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忽然成了香饽饽
第三二八章
为免引起怀疑,五更前张永便赶回宫中,对于张永的这次造访,宋楠既觉得突兀又觉得庆幸,暗地里刘瑾在搞这样的大动作,自己却一无所知,后果当真可怕。
就算是现在,自己知道西厂即将建立,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来阻止;但无论如何,宋楠都要想办法阻挠一番。西厂一建立,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平白掉了一级不算,西厂的厂督十之**必是刘瑾自任,自己倒成了刘瑾手下的一名喽啰了,混来混去倒是混回了头,这教宋楠如何能忍?
且一旦锦衣卫受西厂节制,刘瑾想找自己的茬子简直易如反掌,上级找下级的麻烦还用多费脑筋么?锦衣卫衙门中的事情猫腻太多,刘瑾只要拈出一两件来授意外廷的爪牙参劾一番,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此事必须要将它搅黄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西厂重开之势不能阻挡,厂督的人选上也不能让刘瑾的人担任,若是能将张永捧上这个位置,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宋楠心里明白,张永如今在内廷谈不上什么地位,就算是当初跟在他后面转的高凤魏彬等人,如今恐怕也早已不待见他。张永虽然还算是个实诚人,也没多大的野心和报复,然内廷之中的倾轧不可以常理而度,退缩忍让未必便能苟存自己,相反往往你越退让便越是无立足之地,也会越来越被人骑在头上撒尿,张永岂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内廷完全落在刘瑾手中,张永毫无翻身的机会,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寻求外援;外廷式微的今日,和外廷合作是不明智的,而宋楠正是最好的人选,故而张永一直想找机会跟宋楠好好的谈一谈。
张永心里清楚的很,和宋楠打交道必须有十二分的诚意,否则这小子绝不会轻易下水,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极为重要。当得知刘瑾要复开西厂钳制锦衣卫衙门的时候,张永知道机会来了,这个消息拿来做见面礼投名状的分量足够。
唯一可虑的是,这件事实在太过棘手,宋楠若无力阻止西厂重开,宋楠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的含金量便大为缩水,在朝廷中的位置也无形中下降了不少,然则自己寻找宋楠为合作对象,谋求内廷之中的存身是否明智,便是值得商榷之事了。
张永脑子还算灵活,他很快就想通了,自己操那份闲心作甚?摆明了这件事对宋楠而言麻烦更大,要想办法解决也是宋楠的事情,他犯不着杞人忧天;宋楠若是都办不到,自己想破脑袋也是无用,这么一想,张永便释然了。
这消息就像是憋在肚子里的一泡屎,自己西里呼噜一顿狂拉,拍拍屁股走路之后,如何处理这臭哄哄的玩意儿,便是宋楠的事情了,这么一想,张永更是有些轻飘飘的得意。
对于宋楠而言,情形确实不容乐观,但宋楠也算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宋楠不信,这等关乎自己的大事,正德便一点也不征求自己的意见?按照张勇的说法,正德是在昨日酒醉之后胡乱答应了刘瑾,那么今日酒醒之后,正德会不会后悔?刘瑾拟旨呈上之后正德会不会驳回作废?一切还都未可知,自己且不忙着去质问,最好是让正德自己说出来,回旋的余地反倒更大。
而且按照宋楠对正德的了解,就算是西厂最终建立起来,若让正德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的话,可能会从别处得到更大的弥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有好处可捞,且所得大于所失,宋楠也是乐于去做这笔交易的,这一切就看形势如何发展了。
天亮之后,宋楠若无其事的上朝,下朝之后去乾清宫跟正德聊了会天,见正德始终未提及此事,估摸着刘瑾恐尚未将拟好的旨意交予正德审阅,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是刘瑾,名字早朝散后按照惯例自己会进宫陪驾,又怎会在此时禀报此事,总是要等自己出宫后再行禀报,就算正德有犹豫,也可在不受干扰的情形下加以劝说。
宋楠决定给刘瑾充足的机会禀报,早早便以外边有公务为由告退,出宫后直奔正南坊带着黄辉等人去帮杨夫人和杨蔻儿母女搬家。
杨家也没多少可携之物,大件的物事宋府中都有也无需携带,只带些衣衫和日用之物便罢,搬完之后两辆大车都还没塞满,杨夫人一把铁锁锁了大门,和杨蔻儿登车直奔宋府而来。
昨日便已得了消息的宋府众人早已将后进的一座小庭院整理了出来,宋家众女也知道杨家小姐也要住进家里,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嘀咕,但前车之鉴告诉她们,再不能无端的吃醋闹腾了,否则宋楠恐怕就要住在衙门不回来了,所以众女倒是客客气气热情的将杨家母女迎进了宅中。
出乎意料的是,宋母和杨夫人一见如故,两人半日时间便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杨夫人竟然应宋母之约搬进了二进宋母院中的西厢房中,让人大跌眼镜。
陆青璃手眼通天,从宋母身边的贴身丫鬟牡丹处得到确切的消息,原来这杨夫人的身世竟然同宋母又异曲同工之处,宋母是婢女出身,伺候宋德之时生下宋楠,这杨夫人原也是杨一清正妻侍婢,本姓胡氏;与宋母不同的是遭遇是,宋母始终未能获得名分上的认可,而胡氏却因杨一清正妻亡故而成为继室,后又生下杨蔻儿,比宋母幸运的多了。
两个老夫人之间因出身经历类似,所以生出许多共同的话题来,又都是善于持家的劳苦出身,相互间更是亲热的不行,让众人咂舌不已。
先前对于杨蔻儿抱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戒意的宋家众女,在见了杨蔻儿之后也松了口气,杨蔻儿虽天真烂漫美貌可爱,但或许是在西北呆过时间太久,身上有一种无拘无束的野性,人也毫无心机不拘小节大手大脚;众女一致认为,这不是宋楠的菜,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宋楠可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但见杨家母女和家中人合群和谐,心头也很是高兴,宋楠喜欢热闹,家里人越多心里越高兴,来了杨家母女之后,后宅人更是多,再加上小郡主不日迎娶进门,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比之初到此处的萧条冷清,不齿隔世之别了。
夜幕低垂,红灯高照。
宋府设宴给杨家母女接风,厅上挂着的红灯笼和贴着的红双喜提醒宋楠,自己新郎官的身份可还没卸去,虽说已是婚后第三天,但洞房花烛夜的不堪回首之往事还是历历在目。
吃饭的时候,宋楠就在考虑晚上怎么办,一口口喝酒的同时,眼光在戴素儿和叶芳姑身上打转,看的两女心惊肉跳,吃到一半便各自找理由逃走了。
饭后,宋楠洗漱完毕,站在堂屋内倒无所适从起来,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倒像个木偶人一般;陆青璃倚在房门口捂着嘴偷笑,宋楠索性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攥着卷书边看边喝茶,陆青璃想上前说话,却被叶芳姑拉进房里掩了房门。
时间缓缓过去,府中众人知趣的不来打搅,但宋楠始终坐在堂屋内喝着茶,丝毫没有去任何一处的意思,外边梆梆二更敲响,陆青璃从门缝往外看了看泥塑木雕般的宋楠,终忍不住披着衣服出门来问道。
“大哥,学关公夜读春秋么?”
宋楠双目不离书本道:“不是学关公,我在学柳下惠。”
陆青璃啐了一口道:“学什么柳下惠,那厮学他作甚?快进房睡吧。”
宋楠道:“去哪个房?没得被人踢出来反倒没脸,今晚若无人相约,我便是不睡也不去吃闭门羹。”
陆青璃吃的一笑道:“原来还呕着气。”想了想觉得叶芳姑是绝不可能低声下气的来求宋楠进房的,这倒是个难题,于是低声道:“大哥,别和表姐呕气,表姐都悔死了,她昨夜说了,今日要好生的伺候你呢,还说……还说平日你爱玩的那些花样,今夜都依了你,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宋楠心头一热,放下书本道:“真的?”
陆青璃嘻嘻低笑道:“我怎会骗你?表姐光着身子睡在被窝里呢,不信你去瞧瞧。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非要表姐低头么?”
宋楠心头大乐,搓手站起身来道:“当真光着?”
陆青璃挤挤眼捂嘴偷笑,宋楠抬脚便往房里走,陆青璃见计谋得逞,像只兔子般的跟在后面,两人前后脚进了房中,陆青璃刚要转身关门上闩,便见堂屋门口人影一闪。
“婉儿,你怎么来了?”陆青璃问道。
婉儿低着头蚊子哼哼般的道:“小婢是来寻姑爷的,小婢奉了小姐之命来请姑爷前去……前去就寝。”
“啊?”
宋楠和陆青璃张大了嘴巴,连缩在被窝里听着动静的叶芳姑也差点跳起来,戴素儿居然如此主动,让人始料不及,在众人印象中,戴素儿文静恬淡知书达礼,没想到竟然也如此直接起来。
宋楠心头差点乐开了花,看来自己昨夜空守公房起了效果,那晚自己人见人嫌,今晚自己成了香饽饽了。
“你家小姐怎么说的?”宋楠微笑问道。
“小姐写了两句诗要小婢送来。”
“诗?”宋楠兴趣盎然,伸手接过婉儿递来的纸条,展开来看,上边果然有两行诗:
花径未经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第三二九章 雨打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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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看了戴素儿写来的纸条之后的呆滞外加意动的表情,让叶芳姑明白了一件事:在今夜,自己是竞争不过戴素儿了;不仅是美貌和才情的问题,而是关乎男子的本性。
宋楠是男人,是男人便难免追求新鲜和刺激,特别是在女色享受上更是如此,毫无疑问,宋楠对今夜和戴素儿共度**自然更加期待些,叶芳姑并不失望,因为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叶芳姑聪明的将自己从眼下的尴尬境地解脱出来,当宋楠假模假样的为表示自己绝不贪图新鲜厚此薄彼,脱衣服要进帐内的时候,叶芳姑低声在宋楠说了一句话:“奴家……今夜见红,很想伺候夫君,但实在有心无力,望夫君见谅。”
大姨妈来了,这个理由可谓大家都有面子下台,宋楠也知道叶芳姑是谦让,但当此之时,不就坡下驴,难道还刨根问底不成?
“啊,如此不巧么?为夫可是有些失望呢。”宋楠厚颜无耻的道。
叶芳姑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是啊,真的很不巧,但来日方长,待方便之时奴家定尽心尽力伺候夫君便是。”
宋楠探手入被窝在叶芳姑弹性十足的胸口上捏了一把,咬着她耳垂道:“姐姐是个知趣之人,宋楠记着你的好。”
叶芳姑轻推他一把道:“去吧。”
宋楠没道理再假模假样的装君子,没错,今晚最期待的事情便是领教一下戴素儿蓬门初开的生涩滋味,当下拉着婉儿转身往后园走。
进院之时,廊上的鹦哥儿也很知趣的一言不发,宋楠掀开布帘进了戴素儿的闺房中,一股温热的香味扑鼻而来,宋楠的心头顿时一荡,旋即就如一撮火苗在心中点燃,随即越烧越旺起来。
戴素儿静坐在床头,隔着红纱帐可见她依旧带着凤冠霞帔,顶着大红盖头,保持着前天晚上新婚之时的装束。
宋楠轻轻走近,每走一步,戴素儿的心便紧缩一下,虽然和宋楠已经很熟悉了,但今夜毕竟不同,以往最多拉拉手,亲亲嘴,今晚却有另一件事情即将发生,即便自己厚颜发出‘花径未经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豪言壮语,但戴素儿在这件事上其实是一穷二白,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素儿。”宋楠低低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戴素儿垂首不答,宋楠伸手过来便要掀盖头,戴素儿急道:“宋郎莫用手,用那个。”
宋楠顺着她纤纤玉手的一指,见箱笼上摆着一只缠着红纸的秤杆,也不知什么缘故,新婚的盖头要用秤杆挑开才算是大吉大利,戴素儿如此的讲究,也提醒了宋楠,对戴素儿而言,这可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对自己而言,不过是娶了一房妾室,但对戴素儿来说,自己则是她一辈子托付终身的良人,今晚自己应该给她最大限度的尊重和安慰才是。
秤杆轻挑,红盖头下,戴素儿绝美的容颜让人不敢逼视,眉如远山淡淡,目若秋水横波,双眉之间那颗美人痣鲜红欲滴,更是让一张极美的面庞显得性感而生动。
“宋郎……”戴素儿看着宋楠娇羞叫道。
宋楠凑上去一吻,转身斟了两杯酒道:“来,喝杯交杯酒,这是规矩。”
戴素儿点头,接杯过来,双臂交叉穿过,各自一饮而尽;宋楠扶着戴素儿坐在床沿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接下来两人都知道要干什么,空气中顿时无端涌起一股暧昧的感觉。
“宋郎……奴家……伺候你歇息吧。”戴素儿鼓足勇气道。
宋楠凑在她耳边道:“还是我来伺候娘子吧,娘子可准备好迎客了呢?”
戴素儿登时脸上火烧,低声道:“准备好了……”
宋楠一抄手将戴素儿抱起来横放在床上,伸手缓缓的解开她的红袄,一层层剥粽子一般将戴素儿的衣服脱开,直至露出白生生细嫩嫩的身子来;戴素儿闭目不动,睫毛乱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目前为止宋楠和戴素儿之间的亲热也仅限于唇齿之间,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些陌生的感觉,但正因这种陌生感,才让两人对即将到来的肌肤之亲感到更为兴奋。
被脱了衣服之后的戴素儿身材玲珑凹凸,皮肤细嫩如水,在红烛下映照的一片粉红之色。因为害羞,戴素儿的一双小手死死的捂住胸前的凶器。但显然手儿太小,凶器太大,越是遮掩便越是遮掩不住,宋楠伸出手来缓缓抚上戴素儿完美的躯体,戴素儿感觉到宋楠手掌的温度,身子敏感的蜷曲起来。
“好美。”宋楠赞叹道,手掌在山峦上缓缓抚摸,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抚摸一件名贵的瓷器。
戴素儿猛然起身,流云瀑布一般的秀发从脑后铺洒而下,一双玉臂缠上了宋楠的头颈,迫的宋楠俯身压在自己的身上,宋楠一边亲吻着戴素儿的嘴唇,一边以最快速度甩掉身上的衣服,片刻之后红绡帐内两人便全裸相对搂抱纠缠在一起。
相对于宋楠的经验丰富,戴素儿便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在宋楠的挑逗下身子扭曲如蛇,口中娇吟连连,宋楠捻动手指尖芳香滑腻的液体,感觉到前戏已经充足,于是便亮出凶器对准要害部位迫近。
戴素儿也知道关键时刻的来临,脸色紧张双手死死抓着宋楠的臂膀,口中只来得及说出一句:“宋郎,但请怜惜妾身……”紧接着便被异物入侵的疼痛所淹没,尖叫一声后便紧咬下唇,额上汗珠滚滚而下。
宋楠亲吻着戴素儿眉间鲜红欲滴的红痣,温柔的安慰,同时轻柔的进出着,戴素儿秀眉蹙起,忍受着难言的疼痛和肿胀,但不久后身体中传来异样的感觉,这让戴素儿既兴奋又羞耻。宋楠是个中圣手,戴素儿的身体反应了若指掌,当戴素儿无意识的挺动数下之后,宋楠得意的笑了。
“素儿,苦尽甘来了……”
“你……别说啦。”戴素儿捂脸转头。
宋楠嘿嘿一笑直起身子,扛起粉腿上肩,开始了凶悍的冲刺,戴素儿用丝巾蒙着脸,咬牙逼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来,但不久之后快感涌遍全身。在宋楠富有技巧且凶猛的攻击下,戴素儿无法保持淑女形象,几声突兀的呐喊之后索性放任自己癫狂起来,随着一大波奇异的感觉临近身体,戴素儿的指甲嵌入宋楠的胳膊肉里,胸脯高高挺起,口儿张开,便像一尾上岸窒息的鱼儿一般发出无声的呐喊……
“啊……”宋楠扑倒在戴素儿满是汗水的茁壮双峰之间,身子起伏喘息,释放之后的快感在身体上弥漫,脑子里一片空白;而身下的戴素儿已经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两只手在宋楠的脸上和头发里游离抚摸,发出满足的叹息之声。
极乐之后的两人搂抱着靠在床头,宋楠眯着眼靠在枕头上,戴素儿靠在他怀中,满头秀发湿漉漉的铺洒在宋楠的胸膛上,戴素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宋楠的胸膛上打转,温柔的小嘴不时在宋楠的身上印上香辣一吻。
宋楠恢复过来,将戴素儿的身子搂紧,睁眼轻笑道:“娘子,感觉如何?”
戴素儿扭着身子道:“不许问。”
宋楠笑道:“闺房之中有何忌讳的?为夫可还令娘子满意?”
戴素儿捶打着宋楠的身子道:“说了不准问便不准问,羞人答答的……奴家刚才差点断了气。”
这句话该是对男人最好的褒奖了,宋楠俯身在她额头一吻道:“休息一会咱们再来好么?”
戴素儿吓了一跳道:“不……不……奴家有些疼痛,怕是不堪夫君怜爱。”
宋楠知道初为人妇后不堪征伐,不过是吓唬吓唬戴素儿的罢了,故作遗憾道:“哎,既然如此,只能忍忍了。”
戴素儿轻声道:“要不你去叶姐姐那里吧。”
宋楠笑了笑道:“今夜是你我的洞房之夜,我怎么能又去别处?”
戴素儿道:“奴家没干系的,叶姐姐也是新婚。”
宋楠笑道:“芳姑和我的新婚之夜两年前便过了,那时候我和你还不认识呢,放心吧,芳姑也不是小心眼,今夜是咱们的,我哪里也不去。”
戴素儿调皮的笑道:“那夫君不能尽兴,岂非是妾身之过?”
宋楠笑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今夜也只能忍着了,以后你可不能推三阻四,今晚的帐先记下了。”
戴素儿红着脸眼光往下瞟,薄纱搭着宋楠的大腿,薄纱下一物昂然搭着帐篷,看了一眼,戴素儿便赶紧转头,实在太吓人了!
“奴家给你吹奏一曲如何?你很久没听奴家为你吹箫了。”戴素儿直起身子诚恳的道。
宋楠翻了翻白眼,真吹箫又怎能安慰自己的小兄弟,若是能戴素儿真的能替自己吹那种箫,那可是人间至乐了,但这种无耻的要求如何在这时候提出来;见戴素儿披上薄纱要下床去取玉箫,宋楠忙拉住道:“唱只小曲儿吧,也省的下床穿衣,也不会吵到婉儿她们。”
戴素儿歪头想了想道:“也成,不过奴家的嗓子可不好,曲儿唱的不好听的话夫君切莫取笑。”
宋楠将她拉在怀里搂住,眯眼道:“唱吧,就当你在哄我睡觉。”
戴素儿噗嗤一笑,脸蛋贴在宋楠胸口想了想,轻轻开口唱道:
“雨打梨花……深闭门”
“燕泥已尽……落花尘”
“小红娘递简西厢去”
“东阁宴开为压惊。”
“特请那有恩有义心中客”
“回避那无是无非廊下人”
“恭敬不如从命好”
“请先生切勿负高情。”
“……”
第三三零章 西风压倒东风
第三三零章
内廷重开西厂之议也让老公爷感到很意外,奉天殿外早朝之前,宋楠悄悄将此事告知张懋,张懋便立刻明白刘瑾此举的深意,且举一反三的剖析出数条来,而非如宋楠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般的后知后觉。
“毫无疑问,刘瑾要夺你锦衣卫的权了,西厂复开,锦衣卫和东厂尽纳入其监控之下,即便你锦衣卫未必全入西厂掌控之中,但也必将受其掣肘;且还有一事也将成为大患,不知你可否考虑过?”
张懋负手在阶下踱步,声音低沉的道。
“我只知道,西厂重开将会钳制我锦衣卫手脚,削弱我在朝中地位,不知还有其他的危害,还请老爷子指教。”宋楠虚心求教。
张懋道:“也难怪你不知底细,成化年间汪直设立西厂,距今亦有二十多年,那时候你还未出生,焉能知晓此机构设立的意义;西厂的职权包揽锦衣卫和东厂所有职权,且可自行审理犯人,设立监狱关.押人犯。你锦衣卫若拿重要人犯还需领刑部驾贴,而西厂拿人和东厂一样根本无需通禀任何衙门。更重要的是,西厂缇骑的人数编制可以为东厂数倍,若以成化年间五倍于东厂而计,重开的西厂衙门可以拥有五倍于东厂番役之数,也就是最高可有一万五千缇骑人手的增加。刘瑾平白增添一万五千人手,这件事比你锦衣卫衙门被钳制更为致命。”
宋楠悚然而惊,一万五千编制内缇骑的增加,再加上东厂三千番役,外加上御马监所领的三千营,光是刘瑾手中攥着的力量便逾两万,而自己虽极力扩张锦衣卫衙门的规模,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个三万五六千人的大衙门,在京畿左近其实只有万余人。
也就是说,一旦西厂建立,在京畿左近,刘瑾的实力完胜自己,甚至完全可以以西厂取代锦衣卫的存在,因为锦衣卫能干的事情,西厂照样有充足的人手去干,而且手段上比锦衣卫甚至更加的自由和有效,因为他们不必顾忌名声和手段。
“宋楠,这件事怕是要想个万全之策了,刘瑾此举汹汹,来者不善啊。”张懋白眉深锁,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宋楠点头,明白摆在面前的挑战有多大。
早朝过后,正德主动召见宋楠,宋楠隐约觉得,定是西厂重开之事正德要向自己做出解释了。
乾清宫御书房内,炭火烘烤的屋中燥热不堪,穿得像个大粽子一般的正德见宋楠进来,忙笑脸赐坐,连近来和宋楠不甚搭腔的刘瑾,也出乎意料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点了下头。
“宋楠啊,朕听闻你与英国公府郡主成婚之日将近,是哪一天啊?”
“启禀皇上,是腊月十八,还有半个月呢。”宋楠对正德这种明知故问的寒暄感到挺好笑,正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在摊牌之前总是喜欢东拉西扯一番。
“哦,很好很好,到了日子,朕定会下旨去给你们庆贺,另外朕也会有所赏赐。”
“多谢皇上关爱,皇上对臣真是没得说。”
“那是自然,朕的身边就只有你和刘瑾两个人朕最信得过,你新婚,朕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唔……此事到时候自有安排,眼下朕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商量,朕也有些拿不准,你也帮朕出出主意。”
宋楠忙道:“皇上请讲。”
正德看了一眼刘瑾,搓手道:“宋楠,朕前几日接到几份奏折,都是建议加强京畿内外的治安和情报收集之事,虽是来自于外边的官员奏折,所提也不甚完全正确,但朕觉得有些地方说的挺有道理的。京城乃我大明最重要之地,煌煌百万之众的大城,维护其稳定乃是首要之责,前朝历代先皇都极为重视这一点。”
宋楠皱眉道:“皇上,是否是臣的职责有所差池呢?我锦衣卫衙门对京城的控制已经相当得力,近半年来京中案件少了两成,街市太平,无恶**件发生,难道有什么臣不知道的重大案件发生不成?”
正德忙摆手道:“那倒不是,朕不是说你办事不力,事实上锦衣卫衙门到了你手中焕然一新,百姓们对锦衣卫的口碑也有所改观,这些朕都是知道的,朕只是希望变得更好而已。”
宋楠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臣是有点让皇上失望了。”
正德忙道:“莫要这么说,你接手时日尚短,有些事本就不该由你来承担。朕前几日听了刘瑾的一席话,觉得有些道理,刘瑾说要进行一番改革,特别是厂卫之间的改革,也许会激发出你们两个衙门的动力,宋楠你不妨听听刘瑾的话。”
宋楠微笑道:“好啊,刘公公若有高见,我自然是洗耳恭听。”
正德高兴的道:“好,刘瑾啊,将你的建议说一说,在朕面前,你们厂卫之间都是一家人,有好点子本就要相互的沟通,又不是外人。”
刘瑾磕头行礼道:“奴婢遵旨。”
宋楠的心头已经如明镜高悬一般,他最关心的其实是正德的态度,现在看来,正德已经完全站到了刘瑾一方,虽不知刘瑾说了些什么话让正德同意他的建议,但显然,今日想阻止刘瑾重开西厂的想法恐怕要落空了。若自己反应激烈,却又无理由反驳,则恐怕会正好落入刘瑾的计策之中,反而会招致正德的反感。
刘瑾起身来到宋楠面前施礼道:“宋大人,咱家奉皇上之命说些自己的看法,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不要见笑,一家之言而已。”
宋楠拱手道:“公公客气了,公公的提议定是字字珠玑的,洗耳恭听。”
刘瑾一笑,缓缓道:“皇上刚才说的话咱们都听到了,其实皇上并非对京城治安和咱们厂卫的稽核公务不满,皇上是给咱们留了面子;但我等做臣子的便要勇于剖析自身之丑恶,不惮于将弊端暴露出来。皇上说的对,咱们是关起门来一家子自己说话,也不会为外人所知,不知宋大人以为然否?”
宋楠道:“刘公公要说什么便说。”
刘瑾点头道:“好,宋大人,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你我身为皇上近臣,掌着锦衣卫和东厂衙门,按照职责理应为皇上分忧,而非给皇上添乱添堵是么?”
宋楠肃容道:“这还用说?”
刘瑾道:“虽你我都有这个意愿,但实话实说,你我两家衙门没有做到这一点。当然这也不是你我之过,历来厂卫之间素有芥蒂,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盖因各自权利职责重叠,相互都不服气,差事上有时候非但不能相助,反而相互拖后腿。情报不能共享,人手不能统一调派,往往错过很多的办案时机,效率低下,多费人力物力。”
宋楠不语,刘瑾说的是实情,但刘瑾这么勇于剖析自己,显然不是为了做自我批评,而是为了引出后面要提出重建西厂的建议。当着皇上的面,他越是表现的诚恳,皇上对他的建议便越是会打上高分,自己若无理由的反对,那既不会成功,也在正德的心目中失分。
“咱家也不讳言,东厂和锦衣卫衙门报给皇上的一些情报,不仅完整性不够,证据不足,往往还相互矛盾,若非皇上仁厚,你我都该受到责罚才是。厂卫均可刺探京内外各类消息,但同一消息自相矛盾,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么?诚然我等有风闻之权,但消息未经整合和相互的沟通印证便上报,浪费皇上精力不说,还让皇上不知该信谁的情报,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宋楠点头道:“公公说的对,此类事件虽凤毛麟角,但确实发生过,然则公公的建议是……”
刘瑾一笑道:“我的灵感还是来自于宋大人,还记得当日在朝上分析新平堡一战的得失时,宋大人提及边陲各镇之间消息不畅、各自为阵、相互不协作、乃至遇到鞑子袭扰便胜少败多的弊端么?咱家觉得,我们厂卫之间似乎也缺少了沟通和信任。当日宋大人和英国公给出的解决之道是复设三边总制官,统一协调西北三边军务,可谓是英明的建议,皇上也从善如流允了此议。”
宋楠微张嘴巴,暗自郁闷,刘瑾还真不是盖的,懂得以彼之矛刺彼之盾,设立比三边总兵府更高一级的三边总制衙门来统一协调管理正是自己的建议,现在被刘瑾拿来对付自己了,真是报应的飞快。
刘瑾看着宋楠难看的脸色,得意的继续道:“鉴于目前的现状,咱家也想照猫画虎的献丑一番,若在东厂和锦衣卫衙门之上设立一个协调总理两衙门事务的衙门,今后咱们只需将侦缉的情报和公文上缴该衙门汇总,并统一协调印证补全之后上报皇上知晓,岂非也能起到如同三边总制那般的作用么?宋大人,你以为如何?”
第三三一章 何妨以退为进
第三三一章
刘瑾虽强自一本正经神情淡定的说完这些话,心头却是砰砰乱跳,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但面颊上微微抖动的肌肉还是暴露了内心。他在等待宋楠的反应,按理来说自己的目的是瞒不过宋楠的,之所以感到紧张,还是因为宋楠的手段和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力。
若是宋楠找到不可反驳的理由,很难说正德会不会继续同意自己的建议,毕竟宋楠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若非自己跟手下的几个人连篇累牍的在皇上耳边灌输着限制宋楠扩充锦衣卫的想法,若非宋楠近来的反应实在太过抢眼,正德或许连提都不会提及此事,更别谈今日亲自跟宋楠说起此事了。
“哈哈哈……”宋楠大笑抚掌。
“怎么了?宋大人,咱家的考虑不周么?”刘瑾问道。
宋楠摇头笑道:“周到,简直太周到了,刘公公不亏是领袖内廷之人,这办法我宋楠咋就没想起来呢?如此一来,厂卫之间的沟通必然通畅,也必不会出现此黑彼白的笑话来,很好,很有创意。”
刘瑾不知宋楠说的是反话还是正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如此说来,宋大人是不反对我的建议咯?”
宋楠道:“我反对作甚?这对朝廷是好事,我干什么要反对?我有何种理由反对?”
刘瑾大喜过望,拍着大腿道:“还是宋大人果断,但凡与朝廷有利之事便断然拍板,绝不拖泥带水,这是我刘瑾最佩服你的一点。皇上,奴婢就说了嘛,宋大人是一定会同意的。”
正德的神色倒有些忧虑,他不信宋楠会看不出这是对其权利的削弱,本以为宋楠定会反对此举,没想到宋楠一口应承下来,确实相当的意外。
“那个……宋楠啊,此事毕竟是涉及你锦衣卫衙门的重大事务,你难道不要好生的考虑一番?”
正德忍不住出言提醒宋楠,虽然刘瑾将建立新衙门总制厂卫两家说的极其必要,又隐晦的拿宋楠扩充锦衣卫以及和英国公结亲等事情来提醒自己限制一下宋楠的权利,正德自己也觉得有必要控制一下宋楠的势头,但这么顺利的取得宋楠的答应,倒让正德觉得自己欺负了宋楠一样。
“皇上,臣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是怕臣对锦衣卫权责削弱上有所不满;皇上大可不必这么想,说句实话,臣一直觉得疲劳不堪,锦衣卫衙门事务庞杂,臣也是累的够呛,很想能够卸下肩头的一些重担。若非皇上当日任命臣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时说的话臣历历在耳,臣怕辜负了皇上所托,恐怕早就提出卸了这指挥使之职了;如今刘公公能够提出这么好的建议,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正德忙道:“你能这么想,朕便放心了。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断不准你辞掉,刘瑾欲重开西厂,一来可以总领厂卫统一协调,二来可以分些权责过去,你也好休整一番,没事多进宫来陪朕玩玩说说话,咱们像以前那样,岂非也是挺好么?”
宋楠脸上笑的如同花朵一般,心头却一片冰凉,正德也许是口误,但如此明确的提出要自己分些权责出去,显然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这种想法的来援要么是刘瑾的谗言,要么便是自己的一些行为已经触动了正德的内心,引起了正德的一些反感或者说是警惕;公主赐婚之事便是个由头,打那时起,宋楠不时的从心中便蹦出这种念头来,但今日这种念头更加的强烈,宋楠也更加的坚信自己今日所做的退步是正确的选择。
原本宋楠打算即便退步也要取得合适的收获作为交换,但现在,显然不能在有此念;眼睁睁的看着刘瑾得手,自己却无法还击的感觉着实糟糕,宋楠心念电转,猛然间前天张永夜会自己所说的一番话涌上心头来。
“宋大人,刘瑾这个人太过专断,即便是高凤魏彬马永成他们这些刘瑾的心腹,背后也有骂娘的,这个人迟早会众叛亲离……”
这段话是宋楠询问张永内廷之中的格局的时候,张永亲口所言,当时宋楠并不以为意,总以为是张永处于对刘瑾的痛恨,但此刻想来,这也许是对刘瑾的中肯之语。
想到张永的遭遇,原本和刘瑾同为太子身边的左右手,但在毫无矛盾的情况下居然只给了个御用监的鸡肋职位,再想想丘聚死后,刘瑾的绝对心腹,司礼监秉笔高凤想接了东厂的位置,却被刘瑾无情拒绝,自己倒是一屁股坐上东厂厂督的位置,让高凤私下里嘀咕了好多天;这些事情,宋楠尽皆耳闻。
自己和刘瑾之间何尝不是如此,刘瑾得势之前对自己可谓是鞍前马后,现如今却为死敌,自己之所以还能混的顺风顺水,除了和正德之间足够牢固的感情之外,更是得益于自己对刘瑾的了解,没将宝压在刘瑾身上的缘故。
刘瑾是个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之人,这一点已经无疑。
宋楠心头一亮,一个计划浮上心头,虽不知能否奏效,但处在现如今这个地步,总也要搏上一搏。
“皇上,刘公公,我丝毫没有意见,若我没听错的话,刘公公是想重设西厂,既能加强京内外情报侦缉探查的力度,也可以西厂总领东厂和锦衣卫衙门,起到统一协调的效果,是么?”
刘瑾呵呵笑道:“咱家这是这个意思。”
宋楠道:“天才的想法!但我觉得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呢。”
刘瑾愕然道:“怎地不合规矩?”
宋楠道:“据我所知,成化年间似有开西厂的先例,但当时的西厂并不具备总领厂卫之权责,西厂名义上还是侦缉部门,若是以重开西厂总领厂卫两家,似乎不合祖制。”
正德道:“是么?刘瑾,你怎么没告诉朕这些?”
刘瑾翻着白眼道:“这怕什么?皇上一道旨意赋予其职能便是了。又有什么关系?”
宋楠摇头道:“不可,皇上不是不知道外廷那些文官的嘴皮子,他们正愁着没事可以闹腾,西厂当年因太过招摇被取缔,重开本已经不太合规矩,更别说又赋予其更大的职责了,皇上难道愿意看到雪片般的奏议送到案头,早朝上喋喋不休的抱怨反对之声么?”
正德怒道:“难不成朕重开个西厂也开不成?朕倒是不信。”
刘瑾冷笑道:“外廷官员愿意嘴巴碎便任他们说去,大不了皇上再给他们些教训便是。”
宋楠冷笑道:“刘公公倒是喜欢蛮干一番,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避过冲突,为何偏偏要硬碰硬的惹来众怒?皇上和外廷官员又非冤家对头,官员们也是我大明的官员,难道是山贼盗跖不成?”
刘瑾语塞,正德挑眉道:“你的意思是,另有蹊径?”
宋楠点头道:“有,臣建议不必复开西厂,而新开一衙门,或可名之为‘内厂’衙门,专门负责总领厂卫衙门,岂不是可以让他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么?”
正德皱眉点头道:“开内厂?这倒是个新鲜想法,刘瑾,你看怎么样?”
刘瑾想了想道:“想法倒是不错,但内厂毕竟无前制可循,缇骑数量和官员设置上恐受制约,内厂可开,西厂也要复设,这样即可达到总制的目的,也可达到增加京中厂卫缇骑,增强办案侦缉治安的能力。”
正德皱眉道:“都开?这人手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内务府的财力恐吃紧呢,大臣们恐也要抱怨朕养了这么多缇骑番役呢。”
宋楠呵呵一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这些事刘公公自会协调,咱们大明朝多养个万把缇骑怕什么?便是养个几十万也吃得消,刘公公你说是么?”
刘瑾不知道宋楠是怎么了,摆明自己今天是在欺负他,毫不反抗的逆来顺受倒也罢了,那还可以解释为宋楠的识时务,但这小子昏了头,饶上西厂衙门之后又白送了个内厂衙门,可真是教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需知同是情报机关,衙门设的越多,锦衣卫衙门的重要性便越是会被冲淡,只要不断的填充内廷东西内厂的实力,不出数年,锦衣卫衙门或许便成鸡肋,这宋楠也就要告老还乡了。
刘瑾心头虽有些犯嘀咕,但一想明显今日自己占了大便宜,又何必去疑神疑鬼,见宋楠傻乎乎的冲着自己笑,便也笑脸回应;两人宛若一对至交好友,相互间笑的天真无邪毫无机心。
第三三二章 夹起尾巴做人
第三三二章
宋楠面色阴沉着出了宫,回到锦衣卫衙门中立刻命人召集心腹几人商量对策;孙玄、侯大彪、郑达、万志、李大牛等人放下手头的事务纷纷从各自衙门赶来,宋楠叫的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指挥使大人的公房中气氛凝重,宋楠坐在案后看似轻描淡写的将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但众人都能从宋楠的语气中听出压抑的愤怒,整件事说出来之后,锦衣卫衙门的几名骨干也张了嘴巴不知所措起来。
“怎地会这样?”孙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宋大人,照您这么说,倒像是皇上支持刘瑾分我锦衣卫之权咯?这下麻烦大了。”
其余人也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唉声叹气之际,倒也没人提及宋楠在西厂之外饶上内厂之事,大伙儿都觉得,也许指挥使大人也是惊吓过头了,这才出此昏招,也不好意思点破此节。
宋楠摆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缓缓道:“孙镇抚的疑虑也是我的疑虑,按理说皇上不至于帮着刘瑾来分我锦衣卫的权利,皇上对我一向不错,出宫回来的路上,我在想,是否咱们最近的某些行为让皇上对我们有所不满,借此来敲打惩戒我锦衣卫衙门,不然不至于如此。”
众人看着宋楠,心道:“要说得罪的话,还不是你宋大人得罪了皇上,公主要召你为驸马,你却推得干干净净,差点让公主得了相思病命丧黄泉,你这么拽,便是于皇上有救命之恩,也难免引起皇上的不快了。”
宋楠知道大家定是会首先想到招驸马的那件事,但他觉得,光凭那件事,皇上不至于如此,况且那件事自己处理的还算妥当,公主主动提出的放弃,后来公主病重自己也将康宁救了回来,皇上心中或有芥蒂,但不至于便帮刘瑾撑腰来对付自己,绝对不至于。
“诸位都想一想,最近衙门里办的大案子中,是否有涉及内廷或者是皇亲的案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惹得皇上不开心?”
孙玄摇摇头道:“南镇抚司最近并无大案,都是些日常公务和鸡毛蒜皮之事,应该不是我衙门中的问题。”
郑大彪也摇头道:“北镇抚司也没什么大案,这两个月来唯一大一点的案子也不过是马昂的案子罢了……”
宋楠道:“马昂的案子了结了没?”
郑大彪道:“尚未了结,此案涉及定国公之子徐延德,大人指示过要将这条线理清楚才准许结案,卑职便是查证这条线的时候遇到了难度。”
宋楠皱眉道:“什么难度?”
郑大彪道:“遵照您的指示,卑职虽未公开他和定国公府的勾结之事,但一直没有放弃查实证据……但线索却因此而断,卑职查不下去了。”
宋楠打断道:“查实其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便这么难么?马昂送其妻和妹妹给徐延德玩乐,借以拉上关系,马昂案发之后,定国公府定会忙着擦屁股,马昂之妻和妹妹便是重要人证,除非定国公府杀人灭口,否则岂会找不到两者之间的勾连?”
郑大彪忙道:“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但问题便是出在这里,定国公府若是狗急跳墙杀了那两个女子灭口倒也罢了,咱们也能以谋杀之罪来查下去,但实际上,国公府并未将马昂之妻和妹妹杀了灭口,相反,据卑职所知,这两个女子如今活得好好的,但是卑职却无法拿了她们来询问。”
宋楠道:“这是为何?谁敢庇护?这两名女子在何处?”
郑大彪道:“卑职查实,两名女子如今在西苑豹房之中,据说,深得皇上宠爱……”
“什么?”宋楠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拍着桌子怒道:“郑大彪,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吭气,你糊涂了么?”
郑大彪吓了一跳,噗通跪倒道:“大人,卑职也是前几日方知道此事,还是托了咱们在东厂的一名太监番役打听出来的结果;卑职正在证实此事,没证实之前,如何能上报给大人?”
宋楠隐隐感觉到问题出在何处了,徐光祚不愧是老狐狸,当日庭上自己并未点明徐延德和马昂之间的肮脏关系,引而不发的原因是想借此让定国公府乱中出错,露出更多的线索来;哪怕是治不了罪,起码可以当做把柄握着,让徐光祚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和自己唱反调。
宋楠起身缓缓踱步,众人知道宋楠在认真思索,都不敢出声打搅,宋楠在心中慢慢的将线索和假设串联,整件事的脉络慢慢的在脑海中变得明晰起来。
原本宋楠是要迫的定国公府为了撇清和马昂之间的关系有所动作,最重要的人证便是马昂的妻妹二人。在宋楠的估计中,定国公府要么会将马昂的妻妹二人驱逐,来个死不承认;要么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灭口,但无论定国公府怎么做,都会被北镇抚司暗中窥伺拿住把柄,这正是宋楠的如意算盘。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徐光祚这两种选择都没做,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绝妙的办法:将马昂的妻女二人送入宫中,进入豹房侍奉皇上。入宫之女子都需要核实身份,特别是豹房这等直接侍奉皇上的女子,更是要严密的盘查身份,这两名女子能轻易进宫,显然少不了刘瑾参与其事,说不定这个办法就是刘瑾一手策划的将计就计之策。
这两名女子既然能被马昂送给徐延德当做联络感情的礼物,想必相貌必然美艳,入豹房之中后,刘瑾只要指使女官稍作手脚安排,两女成为正德豹房新宠想必不是难事。刘瑾在开始的时候不会戳穿身份,但一旦正德迷上这两个女子,刘瑾一定会找个机会捅破两女的身份,正德即便是惊愕后悔,也无从挽回,最多责骂刘瑾一顿了事。
但既已纳了这两女进豹房,以正德的脾气是绝不会公开自责的,相反反而会遮掩起来,此事一旦被外臣知晓,必会引来一番口诛笔伐,那是正德最头疼的。而在此时,北镇抚司若还在锲而不舍的追查两名女子的下落,必然触动正德的逆鳞,引起正德的不满。
北镇抚司如今在侯大彪的掌控下,无论办案还是稽查都带着几分锲而不舍的狠劲,但越是查的凶,便越会招致正德的不安,在此情形下,刘瑾再吹吹对自己不利之风,很容易便会让正德产生对自己的不满,这便是正德同意设西厂衙门分权打压自己的原因。
总而言之,造成今日的被动之局,一来是锦衣卫衙门近来风头太盛,上下都有些飘飘然,从而忘了群狼环伺的朝廷中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二来也是自己的过错,最近对公务并不上心,以至于如此大事居然没有勤于过问,以至于发展到如此程度。
宋楠停下脚步,看着厅上众人道:“诸位,从今日起,咱们需的夹起尾巴做人了;我宣布,各衙门扩招之事暂缓进行,各衙门侦缉活动虽正常进行,但需保持低调;另马昂一案须得快速结案,案情支线不明的一律停止追查,结案卷宗今日午后送我公房审核上报。”
众人愕然,郑大彪道:“可是大人,很多线索还没查清楚呢。”
宋楠沉着脸喝道:“罗嗦什么?照办便是,快年关了,大伙儿这几个月也累的够呛,明日起实行轮休,衙门主副官轮流休息,大伙儿也散散心。”
孙玄道:“指挥使大人,内廷设西厂内厂之事,难道便任他由他么?”
宋楠摆手道:“没听我说要夹起尾巴做人么?都给我听好了,从今日起,谁要是因为此事而闹事,别怪我不客气;在外边只言片语也不要露,告诫手下兄弟们,和内廷番役们也搞好关系,谁要是闹事,便请他离开锦衣卫衙门。”
众人大眼瞪小眼,仿佛不认识宋楠一般,宋指挥当年身为小小百户便敢跟东厂大干一场,这几年来,无论是面对外廷大佬还是权势熏天的内廷刘瑾等人,也没见宋指挥认怂过;今日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任由刘瑾骑在脖子上拉屎,而且表现的好像极为害怕,自己缩头不算,倒要大伙儿都当缩头乌龟了。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郑达睁着大环眼问道。
宋楠瞠目道:“多嘴什么?照办便是,特别是你,别给我闹事。”
郑达碰了一鼻子灰,伸拳在大腿上一击,气呼呼的起身去了。
宋楠不以为意淡淡道:“诸位请回吧,我这里没准备给诸位的午饭。”
众人无奈,各自心情不悦的起身出门,宋楠对走在最后的万志使了个眼色,万志回转过来,请宋楠示下。
宋楠在他耳边轻声吩咐道:“回宫中寻一下张公公,让他帮着打听一下豹房中的事情是否属实,另外,请他今夜出宫一会,我有要事相商。”
第三三三章 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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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即将重开西厂衙门并新增内厂衙门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朝野上下顿时如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精明之人一眼便看出其中隐藏的信号,此举明显是针对风头正劲的锦衣卫指挥使宋楠而来。而皇上下旨同意,恰恰传递给众人宋楠失宠的信号。同时也传递了另一个信号,刘瑾和宋楠之间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李东阳召集王鏊杨廷和以及外廷部分文官商讨此事,最后一致决定,在此事上一改外廷喜欢指手画脚的传统,统一保持缄默;好容易等到刘瑾和宋楠对掐,怎么也要好好的做个壁上观。
当初被宋楠和刘瑾联手整治的外廷落花流水,这番耻辱永志难消,现如今终于有了看狗咬狗的机会,外廷是无论如何不会去熄火或者是帮助某一方的,在关键之时火上浇点油倒还差不多。
英国公祖孙表示极为惊讶,他们本以为宋楠定然有办法能够阻止刘瑾重开西厂;现在看来,非但未能阻止,反倒在西厂之外新增了个劳什子内厂,对于宋楠的锦衣卫衙门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宋楠的态度耐人寻味,在满朝文武勋戚躲在一旁指指点点的戳着他的脊梁骨的时候,此君若无其事,没心没肺的谈笑风生,好像倒霉的不是他宋楠,而是不相干的某人而已。
众人当然认为宋楠是在故作镇定,所有人都认为在内厂和西厂建立运转之前,宋楠定然会来一次大反扑。然而,期待的一幕却没有到来,刘瑾飞速的用了七八日时间便搭起了内厂和西厂的框架,内厂和西厂的开衙已经是指日可待,而宋楠没有丝毫的动作,反而主动调派了近三千锦衣卫精干人手充入内厂和西厂,白白将自己的人手拱手送给刘瑾。
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背地里宋楠被人捂嘴嗤笑,而内廷番役们也嚣张跋扈起来,街面上遇到锦衣卫缇骑也是趾高气扬,拿些话语奚落嘲笑。
锦衣卫缇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受过番役们的气了,面对明目张胆的嘲笑如何能忍?有着跟番子对抗的优良传统的正南坊锦衣卫衙门率先发难,在回马桥头和番役们大打出手,掀翻了十几名番役;正当人们以为这件事必成锦衣卫反攻的导火索的时候,宋楠却命人绑了参加殴斗的几十名锦衣卫缇骑向内廷请罪,狠狠的责罚了参加殴斗的锦衣卫缇骑们一番,这让广大锦衣卫旗校们简直气得快要吐血。
不仅如此,正南坊锦衣卫千户黄辉,因言语过激,煽动手下参与殴斗,竟被宋楠当众重责二十桑木棍,打得眼泪汪汪,嚎啕大哭;人人都明白,不是这二十桑木棍他捱不下去,而是心里的一股悲愤和屈辱无法排遣。
经此一事,众人算是明白了,宋楠算是彻底的怂了,刘瑾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红极一时的宋楠,注定要像流星一般陨落,这位年轻轻便青云直上,干出不少令人咂舌的功劳的宋楠,终于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原来在他人心目中如彗星般闪亮的宋楠,也不过尔尔。
进入腊月之后,今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一夜过来,有人在锦衣卫衙门广场上堆了一个大大的缩头乌龟的雪堆,尽情奚落宋楠的无能,宋楠从此经过,看着乌龟只是淡淡一笑,竟然无半分表示,严令不准追查此事,更是让锦衣卫上下咬碎钢牙,看热闹的人笑掉了大牙。
腊月十八转眼到来,好歹英国公府并没有因为宋楠的失势而解除婚约,宋楠迎娶小郡主主的婚礼照常进行,仿佛是为了冲淡身上的霉运,宋府的迎亲仪式极为的隆重,结亲的车马雇了上百辆,在街市上绵延数里之长;而英国公府的陪嫁也丰厚的让人咂舌,拉嫁妆的大车从永定门一直排到跃马桥。
骏马豪车、桌椅板凳、被褥华帐、衣服鞋帽、金银器具、玉器珠宝、渣斗蜡台、笔墨纸砚,简直是应有尽有,有心人算了算这些明面上的嫁妆的价值,起码值个十多万两银子。
“难怪他要当缩头乌龟,娶了国公府小郡主便等于抱了座金山回家了,今后一辈子光是吃嫁妆也够了,当然不会去拼命。”
“可惜了国公府老公爷,英雄了一辈子,活生生被宋楠带坏了国公府声誉,怕是老公爷要气的吐血了。”
“淑仪郡主才可怜呢,嫁谁不比嫁给这个缩头乌龟强?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私底下各种流言蜚语,祝福的不少,诋毁更是充斥耳目,新郎官宋楠浑若不觉,坐在高头大马上笑眯眯的迎亲归家;原本准备的两百桌酒席,最后只坐满的一百多桌,很多人见风使舵,明摆着宋楠即将失势,墙头草们岂会再跟他虚与委蛇,这一份贺礼倒也免了。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上午宫中来人,带来皇上道贺贺礼,并赐予皇上亲手书写的‘琴瑟和鸣’匾额,一下子让整个婚礼的规格变得非同小可;许多人本打算不来贺喜,闻听皇上也派人来道贺,权衡之下也匆忙前来道贺,原本不打算出席的内阁众臣,也决定由杨廷和作为代表前来道贺。
新任大同副总兵江彬带着几十名骑兵驰骋千里高调来贺,让人咂舌,到了中午时分,宫中再来一排仪仗,竟然是康宁公主亲自前来道贺,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实在是弄不明白,这宋楠到底是得势还是失势,倒是是失宠还是得宠,怎地皇上公主都来道贺了,这面子当真不小;但有一点还是很明确的,自始至终内廷无一人来贺,显然刘瑾和宋楠之间的恶劣关系昭然,看来皇上和公主来贺估计是看着英国公的面子,而非宋楠的面子罢了。
后院一间暖阁内,宋楠忐忑不安的站在康宁面前,他没想到康宁会亲自来贺喜,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生恐康宁是来砸场子的,近来忍气吞声的夹着尾巴做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不然自己恐怕是要控制不住怒火了。
“你坐呀。”康宁目不转睛的看着宋楠。
宋楠忙道:“臣还是站着吧。”
康宁一笑道:“你是怕我来闹你的婚礼的么?放心吧,我可不会,我是真心实意来道贺的,喏,这是本宫送给淑仪郡主的玉蝴蝶,替我转话给她,便说本宫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康宁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边两只玉蝴蝶精致精美,显然绝非凡品;宋楠伸手接过,低声道谢,然后便无言以对了。
康宁一笑,挥手命身边两名宫女出门去,起身来走到宋楠面前,伸手抚摸宋楠的脸庞道:“宋楠,你跟本宫说过的话可还记得么?”
宋楠道:“记得。”
康宁道:“今日你新婚之日,本宫不该来说这些,但本宫心里难受的很,当日若非你给了我希望,我早已魂归地府,想来还不如去了好些,也少了这许多的煎熬。”
宋楠忙道:“公主切莫做此想,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便是。”
康宁道:“你如何做到?你已和淑仪郡主成婚,难道你还能休了她不成?我心里其实知道,此事怕是万难了,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从此便见不到你,真是愁煞人。”
宋楠无言以对,既不想康宁因情绝命,便只有空口许诺,这许诺却又不知如何完成,这便是整件事的为难之处;但无论如何,有一点宋楠是明确的,那便是不管怎样,决不能让康宁再生轻生之念。
“好一段日子你没来寿宁宫了,今日借着祝贺之机,也是顺便来看看你,你还安好,我就放心了;你看起来瘦了许多呢。”朱秀芙捧着宋楠的脸端详着。
宋楠看着康宁的俏脸,心中既是尴尬又是感动,今日自己新婚大喜,却和康宁在这里黏糊,小郡主若知道了,怕是要气的气孔冒烟了,但康宁柔情似水,自己又如何能拒绝。
“听说最近你公事不顺是么?”康宁低声问道。
宋楠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康宁道:“我又不是死人,怎会不知道这些;宫里就那么一点大,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再说了,刘瑾好几次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坏话,我都亲耳听到了,皇上是不是恼了你了。”
宋楠摇头道:“没有的事,皇上对我很好,今日皇上还送来贺匾了呢。”
康宁轻声道:“我看得出来的,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事儿,但我可不是瞎子聋子;告诉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宋楠摇头道:“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康宁蹙眉看着宋楠道:“你是怕人家说闲话是么?你和皇上不是好朋友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楠坚决摇头道:“公主切莫掺合进来,这些事我自会处理。”
康宁叹了口气点头道:“也罢,公事上我本不好参与,我若说话倒好像是会伤了你男儿的志气,我不乱插手便是;今日是你的大日子,我也不能老霸着你,否则淑仪郡主怕是要吃醋了,我走了,抽空去寿宁宫看我好么?”
宋楠点头道:“好,我一定去。”
康宁一笑,凑上来勾住宋楠的脖子,看着宋楠的眼睛轻声道:“保重。”
宋楠知其意,俯脸在她唇上一吻,康宁放开宋楠,转身款款出门,外边传来‘公主起驾回宫’的叫喊声,顿时一片人声嘈杂,宋家众人和停留宾朋跪拜恭送康宁公主起驾离去。
第三三四章 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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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呆立半晌,心中想了一轮,隐约明白康宁亲自前来道贺的用意,本来无论于公于私公主的这一趟都显得突兀,若一定要找个恰当的理由,也只能说是内宫公主和国公府郡主之间的交情。
宋楠却知道,小郡主和康宁公主之间也仅仅是认识而已,两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更是犯不着亲自来道贺小郡主成婚。今日康宁的到来耐人寻味,康宁显然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皇上对自己的一些不满和刘瑾在皇上面前的一些言语。
康宁是个聪明的女子,她知道,此时的宋楠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而此番亲自前来道贺新婚,一则是安慰询问他,二则怕是要公开表明宋楠并未在皇家心目中失宠的态度;宋楠甚至可以断定,康宁的到来是经过正德许可的,否则身为皇家公主是不可能来参加外臣的婚礼的。
总而言之,这次婚礼起码探出了一些端倪来,在自己停止追查马昂一案,改变对待内廷番役的态度由对抗改为合作之后,正德显然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观,今日正德兑现诺言派人前来送匾额道贺以及允许公主的前来都是一种微妙的暗示。
宋楠了解正德,这几日来宋楠细细的思量了前因后果,基本上得出了一些结论。正德从本质上来说是个老好人,而且是个重感情的老好人,他之所以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一方面是性格中不甘受抑的反抗之举,另一方面则是刘瑾的教唆和引诱,对自己,正德还是抱有亲近之心的。
若不是近来行事过于高调,又差点捅破正德的底线让他有暴露于外臣口诛笔伐的危险之中不能下台,正德也不会同意刘瑾的建议,自己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自己的低调行事以及刻意的忍气吞声,这一切除了迷惑刘瑾利于制定的计划的实施之外,也是要博得正德的同情分,今日的婚礼便是试金石,正德若不来道贺,则说明他依旧对自己没有改观,而他既然送来的贺礼和贺匾,则说明计划已经奏效,这正是宋楠期望看到的结果。
如今宋楠能做的便是隐在幕后,开幕这一出中,自己的戏份已经演完了,下一步计划的关键便是看另一个人的表演了,此人便是内廷御用监首领太监张永,这是此次计划的关键人物。
……
西华门外太液池东南,御用监的公房便在此处,这里环境清幽,人迹罕至,除了本地当值的太监宫女之外,便很少有外人在此。环境清净固然不错,但也表明了御用监在内廷中的地位,二十四监中有的炙手可热,有的是油水肥缺,有的虽然没什么油水没什么权力,但胜在能够伺候在皇上左右,混个脸熟。而御用监这几条几乎都沾不上,油水倒是还有那么一些,不过也不能算是肥缺,只能说相较于某些清汤寡水的内监衙门而言还算过得去,显然若一无是处的话,刘瑾将张永发配至此,恐怕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对于张永而言,自从来到御用监任职,处境便如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般;当年和刘瑾等人一同伺候太子,实指望太子登基之后,能够有机会问鼎内廷权柄,但可惜,和刘瑾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嫩。人家早早的便拉拢了其他几个人,还在外廷布下人手,可谓计划周密。
张永无论是在手段和性格上都不是刘瑾的对手,偏偏他又有些驴脾气,仗着曾经和刘瑾平起平坐也不甚待见于刘瑾,在扳倒王岳范亨之后,论功行赏分糕饼的时候便被刘瑾一脚踢来御用监这个冷宫之中。
张永自然是不甘心,曾在正德面前说了些话,但八虎之中除了张永都已经紧密的团结在刘瑾周围,在正德面前,丘聚高凤等人一致给张永下了些不好的考评,让正德对张永的印象大跌,最终张永选择了不吵不闹乖乖的呆在御用监,因为如果再闹下去,恐怕连这个位子也保不住了。
无论如何,张永心中憋着一团火,他岂能甘心就此被刘瑾踩在脚下,掌不掌内廷且不说,光是被刘瑾和其他几个家伙联合起来欺负,这便是张永所不能容忍的。身在御用监中,张永却一刻没有停止对形势的揣摩和判断,眼见着刘瑾势力越来越大,于此同时也招致各方势力的反对,进而连一向和刘瑾保持合作的宋楠也得罪了,两人间的矛盾也已经不再掩饰,张永觉得机会来了。在选择合作的对象上,张永认为宋楠是最佳人选,外廷和勋戚显然不会待见自己,而宋楠和刘瑾既然交恶,在内廷之中,他显然需要自己这样的人与之合作。
更重要的是,张永了解宋楠的本事,一路走来,别人或许看不清宋楠的本事,张永可是一直默默的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的,刘瑾能有今日,宋楠的助力起了很大的作用,此人正是自己翻身的最好机会。
正因如此,张永选择了刘瑾重开西厂的时机,将此消息作为见面礼送给宋楠,进而和宋楠之间建议起合作关系,他知道,自己需要宋楠,而此时,宋楠也绝对需要他。
果然,那夜锦衣卫衙门谈话的最后,宋楠明确表示了合作的意愿,张永丝毫不怀疑自己和宋楠之间联盟的诚意,目前形势下,两人都在溺水的边缘,在这种情形下的联盟是最稳固的。
不得不说,张永对宋楠没能阻止西厂复开,而且又冒出来个内厂衙门的事情感到有些失望,但当晚,万志带着他再次和宋楠见面,宋楠说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计划来,这一切原是宋楠有意为之。
张永起先对宋楠的计划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但宋楠详细的剖析了整个计划之后,张永不得不承认,宋楠比自己高明了何止数倍,虽然不是内廷之人,但宋楠对内廷形势的分析比自己更加的精准,特别是对人心的把握上,宋楠便像是钻在人肚子里的一只蛔虫一般,想想都让人害怕。
张永庆幸于终于能和宋楠搭档在一起,但整个计划的难点部分还在于自己如何在内廷之中鼓荡起风云,煽动起人心中的微妙弱点。概括而言,宋楠的计划的精髓之处无外乎是让内廷自乱。宋楠说的很形象:两块大肥肉丢在恶犬群里,引起哄抢和撕咬是必然的,这种撕咬往往会是性命之搏,当他们撕咬的血肉模糊之时,狗的主人必然会出来喝止和处罚,到那时,狗儿们即便停战,相互间也不会和好如初了。
张永完全理解这一点,就像当初扳倒范亨王岳之后的内廷官职分派上,自己虽然没捞到好处,但即便围绕在刘瑾周围的高凤丘聚魏彬等人也在暗地里各有微词,在分赃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平等,就算是属于同一集团之中,亲疏之间还是有微妙的不同,这便造就了分配上不同,从而成为隐藏的爆发点。
七八日来,张永绞尽脑汁的拟定了一份内监太监的名单,经过层层筛选之后,几十人的大名单最终只剩下了五个人,一个是内承运库的马永成,一个是司礼监秉笔高凤,这两人都是以前的老兄弟,只不过他们早已和自己不在一条道上罢了;另外三人,一个是御马监太监张忠,一个是司礼监太监张锐,另一个则是东厂二档头钱宁。
这三人都是内廷的后起之秀,尽数是刘瑾新进培植的核心手下,且都有个共同的差事,那便是在西苑豹房任职,跟皇上的关系也极为捻熟。
为了慎重起见,张永出宫就这份名单和宋楠研究了几个时辰,最终圈定了突破口,两人意见一致,想将内廷搅得风生水起,还须的从豹房这三名正副总管开始。
太液池畔,冬阳明媚的御用监小院之中,张永坐在阳光下,慢慢喝着热茶。院门外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其中还夹杂着马脖子上铜铃的叮当声,张永知道,那是豹房派来取用物事的马车,每隔一日,豹房副总管张忠都会带着人来取用豹房中需要的物事,这些御用之物一无例外需要御用监从库中拨发出来。
院门口,黑瘦精干的张忠缓步而来,两名小太监跟在他身后,几名豹房宫女和一辆马车也出现在院门口。
第三三五章 人性的弱点
第三三五章
张忠三十许人,没有宫中其他太监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浑圆矮胖的身材,他的身材瘦小精干,脸色倒像是害了场病一般,永远的蜡黄瘦削。
他本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徐智的手下小太监,徐智随着王岳范亨一起倒台之后,谷大用继任御马监首领太监。张忠原本以为自己也就是一辈子干些杂役差事的命,但命运仿佛忽然垂青于他,某天夜里,他忽然被人领到了一处公房里,迷迷瞪瞪的他不明所以,旁边的人介绍了一下坐在上首的那个中年胖太监的名字,差点没把他吓出尿来。
那个人便是刘瑾,宫中太监闻名丧胆的刘瑾,谁不知道,刘瑾如今是内廷之主,宫中数千太监宫女的命便操于他手,得罪了皇上尚有一线生机,但得罪了刘瑾便是死路一条,张忠绝没想到会有被刘瑾叫来面对面的一天。
抖抖索索之中,张忠算是明白了刘瑾叫自己前来的来意,明白了之后,张忠反倒比之前更加害怕,刘瑾要自己前来的目的,不是责罚,不是奖励,而是要给他一个差事,那差事是要他暗中替他做耳目,暗中通报谷大用在御马监的一举一动。
张忠糊涂了,谷大用谷公公不是跟刘瑾关系密切么?为什么要自己来当耳目监视谷公公?进而有产生了为什么是我的疑惑,御马监中太监数十,自己只是个杂役太监,也不算是最机灵的人,刘瑾为何要选择了我?
刘瑾自然不会给他太多的解释,其实选择张忠的原因很简单,谷大用入御马监之后自然调动了一大批自己的亲信进入其中,像张忠这样的低级杂役太监反倒得以存留,刘瑾要监视谷大用,控制御马监的动向,自然不能要谷大用的心腹,经过观察之后选择了刘忠。
刘忠没得选择,只能接受使命,不得不说,原来人是有潜力的,刘忠干的是杂役差事,但在当内奸之事上也是有天份的,很快便干的得心应手,谷大用及其心腹的一举一动尽被他报于刘瑾,刘瑾也得以知晓了谷大用的数次逾矩举动,公开在八虎面前加以训斥,起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刘瑾此举便是要明白的告诉这些手下的小兄弟们,你们都必须听我的话,谁心中有鬼主意或者是有什么举动,我可都看得见。此事之后,谷大用也隐约知道了刘忠的身份,出于保护和奖励的目的,刘瑾将刘忠调入豹房之中当值,刘忠办事得力,不但深受刘瑾赏识,还博得正德的好感,终于混了个豹房副总管的位置,。虽然这并不属于二十四监的固有职位,但对刘忠而言,这个职位不逊于很多内监首领之职了。
改变一个人其实无需太长时间,两年前,刘忠还是御马监中的杂役太监,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习惯了前呼后拥,习惯了颐指气使,内心中.将自己也当成了一号人物了。
“哎呦,刘副总管,您怎地亲自来了?快请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张永笑容满面的迎上去,拱手打着招呼。
刘忠心里很是受用,这张永曾经也是自己仰望的存在,现如今看着他满脸堆笑的在面前献媚,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没办法啊张公公,公务之事岂敢不尽力?皇上日理万机,每日来豹房歇息换脑子,咱们当奴婢的岂能不将豹房弄得舒服些温暖些,难道让皇上挨冻受凉不舒心不成?”刘忠呵呵笑着上前来拱手。
张永脸上涌出艳羡之色,张忠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自己能天天见到皇上,你张永却只能窝在这里羡慕。
“来人,还不快帮着核对刘公公豹房领用清单,着人帮着出库搬上车子码好喽,仔细着点,别半路松散了,那可要扒了你们的皮。”张永高声道。
几名御用监中的太监忙答应着去张罗,张永回转头来,伸手道:“让猴崽子们忙着,刘公公坐下喝些热茶,大冷天的,太液池都结冰了,可辛苦公公了。”
刘忠大刺刺的坐下笑道:“没法子啊,事儿总是要做的。”说罢端起张永沏好的茶杯喝了一口,睁大眼睛道:“唔……好茶啊,这大冬天的,这茶叶怎地跟新茶差不多。”
张永挑指赞道:“刘公公这都能尝得出?这就是新茶。”
刘忠摇头道:“莫要唬我,咱家再笨也知道日子,年还没过呢,哪来的新茶?”
张永神秘的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这茶叶是淮上汤池山才送进京的,他们那里有温泉地热,咱们这里冰天雪地,他们那儿山林间的茶树却早已萌发如春,这便是头一遍的春芽儿。当地知府想将这茶叶列为贡物,这不,我这里需要把关,便要尝尝味道如何,我御用监可不就是干这些事儿的么?”
刘忠恍然道:“原来如此,哎呀,这可是肥差啊。”
张永凑到刘忠身边挤挤眼道:“刘公公,咱家与你相得,一会儿回去带上一包,不过可只能自己尝鲜,千万莫张扬,不然怕是有人说咱家的闲话。”
刘忠忙摆手道:“不能要不能要。”
张永咂嘴道:“不要便是看不起我老张,又不违规矩,这些茶叶要想成为贡物都是免费送来品尝的额,咱家可没假公济私;对了,济源的香饼石炭一会也给刘公公送个一箱子去,那玩意香气扑鼻,烧起来无烟却热乎的紧,晚间在房里烧上一块,保管公公一夜美梦。”
刘忠自然知道这济源香饼有多么珍贵,这是皇上太后公主们才能用的香饼,热度高烟尘少气味芳香,张永居然舍得送给自己,简直是天大的面子。
刘忠对张永的好感大增,这老小子虽然被刘瑾欺负的体无完肤,不过做人还是蛮会做的,自己虽然是刘瑾的人,但也犯不着跟他横鼻子竖眼的,人家对自己也是殷勤备至。
两人嘻嘻哈哈的说了一会话,外边的太监宫女们按照清单从库中搬运御用之物上车,看样子还得有一会儿。
刘忠环顾大院四周,笑道:“张公公这里可是好地方,地方大还临着太液池,又清净景致又好,真是羡煞旁人。”
张永笑道:“张公公说笑了,我是只能在这里窝着了,倒是刘公公前途不可限量,我听说刘公公又要高升了,这里先提前恭喜了,升职之日我必备礼道贺。”
刘忠愕然道:“你听谁说的?咱家何曾要升职了?”
张永故作惊讶道:“咦?这还用听说么?内廷新开西厂和内厂,内厂督主之职恐是刘瑾亲任,但这空下来的西厂和东厂督主职位,你老弟总也要占着一个吧?”
刘忠摆手道:“莫要瞎说,虽然人选尚未议定,但基本上已经确立了,司礼监刘公公提督内厂,御马监谷公公提督西厂,秉笔高公公提督东厂呢,怎有我刘忠的事儿。”
张永愕然道:“什么?内定了?这……这可太可惜了。”
刘忠道:“人家是老资格了,咱家可没争位置的心,老老实实的当好我的差事便是了。”
张永摇头咂嘴道:“可惜可惜,咱家还当这一回肯定有你老弟的机会,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外人,总是比不过有些人,哎!”
刘忠道:“话不能这么说,都是替皇上办差,倒也无所谓。”
张永叹道:“还是你老弟心胸开阔,若是我的话怎也要争一争,别人我不敢说,高凤和谷大用可是老相识,论能力和机变,你老弟甩他们几条街,可就是……哎……不说也罢。”
刘忠默然不语,心中有些怀疑这张永说话的动机,但张永似乎忽然失去了对这件事的兴趣,看马车装车差不多了,起身招呼一名小太监吩咐几句,小太监不一会回转过来,抱着一包茶叶和一箱子香饼前来。
“老弟,我着小安子跟着你去,您指点一下住处,让他将茶叶和香饼直接送到你的屋子里,免得被人看见议论。”张永低声道。
刘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谢,张永拱手道:“刘公公事务繁忙,我便不留你了,得空来找我喝茶说话,我可是清闲的紧。”
刘忠有些发愣,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机械的拱手道别,张永转身进公房中,兀自摇头叹息,口中自语道:“可惜,真是可惜。”
第三三六章 心魔
第三三六章
回归豹房的路上,刘忠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怀疑张永说这些话的动机,另一方面张永的话也触动了他内心中的软肋之处。
原本刘忠的心中对于此次内廷新增职位也是有着期待的,他自以为在刘瑾面前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越是有些权势,越是能感觉到权势带来的好处,对更大的权势便愈加的渴望,这一点刘忠越来越有体会。
以前的自己卑躬屈膝处处受白眼,现在的自己前呼后拥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是一群献媚的目光追随,这种感觉岂是受用二字便可形容?但刘忠明白,在内廷之中自己还只是小字辈,相较于刘瑾身边的高凤魏彬等老资格的公公们而言,自己还不算是个人物,也没少受这些人的白眼和蔑视。
刘忠原本没觉得受高凤魏彬他们的歧视和白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那些人都是内廷中资格老的实力派人物,自己这个小字辈受他们些轻视也属平常;但刘忠心里一直有着一些自己考虑,从自己被刘瑾相中,暗中成为御马监中监视谷大用的棋子开始,刘忠便明白,刘瑾和高凤魏彬谷大用他们之间其实并非铁板一块,刘公公暗中安插人手监视他们便是明证。
谷大用身边安插自己为眼,别人身边显然也有安插的眼线,这一点几乎不用刻意去证实,也就是说,刘瑾对八虎中的其余人其实也是不放心的。
刘忠在刘瑾面前永远是一副谦恭少语的形象,也正因如此,刘瑾反倒对自己极为器重,有时候也会跟自己透露一些重要的事情,这次西厂内厂的内定人选便是刘瑾前日晚上酒后自己说出口的。刘忠一直以为自己在刘瑾心目中是绝对的心腹,但那天晚上他确实有些失望,那些职位的人选翻来倒去总是在高凤谷大用魏彬等八虎老人的头上打转,刘瑾压根就没考虑到自己,这让刘忠既失望,同时又很愤怒。
当然,刘忠的愤怒只能放在心里,他压根没有兴起争一争的念头,摄于刘瑾和八虎其余人的威势,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争一争,但为人忽视的屈辱感还是挥之不去。
今日张永的话却又击中了内心中的软处,张永的话就是他心中所想,谷大用他们算什么东西?不就是靠着刘瑾扳倒了王岳范亨之后才上位的么?论本事和能力自己绝对不输他们,凭什么什么好事儿都落在他们的头上?便是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刘忠也自认为不输于除谷大用等人。
刘忠觉得放过这个机会着实可惜,想来想去总也要试上一试,即使希望渺茫,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争取。他甚至抱着一种恶毒的心理:即便是自己没办法得到这些职位中的某一个,也要发力搅合一番,不能让别人无视自己的存在,事可以不成,气势不能输掉。
刘忠不傻,他也知道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显然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且出于自我保护的考虑,自己当出头鸟去闹腾实属不智,当下脑子里一轮,想起一个人来,这件事若是激的他出面,那就有好戏看了。
晚间,刘瑾陪皇上来豹房歇息,酒宴歌舞过后,皇上搂了最近极为宠爱的马美人和陈美人陪寝,皇上一上榻,这一天的差事便算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送走了刘瑾之后,刘忠和豹房总管钱宁以及另一名司礼监调来的豹房副总管张锐缩着身子回到豹房一侧的公房中烤火,这三人都是刘瑾一手提拔上来,相互间关系处的也不错,入冬以来,每天晚上他们都要在公房中煮上一锅牛羊肉喝酒聊天,今日当然也不例外。
火锅炖的香气四溢,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些酒,都有些熏熏之意,说话也渐渐无所顾忌起来,刘忠一边替两人筛酒,一边低声道:“两位哥哥可曾听到风声了么?”
钱宁面色赤红,抓了一只羊腿嚼着,问道:“什么风声?”
白胖子张锐也道:“刘副总管的消息灵,又得了什么不靠谱的消息了?”
刘忠一笑道:“这回可不是不靠谱的消遣消息了,这回是猛料,是关于即将新开的西厂和内厂以及东厂提督的任命之事。”
钱宁张锐两人一怔道:“不是说还没敲定么?西厂和内厂尚在筹备,还未开衙,人选怎也要年后二三月才能确定吧。”
刘忠愕然道:“二位兄弟居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钱宁张锐摇头表示丝毫不知情,刘忠惊愕之余,神情顿时有些犹豫;张锐道:“快说来听听,你还要对咱们保密不成?”
刘忠叹了口气坐下道:“哎,罢了,既然如此便说了也无妨,咱们天天窝在这豹房里,消息着实鼻塞的很,都成了瞎子聋子了,据我所知,人选却是早已内定了。”
“内定?”钱宁张锐皱眉道。
“是啊,内定了。”刘忠喝了口酒,抓了一块羊排大嚼。
“刘兄弟,快说说,怎么个内定法?”张锐伸着脖子探过来低声问道,钱宁侧着耳朵听,却表现的很淡然。
“内厂由刘公公提督。”刘忠道。
“这个还用说?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出。”张锐摆摆手一脸的失望:“这也算消息?内厂总领厂卫,刘公公自然是要提督的。”
刘忠摆摆手道:“西厂由御马监谷公公提督,空出来的东厂位置由高凤提督,这你们想到了么?”
钱宁和张锐两人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
“谷大用提督西厂?刘公公不是对他不放心么?如此重要的差事怎地又落到他的头上了?高凤这厮一点本事也没有,在司礼监就是个混混,居然也能提督东厂,真他娘的……”张锐骂着将手中的酒盅掷在桌上,里边的残酒流出,弄得一大片狼藉淋漓。
“刘兄弟,这消息你是从何而来?为何我们都不知道?”钱宁蹙起浓眉问道。
“钱大哥,兄弟也不瞒您,前晚刘公公喝醉了酒,我在一旁伺候茶水的时候听他亲口说的;我原以为你们也是知道的,没想到你们居然不知道,看来是刘公公是没打算公布,两位哥哥可要替我保密,教刘公公知道我乱说话,怕是要挨一顿板子了。”
张锐冷笑道:“刘忠兄弟最近炙手可热啊,这等事刘公公居然只跟你说,连我们都蒙在鼓里。”
刘忠怒道:“张大哥,休得说这样的话,什么炙手可热?我估摸着也是刘公公酒后说漏嘴了;咱们兄弟如今过的都不得意,要说炙手可热,谷大用高凤他们才是,瞧见没?东西厂人家包圆了,刘公公眼中我们还不算个腿啊。”
张锐锤了一下桌子,咒骂几句道:“他娘的,真是窝火的紧。”
刘忠摆手道:“张大哥消消气,可别闹事出来;其实这件事我倒是无所谓,轮到谁也轮不到我刘忠,只是替钱大哥觉得窝囊,钱大哥可是救过刘公公的性命的啊。当初要不是宋楠阻挠,早已当上了锦衣卫大汉将军统领;如今挂了个东厂二档头的职衔在豹房中办事,虽说皇上也是器重,毕竟觉得屈才了。要我说,这西厂督主之位理应是钱大哥来出任,也不知刘公公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锐点头道:“就是,咱家也是这么想,最不济这回东厂的督主也是钱大哥才是,倒让高凤这窝囊废捡了便宜;钱大哥是东厂二档头,这回倒好,倒成了给高凤打下手了。”
张忠叹道:“是啊是啊,钱大哥无论武功才干都爆了那高凤谷大用几条街,想想都教人郁闷。”
张锐和刘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替钱宁抱屈,钱宁阴沉着脸一口口的喝着酒,猛然间将桌子一拍怒道:“你们两个还让不让老子清净了?都给我住嘴。”
刘忠张锐赶紧住嘴,钱宁一发火,这两人都要认怂,可不是因为他是豹房总管,而是因为钱宁近来在皇上面前红的发紫;钱宁可不是太监,不是太监却能在豹房这等全是宫女嫔妃的地方出入自由,晚间还能留宿于此,足见皇上对他非同一般。
钱宁也不是一介武夫,除了武艺高强,可以投其所好教满足皇上喜欢舞刀弄枪的愿望之外,钱宁还别出心裁在琼华岛上开辟狩猎场所,放养野物带着皇上去狩猎,深受皇上赞许。便是刘瑾,平日也酸溜溜的赞钱宁有心思玲珑文武全能,承认有些主意便是自己也想不到。
刘忠暗中观察钱宁,看钱宁脸色是真的发怒了,心中暗自得意,他就是抱着抓不到鱼便将清水搅浑的想法,就是要钱宁发怒去闹腾,自己只需在后面摇旗呐喊的鼓劲便成,没准到头来还能捞些好处也未可知。
“钱大哥,您便是发怒当兄弟的也要说几句,兄弟是真心的替你不值,当初听到你从万军从中救出刘公公的事迹,我等兄弟简直目驰神往,可是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最终连谷大用高凤这等窝囊废都不如,真教人气的吐血。”刘忠开始火上浇油。
“闭嘴,老子的事要你来多嘴?”钱宁一拍桌子怒道。
刘忠忙道:“好好好,当兄弟嘴贱,当兄弟没说,莫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张锐也道:“是啊,钱总管,刘副总管也是替你抱不平,也是一番好意。”
钱宁哼了一声,自己斟了杯酒一口喝下,怒道:“抱不平有个鸟用?这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能如何?你既说这是刘公公定下的人选,难道我还能去叫刘公公改了主意不成?”
张锐挠头道:“说的也是,刘公公说话可是说一不二,最恨别人跟他对着干,要是惹恼了他倒是不值。”
刘忠冷笑一声道:“却也未必没办法。”
第三三七章 发力
第三三七章
钱宁和张锐闻言一惊,钱宁皱眉问道:“你有办法?”
刘忠道:“办法卑职倒是有,只是怕钱大人不敢开口。”
钱宁怒道:“卖个屁的关子,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刘忠忙道:“钱总管息怒,卑职在想,这次的人选内定恐怕也是刘公公不得已而为之;你们想,高凤谷大用等人都是刘公公身边的老人儿,论交情也比咱们几个跟刘公公深厚的多,更何况他们也是身居要职,内廷之中有些事情刘公公还是要照顾他们的感受,否则这些人要是阳奉阴违的话,刘公公岂不头痛?”
钱宁缓缓点头,张锐翻着白眼道:“说这些有屁用?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刘忠低声道:“唯一能扭转局势的人便是皇上了,若钱总管有些想法的话,不如直接向皇上求肯,皇上若亲自任命的话,他们有何话说?还不是一个个干瞪眼么?”
张锐一拍大腿道:“对啊,皇上对钱总管赏识的很,钱总管为何不直接向皇上求肯呢?皇上定会许你所求,最不济也是个东厂厂督之职。”
钱宁却怒道:“操你娘,什么鬼主意?直接请求皇上岂不是将刘公公摆在一边?刘公公心中作何想?”
刘忠叹道:“钱总管若抱着这样的想法便当我没说,您对刘公公还不够好?万军从中救他性命出来,便是他的承诺没实现你也并不抱怨,这还不够么?况且,刘公公很有可能是顾忌高凤他们的感受,没办法直接提拔于你,没准你直接跟皇上一说,恰好解了刘公公的围呢。”
张锐也点头道:“刘兄弟说的有道理啊,刘公公若是直接推荐你为东西厂其中之一的督主,谷大用高凤等人必会强烈反对,本来我们三个被刘公公重用便已经招人红眼,刘公公肯定是不想徒惹麻烦,还记得刘公公有一回当着咱们的面说的话么?刘公公说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内乱,先压制住外廷和宋楠那小子再说;显然刘公公是有苦衷的。”
钱宁站起身来负手踱步,脸上犹疑不决;半晌停步道:“可是皇上心里怎么想,谁又能知道?皇上若不同意,我岂不是枉做小人?”
刘忠拱手道:“钱总管,卑职愿意一同在皇上面前给你说话。”
张锐也道:“我也愿意替你说话,皇上面前,咱们三个说话的分量还是够的,便不信皇上会无动于衷。”
钱宁伸手一拍桌子道:“好,既然两位兄弟这般仁义,咱们这回便去争取争取,否则坐等天上掉金子,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这内廷之中的事情我也是看的透了,但有好处,个个都是卯足了劲,削尖了脑袋的争,咱们以前每本事争倒也罢了,如今咱们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不利用却白白放过不成?”
刘忠拍着大腿道:“就是这个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直接求皇上,任谁也没咱们方便;皇上一旦点头,那几个老东西还敢多嘴?”
钱宁捧起桌上的酒壶来对着壶嘴一顿咕咚咚的大喝,伸袖抹着嘴上的酒渍道:“两位兄弟如此仗义,若我这次能分一杯羹,定不会忘了两位兄弟,钱某不善言辞,但瞧着今后我的动作便是。”
刘忠轻声笑道:“钱总管说哪里话来,除了刘公公,皇上身边我可是最信任钱总管。”
张锐嘿嘿笑道:“是啊,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我越来越觉得钱总管比刘公公倒还更让人有亲近之意呢。”
……
宋楠和小郡主新婚燕尔,两人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两年时间,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躺在一起,自然是疯狂的很;新婚后的数日,两人好的蜜里调油,小郡主更是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连说话的声音也嗲了许多。
但宋楠却没心情天天腻在房里跟小郡主卿卿我我,眼下一桩大事正在进行,他要时刻注意此事的发展,还要不时的推波助澜一番才行。腊月二十三,正德堂而皇之的以过小年为名罢了当日的早朝,让一干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前吃了半天的冷风,最后却不得不一个个大眼眨小眼的摇头叹息离开。
宋楠倒也无所谓,自打内廷要建立内厂和西厂的消息传开之后,在早朝上宋楠除了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之外,几乎不置一词;锦衣卫衙门中的事情基本上也只是在早朝之外具陈上奏而已,早朝对宋楠而言只是站在那里看刘瑾指手画脚的颐指气使,看外廷努力抗争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罢了。
外廷一片愁云惨淡,李东阳、杨廷和等人终于明白,当初有个宋楠在身边联合对抗内廷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只可惜宋楠这么快就被刘瑾放倒,明年二月内厂西厂开衙之后,宋楠便更没什么用处了。此人倒台倒也罢了,但却连累的外廷无还手之力,这便是不可饶恕之过,换做任何一个人当锦衣卫指挥使也不会到最后被内廷欺负成这个摸样,竟然要受什么劳什子内厂的统辖,足见宋楠的无能。
宋楠从奉天殿高高的台阶下拾阶而下,看着三三两两散去的朝臣的身影,脚步一转,从奉天殿西侧的过道往北便走,行了一炷香功夫,便来到寿宁宫外;宫女通报进去,康宁公主尚未起床,但闻宋楠到来,赶紧命人请了宋楠进去。
宋楠不敢公然进公主卧房,只在外间喝着茶水等候康宁穿衣漱洗,片刻后,康宁从内间出来,打扮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宋楠上前见礼,康宁屏退众人坐在宋楠身边笑道:“新婚燕尔不在家陪着新娘子,跑我这里来作甚?不怕淑仪郡主伤心么?”
宋楠笑道:“谁叫我答应了你要来看你呢?”
康宁一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还记得答应本宫的事。”
宋楠伸手握住康宁的手轻轻搓揉,心中内疚无语,康宁也叹了口气,两人都刻意回避叹气的缘由,一时间气氛沉闷的很。
“宋楠,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刘瑾欺人太甚了,皇上居然也顺着他,任他胡作非为;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难堪,也很想帮你一把,但却不知道如何帮起。”康宁公主低低的道。
宋楠一愣道:“你怎会知道此事的?”
康宁白了他一眼道:“这可是宫里,便是我不想知道,也是会有消息传来的;我本想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但想了想,我若掺合此事似乎有些不妥,又没征得你的同意,所以便没去跟皇上说。”
宋楠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我没事,皇上待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幸而你没说,否则刘瑾定会大做文章,说我蛊惑公主如何如何,反倒被他泼一身脏水,皇上心中也定会不高兴。”
康宁叹了口气道:“可是,看着你被刘瑾他们欺负,我心里着实的生气,昨日我见到刘瑾的时候故意刁难责骂了他两句,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气。”
宋楠笑道:“你怎么责骂他的?”
康宁撅嘴道:“我从御花园往寿宁宫回来,正遇到他带人前往乾清宫去,平日他见我都免他跪拜,我也不在意,昨日他还是站着行礼,我便命人狠狠的责骂了他一番,命他跪了一炷香时间。”
宋楠哈哈大笑,直摇头道:“简直胡闹,刘瑾还不气的吐血,他在皇上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免跪的,你居然跟他较这个真。”
康宁道:“不行么?以前倒也没什么?自打我知道他处处跟你作对之后,我见到他就来气,叫他跪还是轻的,再叫我看见他失礼,我便命人打他嘴巴子;他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我倒要在乎他的感受?”
宋楠无语,康宁脾气憨直,却很少跟人翻脸说硬话,这也是大家都喜欢她的原因,这回为了自己,居然去罚刘瑾下跪,想必刘瑾因为这事恐怕要郁闷的吐血;宋楠心中倒有些替刘瑾悲哀,任你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在皇家面前还是如同一条狗一般,别说皇上了,就是公主要打骂他,他还是只能忍气吞声的受着。
宋楠伸手将康宁搂在怀里低声道:“谢谢你为我出气,不过这个办法有些孩子气。”
康宁伸手摸着宋楠略见消瘦的面庞道:“我就是不忿他们欺负你,你有什么打算么?我听说,一旦刘瑾将内厂什么的建起来,你便要无立足之地呢。”
宋楠笑道:“莫担心,我自有应付的办法,我是那么容易便被刘瑾弄倒的么?几万鞑子兵都没能吓倒我,刘瑾怕是没那个本事。”
康宁蹙眉道:“话虽如此,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呢,皇上也纵容刘瑾,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宋楠想了想道:“你真的想帮我么?”
康宁道:“当然,但我能办到,只要你开口,再难的事儿也不打紧。”
宋楠道:“好,既如此我也不再坚持了,我不瞒你,应付此事我早已有对策,既然你要帮我,我便将计划告诉你,然后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第三三八章 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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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伸着懒腰从床上醒来,坐起身来,身边蜷缩着的两个侍寝的女子听到动静,赶忙起身道:“皇上醒啦。”
正德看着两女**的身体上留着昨夜疯狂的痕迹,不觉又有些意动,伸手过去握着马氏胸前绵软的一坨软肉揉捏着笑道:“醒了,不过却不舍得起床。”
马氏娇羞嗔道:“皇上不怕奴婢们死活,也不让奴婢们歇歇气儿。”
正德在她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朕被你小雀舌儿撩的魂儿都没了,你倒来卖乖,找打。”
马氏哎呦娇啼一声,身子水蛇般的乱扭,一旁的另一名女子娇滴滴的问道:“皇上还不起来么?不去上朝么?”
正德呵呵笑道:“今儿小年,朕就不能像平常人家一样过个小年么?今日早朝已经取消了,来来,伺候朕起来,一会儿咱们去射鹿去。”
两名女子莺莺呖呖的答应,一边伺候正德穿衣,一边在正德的魔爪的探摸下咯咯娇笑;这两名女子便是马昂的妻子和妹妹,马昂落案之后,为了不让宋楠挖出马昂和徐延德之间的勾当,徐光祚通过刘瑾将这两女作为犯官家属充入豹房之中。
这姑嫂二人确实生的美貌,且风骚入骨,正是正德喜欢的类型;在刘瑾的特意安排下,正德很快便迷上了这姑嫂二人,夜夜要她们陪寝;这姑嫂二人也知道性命攸关,使出浑身解数,把个正德迷得晕头转向。也正因为如此,当正德得知宋楠欲追查两女之时,心里很不高兴,索性同意了刘瑾复开西厂之议,其实便是对宋楠不识好歹的惩罚。
正德洗漱完毕来到外间暖阁中,豹房总管钱宁早已带着两名副总管安排好饭食,正德落座吃饭,钱宁昂首挺胸在一旁站着,像一座门神一般。
“钱宁,一会儿咱们去哪里?你安排好了么?”
钱宁忙躬身道:“皇上,按照计划是要陪着皇上在岛上狩猎的,可是刚才刘公公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兵部有要务要奏,请皇上去乾清宫召见他们。”
正德一把撂了筷子道:“搞什么名堂,朕过个小年也不得安生?刘瑾干什么吃的,去问问是什么事儿,若是小事直接处理了便是,偏要朕去召见,真是蠢材!传朕的话,着刘瑾去问问是什么事儿,朕不去乾清宫,今儿上午还是按照安排好的去狩猎。”
钱宁忙应了,吩咐小太监赶紧往宫内送信去,正德吃了早饭,披挂整齐,在钱宁张锐刘忠和一干侍卫的簇拥下,带着马氏姑嫂往琼华岛西的栏杆围起的人工狩猎场进发。
经过刘瑾的一番改造和经营,琼华岛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靠近湖心的位置的临湖画舫,新建的岛东平缓坡地上的豹房,修葺一新的广寒殿,以及岛西边大片被木栏围住的人工狩猎场,所有这些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这里也成为了正德最常光顾的地方,呆在这里的时间比呆在宫里还长。
以前在琼华岛上狩猎很是无味,散养在稀疏林间的都是些鹿兔山鸡之类的小野物,侍卫们只需在四边喧闹呐喊,将野物赶到中间一块空地上,正德在空地上用弓箭狂射便是,显得很没有成就感,久而久之正德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钱宁成为豹房总管之后,为了讨正德的欢心,增强狩猎的趣味性,钱宁别出心裁,弄了些虎狼豹等猛兽散落在林间,以铁链缚住腿脚拴在树上,或者是以小型围栏圈住,狩猎时虎豹吼叫声惊天动地,也有一番惊心动魄。
正德喜欢刺激,虽然明知道有些掩耳盗铃,但毕竟仿真度高,倒也乐此不疲,美中不足的是虎豹之物难以活捉,往往射杀一只之后很久都没活物补充,引为憾事。
今日之所以要来狩猎,是因为钱宁命人从霸州弄来了两头野狼,故而正德要来试试身手。
一群人入了围栏之后,在侍卫的保护下沿着林间搜索,在射杀了一头鹿和一只山猪之后,前方靠近湖岸的悬崖边传来几声狼嚎,正德精神振奋,叫道:“在前面了,你们别跟着朕,朕自己去解决这些畜生。”
众侍卫只得停步,正德抖擞精神提着弓箭踏着湿漉漉的落叶往前走,行不多远,便见前方林木间围着一圈一人高的木栅栏,正德知道两头狼肯定围在栅栏中,自己只需找个有利位置射杀它们便是,唯一的悬念便是自己能几箭射中。
正德缓缓靠近栅栏,心头有些紧张,自上次在马水口山上遭遇巨熊之后,正德心里还是挺害怕的,虽明知道这里的野物都是被控制住的,但还是没来由的心虚。正德暗骂自己两声,吁了口气定神往前走,绕过一株参天大木之后,正德看见了栅栏内的两头硕大灰狼,两只狼正站在一快凸起的岩石上仰头嚎叫,显的焦躁而暴怒。
正德缓缓弯弓搭箭瞄准,这个位置距离只有五十步,正是最佳射击位置,就听嗖的一声响,铁头箭穿越林间灌木顶端,贯穿一棵枯树的树枝之后抵达目标;两只狼听到动静却来不及躲闪,铁箭从下方那头灰狼的眼中贯入,硬生生将其射了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挣扎嚎叫起来。
正德大喜过望,哈哈大笑着现身,搭箭又射,剩下的那头灰狼先是错愕,紧接着便发出一阵哭泣般的哀嚎,围着那逐渐死去的灰狼狂奔嚎叫。
正德的第二箭没能射中,那灰狼狂奔嚎叫实在不好瞄准,正德见着公狼的架势,心中怀疑这对灰狼恐是夫妻,母狼死了,公狼自是发狂了;不过正德可不管它们是不是夫妻,弯弓连射,却尽皆射空,气的正德一边拉近距离,一边继续射击。
那公狼哀嚎了一会儿,身边箭支嗖嗖,好几次差点被射中,但它无动于衷;终于灰狼不再嚎叫乱跑了,正德抓住机会探手在箭壶中取出最后一只箭来弯弓瞄准;恰在此时,那灰狼扭过头来,双目直视正德,眼神空洞却能感觉到凶残和愤怒,正德心头一慌,箭支脱手射出却歪了数寸,擦着灰狼的脖子钉入地下。
灰狼喷着白气,仰天发出一声长嚎,身子猛然窜起,直奔正德而来,正德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拔腿就跑,但忽然间醒悟:有栅栏挡着,有什么好跑的。
然而下一刻的情景让正德魂飞魄散,灰狼飞奔而来,在栅栏边一跃而起,丈许高的栅栏竟然被他一跃而过,正德拔腿要跑,却吓得迈不开步子;眼见那灰狼张着森森尖牙猛扑过来,几乎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恶臭和热气来,正德却一步也挪不动。
“朕要死了。”
正德心中电闪过这四个字,闭目等待脖子上即将到来的一口。猛然间就听一声暴喝,一股热浪从头上浇下,噗通轰隆之声连作,正德赶紧睁眼看,只见自己头脸上全是鲜血,身前一人一狼正抱着扭打,狼腹上插着一柄钢刀,却兀自抱着那人翻滚,尖牙利齿不住的试图撕咬那人。
“皇上,快动手了结了这畜生。”抱着野狼翻滚的钱宁大叫道。
正德腿软脚软的赶紧四下里摸家伙,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腰间挂着兵刃,刚才太过惊慌竟然忘了自己还有兵刃防身,当下拨出宝剑来瞅准机会一剑砍下,将灰狼的后脊砍断,灰狼哀嚎一声瘫软在地,钱宁喘着粗气从狼尸下翻出来,脸上身上全是血污,也不知是狼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皇上,您没事吧,臣保护不周,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正德白着脸喘着粗气,咽着发干的吐沫道:“朕没事,钱宁,你救了朕的命呢。”
钱宁喘息道:“是皇上洪福齐天,皇上无恙便好,臣可放心了。”话刚说完,咕咚一声仰天便倒。
第三三九章 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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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之后的正德惊魂普定,请来的太医已经替钱宁包扎好伤口,钱宁的脖子脸上有不少抓痕,出了不少血,但庆幸的是并无大碍,正德亲自来到豹房前厅中探望,卧在榻上的钱宁赶紧起身跪拜相迎。
正德甚为感激,叹道:“朕狩猎遇兽袭已经是第二次了,上回在巡边途中,有宋楠击毙巨熊救朕,这次又是钱宁舍死救朕,朕的身边若无尔等这些忠勇之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钱宁忙道:“臣子护主乃是分当所为,皇上是天子,兽虫岂能伤及皇上,便是臣没赶到,皇上也是会无恙的。”
正德摆手道:“话虽如此,这回总是你忠勇救主,朕要重重赏赐与你,刘瑾说你勇猛过人赤胆忠心,果然是没看错你;说罢,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钱宁谦卑的道:“皇上不用放在心上,臣无需皇上赏赐,护卫皇上周全乃是臣的职责,岂能以此领功请赏?”
刘忠开口道:“钱总管莫要推辞,虽则你是行分内之事,但皇恩浩荡,赏罚分明,钱总管何必辜负圣上美意。”
正德微笑道:“小忠子说的很对,朕要赏罚分明,赏赐个什么好呢?”
刘忠转了转眼珠子忽然道:“皇上,听说内廷即将复开西厂,新开内厂,似钱总管这等忠勇之人足可抵挡一面,不如皇上让钱总管提督一处,奴婢看来钱总管绝对胜任。”
正德眉头一皱尚未开言,张锐也拍手道:“刘忠说的对啊,钱总管文武全才,若是提督厂卫一处是必然合适的,钱总管本就是东厂二档头,这次新开厂衙,本就是该提拔的吧。”
正德沉吟道:“不是朕不同意,钱宁本也适合,但朕答应了刘瑾,新开衙门之人选由他选定,朕这会子若是横加干涉,岂不是食言了么?”
钱宁眼中露出一丝懊恼之色,但迅速恢复正常,沉声道:“皇上莫要为难,刘副总管和张副总管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厂卫督主之职乃是重要职务,臣岂能胜任?臣也不想见到刘公公心里埋怨皇上,此事还是作罢吧,皇上一定要赏赐臣,便赏给臣十两八两银子打酒喝便是。”
刘忠皱眉道:“钱总管,你这话说的不对啊,你的意思是说内廷的官职皇上倒作不得主咯?倒要看别人的眼色?赏赐你十两八两银子买酒?你这是寒碜皇上么?”
钱宁忙道:“不敢不敢,臣岂是这等心思,刘副总管曲解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替皇上着想,不想让皇上为难罢了。”
张锐道:“你替皇上着想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该说的好像皇上赏赐你个官儿倒要看别人脸色似的,这话便是刘公公听到他作何想法?钱总管,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直;皇上您莫怪他,钱总管忠心耿耿,说话有些不中听,您莫放在心上。”
正德摆手道:“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朕便和刘瑾说一声,提了钱宁提督一厂便是,钱宁本就是合适的人选,料刘瑾也不会反对。”
钱宁大喜过望,跪倒咚咚磕头,连声谢恩;刘忠和张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来。
这三个家伙昨夜达成共识,今早要一同求肯让正德提拔钱宁提督一厂,但几人也担心会被正德无情拒绝反而脸上无光没有回旋余地,于是钱宁凭着对正德的了解便设计了一处苦肉计来。
皇上今日休朝一日,安排好上午要去猎狼,钱宁从这上面做文章,当年宋楠在马水口击杀巨熊之后,正德当场便提拔他护卫车驾安全,直接将当时负责皇上车驾安全的石文义撇在一边,这一幕让钱宁印象深刻,此刻故技重施,应该会起到效果。
当然事先需要准备一番,关着灰狼的栅栏高度是要降下两尺的,一丈二尺高的护栏灰狼是肯定越不过来的,但降下二尺之后,灰狼便可一跃而过了;再加上这是一对夫妻狼,无论正德先射杀了那一只,另一只必然暴怒,暴怒之下更是比寻常更为凶恶;正德被灰狼突袭的那一刻早在钱宁预料之中,他跟在身后就等着这一刻,灰狼扑上之时,他本可一刀砍在脖颈要害将其了账,但为了显得更为凶险,钱宁选择砍在狼腹中,让狼跟自己翻滚肉搏。
钱宁武功高强,慢说是这头受伤的灰狼,便是再来两只也分分钟将其击毙,但钱宁要的便是这种惊心动魄拼死护主的效果,于是翻翻滚滚的跟狼缠斗,最后故意让狼背脊朝上压着自己,再让正德手刃灰狼出气,既救了正德,也让正德感觉不太狼狈,真可谓是算计到了极致。
这一切连刘忠和张锐也是没想到的,更何况是有些傻呵呵的正德,被人当面演了一场戏却不自知;张锐和刘忠两人何其鬼祟,事情一发生这两人便猜到了个大概,借机会跟着搭戏,竟然是天衣无缝,将正德激的当时便下了决定。
三人心中明白,皇上既已金口许诺,此事大概便是**不离十了,也不知刘瑾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是个什么心情,但三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做这场戏,便已将刘瑾的感受抛诸脑后。你刘公公虽然是内廷大佬,说句话大家小腿肚子都要抖,但你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跟着你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一碗水也端不平,叫咱们当小弟的心里如何能忍?
……
寿宁宫中,宋楠将自己的计策尽数告知康宁公主朱秀芙,朱秀芙显然是对这些阴谋诡计毫不敏感,听完后蹙眉道:“这办法能成?你如何知道他们之间为了争夺这些位置便要自乱?刘瑾会容他们乱起来?”
宋楠笑道:“公主性子单纯,岂会知道人性中丑恶之处,这么说吧,拿刘瑾为例,这人当初在太子府的时候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无论是跟我还是跟太子府的其他人关系都不错,我当时也没看出他是个什么人;但有一人却老早便提醒我刘瑾不可交,这人便是张永。”
康宁道:“张永我认识,不就是御用监的首领太监么。”
宋楠道:“就是他,当初他曾警告我莫要和刘瑾走的太近,我还以为他和刘瑾争宠所以来拉拢我,再说我和刘瑾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我也没打算跟刘瑾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当时便当了耳边风。后来皇上登基之后,刘瑾立刻便本相毕露,借我之力倒也罢了,还仗着皇上对他的恩宠将与之不睦的张永弄到御用监这个闲差上,跟皇上都很难见到面,他的亲信几人都安排了要职。”
康宁点头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他是在排挤张永这倒是能看出来的。”
宋楠道:“何止如此,刘瑾便是对心腹之人也是不放心的,谷大用、魏彬等人的身边他都安插了眼线监视,豹房副总管刘忠便是原来安插在御马监的眼线,可以想见,刘瑾该死多么的狡诈奸猾;而且刘瑾的权利欲很强,内廷之中他说一不二,任何人都不得违抗他的命令,丘聚死后,他宁愿自己亲自兼任东厂督主一职也不愿放手给高凤等没什么权力之人,一来是他不放心将权力部门交于别人之手,另一方面也看得出他对权势的**,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利都抓在手心里。”
康宁公主吁了口气道:“好可怕,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皇上难道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么?”
宋楠笑道:“皇上是要听话效忠的臣子,刘瑾恰恰是对皇上极为忠心的人,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只要他能约束住内廷,效忠皇上,皇上便不会责怪他;再说刘瑾也是伺候了皇上十多年的老人,皇上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念旧重情,刘瑾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皇上断不会责罚他。”
康宁点头道:“说的是,当年内阁六部的大人们上百人联名诛杀八虎,皇上还不是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不惜与外廷决裂保下刘瑾么?对了,一方面也是因为涉及了你,内阁把你的名字列在其后要一并诛除,皇上这才下决心不惜跟内阁决裂的。”
宋楠微笑道:“你记得倒是很清楚。”
康宁一笑道:“你不记得么?”
宋楠轻抚康宁发丝道:“如何不记得,乾清宫后花园中我第一次见到公主,那情景历历在目,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康宁双目深注宋楠脸上,两人目光纠结在一起,忽然间搂抱在一起忘情亲吻起来,半晌才依依分开。
康宁脸色晕红整理着衣服和头发道:“继续说,是不是刘瑾身边的几个原先的心腹也逐渐对刘瑾不满呢?”
宋楠微笑道:“是的,高凤马永成等人身居闲职或者是无关紧要的职位,刘瑾却抓着要害部门不放,他们的心中岂会没有怨愤,刘瑾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除了在他们身边安插人手监视之外,也积极的培养后起之秀的心腹,以便逐渐的替代。”
康宁想了想道:“你便是利用他的新旧心腹之间的矛盾来进行你的计划?”
宋楠微笑道:“刘瑾聪明的很,手段也不可谓不算计的周到,只可惜太过聪明便是糊涂,这便是过犹不及之理;刘瑾既想拉拢住老人的心,又要照顾好新秀的情绪,这帮人谁不想手握大权?就像海中的鲨鱼一般,无论大鲨鱼还是小鲨鱼,若是无饵倒也罢了,大不了大伙儿都饿着肚子,起码还能保持克制,一旦丢下一块肉去,便是翻江倒海之局,这局面是刘瑾也控制不住的。”
康宁看着宋楠道:“你的心思真是艰深,怕是没少探究此事吧。”
宋楠正色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不想这些,你是皇族贵胄,天生的富贵命;但我却不敢有片刻懈怠,我若不考虑这些,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康宁吸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在责怪你。”
宋楠伸手拍拍她的头道:“我知道,不必解释。”
第三四零章 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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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想了想道:“你故意示弱,让内廷新开内厂和西厂,便是要以此为饵,让他们自相残杀是么?”
宋楠笑道:“自相残杀谈不上,刘瑾三番五次针对我下手,从巡边归来之日起,我和他之间便已经势不两立了,我是他的目中钉肉中刺,他必要除我而后快。此番内廷新开厂衙,便是欲分我锦衣卫衙门之权,让我归于内廷管辖之下,再来寻我的错处便唾手可得了。在此情形下,我不得不做出反抗,我无害人意,人有害我心,也是没法子的事,难道我束手待毙?”
康宁道:“那是不成的,岂能让他得逞,我奇怪的是皇上为何会同意他这么做,皇上其实性子还是挺敦厚讲情义的,你和他之间也曾以朋友相称,他岂能无动于衷?”
宋楠笑道:“这是因为马昂一案牵扯到的两名女子,马昂的妻子和妹妹都被刘瑾偷偷送进了豹房,如今深受皇上宠爱,我锦衣卫衙门若将此事追查出来,恐对皇上威严有损,皇上顾及颜面,又不好明说,故而便通过此事对我施压,也是对我有敲打之意。只是皇上金口一开,刘瑾必会扯上这面大旗对我无情弹压,锦衣卫衙门日后或沦落关闭都有可能,而我亦有可能被罗织弹劾,这些事则皇上未必能想得到,但我又岂能因此便责怪皇上?”
康宁吸了口凉气道:“原来如此,我就说皇上和你之间不会有如此大的分歧,这一切都是刘瑾在其中作梗;现在我明白你的处境了,你也是为了自保。”
宋楠微笑道:“多谢公主能理解我的立场,自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让刘瑾这般嚣张,刘瑾一家独大,对大明朝不是好事;刘瑾在朝政上亦有所干预,这可不是好苗头,为了大明朝,我也不能让他得逞。”
康宁道:“这些话你为何不和皇上明说呢?”
宋楠道:“我非对皇上不敬,这些事便是说出来皇上也不会信,皇上对刘瑾的信任或在我之上,我平白无故的说这些,会被皇上误解为何刘瑾争宠而进谗言污蔑;况且这些事只是苗头,我所能做的也是防微杜渐,但正因如此,才没有真凭实据来弹劾刘瑾,更别谈让皇上相信我的话了。”
康宁点头道:“说的也是,但我为何便能信了你呢?你说的话我句句都信呢,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不会有错。”
宋楠笑道:“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无条件的相信我,没准我也是个大奸臣在骗你呢。”
康宁摇头轻声道:“不会的,你不会的,就算你是大奸臣,我也认了。”
宋楠心中感动,揽过她肩头在她唇上一吻道:“谢谢你的信任。”
康宁倚在宋楠肩头轻声道:“你说要我帮你的忙,告诉我,怎么帮?”
……
得知皇上在琼华岛上差点被野狼袭击受伤的消息,刘瑾连滚带爬的从内宫赶到西苑豹房,一路上心急如焚连连咒骂钱宁和刘忠张锐伺候皇上不周;在豹房外刘瑾便一路小跑进去,一片忠心护主之心全然出自真心。
正德倚在桌案后的软枕上,被一头撞进来的刘瑾吓了一跳,刘瑾一叠声问道:“皇上无恙否?钱宁呢?刘忠呢?你们便是如此侍奉皇上的么?皇上若是受伤,咱家跟你们没完。”
正德看刘瑾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头感动,摆手道:“小谨子,不必惊慌,朕没事,不必大惊小怪的。”
刘瑾上前叩拜已毕,起身来在正德身上快速的检查了一番,确认皇上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道:“皇上恕罪,奴婢跟内阁几位大人正在谈事,没能亲自侍奉皇上,以至于让皇上受了惊吓,实在罪该万死,请皇上给奴婢责罚。”
正德哈哈笑道:“责罚什么?又不干你的事。”
刘瑾道:“即便如此,随侍的人员岂能如此大意?钱宁刘忠等人难辞其咎,奴婢会重重责罚于他们。”
正德摇头道:“不可,钱宁关键时候奋不顾身的救了朕,和朕合力杀了野狼,他还因此受了伤;非但不该责罚,反倒应给予褒奖呢。你来的正好,朕正欲同你商议一下,钱宁护驾有功,又是个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人才,你说该如何赏他?”
刘瑾躬身道:“皇上敦厚仁慈不计较他的失职便罢了,倒还给他赏赐?护卫皇上本就是他的职责,奴婢看皇上不必太过宠着他们。”
正德沉下脸色道:“此言差矣,赏罚分明才是正理。”
刘瑾道:“皇上若实在要赏赐的话,夸奖几句他们便够他们高兴的屁滚尿流的了。”
正德道:“那算什么赏赐,朕想着,既然内廷新增厂衙,何妨让钱宁这个人才能够领一衙的差事,你瞧如何呢?”
刘瑾身子一震,瞠目道:“皇上是说……让他们提督新开的厂衙?”
正德道:“是啊,你觉得如何?”
刘瑾愕然道:“可是皇上,厂衙的人选皇上不是答应由奴婢自己决定任命么?”
正德皱眉道:“朕不是在和你商量么?”
刘瑾额头见汗,连声道:“是是,奴婢觉得此事还需考虑考虑,钱宁虽有些本事,可要是提督厂衙,奴婢怕他不能胜任呢。”
正德摆手道:“钱宁不能胜任?你这是推脱之词吧,在朕看来,钱宁比之内廷中的大部分人都能干,他不能胜任谁能胜任?”
刘瑾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能否有更适合他的职位赏赐于他,再说,皇上如此器重他,他若他就,豹房之中的事务该怎么办?”
正德道:“豹房总管又非正职,钱宁任厂衙提督依旧可以随侍朕之左右,有什么难为的?再说,眼下宫中职位只有新开厂衙可任命,钱宁又非太监,二十四监中的职务他都不能担任,你说什么职务适合与他?”
刘瑾听正德话语中已有了不悦之意,显然正德对自己的推三阻四甚为不满,但问题是,西厂复开,内厂增设之后的职位分布他都已经分配好了;让谷大用提督西厂,让高凤提督东厂,自己提督内场,总领东西厂和锦衣卫衙门,这个想法已经和当事人高凤和谷大用都透了口风。高凤早就怪话连篇,因为当初皇上登基后扳倒范亨王岳之后的内廷权利分派上,高凤便只得了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
所谓秉笔太监,看上去似乎很有搞头,但其实,说白了他就是司礼监中负责笔录皇上口述命令,负责一些笔墨纸砚书画赏赐的杂物;自刘瑾执掌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原本由秉笔代劳的一些批阅奏章的权力也一并被刘瑾规定,非掌印不可披红;也就是说,唯一能够参与朝政的一项权力也被剥夺了。
若说唯一的好处便是秉笔太监能时时呆在皇上身边混个脸熟,但其实司礼监中光秉笔便有八名,也就是说,皇上身边其实只需要一两个秉笔太监跟着,其他的都得呆在司礼监的公房中。就算是高凤是刘瑾的心腹,也只能说随侍的机会比其他的秉笔太监多一些。
刘瑾自然不会为了高凤一人得罪司礼监中的绝大多数太监,毕竟但对内廷掌控可不是完全靠着逼迫和强硬,也需要和各衙门的太监们搞好关系,如此一来,高凤的地位尴尬可见一斑;暗地里牢骚满腹也是必然的。
刘瑾不能无视高凤的牢骚,因为,高凤的人缘在八虎之中最好,死去的丘聚,谷大用、罗祥等都和高凤关系够铁,如果自己因为高凤的牢骚而去惩罚或者无视他,刘瑾身边的铁杆兄弟怕是都要寒心而抱不平;故而刘瑾不断的安慰高凤稍安勿躁,自己定会有所安排,这一回借机扩充内廷实力,新增两个实力衙门便是最好的机会,刘瑾当然要给高凤点甜头,兑现自己的诺言,安稳住众人的心思。
而启用谷大用提督西厂则是另一个权利的平衡,谷大用是刘瑾身边最有本事的一个人,刘瑾既要用他,却又不得不防着他,当初让谷大用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这个仅次于司礼监掌印的要职,便是处于对谷大用才能的信任。
但司礼监名义上是不能凌驾于御马监之上的,刘瑾既要掌控御马监这个实力衙门,却又担心谷大用狂妄的性格会脱出自己的掌控,在这种矛盾心理支配下,他一方面在谷大用身边安插如刘忠之类的眼线监视,另一方面将自己的绝对心腹魏彬安插在谷大用的御马监中,名义上听命于谷大用,实际上让魏彬提督御马监三千御林军,便是将御马监的军权从谷大用手中剥夺。
此举当然会激怒了谷大用,谷大用当面和背地里也不知说过多少怪话,和高凤两人好几次酒后差点和刘瑾起冲突,这也成了刘瑾的心病;但刘瑾摆脱不了既用却疑的顽固心理,双方的矛盾一直没有调和。
这一次正好是个契机,谷大用和高凤分任西厂东厂提督,自己最信任的魏彬则升任御马监首领,而谷大用和高凤一方面得了实权,另一方面,东西厂又都在自己内场的统辖之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盯着,自己也能放下心来。
对刘瑾而言,这次不仅能让宋楠受到重创,对内廷自己这些逐渐不受管束的心腹们来说,也是个缓解矛盾的完美机会。
然而,正德凭空冒出来要将其中之一的职务给钱宁,简直让刘瑾猝不及防。
第三四一章 养虎为患
第三四一章(谢:三颗黄牙、吃饱了不饿、面若桃花、扫地神僧众兄弟的月票,继续求保底月票,留着也不会生孩子,投了吧!)
刘瑾怒气冲冲的来到豹房总管公房院内,口中一叠声的叫嚷道:“钱宁何在?还不滚来见我。”
钱宁正躺在床上跟刘忠张锐说话,猛听得刘瑾在院内叫嚷,三人赶紧奔出来迎接,钱宁头脸上还包着纱布,身上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只披着大氅便匆匆来到院子里。
“卑职等参见刘公公。”三人赶紧请安见礼。
刘瑾侧身站在院内的花坛边,一脚踩在花坛边的石块上,摆手叫道:“当不起,该是我刘瑾给你几位见礼才是。”
三人吃个钉子,相互间对了个眼色,心中几乎可以猜到刘瑾发火的原因了。
钱宁转了转眼珠子低声下气的道:“刘公公因何生气?是我等差事办的差错了么?是了,上午皇上狩猎之事是我等的责任,请公公责罚便是。”
刘瑾冷笑道:“少装蒜,你们如今翅膀硬了,想飞了不成?竟然背着咱家干这等肮脏勾当,真教人心寒。”
钱宁沉声道:“刘公公此言何意?我等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公公明言便是。”
刘瑾怒道:“还他娘的做戏,咱家问你,你是否向皇上讨要厂衙之职?”
钱宁忙道:“卑职可没讨要,刘忠张锐可以作证,是皇上念及卑职护主有功,嘉奖卑职的。”
刘瑾冷笑道:“嘉奖?你护主有功?当咱家是聋子瞎子不成?钱宁啊钱宁,咱家对你不薄吧,你也不想想,有多少人能受咱家器重,既在东厂中任要职,还能成为这豹房的大总管。需知你可不是内廷之人,此举招致多少人言语?你却背着我私自讨要官职,置我于何地?”
钱宁涨红了脸道:“公公何出此言?这件事是皇上隆恩浩荡,卑职并非主动讨要官职,您信也好,不信也好,卑职还是这句话。”
刘瑾道:“好……好……那现在咱家要你去做一件事,你去跟皇上说,说你不愿担任厂衙督主之职,请皇上收回成命,以示你的清白,如何?”
钱宁缓缓直起身来,肩膀一抖,将披在身上的大氅甩落地上,冷冷看着刘瑾道:“刘公公,卑职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不堪一用么?我钱宁便是连一衙之督也不能胜任么?”
刘瑾冷然道:“不是你能否胜任的问题,而是内廷之内,一切都要有规矩约束,都像你这般,哄得皇上开心便给个官职,内廷岂非乱了套了不成?”
钱宁冷笑道:“刘公公的意思是,我钱宁任厂衙督主便是不合规矩,而谷大用高凤等人便合规矩了?这道理卑职却是不懂了。”
刘瑾怒视一眼刘忠,知道是刘忠透露出的消息,刘忠吓得低头看着脚尖,后脊梁一片冰凉。
刘瑾收回目光冷声喝道:“钱宁,你无需懂,你只需照做便是,难道你要违背咱家的意思不成?”
钱宁缓缓摇头,脸上露出讥讽之色道:“刘公公,卑职岂敢违背你的心意,卑职只问你一句,这厂衙督主之职为何不能是卑职去就任?卑职对您如何?难道比不过那几个人不成?”
刘瑾指着钱宁的鼻子道:“你是要翻一翻救我一命的老账是么?”
钱宁道:“卑职不想这么做,但卑职实在憋不住了,今日不妨将话说明白;新平堡卑职舍命救公公脱险,本没打算让公公对卑职有所回报,但公公自己说了,要将卑职荐入锦衣卫中担任大汉将军统领之职。后来此事不了了之,被宋楠的一名护卫攫取此职,卑职说了什么没有?”
刘瑾怒道:“那是宋楠不同意,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咱家能有什么办法?”
钱宁冷笑道:“既没本事办到,公公又何必允诺?此事倒也罢了,你说先去东厂任职,等待机会必会给我适当的安排,结果又如何?”
刘瑾道:“人心不足,东厂二档头职位还低么?咱家将你调到皇上身边,进而让你当了这豹房总管,难道对你还不够器重?”
钱宁呵呵笑道:“我钱宁武职出身,本来就是皇上身边的带刀官,倒是在乎你东厂什么档头的职位了,你告诉我这二档头是百户还是千户?是三品还是二品?这豹房总管之职又是几品?朝廷可有正式的官职编制?真正笑煞他人,你当我钱宁是你的一条狗么?随便给几块肉便能打发了?如今皇上赐予我正式官职,你却出来阻挠,真是笃笃怪事。”
刘瑾气的脸色发白,指着钱宁跳脚尖声骂道:“好哇,原来你倒是生了反骨的,枉费咱家对你一片栽培,好好!既然你不仁,咱家便不义,咱家不点头,你休想得到任命。你不愿做豹房总管,蔑视这个职位便是不愿伺候皇上,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咱家定将你一番话说与皇上听,瞧皇上如何处置你。”
钱宁走上一步,瞠目瞪视刘瑾,双拳握的嘎嘎响,刘瑾退后数步,尖声道:“怎地?你要行凶不成?”
钱宁啐了口吐沫骂道:“我才不会打你,你自管去皇上面前攀诬,我钱宁又非没有口舌,也自会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钱宁忽压低声音凑近刘瑾的耳边道:“卑职要跟皇上说一说新平堡中的事情,当时公公急于逃命,要卑职莫管康宁公主死活的事情,皇上听了不知作何想法。”
刘瑾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事后也被自己巧妙的周旋过去,连宋楠也没机会寻衅,却忘了钱宁是当事人,他的话即便正德不信,怕也会心中留下芥蒂;这个钱宁实在是太狡诈太阴险了,跟他孔武的外表完全不符。
刘瑾不能冒这个险,跺脚骂道:“好,今日话到此处,多说无益,咱们走着瞧。”说罢转身带着随从怒气冲冲出门而去。
刘忠跟个张锐惊得目瞪口呆,钱宁公然和刘瑾翻脸对抗这是始料不及的,刘忠和张锐虽然抱着闹事的心态,但没想到闹到如此之大,和刘瑾公然对抗,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钱宁转过头来,看着刘忠和张锐惨白的脸色,淡淡道:“两位兄弟莫怕,刘瑾绝不会动你们一根汗毛,我保证你们不会被他报复。”
刘忠期期艾艾的道:“钱总管,你这也闹得太大了,这可怎么好?”
钱宁冷笑道:“怕他怎地?他会的手段我也会,再说他有把柄在我手中,只要两位不吃里爬外,我钱宁必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相反既然闹开了,咱们便索性闹大一些,没准两位兄弟也能捞些好处呢。”
钱宁捡起地上的大氅裹在身上,看着天色自语道:“要变天了,今冬还没下过雪呢。”说罢阔步进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院子里刘忠和张锐身上彻骨冰寒,相顾无语。
……
宋楠要求康宁公主帮忙的事情很简单,康宁公主身份尊贵,在宫中可以畅行无阻,且可任意支使宫中太监宫女;有此便利,康宁可以任意召见宫中太监宫女,问及各监各房的情形,并可对太监宫女们以主子的身份加以处置。
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某些方面,康宁的话对普通宫女太监们而言比刘瑾更有用。
宋楠所要的不过是宫中的准确情报而已,无需大费周章,只需借着公主的名义将太监或者宫女招入寿宁宫中询问,消息便唾手可得,当然前提是这件情不会为刘瑾所察觉。
康宁公主不善此道,这便需要宋楠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调用手下的心腹之人,何时何地召见何人,以何种方式让他们不敢泄露秘密。
康宁没觉察出宋楠的真正用意,她只是简单的为了帮助宋楠对付刘瑾,而宋楠则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虽然有些无耻,但他就是要利用康宁的身份,在宫中慢慢的建立起一个情报网络为己所用;此次危机固然要应付过去,未来是否有更多的事端需要自己来面对,宋楠不得不在此时便加以防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情报网络价值连城。
在目前而言,宋楠只需要知道,经张永之手种下的种子是否发芽,刘瑾手下的豹房三名新秀是否如愿对厂衙职位觊觎,进而引发大乱斗?自己再根据形势决定是否继续在这把火上浇油?这才是宋楠最关心的。
康宁公主不负宋楠之望,初次受宋楠之托办事,竟然效率惊人,次日早朝过后,寿宁宫的一名宫女便在奉天殿侧边的小路上.将一封信交到宋楠手上。
第三四二章 火上浇油
第三四二章
那封信说的虽不详细,初当奸细的康宁显然没弄清什么是重点,杂七杂八写了两大张,宋楠看到有用的话却只有三五句:“……昨日上午,皇上在琼华岛皇家狩猎林间狩猎,几受狼袭,为豹房总管钱宁所救;不久刘瑾前去兴师问罪,与钱宁发生口角,愤愤而出……”
也许是派去打探的人手或者是叫来问话的人都是小脚色,刘瑾和钱宁争执的内容一概不知,但凭此已经足以让宋楠断定,刘瑾和钱宁之间发生了什么。
钱宁救了皇上,刘瑾却跑去责备钱宁,难不成倒是责怪钱宁不该施救不成?自然不是!多半是计策奏效,饵料投放下去,钱宁借功争夺,坏了刘瑾的计划。而钱宁竟然敢于跟刘瑾正面对刚发生口角,这让宋楠对钱宁另眼相看起来。
这个钱宁是在新平堡救了刘瑾之后成为刘瑾的心腹,不显山不露水的当上了豹房大总管的位置,需知这个位置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便是内廷不少得宠之人也无法取得的位置,刘瑾能让钱宁出任,足见其对钱宁的信任。而钱宁居然会跟刘瑾翻脸,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宋楠无意于费脑筋去揣度钱宁到底是吃了熊胆还是豹子胆,他只知道一点,饵料已经起作用了,鲨鱼们开始夺食了。处在刘瑾的位置,现在肯定在为平息不听话的心腹而想办法补救,在这个时候宋楠所能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添乱!不断的添乱,让众多的鲨鱼加入争夺的行列中,让一切变得混乱起来。
宋楠立刻行动,悄悄赶到御用监和张永交换情报,并商议之后,将下一个目标聚焦在马永成身上;马永成性格沉默,在八虎之中年纪最大,看上去有些敦厚老实的样子;然而,张永提供的几个细节让宋楠觉得此人不简单;当初斗败王岳范亨内廷分赃的时候,马永成主动要求接替徐智的位置坐了内承运库的首领太监,和谷大用高凤丘聚等人的大吵大闹的要权形成极大的反差。
刘瑾自然希望手下的心腹都能听自己的话,给啥吃啥,不吵不闹,马永成主动退出争夺,正合刘瑾之意;而马永成既毫无争议的取得了油水最足的内承运库首领太监的职位,又避免了跟其他人抢夺职位造成的不快和芥蒂。
此举看似消极,但宋楠不这么认为。八虎之中马永成的位置排在最后,要是按照正常的权利分配,马永成连内承运库也无法染指,所以他正是利用大家都想少一个竞争对手的心理,首先退出要害部门的权力争夺行列,进而将内承运库这个大肥差纳入囊中,这一手着实精妙。
而眼下,形势大乱的情形下,宋楠很想找这个马永成谈一谈,若是‘敦厚’如马永成都出来争夺的话,无疑会给其他人打了一针强心剂;谁也不会眼看着马永成这个窝囊废都敢出来争东西厂厂督的位置,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张永虽同意宋楠的看法,但他认为马永成大忠似奸,忠厚的外表先藏着玲珑七窍之心,不易说的动他;但宋楠坚持一试,宋楠相信,若刘瑾控制不住钱宁的消息传出,显然会让其他人对刘瑾能否摆平钱宁持怀疑态度,如果连钱宁都摆不平,刘瑾凭什么来发号施令,决定厂督位置的人选呢?凭什么自己便不能分一杯羹呢?
张永自告奋勇的去充当完善消息的马前卒,打听着皇上并未来到西苑豹房之中,也不大可能遇到刘瑾,张永从御用监库内包了两包上好的枸杞,以送枸杞给刘忠炖羊肉补身子为名溜溜达达的来到豹房中。
刘忠和张锐正窝在公房内烤火,钱宁则不知去向,这也正合张永之意;正自神魂无舍的刘忠和张锐对张永并不设防,只三言两语便被套出了昨日钱宁和刘瑾冲突之事。张永高兴之余,心中也暗自咂舌,钱宁不简单,从刘忠和张锐的口气中来看,钱宁救驾便是设计的苦肉计,然后又敢和刘瑾正面反目,显然是得了正德的首肯,并且手中也许攥着什么刘瑾的把柄。
张永不敢多逗留,安慰了几句刘忠张锐,假模假样的出些主意让他们明哲保身保持沉默之后,便匆匆将消息传递给等待着的宋楠。
宋楠也很是吃惊,如果钱宁果真是以诡计来赢得正德的信任,从而让正德给他撑腰,那这个人的心计便艰深阴险之极了;所有人,包括刘瑾在内,也从未敢以皇上的安危为筹码来演戏,钱宁若真的敢这么做,那他便罪该万死。
宋楠暗中下了决心,此事平息之后,要彻查此事,决不能放过钱宁这样只顾往上爬不顾一切之人;但目前自己需要他来搅局,倒不忙跟他算账。
证实了钱宁和刘瑾正是为了莫须有的厂衙之职而生的冲突,也就证明了自己计策的有效,这种墙内开花的诡计给人的快感不亚于挥刀砍杀敌手,这更是一种智商上的优越和碾压,宋楠几乎已经预示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耐人寻味的是,发生了着许多事,内廷之中似乎并没有小道消息流传,宋楠思摸着刘瑾可能在刻意的隐瞒此事,在未想出办法解决此事之前,刘瑾定会连自己的心腹一起瞒着,马永成也必不会得知。
宋楠决定帮帮忙,当面的告知也许会让马永成认为是宋楠在造谣生事,最便捷最有效的办法无外乎是用小道消息去实现传播。人有时候就是犯贱,当面告知你真相你却会认为是欺骗,流言蜚语本不可信,你却偏偏津津乐道,明知不可信却偏要找到可信之处来。
只用了一个上午时间,早朝后到午饭后的两三个时辰内,内廷之中便已经流言如蝗,关于刘瑾和钱宁争吵的各个版本已经在各内监衙门之间疯传;所有的版本保持着核心的一条没变,那就是钱宁即将就任某衙厂督,而且是皇上亲自任命,刘瑾也没法阻止。
消息传到谷大用和高凤耳中,不啻于惊天一雷,刘瑾早就私下里一对一的给两人透了底,两人这两日也都已经做梦都梦见自己俄冠黑氅的风姿,突然间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子。
让人惊讶的是,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刘瑾在做戏,故意以这种方式让他的心腹钱宁就任东西厂其一的厂督之职,扯上皇上任命,其实是堵住自己的嘴巴,撇清此事是他暗中设计的事实;刘瑾培养心腹新人取代自己这些老人的心思由来已久,这一回看来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高凤和谷大用如何肯干休,一前一后的便赶来找刘瑾理论。
而此时,宋楠正在寿宁宫中,借着公主要马永成从承运库送物事来寿宁宫的机会,跟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见了面。
从昨日便阴沉着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来;像是憋了好久屎尿的人,一旦开闸,便一发不可收拾,雪花纷扬而下,天地间顿时一片白茫茫,树巅屋顶几乎瞬间变白。
马永成指挥着内承运库的几名小太监抬着一副竹銮匆匆往寿宁宫赶,他也不知道大冷天的康宁公主干什么要领这玩意儿,这玩意四面透风,本是春夏之时便于赏景之用,冬日里公主即便出行也是坐暖轿的;但马永成只是心中疑惑而已,他可不会多嘴来多问一句。
寿宁宫女官红玉站在廊下施礼道:“有劳马公公了,公主说了,请马公公进屋烤烤火,吃些点心用点热茶再走。”
马永成受宠若惊,忙道:“奴婢谢谢公主恩典了,但奴婢可不敢领情,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呢。”
红玉掐腰道:“马公公是要公主亲自来请你不成?”
马永成一愣,马上换了脸色,笑眯眯的道:“那便多谢了,奴婢谢公主了。”
一边说一边从雪中走到廊下,仔细的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折腾了好一会,红玉掀了帘子道:“请进。”
马永成连忙道谢,弯腰钻进暖阁内;屋内的光线跟外边的皑皑雪地形成较大反差,一时间马永成的眼前只看到两个人影,一个人影坐在桌案边,另一个都站在一旁,马永成本能的以为这便是公主了,忙对那坐着的人影跪倒行礼道:“奴婢马永成请公主安。”
面前那人一愣,发话道:“马公公,您眼睛怎么了?我可不是公主,倒给我行了这么大的礼来。”
马永成吓了一跳,这是个男子声音,忙疑惑的抬头看去,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只见桌边坐着的却是蟒带玉袍乌纱帽的一名年轻人,再仔细一看,吓了一跳愕然道:“宋大人,怎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