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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贵的离谱

    重新装好弹药,按照正德的要求,目标是左侧山崖上的一颗碗口粗的松树左右,调校好目标方位之后,众人屏气凝神,有的已经捂上了耳朵。

    张永和宋楠站在正德身边,正德颤抖着手舔着干巴巴的嘴唇扶上燧石转盘卡簧的手柄,宋楠忽然想起一事来,忙叫停了正德,招手叫人取来几只棉球来。刚才离得那么远都震耳欲聋,现在就在旁边亲自发射,恐皇上耳朵会招架不住,这棉球便是用来塞住耳朵的。

    再次将手扶上手柄,正德神情紧张的看向宋楠,宋楠微微点头鼓励,正德咬牙一扳手柄,燧石发出的刺鼻硫磺味冲入眼鼻,紧接着青烟四起,伴随着嗤嗤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引信燃烧之声。

    “轰轰轰……轰轰轰!”又是一轮天崩地裂。

    青烟散去,众人朝左侧山崖上看去,却都有些傻眼;威力已然强劲,但除了山石沙土崩裂坍塌之外,那个做目标的碗口粗的松树却屹立在那里,只树枝树叶落了不少。

    “这……连一颗树都轰不倒?”正德有些诧异。

    一名随侍的带刀官嘀咕道:“这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吧。”

    宋楠微笑道:“这位兄弟箭法如何?”

    那带刀官道:“不敢说百步穿杨,也算是箭无虚发吧。”

    宋楠指着那颗松树道:“兄弟能射中那颗树么?”

    带刀官昂头道:“这还不简单?”说话间取了弓箭来弯弓搭箭一箭如流星赶月,相聚只有四十余步远,对这些挑选出来侍奉在皇上身边的带刀官而言简直不算是挑战;箭直钉入松树树干上,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松树猛然折断倒塌下来,在下落的过程中,树干寸寸碎裂,待落到崖下竟然断成七八截。

    那带刀官愕然发愣,什么时候自己内功精进能够一箭震裂松树树干,将之折断为数截了;正惊喜交加之际,便听张永道:“皇上,原来不是没打中松树,而是钢珠尽数射穿树木,速度太快反而让松树保持原样没有倒下。刚才侍卫这一箭震动,才让树干无法支撑寸寸断裂倒下,恭喜皇上,打的既准又巧妙。”

    带刀官恍然大悟,羞臊的面目通红,偷眼瞧时,却发现根本就没人在乎他的感受,宋楠张永以及随行的几人正在朝正德恭喜不休呢。

    正德喜上眉梢,连连咂嘴,亲手点炮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若是前面是鞑子兵马,一炮轰过去打个人仰马翻,那便更过瘾了;但正德也知道,自从上次新平堡遇险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机会和鞑子面对面了,别说外廷一定不准,就是宋楠恐怕也不会答应。

    “皇上,舍内用茶歇息一会。”宋楠见气温越来越高,山谷之中也没什么风,加之目的也已经达到,于是招呼正德到阴凉屋中喝茶休息。

    正德恋恋不舍亲眼看着十几名伙计忙忙碌碌的给火箭炮盖上毡布,用马儿拉走,这才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一座稍微像样一些的青砖小瓦的屋子里。陆青璃和杨蔻儿早已沏好了茶水,正德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兀自兴奋的红扑扑的。

    “皇上,这回相信臣不是虚夸了吧,这玩意可不赖吧。”宋楠呵呵笑道。

    正德咽下一口茶水,连连点头道:“果然厉害,若装备军队,我大明将无敌于天下了,还怕鞑子怎地?”

    宋楠笑道:“是啊,只是这个想法实现起来不太可能。”

    正德愕然道:“为何?难道你不愿意将制造方法交予朝廷?”

    宋楠笑道:“臣岂会不愿意,臣造此物便是为了朝廷着想的,否则臣为何要冒着杀头的罪名来研制此物?我说不可能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造价昂贵,二是制造复杂,光交给兵部制造图纸他们是没法造出来的额,若是泄露了出去,反而会对我大明不利。”

    正德皱眉道:“造价很贵么?”

    宋楠道:“三万两银子才能造出这一台来;为了这台玩意儿,我个人已经花销了近十五万两银子了,拆了装装了拆,钢铁火药哪一样不合用都不成。不说别的,刚才咱们射了这么两轮,便已经六七百两银子没了;每一轮六十四发小炮弹,轰隆一声打出去,这都是银子啊。”

    宋楠刻意将造价和花费提高了一倍说出来,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送上,特别指出就算交上图纸兵部也造不出来便是要让正德死了这份心。

    正德愕然半晌道:“三万两银子一门?这也太贵了吧,神机营盏口将军炮不过几千两造价,这玩意这么厉害?”

    宋楠道:“盏口将军只能射几十发炮弹便要报废,我这火铳用的钢铁都是加入了稀有之物,所以耐用的很;只是这玩意提炼甚难,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我可不愿花个万儿八千的银子只为了发射那么几十回便报废,那才是浪费。”

    正德想了想道:“几万两银子一门,这确实装备不了;若不是你提出的房产征税的办法,去年朝廷财税收支都难以平衡,朝廷可是处处要花钱呐。这么贵的玩意儿确实难以装备,一两台不起作用,十台八台便几十万两银子了,兵部拨给京营的粮饷和装备银子也不过几百万两,若是花上几十万两弄个十门八门的这个,怕是将领们也不同意。”

    宋楠微笑道:“十门八门也叫装备?起码三十门起步,战场上一字排开,可以封锁里许宽的一条通道,就算是面对骑兵为主的鞑子兵马的冲锋也是绝对不虚的。最好是能有上百门这玩意,那便无往而不利了。”

    正德咂舌道:“你说的轻巧,这话你去内阁大学士面前,去户部尚书面前说去,他们还不立刻跟你吹胡子瞪眼么?”

    宋楠呵呵笑道:“我才不去跟他们说呢,今日我请皇上来看这玩意,可不是来看个摆设。”

    正德道:“朕知道你是怕朕误会你私造火器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你放心,朕还没糊涂到那一步,你一片为国之心朕是明了的,只是这片苦心怕是白费了,造价这么贵的东西,朝廷无钱装备。”

    宋楠道:“皇上,如果我拿自己的钱制造火器,用来装备京营,您觉得如何呢?”

    正德愕然道:“你自己出钱?”

    宋楠道:“是,这其实便是臣的心愿,臣知道朝廷财政吃紧,但此物的威力皇上也是见识过了,若不能装备大明军队,岂非暴殄天物?”

    “可是拿你自己的银子来造的话,这话有些说不清;再说你又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宋楠一笑道:“皇上,最近很多人诟病我公开高调经商,一头扎进钱眼里了,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为何如此。今日宋楠跟皇上剖明心迹,臣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为了积累钱财能够用这些钱财为朝廷效力。臣一直记着当年皇上跟臣说过的话,皇上说要臣整顿京营,增加京营战斗力,臣一直铭记这句话。所以臣时刻未敢松懈,京营战力增强,一来靠得力的训练手段,二来也要靠装备和战法,然后才是将官的是否得力。臣力微薄,只能先从立竿见影的武备入手,这便是臣为何要经商挣钱,忍受骂名的根本原因所在。”

    正德神情甚是激动,当年他是曾经说过要宋楠整顿军营,但不久后他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没想到宋楠却还牢牢记着,并一直默默的努力;一瞬间正德对宋楠竟然生起了愧疚之意。

    确实如宋楠所言,宋楠的高调经商赚钱为朝中众臣所诟病,正德虽未明确表明态度,但心中不免有些不满,现在看来却是误会了宋楠了。

    “宋楠,朕……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朕有你这样的人辅佐,真乃朕的福气啊。”正德叹息道。

    宋楠正色道:“皇上别这么说,臣子为皇上效力本就是理所当然,别说是钱财名声,便是性命也豁的出去。臣只求皇上准许臣保留这处火器作坊,也请皇上准许神枢营配备火器;以神枢营为试验,摸索出强壮京营的最佳办法,推而广之。”

    正德兴奋的道:“朕很感动,朕没想到你肯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和隐忍,便只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稳固。朕准许你继续开办火器作坊,准许你为神枢营装备火器。今后若是有人拿这件事来弹劾你,你便告诉他们,是朕特许的。另外,你花了多少银子都记着,将来朝廷财政宽裕,再慢慢的还给你。”

    宋楠高呼万岁谢恩,还银子这话不过是正德随口一说,但今日一会,无论前边正德心中对自己有多少误会和芥蒂,恐怕都消散无踪了,这可比银子珍贵了万倍。

    宋楠当然也不是冤大头,只要这玩意能具有合法生产装备的资格,朝廷购买并装备便是迟早之事。

第六二五章 飞涨的房价

    八月中,白纸坊南区的商铺陆续开业,有着白纸坊商会的庇护,这些外地的商贾们得以涉足京中勋戚家族垄断的行业,由于勋戚们之前的垄断行为,使得某些行业的商品或服务的价格居高不下,而外地商贾的介入则带来了相对较低的价格,开业之后不久,便成兴旺之态。

    借着南区红火开业的契机,宋府加大宣传,朱凤桐更是派出多组人员赴外地州府进行招商接洽,白纸坊中二区的商铺尚未完工,便呈销售火爆之势,。置产入户政策的落实,各大州府的商铺宅第价格水涨船高,翻了一倍有余,但依旧阻挡不了有钱人在京城和各大州府置办商铺宅第的**。

    今人和后世的百姓一样,买房买地都抱着一种所谓买涨不买跌的心理,越是价格飙升,这些人便越是要买。宋楠对这种趋势了如指掌,他乐于见到这种情形,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白纸坊的工程即将全面结束,到那时宋楠便要授意内庭房产司采取措施平抑房价;办法多的是,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要等自己赚足了这一桶金再说。

    朝廷上对于飞涨的房价也有些议论,户部数名官员联名提出奏议,以为目前这种房价飞涨的格局是不正常的,他们担心,照此发展下去,会导致富户囤积商铺宅第抬高价格,而百姓会被夺产夺宅,根本置办不起房产的后果。

    说实话,群臣在这些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这些是新鲜事物,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疯狂的房市;但有一点他们却是看在眼里,今年年初设立的户部房产课税房成了最繁忙的部门之一,仅仅半年时间,便获三百多万两的财政税收,照此发展下去,今年光是房产税收便要占据大明朝财政税收的两成。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整个大明朝的财税收入将要突破两千四百万两,和去年相比,多出来的那六百万两便是房产这一项带来的税收。

    所以,官员们对户部提出的疑问处于两难境地,一则是担心如此飞速飙升的房产价格会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后果,另一方面却又舍不得每年增加的这一大笔银子。如果能照这样保持增长下去,朝廷很快便会摆脱捉襟见肘的局面,朝廷很久以前计划的几项重要工程也将有银子得以实施。官员们便是在这种既幸福却又焦虑的状态中煎熬。

    九月中的一次早朝上,针对越来越多关于这件事讨论,朝廷决定来一次公开的大廷议,商量一下关于此事的利弊。

    其实说是廷议,大部分人根本给不出意见,乱纷纷一顿废话之后,廷议变成了宋楠一人的答记者问,因为朝廷上下唯一对此事精通的便是宋楠了,这本就是他主导的新事物,其中隐藏着什么危险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宋楠表现的很淡定,他并不认为这些人行为可笑,相反他认为感觉到危险存在恰恰体现了某些官员是称职的,他们虽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他们知道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宋楠要做的便是稳住局面,年后北区完工销售结束之后,再抛出大动作给大明朝过热的房地产市场浇上一瓢冷水,让他们冷静冷静。

    “宋大人,各位大人均觉得这商铺地产如此火爆,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忧,对此宋大人怎么看的。”杨廷和成了首席记者,虽然他越来越不愿和宋楠交谈,越来越鄙视宋楠一心为私从商赚钱的行为,但在此事上,他却不得不求教于宋楠。

    众人早想听宋楠这个发起者给出解释,此刻齐刷刷将目光投来。

    “诸位大人的担心并非多余,但也不必杞人忧天。”宋楠淡淡道:“价格飞涨,那是因为需求巨大,之前百姓有置办房产,在大州府置办商铺经商的需求,只不过朝廷政策限制住了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有银子也不敢用罢了。如今一旦放开,这火爆的趋势不可避免。打个比方,如果历朝历代都是一夫一妻制,不准有纳妾之行,忽然有一天准许男子三妻四妾了,那还不遍地是新郎官么?不足为奇。”

    有人笑出声来,宋楠这比喻倒也形象,不过又有那一朝的皇上会只许男子一夫一妻呢?这不是泯灭人性么?

    “照宋大人这么说,这件事根本无需大惊小怪喽?但为何朝廷上下均觉得不妥?商铺房宅价格翻了一倍,这已经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价格了。如果继续上涨的话,将来岂非无人买得起宅地,住得起新宅了?”一名官员沉声问道。

    宋楠道:“物极必反,任何过激的行为都隐藏风险,房价若是翻上一倍,我倒不担心。但若翻上三五倍乃至十倍,那便是虚高的价格,没人买的起,那叫有价无市。目前的情形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内廷房产司应该也会密切注意动向,关键时候朝廷会发力干涉,这一点无需太过担忧。”

    “宋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无需担忧,是否是因为你本人也参与其中呢?本官可是听说了,你白纸坊开发房产赚的盆满钵满,听说整个白纸坊开发下来,你要赚上几百万两银子,所以你才这么说话;实际上你巴不得房价涨的越高越好,这样你便能大捞一笔呢?”

    户部尚书何鉴终于忍不住说出众官心中一直想说的话来,顿时引来不少人点头附和。一大群人开始窃窃私语嗡嗡议论起来。

    宋楠冷声道:“诸位大人,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想。我要提醒诸位,朝廷这几个月的税收增加了几百万两银子,这是一件让朝廷得利的事情;我个人从中得了多少利那是另外一回事,但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我买下白纸坊废弃荒地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你们背地里嘲笑我是个傻瓜一个,一个个坐等看着我宋楠闹笑话,。现在我赚钱了,你们便又换了一副嘴脸,跑来说三道四,你们便是这般品行么?”

    何鉴冷声道:“宋大人,这么说话怕是不妥,正因前后差别过大,我等才会怀疑宋大人是利用漏洞赚钱,焉知这一切不是宋大人的布局呢?”

    宋楠冷笑道:“何大人的心机比我还深,这也想到是我的布局,若是如此,我的布局也未免太大了些。我还记得,当初我为了凑出购买白纸坊官地的几十万两银子四处告债,一度陷入僵局;那时杨首辅和何尚书可是连番催促我交纳银子买下那些官地,一直催促不休,还说什么跟朝廷定下协议便不得终止云云,似乎我必须卖儿鬻女都要买下白纸坊的废弃官地,那时候何大人怎么不说我是布局呢?若是布局的话,何大人为何还要逼着我买地?当初我几乎便放弃了买地开发改造白纸坊的想法,若说我赚了银子,这还得靠杨首辅和何大人的助力才是,若无两位大人逼迫的紧,我或许赚不来这几百万两银子呢。”

    何鉴脸色通红,怒哼一声不语,这事儿当初确实是自己左右三番的逼着宋楠交银子买地,也说了不少大义凛然的话,这回被宋楠揭发出来,这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杨廷和瞪了何鉴一眼,责怪他将自己也扯了进来,在群臣眼中,自己岂不是也是个毫无眼光之人么?当初根本就没想到有现在这个局面。

    正德开口道:“诸位,廷议是议论房产价格过高市场过热的风险之事,怎地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宋楠当初也是担了风险的,当初你们怎么没想到宋楠能将白纸坊翻天覆地?朕记得当初宋楠买地的几十万两银子进账之后,你们当中窃笑的可不少,现在又来眼红别人,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当初笑话过宋楠的官员们很是尴尬,同时也很是后悔,当初哪里会预料到这样的局面,破烂的白纸坊如今成了个聚宝盆了,这宋楠虽然可恶,但本事着实不小。

    “有一件事我需要重申一遍,商铺房产本就不是为了普通百姓而开发的,我们这么做的目的便是让大明朝的有钱人将存在钱庄藏在密室的银子掏出来置办产业,参与流通。银子只要一流通,便会给朝廷带来税收,这便是初衷。当初诸位同意这个办法也是冲着这一点。现在税收的大量增长证明了这项决定是正确的,今后要做的便是做好规范和管束。这件事自有内廷房产管理司来做出对策,什么时候该朝廷下旨平抑,什么情况下需要给这个过热的市场降温,自然会有办法应对便是。”宋楠静静道。

    “难道宋大人便不能当庭说出来让皇上和诸位大人心安么?干什么要卖关子?好像这件事便是你的私事一般,真是莫名其妙。”

    瓮声瓮气的话语声很容易辨识,那是团营总督徐光祚。

    一帮侯爷都瞪着眼站在他的身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宋楠,自从焦正泰和高虎公开脱离京城商会加入宋楠的白纸坊商会之后,侯爷们每天上朝来看宋楠的都是这个眼神。

    宋楠淡淡道:“不能,办法我有,我也会私底下跟皇上禀报,但这些办法决不能提前公开,以免有人提前钻空子。我也不避讳什么,就拿你徐公爷来说吧,我知道你私下里购买了南薰坊、明时坊、正东坊等处的七八所宅院,我不想点名你突然买这么多宅院做什么,但你既然参与其中,便恕我不能将朝廷关于这方面的政策提前告诉你,原因我也不想多说。”

    徐光祚愣了愣,冷声道:“宋楠,你可不要乱说话。”

    宋楠微笑道:“要我拿证据么?京城大小事务,除非我不想知道,否则又怎会逃得了我的眼睛?这朝廷上有多少人暗中参与囤积炒作房产买卖之事,我南北镇抚司的铁皮柜里可都有一笔账,有的人心忧房产过热是真心,有的人却是做的表面文章,我可比谁都明白。”

    一半的官员面如土色,宋楠的话像是扒光了他们的衣服一般,让他们顿时感到无所遮掩无地自容。

第六二六章 京营大比武

    九月里,内廷房产司下达命令,针对房产交易中部分商贾囤积宅第商铺哄抬炒作房价之事做出明文规定,限定在一个月之内,所囤宅第需立刻shou出,每户限拥三处房产;并明文规定,房产交易税递增制度。三座房产之外的多余房产,每多shou出一座,所交房产税依次递增,第一套按照三十取一的税率,后面则递增到二十取一,十五取一,十取一,二取一为最高限额。

    这两条命令一颁布,炒房大军顿时哭爹喊娘,包括勋戚官员各地富商在内的炒房大军,手头囤积了大量的房产准备涨到高价时抛出,此时不得不在一个月内抛shou,并承担大量的纳税,很多人到最后竟然亏了本,朝廷在九月到十月这一个月里,房产交易税额外猛增了一百六十万两,这些钱都是从这些炒房团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京中大员不少人参与其中,但大多数只有能力购下两三座房产,宋楠巧妙的绕过了这个坎,以三座房产为基数,等于是放了众多官员一码;而财力雄厚的都是勋戚们,以徐光祚为首,京营侯爷们中的数位都是大举囤积了十几座商铺宅第,这回在一个月内压价抛shou完毕,一笔账算下来,投资了十几万两,到最后还亏了几万两银子。

    人人都知道是宋楠的手法,但暗地里的舆论却是议论勋戚侯爷们的愚蠢,八月的那次廷议上宋楠其实便已经点名了徐光祚和囤积房产的众人,他们丝毫没有警醒,非但没有抛掉手中囤积的房产,反而趁着房价依旧飞涨的机会又吃进了不少,正是这最后吃进的几栋宅子和铺子,交税的金额高的吓人,赚头又不多,这才大亏了几万两。

    一群人暗地里聚集在一起痛骂宋楠,对宋楠恨之入骨,殊不知这还只是宋楠对付他们的第一步;若说惩治囤积炒房者是搂草打兔子顺便教训了侯爷们一顿,九月末早朝上正德宣布的事情便是宋楠正式对团营勋戚们发动了进攻。

    九月二十九早朝上,正德宣布将于十月检阅京营将士,这本是朝廷的惯例,每年皇上都会抽个时间来检阅京营,鼓舞京营将士士气,年底前还会就近拉几卫兵马进京郊参与班直训练,这都是惯例。

    但今年的检阅有了两处不同,正德在旨意上说了,检阅之后将进行京营作战训练,所有京中所属京营尽皆参与作战训练,借以检阅京营战力,了解京营士兵的训练作战能力,发现弊端,解决问题。

    第二点不同便是,这次检阅抽调了蔚州卫一卫,霸州卫一卫,宣府一卫,大同一卫共四卫外军参与京营作战训练,名曰取长补短,但实际上是有意识的想看看外四卫和京营之间战力到底谁强谁弱。

    圣旨一颁布,立刻成了朝廷上下议论的头等大事,身处当事之中的京营各部,团营侯爷们也都化悲痛为力量,将损失大笔银子的事情抛诸脑后;皇上这次出了新花样,来个京营作战大比武,若是自己所率的兵马被人打得稀巴烂,那可不妙;面子是其次,或许提督之位不保,有了这提督的职位,自己这个侯爷才名正言顺,不然就只能靠边站了。

    徐光祚也是极为重视,这是他总督团营的首次受检,团营战力如何?能否让皇上满意,这都直接决定了自己在团营总督位置上是否能呆的长久。自从焦正泰和高虎这两人公然跟宋楠厮混到了一起之后,徐光祚反倒得了些好处,侯爷们自发的团结到了他的周围,之前对自己的排斥心理也小了不少,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再好好的表现一番,没准能让这些桀骜的家伙真正的驯服。

    这些建议正是宋楠提议发起的,这是宋楠各个方面对京营格局的洗牌的可能性做出的一次试探,如果想要掌握京营改造京营,便首先要掀翻他们,将他们高高在上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否则这些顽固无能的家伙们便不可能承认他们的无能。

    对此,宋楠已经做了两年的准备,从神枢营建立的那一天起,宋楠和江彬许泰训练的目标便是如此,淘汰了原老三千营的大部分不合格的将官和士兵,重新扩充到一万人的神枢营士兵大多数是招募的平民子弟,少了原来老三千营的腐旧之气,现在的神枢营早已充满了活力和朝气。

    神枢营如今的低级中级军官除了一部分是从锦衣卫中调派而来担当骨干,其余大部分都是从士兵中提拔,平安化王叛乱之时提拔了一批作战勇敢有智谋的,平时训练中也提拔了不少训练的尖子。

    宋楠看似对神枢营不管不问,实际上宋楠是让许泰和江彬能发挥作用,这两人一个在蔚州一个在宣府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跟鞑子真刀真剑斗了十几年,作战经验极为丰富,这一点宋楠自愧不如,作战的手段宋楠甚至不及他们,所以宋楠几乎不会去干涉他们。

    宋楠能给的便是外部的支持,比如神枢营士兵饷银比神机营和团营都低,宋楠跑到兵部大闹的好几场才争取到了相同的利益。比如盔甲,武器等物资的供给,神枢营从来都是排在最后,宋楠也是想方设法的去争取,让神枢营建立之时穿着旧盔甲,拿着生锈的刀剑,野战帐篷破破烂烂,拉军用物资的牲口都瘦的不成人形的种种都尽数改观。

    在训练上,宋楠自然也提出了不少的建议,毕竟也是带兵打了几场仗,加上自己几百年的经验可不是白搭的,后世那些战争片中的训练方法也学了不少,宋楠绞尽脑汁的回忆出来这些训练的方法,江彬和许泰选择之后采纳了诸如拉练长跑,野外生存,擒拿格斗,观察潜伏等项目加以实施,从体能、能力、意志力等方面加以严格的训练;现在的神枢营士兵个个精瘦黝黑,看上去并不强壮,但从眼神气质上便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同。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所有的这一切即将在这次京营大比武中见真章,宋楠不免也很忐忑,因为太在乎,宋楠似乎都觉得比几次出征打仗还要紧张。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时间越接近,京营中弥漫的气氛便越是紧张凝重,团营侯爷们在这段时间里也是豁出命去,拖着肥胖的身子,盯着炎炎烈日,抹着胖脸上的虚汗带着自己的手下在校场上训练;喊破嗓子喊哑了嗓子叫骂,皮鞭甩的啪啪响。士兵们平日松懈,乍紧张起来高强度的训练之下都吃不消,京营中的医馆大堂里每天都有几百名摔伤扭伤刺伤甚至是因为天气炎热中暑或者体能不济晕倒的士兵。

    正德对这种舞到弄棒的事情极为感兴趣,他甚至提出亲率一营参与大比武,被宋楠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念头;正德带兵参与比武,那这场大比武还有意义么?最后夺魁的自然是正德的兵马了,谁敢不让皇上赢?

    正德这个想法受挫之后,于是转而专心投入为京营大比武计划规则和对阵上来,不得不说,正德的脑子还是够用的,他花了七八天修改计划出来的规则和对阵的方案确实很不错。

    九月二十六,大比武之前的第三天,正德召集所有京营将领,兵部官员对比武的方案加以最后的修改和确定,综合各方意见,最终将方案确立下来。

    规则很简单,以京营和调集而来的外四卫为单位,每卫挑选精兵五百人参与比试,比试分为三轮,第一轮比试各营攻城能力,第二轮考验各营据守能力,一二轮也是合二为一的,两两抽签遭遇的一为进攻方,一为防守方,两局轮替,胜者进入下一轮,直至最后胜出。第三轮是重头戏,考验两两遭遇野战能力,同样以抽签方式抽出对手,在京北大校场上摆队厮杀,胜者进入下一轮抽签。每一营都有积分,最后以累积分数最高者为胜利。

    这个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分歧之处在于兵种的搭配,马步骑兵的比例倒是可以商定,但火器兵种是否需要上场引发了争议。特别是神机营这个以火器见长的京营,若比拼一般作战能力确实够呛。

    本来规则中有一项是模拟的阻击作战,那是配备火器的强项,但若动用火器,神枢营自然第一,他们不仅有火铳还有盏口炮,谁能比得过他们?再说火器一旦上场,在后面的两两对抗中便会产生伤亡,如果这时候取消火器使用的话,神机营又无参加的必要了。毕竟寻常京营比试,只用木刀木剑沾上红黑粉末油漆对战便可决出分晓。

    在徐光祚和团营众侯爷的强烈要求之下,最后正德不得不同意神机营不参加大比武,只在检阅时表演火器射击,大炮轰击等项目,而在检阅之后选拔出百人评判团,参与评判胜负违规之事。

    对宋楠而言,似乎手头的利器都派不上用场,还没动手便已经吃了亏了。

第六二七章 君臣豪赌

    九月二十九日清晨,秋阳迅速将天地间的薄霜和晨雾驱散,辰时三刻,正德的车驾从大明门出发,盔甲鲜艳的数百锦衣卫大汉将军举着金瓜金刀,打着数十面龙旗,簇拥着正德的车驾浩浩荡荡往北行去。

    车驾后方,文武百官骑马坐轿绵延数里之地,跟随正德前往北郊大校场,这里便是正德检阅京营的地方,也是即将两军对垒相互比拼的主战场。

    巳时三刻,长长的皇驾终于抵达京城北三十里外的北郊大校场,但见秋阳碧空之下,宽阔平整的北郊大校场上旌旗招展人声喧沸,京营大军整整齐齐排列在检阅高台之下,自南而北依次呈方队队形排列,分别是:神机营、奋武营、耀武营、练武营、显武营、敢勇营、果勇营、效勇营、鼓勇营、立威营、伸威营、扬威营、振威营、神枢营。另有蔚州卫、霸州卫、大同右卫、宣府中卫四只外军也列队其中。

    正德率文武百官登上高高的检阅台,在正中间的华盖大伞下坐定,台下十几万兵马同时跪倒行礼,高呼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十几万人的呼叫声响彻云霄,气势着实惊人,正德哈哈大笑,起身来高声道:“诸位将士平身。”

    十几万人同声高呼:“谢皇上。”呼啦啦全部起身,站立不动。

    正德笑呵呵的对左右官员道:“瞧我大明威武之师,谁见到这个场面还敢对我大明生觊觎之心不成?吃了豹子胆了。”

    杨廷和抚须笑道:“皇上明鉴,我大明神武冠绝当世,乃天朝国度,蛮夷小邦跳梁小丑之辈,但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庆幸我皇仁义为怀,让他们苟安一方了。”

    正德甚为高兴,连声道:“杨大学士这话说到朕的心里了;来人,牵朕的汗血宝马来,取朕的黄金战甲来,朕要去检阅我京营雄师了。”

    太监们赶紧牵马取甲,不久后,正德披挂整齐,但见他头戴紫金盔,身着黄金甲,脚蹬银锁犀皮靴,腰间长剑斜斜悬挂,剑鞘上珠光宝气,剑柄上云锦流苏殷红如火;虽然这套装备华而不实,但正德穿上之后倒也英武逼人,让群臣一阵赞叹。

    正德叮铃哐啷的走下检阅台,站在四方上马青石上翻身一跃跨上神骏的汗血宝马,动作矫健之极,引得左近官兵同声喝彩。正德得意洋洋催动马匹,左手执缰右手抽出腰间宝剑举过头顶,鼓乐声中,沿着受检阅的队伍一路跑了下去。

    每到一阵,正德都举剑示意,营中士兵便举起兵刃高呼三声万岁,一路下来,万岁声呼了几十声,正德的手却也举不起来了,这套盔甲帅是帅的没边,只可惜太过笨重,加上正德身子本就虚空,就这么一小会,正德便已经浑身出汗,气喘吁吁了。

    待检阅完外四卫兵马之后,正德已经虚弱不已,回到检阅台下居然下马都有些困难,最后在大汉将军的协助之下才下马缓缓走上检阅台。台上群臣见此情形,均面露忧虑之色,皇上才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时,便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这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号炮连起,旌旗挥舞之中,神机营五百精兵开始展示盏口将军炮轰击目标、霹雳炮轰击,大连珠炮射击、鸟铳枪射击等火器项目。调校好角度和距离的盏口将军轰击在远处埋着炸.药的土堆之上,曝起惊天蘑菇云,泥沙石块覆盖方圆百丈之内,声势惊天动地。霹雳炮连珠炮均采用特制弹药,不求威力如何,但求发射之时烟火奔腾响声整耳的气势。鸟铳枪阵气势虽然弱了些,但目标上悬挂的彩球被鸟铳射爆之时,里边迸裂出的彩色纸条随风飞舞,场面也是华丽壮观。

    宋楠看着这些花哨的表演甚是好笑,张仑也算是花了心思的,这些花哨的手段都是张仑想出来的点子,宋楠有点替这位大舅哥可怜,只能通过这些手段来刷刷存在感了,这个英国公干的其实挺没劲的。

    这里边的火器只有盏口将军宋楠能看到上眼,其余的宋楠都嗤之以鼻,盏口将军炮发射之后,就算不在目标中埋设炸.药,盏口将军的威力也足够强大,只是冶炼技术的低下,让这些将军成了短命的将军。其余所谓的霹雳炮,连珠炮之类的玩意儿,实用性极底,而且不稳定性颇大,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战的用途,鸟铳虽能实战,但宋楠有了宋夫人火铳之后,早已对其他火铳类的火器看不上眼了。

    神机营的表演完美结束,台上君臣台下官兵均报以热烈掌声和喝彩,气氛达到一个小**。硝烟散去之后,鼓乐再响,这回到了各营提督指挥使们上台接受正德授予比武令,并在内阁大学士监督之下,兵部尚书陆完主持之下抽签决定京营大比武第一第二轮的进攻和防守的比试了。

    十二团营的十二位侯爷,神枢营,外四卫的头头们在鼓乐声中登上检阅台,在正德座前行礼毕,依次上前领取军令和小军旗,在之后的比试中,败者一方须得将写着本营名号的军旗交予胜者,被夺旗之后,这只兵马便宣布被淘汰了。

    宋楠上前领取令牌和令旗退下时,忽然听到正德身边有人低声道:“宋楠,要加油哦。”

    宋楠诧异看去,只见正德身边站着的一名青衣宫女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是康宁还有谁?这等检阅军队的大事,她是没法来跟着看的,没想到居然扮作宫女跟着来了,定然是正德拗不过她,所以才让她扮作宫女,免得被大臣们说嘴。

    “是啊,宋楠,要加油哦,给朕亮亮真本事,让皇姐也开心开心。”正德笑着道。

    康宁双目水汪汪的看着宋楠道:“我在你身上压了五千两银子买你赢,你要是输了,我半年的花粉钱便没了,所以你要加油哦。”

    宋楠愕然道:“怎么有这种赌局?”

    正德也愕然道:“是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赌局,朕怎么不知道?”

    康宁笑道:“我和皇后开的赌局,后宫的太妃皇妃贵人女官们都参与了,不过是大家逗个乐罢了,皇上要是知道了,谁还敢玩?”

    宋楠很无语,正德愣了半晌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朕怎么能不玩?”说罢跳下座来到群臣站立的下首高声道:“朕来开个赌局,诸位大人下.注,你们觉得那只兵马在大比武中夺魁便押哪个,好不好?也算是有个彩头。”

    群臣愕然,有人低声道:“胡闹。”

    杨廷和忽道:“既然皇上有兴致,咱们便陪皇上乐一乐又当如何?再说也能给诸位侯爷将军们增加点压力。我建议,压下的赌注一半归赢家,一半给最后胜利的那支兵马,也算是奖赏,如何?”

    正德哈哈笑道:“好,朕压一万两银子赌宋楠赢!”

    群臣一片静默,杨廷和呵呵笑道:“皇上压宋大人,臣本也想压宋大人的,但都压宋大人便没有输家了,臣押一千两钱侯爷赢便是。”

    有杨廷和带头,群臣你五百我一千的都开始押注,除了皇上押宋楠之外,其余大臣没一个看好神枢营的,无论从建立时间还是从武器装备上,神枢营都看不出有什么优势,刚才检阅时,神枢营的兵马大伙儿都见识了,一个个黑瘦黑瘦的像是没吃饱饭一样,怎么可能赢?

    统计之后,神枢营身上一万两银子,张仑的奋武营是第二大热门,押有五万四千两,而振威营的钱太昌居然是第一大热门,八万多两银子尽数压在他的身上。

    正德笑道:“宋楠,看来大家并不看好你的神枢营呢。”

    宋楠笑道:“莫如我也来押点银子凑凑热闹如何?”

    正德笑道:“你押谁?押多少?”

    宋楠道:“除掉皇上的一万两银子,还有十八两银子便是我赢了也拿不到,不能浪费这些银子,所以我押自己十八两,这样我赢了,所有的银子便都能赢来了。”

    群臣一片笑骂之声,有人道:“宋大人如此自信么?需知你面对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侯爷们,这一回你想赢怕是不易了。”

    宋楠笑道:“输了便输了,你们也能多赢一点,不然这么多人分皇上的一万两银子,可不够分啊。”

    正德哈哈笑道:“好,宋楠有必胜的信心,朕很高兴,朕准你压自己赢。”

    宋楠笑着签上数额画押参赌,众人本就对这场大比武兴趣盎然,现在又多了豪赌赌注,更是期待不已。陆完准备好主持抽签,却突然发现有个麻烦事,参战队伍不是双数,十二团营加神枢营和外四卫共有十七只,根本无法两两对战,有一队要轮空。事前没考虑到队伍的单双,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议论不休的时候,徐光祚忽道:“皇上,臣身为团营总督,却无法参与其中,甚为遗憾;既然缺少一支兵马,臣请率亲卫营出站,赢了便算我团营的光荣,请皇上恩准。”

    如此一来事情得以解决,徐光祚亲自领五百人参与比武,更是吊起众人的胃口。

    “既然参战,老臣也来押一押。老臣押二十万两自己赢,跟宋侯爷对赌一把,其余人的输赢我不管,若宋侯爷夺冠,二十万两银子宋侯爷拿走,若老夫夺冠,宋侯爷须得另外付二十万两银子给老夫,宋侯爷,你敢不敢?”徐光祚笑眯眯的向宋楠发出了挑战,宋楠岂甘示弱道:“定国公要对赌,我岂敢不尊,不过二十万两银子和公爷的身份不符,我建议咱们对赌一百万两如何?”

    众人一片哗然,宋楠这是想拿钱砸人了,一百万两,开什么玩笑!徐光祚肯定不会和他疯下去。

第六二八章 规则的漏洞

    徐光祚哈哈大笑道:“最近宋侯爷大发利市,据说银子赚了不少,果然财大气粗。宋侯爷是否将这京营大比武的赛场也当成了生意场了?还想在这里打捞一笔?”

    宋楠微笑道:“非也,我若夺冠,赢来的所有银子都将捐出用来建立养济院,收留鳏寡孤独之人,我个人一文不取。”

    群臣中爆发出喝彩之声,这手笔也是够大,赢了便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居然放话捐出,有钱人就是这么霸气。

    徐光祚点头道:“原来宋侯爷还有这般仁爱之心,罢了,老夫一生不喜豪赌,但今日也要跟宋侯爷赌上一局,一百万两便一百万两,老夫赢了也分文不取,用来捐入内承运库,用作皇宫修缮和后宫太后皇后嫔妃们花销之用如何?”

    宋楠呵呵笑道:“这倒是个好用处,比我捐给养济院实在多了,既如此,咱们便赌了。”

    徐光祚不说二话,抓笔写下数额,签下大名,只是签字之时手有些发抖,他是定国公,家产自然不少,但这一百万两银子要是输了,恐怕要卖掉几座庄园,几门生意了;家产起码去掉三分之一。不过既然杠上了,当着群臣的面,他又怎能认怂。

    午前最后一项内容便是抽签,轮流抽取锦囊,锦囊中写有对手是谁,攻方还是守方,什么时候开始等信息,被抽中的一方自然无需再抽。宋楠很想第一轮便对上徐光祚,可惜事与愿违,徐光祚对上了立威营陈侯爷,张仑对上了焦正泰,高虎对上外四卫中的霸州卫,钱太昌对上了大同前卫;而神枢营对上的是忠勤候马志方率领的伸威营。

    所有的签都抽完之后,十八位领军将领相互间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看着抽中的对手,眼中都有些蓝幽幽的火苗在跳跃,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便是敌人了。

    用过午饭之后,全军开拔前往作战地点,因为是攻守作战,须得借助京北五十里外八达岭左右的关卡。八达岭一带群山绵延,不仅是有主长城蜿蜒守护,长城内外的七八座山峰上也都建有寨堡,正好作为此次攻守比试的最佳地点。

    下午未时,各营选出来的五百精兵聚集在八达岭一带,随着一声令下,各自奔赴地点,迅速准备完毕,申时一刻,号炮连响,攻守作战正式拉开帷幕。

    神枢营抽到的对手是伸威营,是防守一方,地点在八达岭长城关隘西首的一座海拔不到三百米的山峰上。山顶的关隘呈四方形建筑,全是巨大的青石垒就,只有一处寨门,是以巨大的圆木拼就,坚固异常。

    虽然寨堡四方,方圆不过百步,但在这种比试之中,显然守方更占优势,没有火器没有弓箭没有真刀真.枪,有的只是手中的木刀木枪木剑,弓箭倒是有,不过却是没了箭头的箭,钝头上抹了彩粉,射到要害处标记上,才会被随同在双方队伍中的平叛团认定被射杀拉出战场;木刀木枪木剑也是同样如此,砍在要害处留下痕迹,才会认定重伤或者死亡。

    但这都不是问题,攻山一方没有强力武器根本就没法拿下这些寨堡,防守方居高临下,几乎不用做什么防护,只管将没箭头的箭支往他们头上射便是,守方优势太大。

    伸威营提督马志方显然明白这一点,他只稍作努力,便选择了放弃,根本不想白费力气和功夫,于是双方在山上山下相互对眼,一个慢吞吞的攻,一个漫不经心的守,很快便熬到了限定的一个半时辰的时限。

    天黑之前,所有的兵马都撤退下来回营,正德端坐大帐之内,张永将战报一条条汇总写在大板上,众将领也知晓了今日下午的战况。

    如宋楠预料的那样,守方几乎都取得了胜利,唯一例外的是徐光祚带领的五百亲卫,他对上的是立威营,处于攻方的他们居然在半个时辰之内便攻到了寨堡之下,接着夺取了寨门拿下寨堡。

    宋楠和许泰江彬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这老狗肯定作弊了,定是串通好了要赢下来。这个问题宋楠不是没想过,自己和徐光祚豪赌一把,徐光祚自然是要授意团营中的侯爷放水,他若出局,便等于宋楠处于不输之地了,只要他比宋楠撑的久,主动权便在他那一边。

    还有一个意外便是,处于守方的霸州卫兵马被小公爷攻下了寨堡,小公爷派了一半人马佯攻正面,另率领一半兵马从后方悬崖上攀爬而上,乘着守军不注意登上了寨堡,最后攻占了下来。只是在攀爬过程中,两名士兵失足摔下悬崖摔死了,这也算是这场大比武开始以来首次出现真正的伤亡。

    处于守方失利,则预示着离淘汰不远了,几乎可以肯定,张仑和徐光祚明日上午肯定会进入下一轮了,而其余防守成功的兵马明天才是他们真正的考验;规则规定,若明日换方的兵马也未能攻击得手,最后便会根据双方的战损决定胜负。

    宋楠这才明白,为什么伸威营宁愿在山下干坐着也不愿攻击,他定是提前知道了这规则,而这条规则是陆完根据正德的大规则临时增加的,很有可能陆完早就将这规则告知了团营某些提督们。宋楠对这个陆完留了个心眼。

    次日清晨,朝阳洒在山谷间的时候,各军攻防易位。

    宋楠和江彬许泰带着五百名名士兵窝在山脚下,仰头看着高高的山坡和山坡上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伸威营兵马,这才意识到要这么赤手空拳的夺下寨堡来该有多难。

    最好的办法看来便是按兵不动,避免战损,之后和伸威营抓阄决定胜负,但这个办法宋楠又怎会用?江彬和许泰也都是要脸的人,他们宁愿输也不会这么干。

    “二位,你们看怎么办?”宋楠咬着草茎问道。

    许泰道:“强攻胜算不大,爬上去起码损失一半人手,然后便是必败了。”

    江彬道:“我有个办法,人多他们反倒好对付,莫若我带几个人冲上去,如果我能冲到寨堡里,便可扛住他们很久,你们也就有机会了。”

    许泰愕然道:“你当你是万夫莫当的盖世英雄么?你一个人挡住五百人?开玩笑吧。”

    江彬啐道:“你懂个屁,哥哥我在蔚州可是……”

    许泰摆手道:“我们可没时间听你吹过去的光荣历史,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大家都不在场。”

    江彬大骂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许泰道:“宋大人,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宋楠道:“办法我多的是,但我暂时不能透露,这一次要你们想办法,我的办法要留着后面用,如果你们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咱们干脆认输得了。”

    许泰和江彬被宋楠这一激,心里满不是滋味,两人冷静下来偷偷走到一旁商议了一会,不久后许泰走过来道:“大人,我们商量了一个办法,应该能攻上去。”

    宋楠笼袖静听。

    “我们命人砍伐这里的小树小枝条枯藤等物……”许泰说着,宋楠的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惊喜。

    “用这些东西编成滕盾抵御箭支,佯攻山坡;派另一队人马编好草绳绕到后面的险要之处进攻,哪里卑职看了下,全是岩石和树丛,利于掩护攀援,而且绝不会出现伤亡。”

    宋楠脸上的惊喜退去,他还以为许泰和江彬想出来的主意跟自己肚子里的主意吻合,却不料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这样的办法谈不上巧妙,还是属于硬攻,根本就是笨办法。

    “办法可行,但成功率不高,总归是要攻入寨堡才能对面肉搏的,你要用绳索攀越寨堡高墙么?怕是妄想。其实你这种比试无需太过执着,咱们只要取得优势便行。把你的计划后半段去掉,只用前半段吧,编上十几个大滕盾和木盾,正面顶上去,命几十名弓箭射的准的兄弟到了射程之后便射击城墙上的守军,记住一定要射要害,然后便可以退下来休息啦。”

    “啊?退下来休息?不攻城么?”江彬愕然道:“不剿灭他们还有什么意思。”

    宋楠叹道:“江老哥,只要造成他们减员,根据规则咱们耗到结束便赢了,你想他们会怎么做?”

    许泰跳起来道:“他们会憋不住放弃寨堡找我们拼命的,不然他们就输了。”

    宋楠呸呸吐出口中的草茎道:“是啊,干什么那么辛苦要攻上去?他们不想输得话自然会下来找我们,叫兄弟们养精蓄锐等着便是。面对面肉搏要是咱们输了,那我也没话说了。”

    江彬哈哈大笑,大手啪啪拍着宋楠的肩膀道:“还是宋兄弟鬼精鬼精的,这办法好的紧,妙的紧。你放心,他们若是敢跟我们面对面肉搏,我若输了还有脸见你么?放心吧。”

    宋楠肩膀被拍的生疼,赶忙转身走开,再呆下去怕是骨头要散架了。

第六二九章 失败者的印记

    进攻的号角吹响之后,守在山头寨堡中的伸威营士兵立刻紧张起来,提督马志方大声喝令严防死守,命弓箭手全部上寨墙墙头张弓以待;马志方特意命弓箭手们在钝箭头上多抹些彩粉,以免射中要害之后痕迹不清晰让对方有抵赖狡辩的机会。

    众人瞪眼看着四方的山坡,片刻后,南面坡度较缓的山坡下方,三十多只树枝藤蔓编织而成的一人高的盾牌高高竖起,缓缓朝山头推进;盾牌后面四五名神枢营士兵们缩在后面,跟乌龟一般不露出头脸来。

    马志方当即向寨堡内的评判官员提出申诉:“你们看到了,规则说好了不准带盾牌上阵,神枢营这是违规,你们还不判他们输了么?”

    一名评判官员眯眼看了一会,摇头道:“马侯爷,他们可没犯规,规则说参战装备中不准携带盾牌不错,但可没说人家不能就地取材啊,您瞧瞧,那哪里是盾牌,不过是一堆树枝和藤蔓编织的玩意儿罢了。”

    马志方怒道:“但是足以抵挡我们没有铁箭头的箭支啊,这不是犯规是什么?”

    评判官员置之不理,咂嘴道:“说了不是违规便不是违规,否则那一方的评判官岂会让他们携带此物上阵?足见他们和我的意见相同,都认为这是规则允许的。马侯爷,快迎战吧,人家可快到近前了。”

    马志方怒骂几句,无可奈何,但其实心中也不慌张,虽然暂时无法射到躲在滕盾之后的士兵,但他们这么公然强攻寨墙,还是说说而已。

    “都给我精神点,等他们近些,盾牌便遮挡不住了,从侧面射箭定然奏效。”马志方大声下令。

    “可是侯爷,他们似乎停住不走了呢。”指挥同知将军叫道。

    马志方定睛看去,果然见神枢营士兵停在三十步外的山坡上不动了,滕盾竖在地上,所有人都缩在后面。

    “他们是在攒足力气做最后的冲刺,都给老子绷紧了,他们一冲便乱箭激射。”马志方大吼。

    话还没落音,猛见山坡上一声竹哨尖声吹响,藤盾之后齐刷刷冒出三四个士兵的头来,只一瞬间,便听嗡嗡嗡弓弦之声不绝,上百只羽箭破空而来,直袭城头。

    城头的京营士兵们一个个还瞪眼伸脖子盯着他们动向,根本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探头射箭,只听哎呦哎呦数声惨叫,虽然是包着棉布蘸着彩粉的钝箭头,但击中身体还是有些疼痛的,特别是几名脸上被射中的士兵更是捂着脸大叫连声。

    马志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便听带着面罩盔甲浑然不惧弓箭的评判官员已经开始指点:“你,你,还有你,还有那边那一位,你们四个出局了。”

    “他娘的,怎么就出局了,你没有搞错吧。”

    “马侯爷,战场上你若面部中了一箭还能再打么?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马侯爷若是再干涉本官履行职责,本官便要将这一条计入战场记录之中上奏皇上了。”

    “去去去去,老子懒得跟你啰嗦。”马志方不耐烦的挥手,转脸看到几名兀自捂着脸上黑乎乎的药粉叫疼的士兵,上前一人踹了一脚骂道:“还不滚?丢人现眼。”

    山坡下上百只突发的羽箭,只造成了对方四人减员,一来仰射角度不佳,二来对方下半身在墙垛之后目标也太小,钝箭头的飞行速度也不快,弧度也难以掌握,所以大部分箭支都放了空,就算是神枢营选出来的神射手,也难以百发百中。

    但能造成四个人的减员,这便已经够了,带队的许泰确认了对方有人被射中出局之后,命令藤盾队快速的退了下来。马志方傻眼了,怒骂道:“这帮龟孙子什么意思?费老鼻子劲上来就为了射上一轮箭?这他娘的算什么?”

    评判官对马志方甚无好感,冷笑讥讽道:“马侯爷这还不明白么?人家造成你的减员了,接下来他们根本无需费神,坐等巳时三刻战斗结束,便可将你马侯爷淘汰出局了;马侯爷这脑子可不太够使。”

    马志方这才大叫一声明白过来,大骂道:“这厮如此奸猾,这他娘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攻上来啊。”

    评判官讥诮道:“马侯爷昨日一个半时辰按兵不动,呆在山脚晒太阳怎地不说?人家宋侯爷好歹还进攻了一会。”

    马志方无暇跟评判官理论,他意识到宋楠接下来一定会缩在山脚耗时间了,时间一到,自己便输了,现在唯一能逆转形势的办法便是找他们火拼,否则别无胜算。

    无奈之下,马志方立刻整队出寨堡下山找宋楠的晦气,他不得不留了五十人在寨堡中把守,以免被神枢营钻了空子从暗处摸上来控制了寨堡,那样岂不是变成自己要进攻了。虽然留人手让自己少了些进攻的人手,但马志方不得不这么做。

    四百多人气势汹汹的从南坡冲下去,过了一道小山脊便看到山下的草地上,神枢营兵马或卧或坐,横七竖八的东一个西一个的晒着太阳;看来宋楠以为胜券在握,已经不在乎军容了。

    马志方怒气冲冲下令冲锋,从斜坡上一路冲杀而下,山下的士兵似乎惊慌失措,纷纷爬起来仓促结阵迎战。

    “果然是一帮乌合之众,这时候还不退后,居然敢站在那里等我们冲散他们,兄弟们,狠狠的剁他们!木刀木枪虽然杀不死人,但你们手下别软,当棍子狠狠揍他们!”马志方大吼大叫。

    “侯爷,他们人数不对,怎么看上去只有两三百人?还有一半人手呢?该不会是去绕后攻击寨堡了吧,那寨堡可守不住了。”眼尖鼻子灵的指挥同知再次预感到有些不妙。

    “不管了,先干掉山下这两百人,我们兵力优势时再回头拿回寨堡,时间还多,速战速决。”马志方叫道。

    指挥同知明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回头根本不可能,先击溃山下这两百人,回头再夺寨堡才是正确的办法,于是不再有异议,四百多人呐喊着冲下山坡,冲向那两百神枢营兵马。

    然而,就在冲下山坡的一刹那,山坡侧方的荒草从中齐刷刷冒出数百人头来,箭雨破空之声响起,嗖嗖嗖啪啪啪,羽箭落在伸威营杂乱的阵型之中。

    “你们五个,出局!”

    “你们几个别冲了,胸腹上都成墨水铺子了,出局。”

    “这几位兄弟,对了,就是你们,别躲了,出局。”

    眼疾手快的评判官手指连点,十几名跟随评判官的下属士兵随着评判官的命令四下将出局士兵归拢,强迫他们丢下武器坐在一起当活死人。

    两百多设伏的神枢营弓箭手射出了三轮羽箭,送了伸威营九十名士兵去休息,然后他们丢下弓箭,抓起木刀木剑木枪冲杀而至;于此同时,草地上的两百多神枢营士兵也从下方冲杀过来,两下里一冲锋,阵型立刻便散了。占据人数巨大优势的神枢营几乎没用多大力气,便将伸威营士兵一个接一个的送出了局。

    马志方无可奈何,知道已经输了,带着剩下的百余名‘活人’停在山坡下方,摆手高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输了便是。”

    自始至终没见到人影的宋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头发上还粘着草屑,眼睛还有些肿胀,倒像是窝在草丛里睡了一觉。

    “马侯爷,承让了。”宋楠笑道。

    “他娘的,中了你的诡计了,不光彩,不光明正大。”马志方哼哼道。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规则是大家都同意的,现在抱怨没什么意思。”宋楠边走上前来,边抽出腰间木刀,在木捅里蘸了黑墨。

    “侯爷别动。”宋楠笑道。

    “干什么?老子都认输了,你还想怎地?”

    “出局要有出局的规矩,可别动,不然我便视为你们没有投降,会下令继续打的。木刀木枪虽然不能伤人,但我的手下拳脚没个轻重,那边十几位兄弟的胳膊腿可能脱臼了,这你也看到了。”

    马志方怒道:“姓宋的,你可别欺人太甚。”

    宋楠不答,举起满是黑墨的木刀,对着马志方的脸上斜斜的划了一刀,马致远怒睁双目忍住不动,任凭脸颊上自上而下被宋楠拖了一跳黑黑的印记。

    宋楠笑眯眯的伸手,在马志方腰间拔出令旗来缓缓举起,神枢营士兵举起木刀木枪欢呼了起来。

    “伸威营出局!神枢营胜!”评判官令人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马志方啐了口吐沫,带着失败者的印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六三零章 天干物燥

    不出意料之外,张仑的奋武营、徐光祚的亲卫营都因为上一轮的巨大优势轻松过关。京营中淘汰对手的分别是振威营、耀武营、显武营、敢勇营、果勇营诸营。而让人意外的是,四只外卫军中的两只居然也跻身第二轮,霸州卫和宣府中卫两只兵马淘汰了京营中的练武营和效勇营,爆了大冷门。

    霸州卫和宣府中卫这两只兵马都是边陲卫所之兵,实战经验极为丰富,作风也很是果敢,他们拿下对手的方式居然是硬碰硬强行攻入寨堡之中,将对手送出了局。

    这种方式,胜者自然是风光无限,败者愈发的灰头土脸,这两支兵马恰恰是江彬和许泰的老部队,其中不少人都是江彬和许泰的旧部,他们能过关,江彬和许泰也是高兴地不得了,混不顾团营众人的感受,在正德大帐内大声夸赞两位领军的指挥使干的漂亮。

    但有一个数据却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大帐内的会议上,做后勤统计的兵部官员统计的数据中有一项神枢营高居榜首,那便是战损人数。

    过关的营中排在第二的战损人数是徐光祚的亲卫营,亲卫营攻守两局共出局一百三十二人,第三的张仑是一百六十五人,以此类推,排在最末的是宣府中卫和霸州卫的两只兵马,战损高达四百一十九和四百二十七人。也就是说,两局合计一千兵马参战,霸州卫和宣府中卫硬是拼掉了四成人手,足见其悍勇无畏;但也说明了他们谋略不够。

    神枢营的数据则让人难以置信,若非对上的团营伸威营,几乎让人怀疑他们是在玩默契。两战宋楠只损失了二十六名士兵!一千兵马对一千兵马,攻守两战只损失二十六人!这是什么概念?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办到的。

    众人纷纷表示了隐晦的质疑,但两军作战的评判官奏报战况之后,所有人都无言以对,宋楠玩的是脑子,玩的是计谋,放眼捉对厮杀的十几对军队,有谁能逼得对手放弃寨堡出来迎敌,还中了埋伏的,便只有宋楠的神枢营了;虽表面上不以为然,但众人心底里还是挑起了大拇指。

    十八只兵马捉对攻防战之后,九支兵马进入第二轮,由于又是单数,抽签之后四队可进,战败的四只兵马允许一支抽签复活,参与第三轮的攻防,最后胜出的三只兵马便是攻防作战的前三甲,这三只兵马便进入最后一项自由战斗环节,相互厮杀到剩下最后一支兵马,便是最后的胜者。

    正德主持之下,抽签午前进行;对阵表被官员公布张贴在木板上,对阵形势一目了然。张仑的奋武营对上了霸州卫,徐光祚亲卫营对上了敢勇营、高虎的显武营对上了宣府中卫、神枢营的对手则是钱太昌的振威营;果勇营幸运的轮空了。

    钱太昌显得极为兴奋,他对宋楠恨得咬牙,自从锦衣卫暗中做了手脚让他的儿子钱秀当驸马的事情泡汤之后,钱太昌便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报复宋楠的机会,之前的种种算计均未得逞,呕的他几乎吐血,现在机会来了,没什么比亲手将宋楠送出局更加解气的事情了。

    而且伸威营马志方的遭遇他也听说了,出局之后的羞辱让几位侯爷们把宋楠的祖宗八代骂了个底朝天。钱太昌已经想好了,这回要是把宋楠送出局的时候,自己要拿着红漆在宋楠的脸上画上个大大的叉,让他终身背负这个羞辱。

    “宋侯爷,没想到咱们碰上了,老夫可早想领教领教你的本事了,到时候宋侯爷可别给老夫面子哟。”钱太昌笑眯眯的拱手,礼数周到之极。

    宋楠笑道:“钱侯爷是想早些回家歇着么?也难怪,侯爷岁数大了,本就该在家里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才是。对了,令郎钱秀还没婚配吧,不如我给钱侯爷物色一位儿媳妇如何?我认识的官家小姐可不少。”

    钱太昌怒极,冷冷道:“不劳宋侯爷费心,老夫虽然岁数比你大,但阅历便是财富,宋侯爷是有些小聪明,但对本候来说,那些都是浮云,宋侯爷等着接招吧。”说罢再也不理宋楠了。

    午后休整片刻,第二轮攻防作战正式开始,挑选出来四座山头充当战场,八只兵马进入战场,在开战之前,正德特别颁布一条补充规则,所有攻方兵马不得懈怠进攻消耗时间,必须进攻寨堡,否则判负并给予严惩,这也是针对第一轮有人故意消磨时间,不愿主动进攻而制定的对策。

    宋楠是先攻的一方,意味着神枢营必须要主动进攻拿下山顶的寨堡,抵达战场之后,宋楠却又按兵不动了,周围几座山头的作战已经打响,号角声呐喊声响彻山谷,但宋楠这里却还按兵不动。

    负责评判的官员不得不出声提醒:“宋侯爷,皇上新颁布了规则,可不能消极进攻,否则会被判负的。”

    宋楠摆手道:“谁说我不主动进攻了?这不是在想进攻的办法么?”

    评判官员翻翻白眼心道:“你背着手到处伸脖子乱逛乱看,这也是想办法么?”

    不过既然宋楠说他在想办法,倒要看看他想出了什么办法,反正半个时辰之内还没有所行动的话,铁面无私的评判官便打定主意要判神枢营告负了。

    山上的寨堡里,钱太昌严阵以待,他命士兵将寨堡中备有的滚木礌石全部搬上墙头,准备拿来抵挡宋楠的进攻,还吸取了马志方的教训,如果看见宋楠的藤盾兵出现,要士兵们不准探头,绝不给宋楠玩第二次手段的机会。

    有人提醒钱太昌:“滚木礌石这些东西若是使用,会真的闹出不少死伤的,到时候怕是麻烦。”

    钱太昌怒斥道:“就算是演练,也难免有死伤之事,不来真格的,如何能检验战力?这次大比武的目的又何在?”

    钱太昌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受到责罚,最好是能用滚木礌石将宋楠砸死在这里,那更是心中所望了;所以,就连评判官在旁提醒这些东西慎用,钱太昌也是毫不松口,规则中可没有不准用寨堡中的守堡礌石滚木这一条。

    山下的宋楠晃晃悠悠的在山脚晃了很久,江彬和许泰都有些着急了,两人又想了不少办法在宋楠耳边絮叨,被宋楠一概否决,宋楠明确告诉他们,这一回他自己来解决,钱太昌的敌意是很明显的,宋楠要给钱太昌一个巨大的教训,这计策必须是碾压性的摧毁。

    终于,快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宋楠发话了:“好了,准备动手吧。”

    江彬道:“怎么动手?”

    宋楠指着山坡道:“还不简单?秋高草长,万物枯黄,这不是绝佳的火攻之所么?命兄弟们准备火把,沿着山脚全部点起火来,要不了半个时辰,便烧到山顶了,钱太昌这老小子若是知趣的,便会明白赶紧认输这一场才是正理。”

    众人恍然大悟,满山荒草灌木,可不是火攻的好所在么?这要是烧起来,山顶上的寨堡中的人还不成了烤猪?

    “大人英明。这办法极妙,只是要是有了死伤该怎么办?”许泰道。

    “不会的,西边有一片石坡,哪里烧不起来,他们受不了会从西边逃下来的。”

    许泰翻翻白眼,下令干活之前还有一事要问:“大人早就有了这办法,干什么要等待这半个时辰再用?”

    宋楠咂嘴道:“我一来便放火烧山,大伙儿肯定都要学我,我可不想大家都学我们烧山,等他们全部冲上山去打起来了,我们才能办事。他们要想撤退下山也来放火的话,山上寨堡里的守兵岂会容他们下来,所以他们想用也用不了了。”

    许泰和江彬相顾无言,大人一定短命的很,这心思都想到极细微之处了,这他娘的还是人么?简直是个畜生。

    环绕山脚的火头迅速被点起,秋高气爽,荒坡草长,天干物燥,起火便熊熊起来。就像是一圈就越来越小的紧箍咒,火圈迅速往山顶中间合拢,冒起的烟尘黑灰也越来越浓烈,寨堡中的钱太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眉毛睫毛上满是飞灰,口鼻中也不时飞进去黑色的不明物事。

    “他娘的,狗日的东西居然敢放火?这合不合规则?”钱太昌捂着鼻子问道。

    评判官边咳嗽边掏出一个小册子翻找,半晌道:“规则上没有不允许。”

    “侯爷,怎么办?火头越来越近了,烧到寨堡下边,咱们岂非全成了烤猪了。”手下将领焦急叫喊道。

    “全部下城墙躲在寨堡屋子里,待火头烧灭就是,火势这么大,他们也没法子进攻,咱们不会输。”钱太昌挥舞着手臂道。

    “不成啊侯爷,大门是木头的,墙头全是檑木,屋子也是木石建造的,院子里全是长草,里边肯定会着火的。再说,五百人只有十几间屋子,往哪藏啊?这寨堡本就是为了两百守军配备的,不成啊,侯爷。”

    钱太昌大骂连声,怒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还会被活活烧死不成?宋楠这狗贼太狠了,居然想烧死我们,皇上不会绕过他的。”

    “不会烧死的,西边斜坡是石头的,火烧不起来,咱们从西边撤下去便成了,大人,赶紧走吧,火烧到眼前了。”

    钱太昌看着一人高的火苗烧到了墙根丈许处,一张口吸了一口**辣的空气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一旁的评判官不干了抬脚便往墙头下方跑。

    “你干什么去?”钱太昌流着泪问道。

    “本官先走一步,钱侯爷愿意在这里死扛,本官甚为佩服,本官会将这一点记在评判记录上如实上奏,皇上必会嘉奖。”说话间,评判官已经带着人从西边翻.墙而出,从没有着火的斜坡上往下逃去。

    “爹爹,走吧,犯不着在这里送了性命,咱们还有第二场呢。”钱秀扶着钱太昌大声道。

    钱太昌长叹一声,顿足下令:“撤,撤下山。”

第六三一章 报应快

    晚间正德大帐内,钱太昌愤怒的指责宋楠行为歹毒,以演练之名行杀人之实,差点将自己和振威营五百士兵的性命全部断送。

    团营侯爷们也都纷纷附和怒骂,宋楠没说什么,江彬许泰自然是忍不住跟他们对干起来,焦正泰和高虎也及时帮腔,双方火药味十足,甚至撸胳膊抬腿要当着皇上的面干上一架。

    内阁首辅杨廷和出面怒斥道:“成何体统,圣驾面前诸位也太不自重了吧,不管出了何事,既然在圣驾面前提出来,便是要请圣裁决断,皇上还没说话,你们便开始鸹噪,岂有此理。”

    众人自知失礼,忙向正德告罪讪讪退下一旁,正德本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争吵,忽然意识到需要自己来给他们评判对错,于是直起身子咳嗽一声道:“这件事朕其实已经知晓了,下午朕在左近山顶观战,看到有人以火攻攻山了。”

    钱太昌闷声道:“请皇上给臣做主,宋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

    正德微笑摆手道:“稍安勿躁,朕来问问有关人等,宋楠这么做是否恰当。兵部尚书陆完,你给朕说说,规则上是否允许火攻?”

    陆完出列道:“皇上,规则中虽无禁止火攻之法,但宋楠用此计未免有失考虑,若是一把火将振威营五百将士尽数烧死,这可怎么了得?”

    正德点点头,转过头来道:“宋楠,你怎么说?”

    宋楠自始至终耷拉着眼皮,似乎没把这些争吵当回事,此刻方上前施礼道:“皇上,这还用我说么?陆大人都说了,规则上没有不允许我用火攻之计啊。”

    “可是宋大人,你行此计之时,便不考虑山顶五百振威营将士的安危么?”陆完皱眉道。

    宋楠缓缓转过身来,双目炯炯瞪视陆完,冷声喝道:“陆大人,本人如何考虑还用你来教么?你以为这是过家家,玩游戏?这虽是比武演练,但却是检验京营真正的战力如何,既然两军对垒,便要视对方为敌,下手毫不容情。否则朝廷花数十万两银子举办这次大比武还有何意义?”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真个置对方于死地吧,真要烧死了振威营的五百人,你宋大人担当的起么?”陆完做了两年兵部尚书,胆气越来越壮,早已没了当日跟随宋楠剿贼之时的唯唯诺诺。

    “废话,烧死了是他们活该,若他们的对手是鞑子兵,还有机会回头来理论这些?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年新平堡之战,皇上被困于新平堡烽火台顶,鞑子兵马堆干草干柴烧了一夜,想烧死熏死皇上,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如果大家还来讨论什么是该不该的问题,我建议你们去跟鞑子讨论讨论,瞧瞧他们是如何给你们答复的。”

    众人一片静默,当年新平堡之战这里很多人都知道详情,皇上和宋楠刘瑾等二三十人被困九日,数万鞑子兵想尽办法未能得手,硬是捱到援军到达,可谓是险之又险;鞑子当时无所不用其极,火攻、烟熏、射火箭、夜间攀爬偷袭,那一样不是想要了人命,何曾有半分的怜悯之心。

    “大明京营十数万兵马是我大明朝最后的倚仗,皇上和京师的安危尽皆系于我等之手,诸位却是玻璃心瓷娃娃,说什么要有怜悯之心,要考虑后果云云,真是让人寒心。战场对敌本就是血与火为伴,性命都悬在裤腰带上,若无赴死之心,还打什么仗?回家抱孙子搂小妾去来的正经,让能扛住大明脊梁的人顶上去,这才是正经。”

    宋楠语声冷冽,倒像是上官训话一般,将大帐中一干人等训斥的哑口无言,寂静中,正德缓缓的鼓起掌来,起身到宋楠身边道:“宋楠,这话说的不错,朕支持你。当年的事情你不提及朕几乎都忘记了,现在想来,当年何其幸运,鞑子何其残忍。诚如你所言,要比便视对方为敌人,战而胜之,不虑其他。”

    宋楠拱手道:“多谢皇上理解,其实臣用火攻之时也是给钱侯爷他们留下了后路的,山坡东面是乱石坡,火势是烧不到那里的,钱侯爷大可从该处安全撤离。若无这条活路,臣也不会贸然用火攻之策。不过钱侯爷今后可要学个乖,若是以后你真的和鞑子兵对垒,撤退之际可不要狼狈不堪。围三阙一是兵家惯用之策,你以为那是逃命的天堂,其实很有可能会落入敌人的包围伏击。你该感谢我没有在乱石坡下方埋伏人马伏击你,否则你不但丢了寨堡,恐连兵马也要尽数损失掉。”

    钱太昌面如土色,撤退之时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安全脱身之后他还私底下说宋楠不懂用兵,没有在山坡下包口袋,没想到宋楠其实是放了自己一马罢了。

    至此,无人在对此事有什么言语,但众将领对这次大比武的性质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原来不是像以前经历过的那样做做样子,而是需要真正用心的去对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下午的对阵结果没什么意外,张仑的奋武营用强攻攻破霸州卫把手的寨堡,双方都是硬碰硬的对敌,毫无花哨,一千兵马出局了九百多人,张仑最后带着十二名手下站在了寨堡之上。战斗中,数十人摔断手脚肋骨折断,十几名士兵被木刀木剑刺瞎了眼睛,可谓惨烈之极。

    徐光祚的亲卫营轻取敢勇营,同样处于进攻方的徐光祚只遇到象征性的抵抗便占领了寨堡,连双方的评判官都觉得很是诧异,但毕竟是演练,又不能要求他们死磕,只在心里怀疑双方是打了一场默契之战。

    而宣府中卫却没让高虎的显武营过关,高虎已经很努力了,只可惜对阵悍勇无比的宣府中卫,他们没有什么胜算;盔甲比别人好又有什么用?饷银比别人高也显示不出什么战力上的优势来,最终无力攻占寨堡,死伤人数超过对方,被判失败。

    这是唯一一场攻方的失利,以前是守城放占据优势,现在却是攻城方占据优势,风水轮流转,到底哪一方更具优势,谁也不敢做出判断。

    次日上午,攻守互易的第二站,这一战决定淘汰生死,九支队伍中除了一只做壁上观之外,其余八支将有四支面临出局,这四支队伍中.将只有一支可以通过抽签复活,进入第三轮攻守之战中。

    钱太昌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这一场扬眉吐气,上一场都没和宋楠真刀真.枪的交手便落败,这一场自己是进攻方,神枢营的位置是确定的,要怎么玩完全是自己主动了。

    来到战场之后,钱太昌观察了这座新的攻守战场,不禁仰天长笑:“宋楠啊,宋楠,报应来的快,你不是说要视对方为仇敌么?这回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轮到老子来烧你了。”

    钱秀忙道:“爹爹,您真要烧么?这座山四面都是荒草坡,可没有逃生之道啊,这一烧,宋楠可真要被烧死了。”

    钱太昌低声怒斥:“蠢材,你忘了你是如何被人陷害丢了成为驸马的机会了么?就是此人从中作梗。而且此人不但坏了你的事,也坏了你爹爹的事,若不是他插了一杠子,爹爹现在恐怕都是团营总督了。烧死了也是他活该,快去准备。”

    钱秀想了想咬牙下达命令,振威营士兵们开始准备火把,预备点火烧山;而其他战场上也陆续冒起了烟火,这些人得宋楠的启发活学活用,攻方均不约而同的采用火攻之策,一时间几座山头火光四起。

    宋楠江彬许泰等人站在山顶的寨墙上,看着四周山头均冒起火光来,均咂嘴摇头。

    “太没创意了,这便都放上火了,这帮人难道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么?”宋楠摇头嘀咕道。

    “兄弟,还是别替别人操心了,想想咱们自己吧,我们这座山头是最容易用火攻的,钱太昌那老小子肯定要放火烧山了。”江彬翻着白眼道。

    “不会吧,这一烧可没退路,咱们可都要死,钱太昌不至于如此吧。”许泰道。

    宋楠呵呵一笑道:“他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放火,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你,你干不干?”

    “干,为什么不干,这可最解气。”江彬许泰同声道。

    “那不就结了,他一定会不顾我们的死活放火的。”宋楠笑道。

    “那咱们怎么办?这里可救不了火,这些木头见火就着,也无藏身之地。”

    宋楠哈哈大笑道:“是时候展示神枢营真正的本事了,两位兄长,集合人马,咱们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第六三二章 命运的安排

    火势从山脚迅速往上蔓延燃烧,今日天公作美,起了些不大不小的秋风,更是给了大火以助力,烧的噼噼啪啪凶狠无比。

    钱太昌率五百兵马站在山脚下,看着比昨日还凶猛的火势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他几乎能想象到山顶上神枢营惊慌失措的场景;你不是昨天慷慨陈词要真刀真.枪么?你不是说烧死了活该么?今日你便是那活该之人了。想到这里,钱太昌不禁笑出了声。

    半个时辰之后,火势烧到了山顶,过火后黑茫茫的山坡上弥漫着烟雾,能见度很差,也看不见山顶寨堡上的情形。但大致远远能看到大火已经包围了山顶的寨墙,从寨墙上方不时滚落山坡的起火檑木来看,大火已经烧到了寨堡里。面对满山坡溅起火星和纷纷扬扬遮天蔽日的飞灰,山下扬威营众士兵胆战心惊:山上的人怕是完了。

    “咻咻。”一声尖利的竹笛声响起,惊得五百扬威营士兵一个激灵。

    “怎么了?谁在吹竹笛?”钱太昌惊问道。

    “启禀侯爷,振威营没有用竹笛的习惯,那不是我们的人发出的。”有人禀报道。

    “那是谁?听声音就在左近。”钱太昌心头一紧,话音刚落,就听破空之声忽起,嗡嗡如蜜蜂飞舞,一片黑压压的烟尘从侧方山沟中腾起,兜头朝士兵们头上落下来。

    “不好,敌袭,有人射箭!”有人高声叫道。

    于此同时,一大片箭支兜头落下,噗噗噗响声不绝,于此同时,侧方的烟尘中喊杀之声响彻山谷,一条条模糊的身影在烟雾中现身,领头的高大身影手中拖着一柄长长的大木刀,不是神枢营同知江彬还是何人?

    “啊,他们怎么在山脚?”钱秀高声惊叫。

    钱太昌大喝:“迎敌,迎敌。”

    评判官迅速开始履行职责:“中箭的到后方集合,你们出局了。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

    二十多名被箭支射中要害的士兵被赶去后方,场面太过混乱,还有三十多人趁着混乱蒙混了过去,双方接战之后评判官爷无法完全的公正,只能尽力而为了。

    虽然减员了二十多人但对整体的战力影响不大,钱太昌心头大定,毕竟是京营的士兵,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双方混战厮杀在一起,木刀木剑木枪交击发出扑扑扑之声,沉重的喘息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

    神枢营从参加大比武至今,真正的正面对敌还是第一次,钱太昌很荣幸享受到了这份第一次正面交战的荣誉;但这份荣誉的取得显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些身材并不魁梧的神枢营士兵个个身怀武艺,手中拿着的也都是轻便的木刀木剑,不以强力取胜,胜在矫健灵活,闪转腾挪就像猴子一般的跳来跳去,手中抹着黑粉的刀剑专门往对方的脸上劈砍,因为头部是规则上规定的要害之处,无论脸上头上何处中刀,都被视为重伤或者死亡,被直接踢出局。

    盏茶过后,上百振威营士兵脸上带着黑的的痕迹被呵斥离场,神枢营兵马出局四十多人,战力高下不言自明;再盏茶过后,随着钱秀被江彬一大刀砍在头顶昏倒在地出局之后,场上还在挣扎的振威营兵马只剩下百来人,而神枢营士兵还有三百多。

    “还打么?”宋楠振臂叫停:“浪费大家的气力没意思,钱侯爷,停手吧,带你儿子去瞧瞧军中郎中,万一令郎被那一刀震成了傻子,我可不负责,江大人的臂力可不是盖的,别看他拿着的是木制大刀,照样能一刀砍死人的。”

    钱太昌盔甲歪斜,气喘吁吁的站定,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认输便是。你们是怎么下山的,我明明命人四面注视着你们的动向,火起之时你们依旧在寨堡之中,你们如何能冲出大火包围的?”

    宋楠呵呵笑道:“很简单啊,趁着火起之后烟雾笼罩的掩护,我们从顺风之处以檑木滚石开道破开一道缺口,五百人虽然烧伤了十几个,但也没什么啊。然后我们便绕道你们的侧面坡下休息了一会,我趁机会眯了一小会,补了昨晚因为换了床铺没睡足的觉;江大人趁机去拉了一泡宿便。”

    江彬翻着白眼道:“这事也要提么?”

    宋楠笑道:“不提了不提了。”

    钱太昌黯然道:“罢了,又中了你的道儿了。”

    宋楠笑容收敛道:“这回我可没占你便宜,我们可是真刀真.枪的硬拼的,你应该叹息技不如人才是。刚才你们混乱的时候,我们本可以多射几轮箭的,但我没那么做。和昨天一样,我可是一直给你留着机会,只是你实在不是对手罢了。”

    钱太昌想怒骂反驳,但却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宋楠上前来举起手中木刀道:“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

    “咦?马侯爷没跟你说么?凡是跟我对阵的兵马,我都要亲手送他们的提督出局,你身上没有标记,便表明你有机会活命,那可不成。别反抗,反抗的话你会更惨,你的手下也会很惨。”

    “宋楠,你不要欺人太甚。”钱太昌大声怒吼,手中木剑也举了起来。

    宋楠歪头道:“不愿意么?也罢,只能把这场仗打完了,兄弟们送他们出局,钱侯爷嘛,活捉了便是。”

    战况很快结束,一边倒的战斗没什么悬念,只是这一回神枢营的士兵下手狠辣了许多,拳脚刀剑上用上了很大的力气,扬威营士兵们被打的头昏眼花,疼的乱喊乱叫。十几名士兵付出了被钱太昌砍中数人的代价将钱太昌扑倒在草地上,反剪双手双脚控制住了。

    宋楠皱眉上前道:“钱侯爷,这可都是你自找的,本来你脸上只需要画一笔,现在我可要多画一笔了。”

    宋楠拖动木刀,在钱太昌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身子后仰观察了一番道:“左上到右下这一笔似乎有点弯。”

    江彬咂嘴道:“何止是有点弯,简直像个蚯蚓,若是我来画,定比你画的好。”

    宋楠翻翻白眼道:“下次你来,倒要瞧你画的多好,你是拿刀打仗的,难道你读过书画过画不成?”

    钱太昌听着两人议论几欲晕倒,宋楠伸手从他腰间取过令旗高高举起;评判官适时发声:“振威营,出局!”

    ……

    钱太昌的不幸遭遇成了大营中最好的谈资,本来在此之前马志方是受人同情的对象,但现在看来,钱太昌才是最惨的那个,因为他的脸上被画了个大大的黑叉;也不知宋楠用了什么药粉,钱太昌脸上的黑叉洗了十几遍都没洗掉,到中午在正德大帐中各军提督一起用餐之际,钱太昌脸上依旧带着那个巨大的叉,让人想看又不忍看,想笑又不忍笑。

    午后抽签的时候,所有人都祈祷自己不要抽到神枢营,事实证明,神枢营是个难啃的骨头,他们的提督宋楠又是个变态的喜欢在人脸上乱画的家伙,一想到如果被他抽中要是输了的话,肯定要被画上一两笔,想想都要发疯。

    本轮四支淘汰的兵马中有一位幸运儿,他们要经过抽签决定谁可以复活,振威营、显武营、霸州卫、敢勇营四营长官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抽签,四支阄抓过之后,脸上带着黑叉的钱太昌居然没有因为脸上的黑叉败坏运气,一举中魁,淘汰之后又再次复活。

    宋楠交还振威营令旗的时候衷心的给予了祝福:“这回钱侯爷可要拿好了这令旗了,希望你别再对上我神枢营了。”

    钱太昌怒道:“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了么?”

    宋楠叹息一声回身退避,不和他做口舌之争。接下来六支兵马进行最后一轮次的攻守对阵抽签,当钱太昌伸手抓出一只锦囊打开之后,所有人看向钱太昌的眼光除了可怜他,还有极度的怜悯和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钱太昌运气实在太好了,他又抽中了神枢营,他又对上了宋楠。

    钱太昌脸上红白黑相间,心中大叹命运不济,宋楠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侯爷,如你所愿了,哎!我真是不想对上你了,无奈,这是命运的安排。”

第六三三章 突破禁忌的进攻手段

    第三轮攻防战的规则又有了新变化,一战定胜负,抓阄定攻防。

    这一回运气站在了钱太昌这一边,他抓到了防守的上签,本来已经毫无士气的钱太昌忽然间又信心百倍了起来,相对于进攻而言,防守寨堡显然更加的容易。

    而且抵达战场之后,钱太昌不禁嬉笑颜开,山坡上的荒草枯树早已被烧的干干净净,显然是前面对垒的双方干的好事,大伙儿都学宋楠放火攻山,反倒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可说宋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本来钱太昌还做好了宋楠在此火攻的准备,甚至让兵士们每人带了一条湿毛巾准备捂住口鼻抵挡烟尘,还准备在战斗开始之前便将寨堡中的滚木礌石和荒草枯树清理干净,让火势不会蔓延至寨堡之内,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黑乎乎的山坡上全是烧过的黑灰余烬,山上山下相隔两三百步的距离毫无遮挡,山顶上的守军将山下的兵马看的一清二楚,下边兵马的行动全在掌控之内,想干什么都逃不过视野所限,钱太昌信心倍增,暗下决心,这回要好生的教训宋楠;待宋楠输了的时候,要用红色颜料在宋楠脸上画个叉,不……要画个大乌龟,以报前番羞辱之恨。

    战斗计时开始之后,宋楠又开始在山脚下无所事事的晃悠,江彬和许泰大眼瞪小眼看着宋楠走来走去,等待宋楠的命令,面对如此局面,他们能想到也只是带人强攻上去,就像这几天一直有人做的那样,以悍不畏死的搏命打法拿下寨堡。

    但这种战法不能保证成功,两军面对面的火拼神枢营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强悍,但对方毕竟有寨墙为掩护,五百人凭堡而守,有时候数千兵马也难以突破,江彬和许泰都是边镇对抗鞑子的老手,这种情形他们见的太多;由于没有鞑子的骑兵凶猛,无论哪一支大明军队的必修之课便是守御战,要是太小看钱太昌的振威营,那可大错特错了。

    宋楠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开口下令道:“三百兄弟割枯草砍枯树,一百兄弟砍青草嫩树,五十名兄弟去后方松树林中收集枯败松针和松油,另五十名跟着我来,大伙动作要快,半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回这里集合。”

    众士兵虽不明所以,但无人多嘴,纷纷领命办事。

    宋楠带着五十人往下方沟沿上走,江彬跟在后面愕然道:“宋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宋楠笑道:“他钱太昌不是以为山坡上没草可烧便高枕无忧了么?他以为不用受烟熏火燎之苦,我却偏偏要放这把火。”

    江彬摇头道:“这办法恐怕不成啊,这要多少柴草才能将寨堡围满,两百人割一天草叶没用。”

    宋楠摆手笑道:“你以为真的要烧死他们啊,只是熏得他们出来跟我们打就成了;方才我四周转了一下。下边沟沿上遍生曼陀罗草,此草有剧毒,烧出的烟雾对人有麻痹作用,咱们在东面顺风处点上一堆火,放上一堆曼陀罗枝叶,制造毒烟熏他们出来。他们若是知道厉害还好,若是不知道厉害的话,手脚恐怕要麻痹个几天了。”

    江彬惊讶道:“这曼陀罗枝叶居然有此作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楠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神医华佗制.作的麻沸散便是此物提.炼,人喝了麻沸散之后便会昏迷,用刀子割他的肉他也不觉得疼;兄弟们,待会割那玩意的时候注意莫要弄到口鼻之中,别麻翻了自己。”

    江彬惊讶的张大嘴巴,许泰凑上来道:“大人,据我所知,钱太昌的兵马都带了湿毛巾防烟,此计恐难奏效。”

    宋楠呵呵笑道:“寻常的烟雾自然可以用湿毛巾捂住口鼻防护,但曼陀罗的烟却是不成的,遇水之后更会凝结在毛巾之上,他们若是不幸弄到口.唇之间,那效果更佳。快去准备吧,听我的准没错。”

    许泰将信将疑看着宋楠的背影心里嘀咕着,这些事宋大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宋大人对药物毒物也有研究?当真是奇哉怪也,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教人实在看不懂。

    钱太昌等人居高临下看着神枢营的兵马分成数股,有的在对面山坡上割草,有的在松树林里砍柴,有的在山沟下割灌木,不禁疑惑的问道:“这帮家伙在干什么?”

    钱秀头上裹着几圈纱布,样子甚是怪异,全无平日清俊潇洒的模样,昨日被江彬一木刀砍昏在地,今天顶门上肿了个大包,头盔也不能带,只能上药裹住。本来钱太昌不想让钱秀今天参加作战,但钱秀得知是一战定胜负,而且自己一方是守方的时候,执意要求前来参战,因为今日胜算极大,如此机会如何能缺席。

    “爹爹,好像他们打算割草砍柴再来放火烧山呢。”钱秀脑子并没有被这那一刀砍成白痴,咂舌继续道:“这该有多蠢,这宋楠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钱太昌哈哈笑道:“让他们折腾去,这小子也是黔驴技穷了,不敢上来进攻,只会玩这些花样。一会记着,随便他们怎么玩,大家都不要理他们;他们放火,咱们便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只要他们进到射程之内,弓箭滚木礌石给我毫不留情的招呼。”

    “是,遵侯爷之命。”众将士齐声应诺,他们也憋了一肚子气今天打算找回场子。

    半个时辰后,几百名神枢营士兵负者一捆捆的柴草归来,地上顿时堆满了小山一般的草木。在宋楠的指挥下,众人将这些柴草搬运到东坡上风口,爬到半山腰处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在东坡上分成五堆,以易燃的松针松枝为内芯,点燃后铺上半青不黄的草叶,将七八捆曼陀罗枝叶压在上面,最上面用青草嫩枝压住;不一会五堆火堆便冒出滚滚的黑色烟雾来。

    宋楠命士兵们远离火堆,在东坡山脚下远远观望,但见烟雾顺着风向缓缓往山顶飘去,片刻后,整个山顶便笼罩在烟雾之中。

    山顶上的振威营士兵毫不慌乱,当下边火堆燃起之时,钱太昌便明白宋楠这是要用烟熏之法,他冷笑着命所有人用带来的湿毛巾扎住口鼻,做好了防烟的准备;烟雾笼罩寨堡之后,振威营官兵依旧坚守寨墙上,若神枢营敢趁着视线不清进攻的话,弓箭和滚木礌石会毫不留情的招呼上去。

    但神枢营士兵压根没有进攻,在寨墙上瞪大眼睛的士兵们开始觉得双目有些干涩,不由自主的留下眼泪来,同时,不少人的口.唇间有一种刺激性的麻辛之感,口中的唾液也变得有些苦涩。

    一名将领觉得不太妙,立刻禀报钱太昌道:“侯爷,这烟雾……有些古怪。”

    钱太昌口鼻掩在毛巾里瓮声瓮气的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那将领叫道:“这烟……有些……古怪。”

    “他娘的,你早晨没吃饭么?怎地说话都不利索了?说清楚些。”钱太昌骂道。

    那将领忽然不言不语了,双目中露出焦急的神色,湿毛巾下的口鼻似乎在噏动,但钱太昌一点声音也没听到;钱太昌一把抓开他嘴巴上的湿巾,但见那将领嘴巴确实在张合,舌头发白缓缓的在口中蠕动,自己的耳边却没听到一点声音,情形实在怪异的很,一瞬间钱太昌以为自己聋了。

    “咕咚”一声,那将领身子摇晃,一头栽倒在地上。紧接着,身边咚咚连响,七八名身边的士兵也一个个倒在地上,钱太昌惊慌回头,儿子钱秀不知何时也斜倚在墙垛边不言不动,双目焦急的看着自己。

    “秀儿,你怎么了?”钱太昌惊慌问道,猛觉得自己的舌头不太听使唤,脑子也晕晕的,手脚有些发麻。

    “不好。”电光火石之间,钱太昌什么都明白了:“宋楠这厮实在歹毒,烟里……有毒!”

    钱太昌明白了这一点,但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砰然摔倒在墙垛下方,身子麻木不能动,但眼睛却还能看得到面前的景象,一个个士兵歪歪斜斜的倒下,不久之后,烟雾散去,钱太昌看到宋楠那张可恶的笑脸出现在面前,这厮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翻了翻自己的眼皮。

    当钱太昌和被迷倒的数百士兵们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尽职尽责的评判官在钱太昌喘息着爬起身来的第一时间便宣布:“振威营,出局。”

    钱太昌无暇搭理他,跳起来指着宋楠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妖人,居然用这等歹毒妖法,你会受报应的,本候要到皇上和诸位大人面前控告你。”

    宋楠微笑道:“钱侯爷,有意思么?旗子我拿走了,这回给你留点面子,你脸上的那一下便免了,你若再出言不逊,我打算在你脸上画一只猪头,你觉得是逞口舌之欲痛快,还是在脸上顶着个黑色猪头舒服呢?”

    钱太昌立刻闭上了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是被画了猪头,自己只能拔刀自裁了。

第六三四章 先解决大舅子

    持续了三天的攻防战终于结束,十八支兵马最终决出了三支胜者进入最后的自由对战。

    徐光祚的亲卫营兵不血刃战胜上轮轮空的果勇营,说他兵不血刃一点也不夸张,果勇营一头往山坡上冲锋进攻,在山坡上被徐光祚的亲卫营用弓箭送了一百多人出局,之后在攻击寨墙寨门的时候被送了二百多人出局,之后的战斗便没什么悬念了。对于这种战法,众人也只能在心中腹诽,但毕竟人家打得有声有色,也不能说其中有什么猫腻。

    奋武营对上了宣府中卫,张仑抽到了防御寨堡的好签,但张仑出于公平的考虑竟然放弃了寨堡的高墙地势之利,率兵马冲到山下跟宣府中卫进行了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最终奋武营以微弱优势险之又险的获得了胜利。张仑此举让正德和大臣们乃至所有参与此次大比武的将领们都佩服之极,众人纷纷称赞英国公有大将之风君子之度,不愿占便宜获胜,奋武营的晋级也实至名归。

    对于此,宋楠嗤之以鼻,当着张仑的面宋楠也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大舅哥,实战中你这么做便是愚蠢透顶,孙子兵法你不是经常研读么?便是这么教你好勇斗狠的?”

    张仑也不反驳,笑道:“我自然知道这是不妥的,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乃是精髓所在;我这么做确实违背了兵法之理,但我只是以此来告诉有些人,我张仑带出来的兵马不是废物,我张仑也不是靠着祖荫过日子的人,我只是想证明些东西罢了。”

    宋楠也无话可说,张仑确实证明了自己,这一场大比武进行到现在,张仑的表现可圈可点,张仑自从被认为不胜任团营总督之职的时候便很是沉默,这一次算是他在沉默中爆发了。

    最具争议的赢家莫过于宋楠的神枢营了,你若说神枢营胜得漂亮,似乎也没什么漂可以津津乐道的地方;你若说神枢营一无是处,显然也不对,人家见一个灭一个,战损比极低,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但即便如此,众人总是觉得有些不太信服。说到底,神枢营还没有展示出真正让人信服的战力,前面所有的胜利不过是因为这支军队有个诡计多端的指挥官,有个让人防不胜防的大脑罢了。

    而且,对于宋楠这种喜欢在败者脸上画东西的恶心,众将官骂声四起,胜了便胜了,何须这般的得瑟羞辱,足见此人器量不大。

    宋楠对这些暗地里的议论不屑一顾,他知道,后面的自由对战才是重头戏,徐光祚的团营亲卫营、奋武营以及自己的神枢营进入自由对战环节,形势颇有些微妙;三方说起来是各自为战,自由攻击,决出最后一个胜者,但其实宋楠和张仑之间,张仑和徐光祚之间都各自有着联系。一个是一条船上的死党,一个是同为团营荣誉而战,个中弯弯绕绕让人不免揣度不已。

    三日后,大军从八达岭长城内开拔移师北郊大校场,这里便是自由对战的主场地,三支兵马稍加休整便要开始最后的厮杀。

    在众臣的建议之下,规则再次做出修改,首先是不准有两只兵马结盟攻杀另一只的情形出现,一旦发现有此情形,立判出局;据说这一条是徐光祚提出来的规则的修改,看来徐光祚很担心宋楠和张仑联手做了自己,但其实宋楠心里清楚的很,以张仑的性格,这种事不太会发生,张仑也不会对自己放水,此次大比武张仑的气势便是夺冠证明自己,目前为止这依旧是他的最高目标。

    修改的规则之二便是,接战双方一旦投入战斗,另一只兵马不得参与其中,战后胜者一方将重新补足兵额投入战斗,并可获得半天的休整时间。这一条规则还是很有必要的,杜绝了一方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哪怕五百兵马只剩下四百九十九,只要是胜利的一方,战后便恢复到和对方同等兵力,并可以得到宝贵的休息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自由攻击大比武终于拉开序幕,沉沉夜幕之下,大营中号角呜呜吹响,三支兵马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进发,目的便是不让任何一方知道对方的位置,而大校场周围方圆十里的山地河谷都将是作战的场地,五百人的兵马目标也不太大,若是想藏匿起来,找到也不太容易。

    神枢营走的方向是西北,出了大校场范围之后五六里地的距离,便是一片荒山野岭,宋楠立刻便命人寻了个山沟搭起帐篷睡觉;江彬和许泰建议再往北走远些,宋楠坚决不同意,只命了十几名士兵骑着马折返回头,向四面八方打探消息。

    半夜时分,所有的神枢营士兵都被突然叫醒,火光中宋楠已经披挂整齐站在山谷里,士兵们迷茫的起身列队之后,听到宋楠口中下达的命令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探马得知,东面二十里的老鹰山中有一队人马,是谁还不知道,但不管他们是谁,我们便先拿他们开刀,立刻整装,一刻钟后拔营出发,五更前必须赶到老鹰山。”

    士兵们谁会料想到这才是第一天的晚上,距离正式开始还只过去了四个时辰,宋大人便已经要动手了,一般而言,第一天晚上三支兵马都是以藏匿侦查试探而已。虽然规则上看来,观望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可占,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先交战总是不利的。半天时间气力恢复是个问题,也许还要从大营调兵前来补充,因为肉搏战中伤筋动骨断腿断脚很容易发生,一来一回,这些增补的士兵也是疲惫不堪的。

    “江彬许泰,你二人带两百兄弟先出发,务必要摸掉对方的岗哨,如果被对方发现,立刻放弃这次行动。若一切顺利的话,我带着人赶到时咱们便去袭营。不管是谁,吃掉他们在说。”

    江彬和许泰摩拳擦掌,很多年没有在夜晚打仗了,虽然这只是演练比试,但此情此景又勾起了两人在边镇和鞑子交手时的回忆,两人兴奋不已。

    一片呵斥之声中,江彬和许泰带着两百人当先往东进发,一刻钟之后,宋楠率三百士兵拔营完毕踏出山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四更天,前方平地便为山地,已经进入了老鹰山的范围,前方夜幕中一直没见到动静,既无信号也无报警,宋楠知道这是好事,起码说明江彬和许泰并未被对方发觉;不久后前方传来动静,对过暗号之后,一名回头报信的旗官被带到宋楠面前。

    “禀大人,江大人和许大人命小人回头报信,前方山谷发现敌兵踪迹,三名山头哨兵已经被解决出局,江大人和许大人要大人加速前往,以免敌军换哨察觉。”

    宋楠点头摆手下令道:“全军加速,背包放在原处,天明时在回头拾取。”众人纷纷遵照执行,将粮食帐篷等背包物资尽数堆在一个黑乎乎的山坡之下,轻装前进。

    宋楠忽然想起一事,问那报信的小旗官道:“山谷里是谁的兵马?”

    小旗官道:“禀侯爷,是英国公的奋武营。”

    宋楠愣了愣,默默无语。

    “侯爷,既然是奋武营,咱们还要不要偷袭?”有人揣摩着宋楠的心思问道。

    “为什么不?现在放过他们,以后还是要交手的,我那大舅哥也不会放过我的,还是由我送大舅哥回府喝茶的好,这几天熬得他都瘦了,我那大舅嫂定会心疼的,我这也是做好事。”

    众士兵眼球滚落一地。

第六三五章 穷追不舍

    张仑率奋武营五百精兵走的是东面,按理说应该抵近大校场以东七八里处的牛栏山;但张仑考虑到徐光祚的亲兵营走的是东南方向,两军离开之时行的是同一条官道,黑夜之中很可能遭遇。

    徐光祚老谋深算,在出发时比张仑的奋武营早走了半个时辰,因为徐光祚舍弃了不少物资轻装前行,节省了准备的时间,这在规则上是允许的。三军开拔的时间是统一的,但物资装备的休整是算在出发时间之内的,动作快的便可以先走,动作慢的便落在了后面;徐光祚可以舍弃帐篷锅灶等物不带,背着炒面清水便开拔,张仑可不行。张仑领军的特点是万事俱备,该带的一样不能少,无论是作战的装备还是后勤保障,张仑都极为重视,这是老公爷在世时传授给张仑的经验。

    然而,在这种情形下,张仑不得不长个心眼,徐光祚的亲卫营提前出发,和自己的奋武营最初行走的是一条官道,那么不可排除徐光祚会在前方埋伏,给自己来个出其不意。思虑再三,张仑临时改道,佯装按原计划行军,但出了大校场之后便立刻转往东北方向,行了三个时辰,抵达东北方的老鹰山山谷扎营。

    张仑并不认为宋楠会放他一马,事实上两人早已约定好,这一次互不相让来个真正的比拼,若有机会袭击宋楠,张仑也会毫不手软。走东北方向,无疑会和宋楠离得更近,双方互相发现的机会也更大;但张仑坚信,自己临时变更路线的举动宋楠和徐光祚都蒙在鼓里,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在老鹰山山谷扎营之后,张仑决定今夜让士兵们养精蓄锐,自己身在暗处,明日会很有机会摸清宋楠的方向,给宋楠来个突然袭击,先把这个跳的不行的妹夫送出局再说。然后回过头来再跟徐光祚来比试一下谁更有资格担任团营总督之职。

    扎营之后,张仑在东西两侧的小山顶上安排了岗哨,下令其余士兵全部就地休息,缓解行军的疲劳。

    下半夜黑沉沉的夜里,深秋的冷露慢慢弥漫天地之间,气温也忽然冷了下来,士兵们蜷缩在帐篷里盖着薄薄的毯子冷的发抖,很多士兵被冻得醒了过来,正因如此,他们才得以避过全军覆灭的一劫。

    山谷口的脚步声在熟睡之际是绝对听不到的,半夜呼呼的风声和野草被风吹动的悉索草浪之声中,那特意放轻的脚步声被掩藏的很好。但是在清醒状态下,自然之声和人弄出的声响迥异,当几名冻醒了的士兵们听到这些异响之时探出头来张望的时候,他们在篝火的暗淡火光中看到了一大群握着兵刃奔跑而来的声音。

    “敌袭……!”一名士兵反应迅速,扯着嗓子大叫,就像山谷中的一声狼嚎,顿时全营立刻沸腾。

    负责夜间巡夜的奋武营指挥同知王青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在盏茶时间内便组织起了防御,奋武营不愧是奋武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开始的片刻慌乱之后,很快便稳住阵脚;在靠近南边营地边缘的数十名士兵被击杀出局之后,将阵型迅速收缩到内营防线;以一道小土坡为守御据点,开始对来袭之敌的反击。

    张仑披挂整齐赶到的时候,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王青已经带着七八十名弓箭手在小土坡后面用箭支还击,营地两侧的兵马也已经往后收缩,做好集中拼杀的准备。

    “对面是什么人?”张仑趴在湿漉漉的草坡上往南边看,一只羽箭破空而来,张仑反应迅速挥刀横劈,将羽箭劈落,伸手抓起来在火把上仔细看了看,看到了箭头上裹着的布条上黑色颜料,愕然道:“是宋楠这小子,动作这么快。”

    王青禀报道:“确实是神枢营兵马,咱们的岗哨被摸,他们从谷口进入偷袭,我们已经有四十三名兄弟被判出局了,来的太快,卑职该死,没有察觉到。”

    张仑点头道:“你已经做到很好了,四十三人出局已经是微小的损失,如果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营地,奋武营便出局了,现在这个情形,他们是无法得手的,我们还有一战之力。”

    土坡下方百步之外一堆篝火被点着,火光中,数百神枢营兵马立在篝火之后,当前站着的那个全副武装身材并不魁梧的人不是宋楠还是何人?

    宋楠下令手下停止射箭,上前两步笑着高声叫道:“国公爷,别来无恙啊。”

    张仑翻翻白眼,探头叫道:“你我才别了几个时辰,说什么别来无恙?”

    宋楠哈哈大笑道:“大舅哥,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回家吧,别撑着了。”

    张仑笑着反击道:“你说假话说的也太离谱,你只有五百人拿什么包围我?倒是我占据地利之势,你怕是无计可施了,要不然你攻上来试试?我可只损失了四十几个人,根本不算一回事。”

    宋楠叫道:“损失一个也是损失啊,我五百满员,你只有四百多,打起来我占不占优势?不过你说的也是,你有地利,我偷袭不成确实难以取胜,要说硬拼的话结果还不好说,你知道我是不会来冒这个险的。”

    “你知道就好,算你还不笨,你我火拼若是不能有一方减员六成,便不会有人出局,那样我们都得不到补充兵力的机会,徐光祚可就要笑了。”

    宋楠笑道:“说的是啊,那么我带人走了,你可别追来找事;我走了啊,大舅哥,你不用送我。”

    张仑高声叫道:“恕不远送。”

    宋楠果真带着神枢营兵马消失在篝火后的黑暗里,初时还有脚步声可闻,不久后便只剩下风吹荒草声和篝火荜拨之声了。

    “他们果然知难而退了,张公爷,咱们是不是该立刻离开这里,咱们既然已经被宋楠发现,今夜交了手的消息会传回大营,徐光祚肯定会知道我们的位置,他的兵马若往这里靠拢,我们岂不是被两边合围么?位置上对我们最是不利。”王青分析道。

    张仑缓缓点头,看着天色道:“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咱们应该能走的掉,不过却不是从山谷口出去,咱们必须要从后面的山上绕出去,兄弟们怕是要辛苦了。”

    王青道:“为何不能从山谷出去?宋侯爷的兵马已经撤走了,咱们只需顿饭功夫便可从山谷撤出,然后我们干脆往南走,直奔大校场上,寻个地方先猫着便是。”

    张仑呵呵笑道:“你还不了解我这位妹夫啊,他让我减员了四十多人,已经占据了优势,又岂会轻易撤走?四十多人虽然不多,但我们总数只有五百啊,那是近一成的兵力呢。我们守在土坡上他自然无计可施,一旦下到谷口,他要掩杀而至,十之**我们会出局。”

    王青愕然道:“不至于吧,宋侯爷这般狡诈么?他不是郑重告辞了么?”

    张仑哈哈笑道:“王将军,别人心有七窍,宋楠心有九窍,对他你要是不长个心眼,后悔可就晚了。他若不在谷口设伏,回去我请你喝三天大酒,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么?传我命令,全军隐蔽拔营,翻越后面山坡脱困。”

    王青一边答应,心中兀自有些狐疑,于是悄悄命两名士兵往谷口摸去查探,这两名士兵直到大军翻越了后山山顶时也没见回来的踪影,王青这才相信,宋楠果然是在谷口守株待兔。

    清晨的阳光洒落山野,北方深秋的山野间一片萧索,老鹰山谷口,神枢营的士兵们依旧熟睡着,昨夜两名探路的奋武营士兵被解决的时候,宋楠便知道伏击计划已经失败了,张仑果然够小心,他是不会从山谷离开了。

    于是宋楠索性下令兵马就地扎营休息,补足睡眠,他知道,张仑如此小心翼翼,那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来袭营的。

    吃过早饭之后,宋楠登上左侧山坡往山谷中眺望,阳光照在山谷之中,谷中的奋武营兵马踪迹全无一片狼藉空旷。

    “果如大人所料,张公爷连夜翻山走了,倒是果决。”许泰咂嘴道。

    宋楠微笑道:“我这位大舅哥可不是草包,他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脱身休整之后,他的实力并未损失多少。”

    “是啊,小公爷成熟了不少,跟其他勋戚子弟相比,小公爷显然胜出他们太多。那年在新平堡之战中,我便看出来了。”江彬满脸钦佩的道。

    宋楠笑道:“这下更好玩了,我想徐光祚这个老东西的兵马定正在往北边赶来的路上,三支兵马也就在这老鹰山左近转悠了,火拼是迟早的事情。”

    “大人,干脆我们去寻徐光祚的晦气去,他往北,我们往南去找他,遇上了就干掉他。”江彬叫道。

    “那可不行,徐光祚一定打着占便宜的心思,即便他率军赶来,也定是行踪诡秘,与其跟他捉猫猫,我们为何不将目标锁定在奋武营身上?小公爷以为识破了我的计谋,昨夜玩了个金蝉脱壳,其实我正是要他这么做;你们想,他手下兵马昨夜一夜没睡,又翻山越岭的撤走,现在定然疲惫不堪。我们咬住他们,再折腾他们三两天,我的大舅哥就只能回家了。”

    “啊?原来大人还打着张公爷的主意。”江彬和许泰都觉得有些不忍。

    宋楠负手道:“我神枢营必须要拿到这个大比武的第一,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第六三六章 指东打西

    沿着奋武营昨夜撤退的线路,神枢营也翻越山谷北面的小山。

    山坡上到处是丢下的帐篷锅盆之类的军中物资,山坡上的小树和杂草还有被滚动碾压过的痕迹,几处山石崩塌的痕迹宛然如新,可见昨夜奋武营撤离时受了多么大的罪,也许有人因此摔断了腿也未可知。

    相对而言,神枢营则轻松了许多,无他,青天白日一览无余,何处可攀何处陡峭难行都一目了然,只需选择易行之处爬上去便可。大半个时辰后,已经到达山顶。

    宋楠站在山顶上手搭凉棚往山北面望去,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平畴田地,远处十几个村落左一滩右一滩的横在山野间,村舍中有炊烟升起,一副宁静的景象。

    “看不见张公爷的兵马。”许泰道。

    宋楠笑道:“放心,他们走不了多远,下山之后他必会寻安全所在休整,山下的村落中总有一个是他们的藏匿之处,咱们也不用去找,只需大摇大摆的下山,哨探看见了必然会通报,他们会主动现身。”

    果然,从神枢营兵马从山顶现身之后不久,离山下四五里地的一座村落中便喧闹起来,鸡鸣狗吠之声喧闹过后,奋武营兵马果然从村口开出,往东南逃走;许泰江彬急着要下令兵马加速下山的脚步去追赶,宋楠却道:“不用急,慢慢的缀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休整的机会便是,他们跑累了,自然便要回头跟我们决一死战;现在他们还有点力气,要让他们感觉到能甩掉我们,但其实他们又根本甩不掉。”

    遵循宋楠的指导方针,神枢营吊着奋武营的身后不疾不徐的追着走,张仑气的大骂,但却无可奈何。若是一开始便选择正面作战或许还有胜算,但这么被追着从上午跑到下午之后,张仑知道再无战胜神枢营的可能了。

    张仑相当的生气,宋楠太不给面子了,怎么说自己也是和他站在一条船上的,先做了徐光祚,之后再两人火拼,谁赢了都好,现在宋楠摆明是要将自己先淘汰出局,让张仑心里着实的窝火。

    到下午未时,张仑看着士兵们疲惫不堪的样子,人急智生,下令改变方向直接往南走;绕过老鹰山的东面往南,便又要进入北郊大校场的范围,而张仑知道徐光祚肯定正率兵赶来,也许能遇到徐光祚的兵马,加上身后的神枢营,三只兵马最好能撞到一起,打个混乱之战,把水彻底搅浑。

    如张仑所愿,傍晚时分,他们看到了团营亲卫营的旗帜,徐光祚率五百亲卫已迎头赶了上来;张仑索性命兵马停下休息喝水吃干粮,反正现在前面是徐光祚后面是宋楠,还不如吃饱喝足准备一场大战。

    徐光祚昨日晚间提前出发便是为了伏击奋武营兵马,但奋武营突然失踪,让徐光祚很是恼火;为了争取那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舍弃了许多必要的物资,以至于昨晚他的兵马在露天里冻得够呛;一个个围着篝火哆嗦得像是树上的黄叶,不少人今天早上都开始拉稀。

    缺少帐篷锅灶等必要设施,兵马露宿,吃的是干粮,喝的是冷水,手下遭罪不轻。但天明时传来宋楠和张仑火拼的消息,徐光祚却立刻选择了率兵来捡便宜;宋楠和张仑火拼是徐光祚最愿意看到的情形,现在显然他们两个都只是消耗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出局六成兵马直接被判负淘汰,这更是徐光祚愿意看到的。

    如果他们有了消耗而并没到被淘汰的局面,那么对徐光祚来说是最有利的,他可以将他们任何一个直接送出局,之后补充兵力之后再送另一个人出局;这便是规则允许的漏洞。

    当看到奋武营的时候,徐光祚下意识的便要下令进攻,但很快他又看到了坠在奋武营之后的神枢营兵马,徐光祚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不禁哈哈大笑;亲卫副将上前,就像戏文中主角身边的哼哈二将负责衬托主角装逼的言行一样凑趣的问道:“督爷因何发笑?”

    徐光祚装模作样半晌道:“妹夫撵着大舅子跑,外人却没人管,这事你们见过么?”

    “没见过,我等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些猫腻呢,没想到还真的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看戏了。”

    “说的是,下令全军戒备,等着看戏;明显宋楠追了张仑几条街,这个便宜让宋楠去占吧,老夫便不掺合了。反正他们打起来了,老夫也不能插手。”

    “督爷所言极是,我们也帮不上忙,就算能帮,咱们也不会帮不是么?”

    三只兵马在北郊大校场的西北角落遥遥相对,谁都知道,今日肯定有一只兵马要被送出局了。一直关注着消息的正德和众文武大臣得到消息之后迅速从校场中部的大本营赶来,在远处的高台上朝这边眺望。

    夕阳西下,天地间一片金黄,短暂的静谧之后,宋楠所帅的神枢营中号角长鸣,那是发动进攻的迹象。张仑脸色铁青,恼火的看着神枢营兵马越来越近的身影,无奈命手下兵马准备迎战。

    然而,宋楠行军的方向却是朝着西南而去,堪堪和奋武营在里许之外擦身而过,正当张仑觉得错愕不已的时候,猛见神枢营兵马加快了步伐,恶狠狠的朝另一边的徐光祚的亲卫营扑了过去。

    “啊?”张仑惊得张大嘴巴,原来宋楠竟然是要攻击徐光祚的亲卫营,一瞬间张仑心中的恼火消失的无影无踪,毕竟还是自己人,怎会让徐光祚坐收渔利。

    徐光祚本施施然命兵马休息看戏,猛见斜刺里神枢营直奔自己杀来惊得大骂:“这小贼好生的阴毒,接战,接战。”

    亲卫营兵马一阵忙乱,好容易布好阵型时,弓箭手刚刚开始到位拉弓射箭,神枢营便已经在数十步开外了。弓箭手们只来得及放出一轮箭,神枢营的士兵却似乎早就有了训练一般,用没什么用的左胳膊挡箭,被射中之后最多被判不能用左臂,却不会被判出局;仓促射出的这轮箭支只让神枢营出局了十几人,下一刻他们便已经呐喊着冲到了面前。

    “三三之阵,三二之阵,一一之阵,莫忘了老子教你们的玩意儿。”江彬一马当先,拖着木制大刀想个唱戏的关公一般,口中大声喝道。

    没人明白江彬在说什么,但神枢营的士兵像是被施了魔咒,迅速三三两两的集合在一起,枪兵刀兵剑兵盾兵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互补短长,相互掩护,交战的一瞬间,高下立判。

    “出局!”

    “出局!”

    “出局!”

    “……”

    评判官的叫声不绝,团营亲卫营兵马就像是一群小孩跟一群壮汉打架,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在怪异的组合阵型之下,就算是想砍中一人也难以奏效。

    江彬的大木刀像是玩具一般在手里挥舞,力道又大,咔擦一声,一刀砍在一名将领的头盔上,刀头断裂飞上半空。手里握着的变成了棍子。江彬骂了一句,手中的棍子一顿乱扫,没有了刀头上可以送人出局的黑色粉末布囊,他再也不能送任何一人出局了,但这样一来对手更是糟糕,打的筋断骨折也没法子出局,受到罪反倒更大些。

    徐光祚手中握着两柄木锏,舞动起来也是虎虎生风,但毕竟年岁不饶人,弄走了三名神枢营士兵之后,他也只能站着喘息的像个破风箱。战斗进行的几位迅速,双方交接的不到半个时辰时间,评判官便举起了马背上的铜锣敲响。

    “停手停手,团营亲卫营出局三百零六人,已超过六成之数,按照规则,出局六成者做战败论,我宣布,团营亲卫营淘汰!”

    神枢营官兵一阵欢腾高呼,徐光祚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从腰间拔出令旗掷于地上转身便走。

    宋楠高声叫道:“徐老公爷请留步。”

    徐光祚转过身来满眼怒火的看着宋楠道:“怎样?”

    忽见宋楠手上提着把涂满黑灰的木刀上前来,心中猛地一惊,后脊背寒毛倒竖,他猛然想起宋楠的怪癖来。

第六三七章 一挑二

    宋楠当然不会公然在徐光祚的脸上画叉,侯爷们跟自己是同级别的,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不如自己,所以放肆羞辱他们一番无干紧要;但要是对国公爷无礼,便给人以不守轮序犯上之嫌了。

    “徐老公爷莫要担心,宋某只是想提醒一下咱们之间的赌注罢了,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百万赌注哟。”

    徐光祚冷笑道:“你便胜了么?莫忘了还有个奋武营呢,难道张公爷会主动落败不成?”

    宋楠摆手道:“你也莫要那这样的话来激将我,我知道你们私下里定以为我和张公爷之间有什么默契,那些人未免小看我和张公爷了;今日若非你赶来凑热闹,我本是要攻击奋武营的,回头再去收拾你的兵马,偏偏你要凑上来看热闹。”

    徐光祚木然道:“你胜了,说什么都好,老夫告辞了。”

    宋楠道:“你不能走。”

    徐光祚怒道:“你待怎样?莫非胜了我,我倒要听你号令不成?”

    宋楠摇头道:“我只是要请你留下来做个见证,免得你们事后说嘴,说我和张公爷之间有什么默契,你在一旁看好了,我的神枢营即刻发动攻击,胜了之后你的一百万两银子可别忘了送到我府上。”

    徐光祚愕然道:“即刻进攻?你和我火拼一场,损失人手一百多,按照规则可以休整半日补足兵马才是。”

    宋楠哈哈笑道:“我可等不及了,荒山野岭的耗着也没意思,评判官大人,规则上难道不许别人连续进攻么?”

    跟随神枢营行动的评判官皱眉道:“倒是没有这一条,不过宋侯爷你确定连续作战?那样一来你的兵马可无法补偿,若是战败的话,可不能拿这个当理由。”

    宋楠呵呵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大小也是个侯爷,说出的话难道还会反悔不成?烦请通知一下张公爷,我可要进攻了。”

    徐光祚也很想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在他看来,宋楠这是过于狂妄,奋武营乃是团营第一精锐,张仑手中调教的这只兵马是团营中公认的最强军,如果张仑不放水的话,宋楠必输无疑。徐光祚自然不希望宋楠赢,除了那一百万两银子的原因,更因为奋武营是团营之一,无论如何,奋武营胜利了也是自己的胜利,所以徐光祚带着兵马退出里许之外,寻了个好的角度密切关注。

    双方的评判官相互间做了沟通,对宋楠的要求两人不敢擅专,于是派人快马赶到数里之外正德等人观战之处禀报;在等待命令的这段时间里,张仑急匆匆赶来见宋楠,神情中颇有怒色。

    “宋楠,你这是羞辱我,拿残兵跟我对阵,你瞧不起我么?告诉你,我很不高兴,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宋楠笑道:“大舅哥,你莫要太敏感了,我可不是在羞辱你。我这么做一来是想早些结束这大比武,七八天时间,你不想妻儿,我可想我的三个儿子和宝贝闺女了。二来,我这么做也是处于公平的考虑,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奋武营虽然有四百五十多人手,但从昨晚到现在,你的兵马可没怎么休息;我虽然只有三百八十余人,但胜在精力充沛。你刚才也看见了,徐光祚的兵马在我的手下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我这三百八十多人绝对能跟你的四百多兵马抗衡。”

    张仑面色稍霁,半晌道:“我是不会让你的,既然你说这是公平的决战,那我们便使出全力,谁也别让着谁。”

    宋楠呵呵笑道:“大舅哥,这就是一场公平的决战;胜负其实面子都有光,你败了也能拿个第二名,挺不错的成绩了。”

    张仑翻翻白眼道:“干什么便是我败了?不能你败了么?”

    宋楠大笑道:“那是不可能的。”

    对宋楠的连续作战的请求,众文武官员们都觉得宋楠这是有些草率了,不少人想到这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自然而然心里想:这场比试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这二人之间本就是走走过场,休整不休整倒也无关紧要。看来宋楠的态度是无所谓输赢,这举动摆明是要将大比武的冠军送给张仑了。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大多数人表示同意宋楠的请求,他们大多是为了来看宋楠和徐光祚做最后的争夺来的,那是关乎百万赌注和团营声誉的一场战斗。而现在这两只兵马之间的争夺,似乎没有那么精彩了,宋楠要提前结束,那也是众人心中所想。

    来回折腾了顿饭时间,夕阳已经挂在了西方的地平线上,秋天的傍晚天黑的很快,从现在到天黑大概只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双方要是不能在这半个时辰内解决战斗,天黑之后那便难以继续了。

    “皇上有旨,准宋大人所请。”回禀的评判官士兵话音刚落,席地而坐的神枢营兵马便在江彬粗豪的嗓门中纷纷蹦了起来。

    宋楠高举手中黑漆漆的木刀叫道:“兄弟们,最后一战,誓多冠军,平日练得学的,你们可都记在心里么?”

    “记得!”众士兵大吼。

    “平日所教的战阵武技你们可记得么?”

    “记得!”

    “好,两军交锋勇者胜,眼下拼的便是谁最勇敢,谁的取胜意志更强烈,本候只能告诉你们,本侯不愿当第二,我神枢营也不能当第二,我们要当第一,所以你们知道怎么做了么?”

    “侯爷放心,誓争第一。”群情激奋吼声如雷。

    宋楠满意的点点头,对江彬许泰笑道:“两位兄弟,交给你们了。”

    江彬和许泰躬身应诺,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三百八十余名士兵分成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开始朝数百步外的奋武营冲去,一时间呐喊声响彻大地,惊得远处夕阳下的草丛中几只不知名的雀儿飞天而起,直冲云霄。

    张仑的奋武营严阵以待,指挥同知王青高声下令道:“弓箭手准备,进入射程即刻射击。”

    张仑皱眉道:“干什么要射箭?”

    王青愕然道:“远程先射他们一轮这是常理啊。”

    张仑摆手道:“不准放箭,神枢营没弓箭么?他们为何不用而选择直接冲锋?我们倒要拿弓箭来射,没的被他们笑掉大牙。全军听令立刻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杀呀!”

    张仑手握巨大的木剑像只矫健的猛虎冲了出去,王青和众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片刻后立刻发出整天介的吼声冲了出去。

    盏茶时间不到,两股兵马便如两排浊浪对拍在一起,噗噗乓乓沉闷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木刀木剑交击之声不亚于真刀真.枪碰撞,反倒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悚感。木刀砍在身体上虽然看似没什么伤害,但一样的疼痛入骨,要是敲打在骨头上,比刀砍了也好受不了多少,有人开始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数十名评判官和士兵忙的快要吐血:“出局出局,自觉遵守规则,若被击中要害故作不知的,会被取消资格。”

    “你,你,还有你,出局。”

    “喂干什么打我,瞎了眼么?我是评判官,住手,你他娘的还打,哎呦。”

    几十名评判官夹杂在其中根本无法左右局势,他们根本搞不明白为何这两只兵马之间一见面便打的如此激烈火爆,不少评判士兵和官员也被攻击受伤,评判无法进行下去,于是评判人员当机立断,立刻全部撤出战场,让他们自由发挥打个痛快;总之最后谁的人还站在场地上,谁便是胜利者。

    无评判人员的干预之下,胜负的标准便只有一个衡量标准,那便是谁能最后完全的打倒对方的兵马,让他们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前几场攻防战中奋武营证明了他们的强悍;他们甚至和同样以强悍著称的宣府中卫进行面对面的肉搏,并且战而胜之。

    然以阴谋诡计取胜的神枢营则给人一种胜的并不酣畅淋漓,也并不令人信服的感觉;两者之间的正面肉搏看上去似乎毫无悬念,这是所有旁观者的想法。但是神枢营的表现却让他们眼珠子滚落一地。

第六三八章 扬名之日

    神枢营平日的训练科目和其他京营迥异,耐力、意志力、生存力等后世军队中的训练办法被宋楠照搬过来。二十里拉练,负重行军,野外生存,这些都是常备的科目,所以神枢营的士兵一个个瘦的跟猴精似的,晒得跟黑炭头似的,为人讥笑为乞丐营。

    但其实无论是伙食营养还是保障措施,宋楠都会亲自过问。之所以会个个赛猴精,那纯粹是艰苦训练的结果,身上的五花膘都消耗没了,剩下的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看上去虽瘦,但骨头缝里都是肌肉。

    在神枢营中很重视战阵或者是三两人四五人的小团队协作作战训练,在能力平庸的情形下,这种协作作战最是能立竿见影的体现出威力,刚才那一仗打的徐光祚毫无还手之力便是证明。

    另一个比较重视的点便是个人能力的训练,宋楠早就跟江彬许泰说过,这一万兵马中必须要有一只千人队能够关键时候摧营拔寨,说的不客气一点,其他的当做炮灰死绝了,只要这只兵马不灭,神枢营便没有输。

    宋楠不是要搞一只什么特种部队出来,那毫无必要。宋楠所希望的只是有一只绝对服从命令的悍勇之军,同时这些人还必须具备跑得快,跳得高,会骑马,会射箭,会拳脚也会耍刀剑套路等本事,而这五百精兵便是根据这些条件选拔出来的精锐。

    大比武开始之后这么多天的煎熬已经证明了他们的优秀,所教所学也都派上了用场;而现在当面对以悍勇著称的奋武营时,神枢营平日高强度严要求的训练便立刻体现出他的作用来。

    神枢营士兵用的是武术,和一般的军队训练劈砍刺杀这些简单的动作不同,神枢营士兵学的是格斗之术,宋楠花了重金请了名师来做教习,从他们的招数中挑选出数十招简单实用粗暴的格斗招数,在军中推广;今日正是这些招数大显身手的时候。

    当没有评判官在当中干扰之后,神枢营的士兵们根本就不再用那些木刀木剑的武器,他们纷纷抛下这些东西,以空手姿态对奋武营士兵进行攻击效果反而比拿着那些劳什子好的多。

    “哎呦我的胳膊。”

    “哎呀,手指断了。”

    “操你们娘的,你们真下黑手啊。老子的关节脱臼了……”

    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战场,不少人瘫在地上哭叫,却因为扭伤或者断裂伤无法再加入战斗。奋武营士兵们心惊胆战,手上却也丝毫不含糊,木刀木剑冲着对方的眼睛耳朵颈部等脆弱的要害部位招呼,不少神枢营士兵也倒地不起受伤不轻。

    双方都自觉遵守着倒地之后便不在攻击的原则,纷纷将倒地受伤的士兵拖出战场,转过头来又是一番恶战,比之真刀真.枪的砍杀这种战斗丝毫不逊色,同样是激烈凶残到极致。

    双方的兵马迅速减员,很快便都只剩下一百来人,其余的全部躺在地上不能起身了,张仑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对自己很不利了,人数没优势,体力不占优,更可怕的是士兵们的士气也低落,对方是会武技的部队,打斗中根本不是对手,而一旦落入对方士兵手中,不是被拗断手指便是被关节错位,这对士兵们是一种巨大的威慑力。

    虽然自己的士兵下手也挺狠的,张仑便亲眼看见自己手下一名士兵用木剑刺入对方士兵的眼睛里,那支眼珠子肯定是不保了。

    “小公爷,这么打我们要输,咱们须得想想办法。”王青喘着粗气来到身边叫道。

    张仑皱眉四下张望,突然间看到宋楠握着黑漆漆的长刀站在数十步外的安全地带,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呆呆的发愣。

    “擒贼擒王。”张仑也顾不得自己口中的贼王是自己的亲妹夫了:“你带十几名兄弟佯作攻击前方那十几人,我偷偷过去拿了宋楠,他们首脑被拿,此战便结束了。”

    “公爷小心啊。”

    “没事,宋楠武功稀松平常,他不是我对手。”张仑信心满满,这种信心来自于对宋楠稀松武功的了解。

    王青大喝一声,带着十几名士兵朝前方猛冲猛打,吸引了宋楠身前的十几名神枢营士兵往战斗处靠拢,张仑猫腰从相互颤抖的一队士兵身边走过,脚尖连点扑向宋楠;宋楠恍然不知危险的临近,还不知皱眉在思索什么事情,双方相聚十步左右时,张仑长身窜起,如一只鹰隼般扑向宋楠。

    张仑已经算好的落地之后的招数,自己扑上去抓宋楠的脖颈,宋楠肯定会身子后仰躲闪,然后自己变招来个低扫腿扫他下盘,宋楠必是顾头顾不了脚。若是他连这一脚都能躲过去,那自己也只能用手中的大木剑横扫他的膝盖了,他身在半空跳跃之际是决计躲不过去的。一木剑横扫到膝盖上,宋楠起码五六天时间不能走路了,事后妹子一定会怪自己,到时候再赔礼道歉便是。

    半空中,张仑忽然发现,傻乎乎发呆的宋楠扭头朝自己看了一眼,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了,张仑寒毛倒竖,惊呼不妙;落地的一刹那,猛听身后头顶风声飒然,几件兵器正朝自己的头上后背招呼,张仑不得不奋力用手中剑护住头顶和后背,身子往前窜出。

    “大舅哥,你好啊。”宋楠笑眯眯的拿着那把黑乎乎的木刀对着自己的脸。

    张仑本能的要逃,宋楠叫道:“别动,若是画花了你的脸,可别怪我,这颜料可是几天洗不掉的,莫怪言之不预。”

    张仑赶紧屏息不动,宋楠画人脸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如果脸上顶着墨迹数日不干,就算下手的是宋楠,张仑恐也要跟他拼命了,只一瞬之间,七八只手脚上了身,胳膊肩头便被人抓住了。

    “主帅被擒,大舅哥,你败了。”宋楠笑道。

    张仑长叹一声道:“还是你技高一筹,你故意引我前来的吧。”

    宋楠道:“是啊,你处在下风,定会想办法扭转局面,抓到我是最快的捷径;本来我站在最后面观战,为了你我只能往前战了,还要故意让你发现我,还要装作发呆的样子,哎,这做戏的真难;我有些佩服那些戏台上的戏子了。”

    张仑哭笑不得,挥手叫道:“奋武营的兄弟们,住手,我们输了。”

    奋武营剩下的**十名士兵本就觉得胜利无望,现在主帅被擒拿,倒也省了一番恶斗,于是个个抛下刀剑来。评判官带着脸上的淤青赶了过来,问明情形之后高声宣布:“奋武营淘汰,最后夺冠者是神枢营,恭喜宋侯爷。”

    宋楠摆摆手道:“有什么好恭喜的,赶紧将伤者送医,今日一战恐要有几十人成终身残废了;不过不要紧,有徐光祚的一百万两银子,他们会过的很安逸,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厚厚的补偿。”

    张仑点点头,回身看着满地狼藉血污的双方士兵,轻声道:“宋楠,你可真狠。”

    宋楠装做没听见,携着张仑的胳膊,走向一旁正德命人派来的马车,赶去觐见皇上。

    神枢营大展神威,从籍籍无名无人看好,到一路闯关斩将最终夺魁,可谓让所有人侧目;不管宋楠在比武中用了多少争议之法,但这个冠军却无人敢说不配。

    特别是最后两战,不论是亲历之人还是旁观之人,无不被神枢营的战法和凶悍的打法惊得一身冷汗,这哪里是一队士兵,这是一群凶残的饿狼,所有和他们交过手的士兵都心有余悸。

    神枢营夺冠的另一个意义在于,这是首次京营中装备最精良,最被倚重的团营却失利,而且是在硬碰硬中失利;更有京中好事者不久之后在街头巷尾制造话题,说什么神枢营一挑二打的团营中最强的兵马抱头鼠窜;进而衍生出朝廷即将要对孱弱不堪的团营进行整饬,要对部分侯爷的无能进行惩罚,还有流言说,这次霸州卫和宣府卫的外军表现的都比团营好,皇上即将要调两外卫兵马入京成立新京营云云。

    总之,一时间流言漫天飞,茶馆澡堂、青楼书场、街头巷尾议论如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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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正德年间,君臣博弈、文武相轻、阉党弄权、厂卫相争。 身为穿越一小民,是随波逐流浑噩一世?抑或是力图奋进彪炳春秋? 波橘云诡,风云变幻,权柄美人,敌国之富,尽在《锦衣风流》! 《纵横长河帮荣誉出品》锦衣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