次帮宋楠办事,自然尽心尽力;宋楠前脚出门去衙门,后脚她便换了身男装赶到衙门口等候,当郑总旗等人出衙门口往街上走的时候,叶芳姑根据宋楠的描述一眼就认出了郑总旗,于是便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后。

    宋楠在衙门中的安排是让郑总旗带着二十名校尉巡视正西坊,可郑总旗却随着另一伙人直接往东去了,叶芳姑跟出十几条街,过了永定门大街向路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里是正东坊。

    叶芳姑当然不知道郑总旗违抗了宋楠的命令,她以为这两拨锦衣卫本来就是来正东坊办差,于是便一路的跟随,但见那郑总旗打发了手下锦衣卫散去之后自己却直接跟着一人寻了一件酒楼进去喝酒。

    宋楠听到这里,忙问:“那一个也是锦衣卫打扮么?”

    叶芳姑道:“跟那姓郑的装扮一样,也是个当官的,听那郑总旗叫他老韩老韩的。”

    宋楠道:“是不是面孔白净,眼睛细长,个子还挺高的。”

    叶芳姑道:“正是。”

    宋楠道:“是韩总旗,我手下辖有两名总旗官,郑总旗是一个,韩总旗是另一个。”

    叶芳姑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两人进了酒楼之后便找了个包厢要了酒菜,我本来想先去查访姓郑的家住哪儿,可是没一会儿,也不知是事先约好了还是怎么着,几个邪眉歪眼的家伙也进了酒楼,还朝掌柜的打听锦衣卫的两位官爷在哪个包间。”

    宋楠一惊道:“你没进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叶芳姑微笑道:“我就那么笨么?后来进去的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走路都横着膀子,他们寻锦衣卫自然不是去打架,我当然要去看看有些什么勾当;我也在二楼要了包间,坐在包间里偷听他们说话,没想到听到的话吓了我一跳。”

    宋楠道:“快说,快说。”

    叶芳姑拢了拢头发道:“你今天整治那郑总旗了?”

    宋楠道:“你怎知道?”

    叶芳姑道:“那郑总旗跟韩总旗两人骂的厉害,都是针对你的,后进去的那几个人好像是街面上的混混头子,那个韩总旗和他们好像很熟,称兄道弟的很是亲热,后来那郑总旗想要走,被姓韩的和那几个一顿好骂。”

    宋楠听得一头雾水,实在理不清头绪,就听叶芳姑接着道:“我当时还以为这姓韩的是比你还大的官儿,不然那郑总旗怎么被他呵斥了一顿一句话也不敢回。”

    宋楠更觉得惊讶,这事听起来怎么这么离奇,韩总旗给自己的印象是温和少语,也并不那么跋扈嚣张,相反那郑总旗倒是跳脱凶霸的很,韩总旗居然在背地里训斥郑总旗,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没听错?”宋楠道。

    叶芳姑白了他一眼道:“你若不信我,我就不去帮你打听啦。”

    宋楠忙搂住她亲了口道歉道:“说,你继续说。”

    叶芳姑喝了口水,轻声细语将偷听到的谈话在宋楠耳边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了出来。

    宋楠越听越心惊,听完之后身上都冒了不少冷汗,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许多。

    ……

    时间追溯到五六个时辰之前,正东坊的永发酒楼二楼只有两个包间有客,因为是一大早,酒楼刚刚开张还没有上客,但两名锦衣卫的旗官便上了二楼订了包间,掌柜的暗叫晦气,一大早便有锦衣卫上门,今儿一定生意不顺;可更让他胆战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不一会,正东坊的痞子头仇五便带着两名手下进了酒楼打听两名锦衣卫官爷的包间所在。

    掌柜的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将两人送往二楼包间中,命小二送了茶水点心上去,自己则连滚带爬的下来,暗自发愁。

    紧接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公子哥儿也要了二楼的包间,掌柜的有心提醒那公子哥儿别在二楼喝茶,那公子不听,掌柜的也只好作罢,只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那后来进去的便是女扮男装的叶芳姑。

    叶芳姑仗着耳力不错,为了不引起包间里的众人的注意,便远远的在角落里的包间坐下。

    就听那边包厢里双方正称兄道弟的叫的热乎,姓韩的锦衣卫正在给双方引见。

    “这是咱们正南坊第七百户所的郑总旗,这三位是正东坊的仇五爷和他的两个手下大黑小黑兄弟,你们亲近亲近吧。”

    仇五一抱拳嘿嘿笑道:“大名鼎鼎的郑总旗,兄弟有礼了。”

    郑总旗显然是没料到会跟这三人见面,疑惑的问道:“韩总旗,你说带我来见个朋友,不会就是这三位吧?”

    韩总旗笑道:“正是这三位爷。”

    郑总旗猛然起身道:“恕本人还有公务,这便告辞。”

    仇五三人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曼斯条理的道:“原来郑总旗是看不起咱们爷们,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韩总旗也道:“郑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给哥哥我面子么?他们可都是我的朋友。”

    郑总旗怒道:“他们是正东坊街面上的混混,什么时候跟你是朋友了?老韩,你没弄错吧。”

    韩总旗冷声道:“郑总旗,你说话可注意点分寸,混混?你可知道没有这几位爷,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财去收买人心?你以为就凭你的面子,能在街面上榨出油水来?做梦去吧。”

    郑总旗一愣道:“那些钱不是你说的是商户们孝敬咱们的么?怎地跟这伙人有关?”

    仇五开口骂道:“孝敬你?那些商家会买你的帐?你以为你一身狗皮一穿,一把绣春刀跨着人模狗样的就能让那些奸商孝敬你?告诉你吧,都是老子的妓院赌场出的钱,你他娘的还在做梦。”

    郑总旗吓了一跳,指着韩总旗道:“你原来是骗我的,我他娘的上了你的恶当了,原来你们是勾结在一起的。”

    韩总旗一拍桌子怒道:“老郑,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帮你筹钱收买兄弟们的人心,想帮你当上百户,你不领情便罢了,还他娘的反咬一口;别以为你多有人缘,今儿早上的事儿你看到没有?新来的那个姓宋的可是盯上你了,迟早他要赶你出锦衣卫,你还搞不清形势,你快要完蛋了。”

    郑总旗怒道:“可是咱们也不能跟混混结交啊,这要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和仇五同来的大黑小黑两人同声骂道:“去你娘的大腿,混混怎么了?比你这窝囊废好多了;瞧你那样儿,打肿脸充胖子,前儿一名兄弟去隆庆寺看到你老娘拿着个破碗在等人施粥,你是怎么做人的,老娘就差要饭了,你还有脸说咱们。”

    郑总旗脸上红一块青一块,气的眼中冒火却又无从发作,仇五笑嘻嘻的骂道:“两个兔崽子,这可是咱们锦衣卫的郑总旗,这么没大没小的,人家可不是不孝敬,只不过是迷上了咱们东城的小凤仙儿,每月的几两饷银都被小凤仙儿的大**给夹走了,人家可是重情义的汉子呢。”

    大黑小黑嘿嘿淫笑,连连点头称是。

    郑总旗惊道:“你们怎么知道此事?”

    仇五笑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以为就你这副摸样小凤仙能看上你?还不是老子们替你暗地里做的大媒,成全你们做了对快活鸳鸯,你他娘的还蒙在鼓里,实指望能捧你能混上个百户,将来咱们再挑明了事情以后对咱们有所回报,没想到你这么怂包,今儿早上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被那新来的姓宋的整的跟孙子一样,你还有脸说咱们是混混,还他娘的看不起咱们。”

    韩总旗也冷声道:“你在那小凤仙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可都是从我这里拿的,我的银子也就是仇五爷的银子,今日你若觉得跟咱们结交失了面子,我也不强求,把这一年多从我这里拿去做人情和给小凤仙花的钱都还来便罢,兄弟一场,我也不向你要利息,一共一千八百两,拿来吧。”

    郑总旗脸涨得通红,一千八百两银子他如何还的起,每月五两的饷银不吃不喝都要攒三十年,难道要自己去抢么?

    “今日见你受欺负,本想寻了仇五爷前来替你出出主意,只要赶走了那姓宋的,就凭你在兄弟们心中的印象,在替你在上头打点打点,百户还是你的,我又没和你争;没想到你不识抬举,这可就怪不得我了。”韩总旗恶狠狠的道。

    仇五笑道:“还钱吧,要不要兄弟们替你在几个坊间替你宣扬一番,说你借钱泡粉头,老娘饿的快要讨饭了,那样你可就是天下第一大孝子了,没准皇上还要下令给你在正南坊立个牌坊呢,哈哈哈。”

    大黑小黑哈哈大笑,极尽奚落之能事,郑总旗怒道:“你们敢,你们要敢坏老子名声,老子跟你们拼命。”

    仇五笑道:“那爷们可真吓的发抖了,你可真够厉害的。”

    众人又是一阵狂笑。

    韩总旗摆摆手道:“仇五兄弟也不要太过分,郑总旗可是个硬汉子,不然当初咱们也不会选了他往上推,郑总旗,以前咱们是兄弟,兄弟的钱便是你的钱,随便花随便用,绝不向你开口讨要一两,现如今你不愿跟咱们做兄弟,也不能怪我绝情,你可多担待。”

    郑总旗颓然坐下道:“你们这是要逼死老子了,干脆老子一抹脖子死了干净。”

    韩总旗拍拍他的肩膀道:“郑总旗,你死了干净,你老娘谁来养活?还有那娇滴滴的小凤仙儿可就便宜别人了,不瞒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弄她上手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你若是死了,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郑总旗双手插头闷吼道:“你们这般算计我到底是为什么。”

    韩总旗道:“算计你?我们捧你上百户的位子,这是看的起你,日后也只是希望你能叫手下别挡了大家的财路而已,只没想到这姓宋的小子横插了一杠子,弄得鸡飞蛋打,要怪你该去怪那姓宋的才是,为何却来冲咱们这帮好心的发怒?”

    郑总旗长叹一声道:“现在有什么办法?他是百户,难道跟他对着干犯上不成?那可是咱们没理。你们却又来逼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韩总旗呵呵一笑道:“今日不就是来替你出主意来了么?你却偏偏要闹,还不跟跟仇五爷道个歉,仇五爷可是带来了一条妙计呢。”

    郑总旗猛然抬头,双目通红,问道:“你们有什么妙计?”

第七十一章 逼迫

    第七十一章

    韩总旗道:“我和仇五爷都商量好了,这姓宋的一日不滚蛋,你便迟早要栽在他手里,瞧他那架势好像财大气粗的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兄弟们便都跟着他跑了,到时候你我可就尴尬了;特别是你,跟他顶撞了几次,瞧那小子就是个小心眼记仇的主儿,定会对你不利。”

    郑总旗哑声道:“如何让他滚蛋?他可是在蔚州立了军功才调任京城的,听说南镇抚司的萧镇抚对他很是器重,我是一点办法没有。”

    韩总旗道:“你当然没办法,可是咱们有;萧镇抚对他器重?我看不一定,这小子又没什么背景靠山,不过走了狗屎运混到了点功劳罢了,别忘了,这里是京城正南坊,可不是什么蔚州城,他在蔚州能立功,在这里恐怕就要犯错了。”

    郑总旗茫然道:“怎么让他犯错?”

    韩总旗低声问道:“你说咱们第七百户所的职责是什么?”

    郑总旗道:“自然是负责整个辖区坊市的治安,协助五城兵马司管理坊间各种琐事,确保街市安宁。”

    韩总旗笑道:“这就是了,如今咱们干的还不赖吧,这可都是仇五爷和街面上的各位爷给咱们面子,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能相安无事,出了点小事也能迅速平息,所以上面也从来没找过咱们第七百户所的麻烦;但这姓宋的初来乍到主事,我们就没必要替他摆平街面上的麻烦事了,仇五爷说了,打今儿起,要在几大坊间搞点大事出来,你我甩手不管,让那姓宋的去管,他要是管不了,事情闹腾出来,千户那里岂能与他干休?他既无能,又如何在这里呆下去?还不是哪儿来哪儿去,滚的比兔子还快?”

    郑总旗踌躇道:“这……不太好吧,仇五……爷,你们打算在坊间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仇五哈哈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杀几个人,放几把火罢了。”

    郑总旗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那岂不是害了无辜百姓么?”

    仇五冷笑道:“想不到郑总旗还是个菩萨心肠,自己都快完蛋了,还他娘的管别人死活,也罢,还银子来,另外准备好卷铺盖走人吧,老子这便派人将你的丑事张榜贴出去,小凤仙那里你也别妄想在去快活了,一文不名瞧她还让不让你进门。”

    郑总旗脸色青白,憋得差点吐血,本是性情暴躁之人,今日落入他人局中竟然被制的毫无反击之力。

    “仇爷,我看这样吧,咱们也别逼郑总旗太紧了,给他两天时间考虑考虑,两天后郑总旗要是还不给答复的话,您贴榜我要银子,咱们眉都不要皱一下,直接行动;大不了多花点银子打点,我虽没郑总旗的名声好,但姓宋的滚蛋之后,我未必当不上百户。”韩总旗察言观色打了圆场。

    仇五一脚踹翻凳子道:“好,给韩总旗的面子,两天后咱们见,郑总旗,这两天好生的想想,只有两天时间,可别逼爷们不讲情面,咱们走。”

    仇五怒啐一口浓痰,带着大黑小黑两人大摇大摆的去了。

    郑总旗呆坐在那里无语,韩总旗也不跟他啰嗦,拍着他的肩膀道:“郑总旗,兄弟走了,你好生的想想吧,茶水钱已经付了,你爱呆到什么时候都成,只是别忘了正事;最后当兄弟的再发自衷心的劝你一句:但凡能成事之人,那个不是心狠手黑,你是想身败名裂日后在京城没脸见人,还是不久之后高就百户之职,日后千户、镇抚、指挥使一路升官发财?这个选择应该不难。”

    韩总旗咚咚下楼,留下郑总旗枯坐包间内如泥塑木雕一般,另一包厢中偷听的叶芳姑不敢多呆,赶紧结账走人。

    ……

    宋楠的书房内,烛火跳跃不停,屋里一片寂静,讲述完今日所见的叶芳姑一双美目盯着宋楠英俊的面孔一眨不眨,她知道宋楠在思索对策,所以不敢打搅他。

    宋楠翻滚的思潮渐渐平息,心中也不再如初闻此事时那么的惊慌,人的恐惧感源于未知,当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思索对应的方法,宋楠心里其实早就做好了郑总旗会暗地里捣鬼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其实那个暗中捣鬼的人会是看上去本本分分的韩总旗,而且这个韩总旗还和街面上的混混们称兄道弟。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宋楠也下了决心,本想和平解决内部之事,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若无雷霆手段,恐难以安内。

    “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要真在街上杀人防火,你恐难辞其咎,或许真的会被拿掉职位呢。”叶芳姑见宋楠眉头渐渐舒展,面色也柔和了许多,赶紧轻声询问。

    宋楠微笑道:“狐狸尾巴既然露了出来,我这个猎人难道还会让它溜了不成?这一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探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丢了官都还蒙在鼓里,芳姑姐姐真是我的贤内助呢。”

    叶芳姑羞怯的道:“只是误打误撞罢了,真要对付他们,你可要想周全了,也要多加小心。”

    宋楠笑道:“别担心,玩诡计我还真不怵他们,还记得蔚州的王旦么?那老小子连我面都没见着就被我整的滚蛋了,何况是这几个宵小之辈,芳姑姐姐,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用操心了。”

    叶芳姑摇头道:“不成,我想好了,京城比蔚州还凶险,这些地痞流氓的行事手段也不按常理,你的武功又不成,别出了什么茬子,我要跟你去办差,保护你的安全。”

    宋楠哈哈笑道:“我去衙门还带个娇滴滴的美女跟着伺候,传出去不用被人设计我,我自己就可以滚蛋了。”

    叶芳姑嗔道:“我穿男装,今天我打扮成男子谁也没看出来,你就当雇了个跟班的不就成了?”

    宋楠轻笑道:“你穿给我看看。”

    叶芳姑点头道:“那我去房里换衣服让你看看像不像男子。”

    宋楠奸笑道:“不用回房,我这里衣服多的是,就在这里换。”

    叶芳姑飞起一脸红霞,这才明白宋楠的企图,啐道:“成天就想着这些事,以前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宋楠摇头道:“我对别人可以正经,但对芳姑姐姐如何正经的起来?穿给我看看。”

    叶芳姑恼道:“你还说这些,人家不理你啦。”

    宋楠叹了口气道:“总是不懂风情,闺房**也是乐趣,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何来乐趣可言?”

    叶芳姑红脸走上前来送了个糯湿的香吻,凑在宋楠耳边轻声道:“你别恼,人家……人家还没准备好,心里总是觉得……觉得有些尴尬,等我……准备好了,就随便你如何……人家都说了会陪你一辈子了,绝不会食言。”

    宋楠笑道:“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呢?”

    叶芳姑红着脸道:“我也不知道。”

    宋楠翻翻白眼无奈苦笑,强求无趣,只能忍耐了。为表歉意,叶芳姑主动投怀送抱,任宋楠亲吻抚摸,直被宋楠弄得衩裙散乱浑身酥软才软手软脚的逃了。

    次日一早,宋楠带着大牛正要动身去衙门,忽见西厢房门被打开,一名年轻男子着月白澜衫,头戴方巾,握着柄折扇轻摇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见着目瞪口呆的宋楠拱手弯腰施礼道:“宋兄请了。”

    宋楠不明白为何陆青璃和叶芳姑住的西厢房里一大早怎么出来了个书生,而且生的唇红齿白英俊风流,但马上就知道面前是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我这男装还成么?”叶芳姑得意的道。

    宋楠拿眼在她的胸前扫来扫去,见胸口平坦,只微微隆起一点点,心中纳闷,那一对高耸入云的山丘是如何被束缚成飞机场的,想必是拿布条紧紧缠裹起来了,宋楠很想提醒她一句:这么做会影响形状引起下垂的。

    叶芳姑见宋楠不怀好意的瞄着胸前看,啐道:“快说,这身装扮如何?”

    宋楠哈哈大笑道:“等你长了喉结,在把身上的脂粉香味去掉便成了,你这样出门,老练的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女扮男装;对了,还有你耳朵上的耳环孔也要用头发遮住。”

    叶芳姑跺脚道:“谁像你看的那么仔细?我就不信扮不成男子模样。”

    宋楠笑而不答,摆摆手出门去衙门,叶芳姑见宋楠走远,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跟随去衙门,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回屋继续捣鼓去。

    宋楠和李大牛赶到帽檐儿胡同的锦衣卫千户所衙门,进了大院,几名百户也刚刚赶到,看见宋楠都微笑点头打招呼,宋楠客气的还礼,知道昨日送的银票起了作用。

    待进了西首垂门,一眼便看见彭万里站在一棵枣树下往门口张望,见到宋楠,彭万里满脸堆笑的招手上前,将宋楠拉到树下轻声道:“宋百户,你何必那么破费,可教人怪不好意思的。”

    宋楠一想,知道他在说昨日送礼的事情,忙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些许薄礼,还怕千户大人看不上眼呢,卑职没多少本事,也只能拿那么点玩意意思意思。”

    彭万里板脸道:“这就说的不对了,礼轻情意重,其实有这份心就够了,下不为例哈。”

    宋楠忙笑着答应,彭万里低声道:“听说衙门里的副千户和百户们你都给了点?”

    宋楠点头道:“小小意思一下,毕竟初来乍到。”

    彭万里哈哈笑道:“怪不得昨日一天大伙儿都笑的嘴巴合不拢呢,也个个说你人不错,这帮家伙就是见钱眼开,不过你做的对,衙门里大家都是兄弟,搞好人际关系是必须的,我还打算提醒你呢,没想到你早已经想到头里了;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呵呵呵。”

    宋楠微笑道:“多谢千户大人夸奖,日后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千户大人提点一番,免得卑职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彭万里拍拍宋楠的肩膀道:“好说好说,听说你和萧镇抚关系不错?你们是亲戚么?”

    宋楠心念一转,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笑道:“这事咱们还是别提的好,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是靠了裙带关系当得这百户,我靠的可是真本事。”

    彭万里哈哈一笑道:“对对,说的在理,免得别人嚼舌头,好好干,有什么难处便来寻我。”

    宋楠拱手躬身,看着彭万里一摇三晃的去了,这才转身前往自己的百户所驻地去。

第七十二章 摊牌

    第七十二章

    院子里跟平日一样热闹,众校尉还是老样子,一片杂乱闹哄,只是和昨日不同,昨日宋楠一进门,众校尉都鸦雀无声,今日见了宋楠进来,有几名校尉居然行礼问好,其他的校尉们也都带着微笑行注目礼,完全没有昨日的戒备之意。

    宋楠点头道:“各位兄弟好,来的好早啊。”

    “宋百户早,差事要紧,自然不能怠慢,早来早办差。”

    宋楠点头一笑,迈步往大堂中走,韩总旗见宋楠到来,忙从案后站起身来问好,郑总旗蔫蔫的坐在一角发呆,像是霜打了的秋茄子。

    按照程序,个小队将昨日巡查街坊的情形一一禀报上来,自然是街市太平无事之类的话,接下来韩总旗便请宋楠分派今日的任务。

    宋楠站起身来道:“昨日我第一次巡查,虽然我对情形还不太熟悉,但是也看到了一些问题,坊间的事情暂且不提,先说说咱们自己身上的事情,本人发现有人在街市上吃饭不给钱,只一句记账了事,这可不成,咱们是锦衣卫,这么做跟街上的地痞闲汉有何区别?推而言之,既有吃饭不给钱的,便肯定有买东西不付帐的,或者是仗着锦衣卫的身份欺负人的,这些都是给咱们自己脸上抹黑的行为,从今日起,要杜绝此类行为。”

    小旗黄辉脸上发烧,昨天在那饭馆出门之后,宋楠倒是没说什么,可宋楠越不说话,他们心里便越是打鼓,同行的二十几人昨晚商量了一番一人凑了点钱打算还上宋楠垫付的欠账,可没等有机会给宋楠,宋楠便公开说起此事了。

    宋楠继续道:“我知道大伙儿的饷银不高,手头拮据的很,又要养家糊口,但诸位也该想一想,换做自己的亲人开店卖货,遇到吃拿卡要不给钱的主儿,你们是不是背地里骂翻了天?咱们是锦衣卫,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为了几顿饭钱被人背地里骂的狗血喷头值得么?”

    众校尉大多干过这样的事,个个垂头不语。

    宋楠笑道:“诸位,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过去的事我也不会追究,当面说个明白就成,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阳奉阴违之举。即日起,若有人再敢败坏咱们百户所的名声,我定不会轻饶;为了相互监督,我决定设立一项举报赏金,但凡有人再犯此类事件欢迎兄弟们揭发举报,查实之后,举报者可获五两赏银;同时我将给诸位每月增加一两银子的午饭补助,诸位大可不必为手头拮据而想歪主意,因为我将逐步为诸位增加饷银,不仅要上报千户大人,让咱们的饷银待遇跟衙门里其他校尉一样,还要想办法给诸位增加收入。”

    众校尉听到后面顿时掌声雷动,不由自主的欢呼起来,宋百户前面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后面的几句可谓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大多数人胸无大志,并没想爬到什么程度,只想多挣点钱过好日子,因为受人歧视,饷银又比人低,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外边能沾点便宜便沾点便宜,现在既然宋百户承诺了,再那么做便是自己不给自己脸了。

    宋楠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心里直滴血,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光是这一句话,自己每月便要倒贴一百两银子,手中那不到两千两的银子也架不住折腾,要赶紧想办法挣钱才成,为了在锦衣卫中立足脚跟,自己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韩总旗脸上全是笑容,连称宋百户够意思,背过身去却狠狠的瞪了郑总旗一眼,意思是:你看到了吧,有奶就是娘,这小子收拢人心可有一大手,你还犹豫什么?

    宋楠分派了今日的任务,依旧按照昨日的分队各处巡查,黄辉率小队出门的时候,宋楠却没跟着一起去,等所有的小队都走了,宋楠才施施然带着李大牛出了门直奔正西坊而去。

    郑总旗无精打采的带着二十几名校尉往正西坊走,身边的校尉兀自兴奋的议论刚才宋楠的话,郑总旗听得心里烦闷,抬脚连踹了几人,骂了几句白眼狼,校尉们这才意识到有些兴奋过头,触了郑总旗的霉头,一个个闭了嘴。

    郑总旗哪有心思在街市上巡查,让两名小旗带队去巡视,自己则一头钻进一间小酒店,叫了壶酒和几碟冷菜闷头大吃大喝起来;掌柜的动作稍微慢了些,被郑总旗又骂又打,心中连叫倒霉。

    郑总旗喝干了一壶酒脑子有点发懵,举着酒壶头也不抬的叫道:“掌柜的,再来一壶酒,麻利些。不然老子拆了你这破店。”

    手举了半天没人来招呼,顿时怒从心头起,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扬起酒壶便要往柜台上砸,猛然间看见面前站着一人,顿时酒醒了大半。

    “宋……宋百户,你怎么在这?”

    宋楠手握刀柄站在桌前,脸上带着微笑道:“郑总旗,一大早的便跑来喝酒,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

    郑总旗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怎么着?特地跟着我来找茬来了?我就当值喝酒了,你说怎么办吧。”

    宋楠冷笑一声道:“倒是有点硬气,当值溜号,又来喝酒。怎么着也该吃个二十棍子。”

    郑总旗酒气上涌,叫道:“二十棍子便二十棍子,有什么打紧,一会儿儿就随你回去挨棍子,你满意了?”

    宋楠呵呵笑道:“还没那么简单。”

    郑总旗怒道:“你待怎地?还要了我的命不成?”

    宋楠向掌柜的招招手,掌柜的赶紧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官爷吩咐。”

    宋楠道:“有包间没有?这位可是咱们正南坊锦衣卫衙门的郑总旗,岂能在这大堂里喝酒,你没眼力劲,还不赶紧打扫包间,重新上点好酒好菜招呼么?”

    掌柜的略一犹豫,李大牛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拍在他手上道:“放心,俺们大人不会吃白食的,你当是那群没脸没皮的家伙么?”

    掌柜的连称不敢,银子到手心情大定,一两银子实在太多,一桌上等酒席也不过一二两,自己的小店也没这么多好菜式,于是吩咐小二赶紧去不远处的大酒楼烧了一桌酒席热腾腾的端了过来。

    宋楠却已经拉着郑总旗去了后院的一间小包间内坐下了,郑总旗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也不多话,既然宋百户花银子请客,不吃白不吃。

    酒席摆上,宋楠吩咐李大牛在外边看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往后院跑,掌柜的倒也乖巧,见两位锦衣卫的官儿要密商,反正上午人也没客人,索性知趣的将后院门关上下了帘子。

    “吃吧。”宋楠指了指满桌的酒菜道。

    郑总旗伸手抓了筷子好一顿狼吞虎咽,又吃又喝,忙的不亦乐乎。

    “吃吧。”宋楠似乎在自言自语:“吃完了这一顿好的,恐怕就再没机会吃了。”

    郑总旗一愣,吐出嘴里的一块醋排瞪眼道:“宋百户什么意思?这是要拿我下狱的意思么?我不就当值的时候溜了号喝了点酒么?至于如此?”

    宋楠微笑不答,郑总旗用手点着宋楠道:“哦,老子明白了,是因为老子这两天顶撞了你,你便拿此事大做文章是么?你做梦,这么点小事你们整的我下狱?锦衣卫里你还不能一手遮天!”

    宋楠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旋即皱眉噗的一口吐了出来道:“这酒真次,喝起来像是马尿,不是人喝的。”

    郑总旗怒道:“宋百户,你虽是我上官,也不能如此侮辱我。”

    宋楠抬眼看着郑总旗一眨不眨,郑总旗初时还敢跟宋楠对视,但不一会儿便心头发虚垂下眼去,耳边传来宋楠冷冷的声音。

    “你是人么?我就是暗示你不是个人,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他娘的,老子跟你拼命了。”郑总旗伸手便要拔刀。

    宋楠一动不动,冷声道:“令堂有没有告诉你,隆庆寺的粥饭滋味如何?”

    郑总旗一惊,指着宋楠道:“你……你……”

    “小凤仙长得如何?床上功夫应该挺不赖的吧。”

    郑总旗如同五雷轰顶,睁大眼睛看着宋楠说不出话来。

    “仇五和韩总旗的银子花着滋味如何?”宋楠的薄唇噏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柄柄利刃戳在郑总旗的心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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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德年间,君臣博弈、文武相轻、阉党弄权、厂卫相争。 身为穿越一小民,是随波逐流浑噩一世?抑或是力图奋进彪炳春秋? 波橘云诡,风云变幻,权柄美人,敌国之富,尽在《锦衣风流》! 《纵横长河帮荣誉出品》锦衣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