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民生维艰(下)
(感谢66226633、朋越、心恢夜冷三位的月票和打赏,求收藏,恳请正版阅读。)第二三八章
老者支吾难答,那后生鼓着眼气呼呼的看着宋楠等人,叫道:“你们还叫不叫人活了?”
宋楠眯眼道:“人要想活得滋润,可不是靠人施舍,而要自己争取;你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后生,干什么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却缩头缩脑支支吾吾。”
那后生怒道:“说了有用么?你们都是一路人,合伙欺压咱们百姓罢了。”
宋楠道:“此处的地产我刚刚得手,并不知之前如何,何来合伙之说?”
叶芳姑道:“我家公子不是刻薄之人,说出来对你们有好处,不然只好收回田地让他人耕种了。”
那后生咬牙道:“好,说就说。”
老者忙道:“平儿,不可。”
后生道:“爹,左右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老者长叹一声,蹲在一旁拿出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满脸的愁苦和忧虑。
宋楠道:“说吧,告诉我为何你们如此贫困,按说每户租下数十亩水田耕种,交了租子之后应该有不少的结余,日子也该过的不错才是。”
那后生道:“东家,你们从那万珪家中出来,难道看不出什么吗?”
宋楠道:“我和他素不相识,又不知他的底细,不过好像他的家业不小。”
后生冷笑道:“都是我们的血汗养着这头饿狼。”
宋楠道:“怎么说?”
后生道:“万珪跟东家说了租子的事情么?”
宋楠道:“自然说了,我本就打算让他继续替我办事,毕竟他熟悉这些事务。”
后生道:“他说的亩产稻谷几何?”
宋楠道:“两石五六左右,咱们这里的田地肥沃,我想应该差不多吧。”
后生冷笑一声又问:“那他说收租几何?”
宋楠道:“除却官税一斗之外,交租一石,我算了算,这样你们每亩还可结余一石四五斗,几十亩地,一年当有七八十石的粮食结余吧。”
后生哈哈大笑,笑的像虾米一样的弓了腰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每年有几十两银子的收入了,要是如此,我等为何还穿着破衣裳,住着破草屋,个个面黄肌瘦,早就成了土财主了。”
宋楠道:“这也是我的疑问。”
后生冷笑道:“那我告诉你,此地亩产不足两石,交官一斗,万珪收一石六,每户一亩地忙活一年下来得结余四五斗,一年下来不过二十余石粮食,换成银子也不过十余两罢了。”
宋楠惊道:“亩产两石不到?万珪怎地要收一石六?”
后生嗤笑道:“产量就这么多,我们也没办法,这里的地看着肥沃,翻起来一股酸味,土质和别处不同;至于万珪为何收一石六,那还不是明摆着么?交给东家一石,剩下六斗都是他自己的,否则您以为他那高宅大院是纸糊的么?家里的恶狗们是拿大粪养着的么?”
宋楠皱眉不语,事情基本上算是明朗了,万珪十几年来在此经营,从范亨手中便已经形成了这种规矩,反正范亨定下的规矩是每亩收一石粮食,他只需上缴东家的租子,多出的部分便统统落入他自己的口袋。
粗略一算,每亩收六斗,六七百亩的水田一年可得三四百石稻谷,每年万珪光是这一项便坐收近两百两银子,再加上东家给的部分,不难理解他为何吃的脑满肠肥,住的高宅大院了。
那后生悲愤的道:“你以为我们愿意每户租种六七十亩地么?家中老少八口人,农时一到便不分老少全家起早摸黑的赶农活,累的骨酸腿软也忙不过来;瞧瞧我爹,年近七十,本该颐养天年,却也不得不出来帮忙耕种;我七岁的孩儿都要出来帮忙,多一双小手多栽下一颗稻谷便多了一口饭吃;一年到头全家老小累死累活也落不下几两银子,你说我们为了什么?”
宋楠皱眉不语,叶芳姑却已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
“算了,跟你们说了也没用,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也不会管我们的死活;若非你们逼着我说出来,我也不会说这些废话。”后生转身扶起老者慢慢往回走。
叶芳姑看着宋楠拉拉他的袖子,宋楠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扬声道:“这位兄弟,既然明知万珪从中剥夺,为何你们不告知原来的东家告发他?”
那后生停步冷笑道:“有用么?原来的东家压根就不管我们死活,只要交了租子,他岂会管下边的事;再说万珪家大势大,他的儿子据说在京城做官;村里不是没人揭发过他,可结果如何?田亩被收回,一家子连饭都吃不上,最后还不是跪求万珪原谅么?现在里里外外谁也不敢得罪万珪,不交租子他便放了恶狗咬人,老杨家年底交不上租子,那万珪便逼着老杨拿闺女抵押,好生生的杨家闺女喜儿便被这狗贼糟蹋了,老杨气不过上吊自杀,人家万珪却照样活得滋润。”
后生虎目中含着泪水,愤怒的眼神盯着宋楠等人,仿佛这一切和宋楠他们也有关系一样。
宋楠心中震撼无比,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村庄中也有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可见大明朝的矛盾已经积累到了何种的地步,一个万家庄便是如此,千千万万的村庄中这样的悲剧定然不甚枚举,民生艰难,恶霸横行,上边的官员们却忙着争夺权势敛财搜刮,这种情形之下,怎么会天下太平;也难怪各处得到民乱的消息,各地卫所的官兵忙着去镇压,却不知根源所在,光是镇压是没用的。
“兄弟尊姓大名。”
后生警惕的道:“你要拿我么?”
宋楠摇头道:“不,我要帮你们,我随你们进村,你召集全村老少在村口集合,我来替你们讨回公道。”
后生道:“不不不,你虽是东家,却不知这万珪的厉害,他儿子可是在京中为官的,你若不用他为管事,他会想办法让你的田地颗粒无收,或者是教人对付你。”
叶芳姑道:“他有这个本事么?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后生道:“是什么人?”
叶芳姑道:“是专门惩治坏人的大官,锦衣卫知道么?”
后生脸色剧变道:“如何不知,东家……东家是锦衣卫?”
宋楠微笑道:“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数千锦衣卫归我管,别说是个土豪,便是京中的大臣我也不惧。”
后生惊喜道:“原来东家是管大官的人,这下好了,爹,东家要替我们撑腰了。”
老者脸色灰暗,叹道:“哎,你这混小子,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家的祸事要来了。”
宋楠拱手道:“老丈,莫怕;走,咱们进庄去。”
那后生道:“你们其他人呢?就你们几个怕是不成,万珪的手下恶狗可凶的紧。”
叶芳姑冷声道:“几条狗算什么,本姑娘还怕他们不动手呢,只要敢动手,本姑娘正好有理由宰了他们。”
后生惶然看着宋楠,见宋楠等三人面不改色毫无惧意,胆气立壮,挺胸道:“既如此,我万大宝也不是怂包,爹,不用怕,这样的日子熬下去,迟早是个死,还不如相信他们一次。”
老者连连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那万大宝带着宋楠等人往村中行去,到了村口,明显感到气氛不对,几名短衣家丁站在村口似乎在等着几人到来,很显然几人站在田埂上说话的情形被万家的家丁们看在眼里了。
“万大宝,万老蔫,万老爷请二位去他宅子里一叙。”一名家丁上前对着万大宝父子喝道。
万大宝脸色煞白扭头看着宋楠,宋楠皱眉喝道:“叫你家老爷来见我。”
家丁见宋楠发怒,忙拱手道:“宋东家,这帮泥腿子嘴巴贱,说什么都不能听,我家老爷在府中摆了酒席,请宋东家去喝几杯,莫信这群泥腿子的鬼话,他们恨不得光种地不交租。”
宋楠喝道:“我没脑子么?要你们来教?我还有他事要办,你等莫来叨扰。”
那家丁一挤眼,其余几名家丁上前来拖着万大宝父子便走,叶芳姑娇叱一声道:“放开他们。”
那家丁冷笑道:“宋老爷,老老实实的收你的租子便是,何必来生事。”
宋楠冷声道:“芳姑,看你的了。”
叶芳姑闻言飞身而出,脚尖点处,身子腾空而起,一个三连踢,三名家丁的胸口各中一脚,登时飞跌开去,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领头的家丁怒道:“宋东家是不给面子了?”
宋楠骂道:“给你面子?狗东西。”说罢跨上前去啪啪连扇两个耳光。
那家丁怒骂连声,转身连滚带爬的往村中跑去,口中叫道:“等着,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宋楠不理,转头冲目瞪口呆的父子二人道:“这回可解气了?快去召集乡亲们来村口集会,我有要事宣布。”
老者惊愕道:“他们……他们可是去叫帮手了啊。”
宋楠道:“无妨,还怕他们不来呢,你们父子尽管去办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不听我吩咐,我走之后你们也不得安生。”
后生叫道:“说的是,小人这便去召集乡亲们,爹爹,你跟着宋东家他们,我腿脚快。”
老者满脸的惊惧,看着宋楠道:“东家啊,可不能害了我们啊。”
忠叔上前扶住老者道:“老哥,你就放宽心吧,让你瞧瞧我家少爷的手段。”
第二三九章 轰杀
第二三九章
铜盆‘咣咣’的声音在死气沉沉的村中响起给,万大宝一边敲打着铜盆奔跑在村巷之中一边高声喊叫:“父老乡亲们,快去村口集合,新东家有要事宣布,新东家说了要减我们的租子,老少爷们快去村口……”
众百姓们心惊肉跳,纷纷出了家门相互大眼瞪小眼的询问。
“大宝这是疯了么?这么大喊大叫,万珪那狗贼还不要了他的命么?”
“说是新东家要减咱们的租子,咱们不如去瞧瞧。”
“呸,减了有什么用?便宜了姓万的。”
“难说,大宝做事稳重,若不是有转机,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喊大叫的,咱们还是去瞧瞧吧。”
“……”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不信,有的却偷偷往村口赶。
宋楠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见衣着褴褛的村民们畏畏缩缩的前来,热情的打着招呼,让众人坐在地上,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男女老少们来了有三四百人,虽然不足一半村民,但已经超过了宋楠的预期。
人群躁动不安,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心绪,有的不信,有的期待,有的则是茫然;很多人不是抱着希望而来,而纯粹是担心不来的话又会得罪了新东家。
宋楠让经过村口的万大宝停了下来,提过他手中的铜盆敲击数声,百姓们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宋楠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宋楠,诸位耕种的田地便是我宋某的私产,我是你们的东家。”
众百姓抿口不言,心道:“管我们鸟事,阿猫阿狗做东家还不是要我们交租子。”
“本人今日是第一次来此查看,本以为诸位作为我的佃农应该日子过的挺好,没想到却发生了许多我不想看到的事情,我知道,有人在你们头上加了租子,让你们生活贫困,温饱难足;鉴于此我想向诸位宣布几件事情。”
宋楠扫视着全场鸦雀的百姓高声道:“第一件事情便是,从今日起,本庄的管事将不再由万珪担任,我会另外选择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替我打理田产,也绝不会有加租的事情出现,诸位大可放宽心了。”
人群大哗,百姓们脸露喜色,有的人竟然激动的哭出声来,宋楠摆摆手刚要继续说话,便听人群外有人阴测测的叫道:“宋东家,这事难道不需要先跟我商议商议么?”
百姓们一阵骚动,一阵呵斥叫骂之声传来,百姓们迅速分开一条道,十几名家丁簇拥着脸色阴沉的万珪从人群外阔步走来。
几名家丁拿着棍子往身边的百姓身上抽打,顿时一片哭喊之声。
宋楠脸色变冷,淡淡道:“万珪,你做什么?”
万珪一拱手道:“我倒要想问问宋东家想做什么,你来我万家庄,我万珪好吃好喝的待着,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你却跟我来这一手,干什么不许我当管事?”
宋楠冷笑道:“你怕是疯了吧。我的田地我爱给谁管便给谁管,倒要受你要挟了?”
万珪摇头晃脑道:“要挟不敢,只请宋东家给个薄面。”
宋楠道:“呸,我给你面子?你是谁?”
万珪道:“小人自然是没面子,但刘公公的面子宋东家总是要给的吧,小人听说这片地可是刘公公赠与宋东家的,除了这一千亩地,周围的上万亩田地都是刘公公的产业,我这个管事也是刘公公亲口答应的,实话跟您说了吧,之所以没去拜访您,那是因为年后我去刘公公的府上拜见,刘公公亲口跟我说了,你的地是他给的,无需另外跟宋东家打招呼了。”
宋楠一愣道:“刘公公?”
“是啊,刘瑾刘公公,您不会不认识吧。”
宋楠哈哈大笑道:“你和刘公公能有干系?”
万珪傲然道:“本是无缘结识,可谁叫我有个好儿子呢,我儿万彪乃东厂缇骑役长,多少还有些薄面;我这个当爹的自然借了儿子的光能跟刘公公说上几句话。”
宋楠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你可弄错了,这块地是皇上赐给我的,跟刘公公可一点关系没有;而且这块地是我的,谁的话也不管用,别说是什么刘公公,便是什么马公公,牛头马面都来说话我也当是放屁;瞧瞧这地契,这是爷的地,爷的话最管用。”
宋楠掏出地契摆动,脸上一片讥讽之色,万珪怒道:“你连刘公公的面子也不给?那你可真要完了,我即刻去京城将你的原话转达,不知道刘公公会怎么想。”
宋楠大笑道:“不用忙着进京。”
“你怕了?”万珪得意道。
宋楠道:“我是说不用你亲自进京,爷们带你上京,我身为锦衣卫镇抚司镇抚使,现在怀疑你欺压鱼肉百姓,隐瞒欺骗东家,擅自加租,以租逼死人命,强抢奸淫良家女子,诸件大罪败露,拿了你进锦衣卫候审。”
万珪变色道:“你敢,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宋楠道:“那又如何?乖乖就擒,否则你便多了一桩罪名,那便是拒捕。”
万珪怒道:“你怕是不想活着出万家庄了。”
宋楠道:“你又多了一桩罪名,意图谋害锦衣卫命官。”
万珪大骂道:“去你娘的小兔崽子,你们还愣着作甚?给爷拿了他们,瞧见那几个女的没有,爷开恩,晚上让你们轮着爽爽。”
十几名家丁提着家伙便往上冲,叶芳姑娇叱一声挥剑上前迎敌,却听宋楠高声道:“芳姑退下。”
叶芳姑不明就里,但还是退到宋楠身边,宋楠冷冷看着面前冲上来的家丁高声喝道:“想清楚了,小爷是锦衣卫命官,你们但要动我一根毫毛便是必死之罪。”
万珪哈哈大笑道:“在这里你这官职吓唬不了老子,十里庄中爷就是天。”
众家丁哇哇乱叫,挥动棍棒砍刀往宋楠面前冲,宋楠叹息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逼着小爷开杀戒,正好拿你们试试火力。”
众家丁冲到宋楠面前丈许开外,忽然见到宋楠从腰间抽出一个带着两个黑黝黝铁管的奇怪物事,将黑洞洞的铁管口对准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不过众家丁可没当回事,刚才宋楠身边带着的几名美女可都看到了,一个个娇滴滴滑嫩嫩的如同画中人,宋楠走后,几名家丁暗地里都眯眼意淫放了好几火手铳,刚才万珪可说了,抢来了晚上可以享用,那还管什么,砍翻这小子才是正经。
众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有人蒙上了眼睛叹息,这位新东家恐怕是难逃此劫了,万大宝也后悔不跌,这下完了,万珪敢当众杀人,恐怕是有恃无恐,那什么刘公公恐怕比新东家的官职更大,这回可害了新东家了;自己也麻烦了,还是赶紧趁乱溜走,带着家人逃离为好。
还没等万大宝挪动脚步,晴天里宛若响起了一声霹雳,一声‘轰’的巨响声震耳欲聋,一团黄色的烟雾在宋楠的身前升腾,就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烟雾散去,冲在头里的四名家丁躺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特别是脸上,一个个小洞往外汩汩流血,情形恐怖之极。
‘轰’,又是一声爆响,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众人赶紧捂住头脸,响声过后,又是四五名家丁倒在血泊之中。
宋楠抿着嘴麻利的将枪管扳下,从怀中掏出两枚子弹上膛,咔吧一声合上枪管喝道:“跪下,手抱头,不然让你们再尝尝花生米的味道。”
万珪双股站站,看着东倒西歪的**名血糊糊的家丁恍若做梦一般,根本不敢相信会在一瞬之间便被宋楠撂倒了他们,剩下的五六名家丁已经魂飞魄散,手中的家伙当啷落地,慢慢软倒在地,再无反抗之心。
万珪醒悟过来,拔足便往后跑,宋楠一挥手,叶芳姑飞身而出,双脚在地上的尸体上连点,纵身越过数人头顶落在万珪面前;万珪面如土色,伸手入怀似乎要摸兵刃;叶芳姑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万珪痛哼一声弯腰像虾米一样的倒在地上。
宋楠叫道:“万珪横行无忌,拒捕且欲刺杀朝廷命官,无需审讯,杀无赦。”
叶芳姑闻言举起短剑,万珪高声叫道:“饶命,饶命。看在刘公公的面子上……”
“杀……”宋楠喝道。
叶芳姑手起剑落,剑尖从万珪肥厚的下巴下轻轻划过,随即迅捷后跃,鲜血喷出,身上没沾染上一滴。
“你不提刘瑾还罢了,提了刘瑾便是让我快些宰了你。”宋楠低声自语,除恶务尽,宋楠本不想这么草率的决定万珪的生死,但一想到拿了万珪之后,刘瑾必会从中作梗,或许皇上受其蛊惑便会白白便宜了这个万珪,索性一了百了,借着万珪拒捕和意图杀害自己直接宰了了事,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众百姓噤若寒蝉,眼前的杀戮在瞬息之间便发生了,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知是谁忽然高呼了一声:“杀的好,宋东家给我出气了。”
“杀的好,这畜生不知害了多少人。”百姓们眼泪纷飞,纷纷振臂高呼。
压抑多年的悲愤和羞辱终于释放,这万珪岂止宋楠所知的那些罪状,这村里他便是土皇帝,村民受他欺压,妻女被其淫辱,种种的罪行令人发指,只是无人奈何了他,此刻被宋楠诛杀,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举。
马蹄声响,数骑飞奔而至,后面跟着几辆马车,山坡上的宋家众人听到枪声赶紧前来查看,当看到眼前的情形,戴素儿尖叫一声几欲晕倒,小郡主和陆青璃倒是无所谓,问明经过后,小郡主叫道:“杀的好,宋楠,我会替你作证。”
宋楠微笑道:“还用你作证?在座的乡亲们都亲眼目睹,再说了,便是没证人又如何?难道谁还能动得了我一跟毫毛不成?”
第二四零章 醒悟
第二四零章
李大牛带着两名随从去万珪宅中搜查,不一会得到消息的万珪家中女眷便呼天抢地的奔跑而来,一名白胖的妇人扶尸大哭,另有七八名眉目清秀的女子却哭着投入人群中去,各自抱着家人痛哭不已。
宋楠知道这些女子恐怕都是万珪强行霸占的本村的女子们,万珪一死,她们也获得了自由。
那胖妇人痛哭不已,指着宋楠咬牙切齿,宋楠压根也不搭理他,命令道:“万珪家中的所有人都要被带往锦衣卫录口供,谁参与鱼肉百姓之事,统统要接受惩罚。”
那妇人跳脚骂道:“你个天杀的小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你等着,我儿在京中为官,必饶不了,必将你碎尸万段。”
小郡主喝道:“掌嘴。”
一名随从抡起大巴掌对着那妇人的胖嘴巴便是一顿乱扇,十几名村民也趁机冲上去对着那妇人拳打脚踢,怒骂道:“你这个狠毒的妇人,还有脸吵闹,你夫妻二人为祸乡里这么多年,如今死有余辜,我等恨不得食你的肉,扒你的皮。”
人群怒吼道:“打死这个恶婆娘,多少坏水都是她出的,就她最恶毒。”
百姓们群情激奋,纷纷上前揪着那妇人的头发乱拉乱打,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宋楠忙高声道:“乡亲们住手,此事交给我带回衙门审讯,该如何惩罚便如何惩罚,你等可不能杀人;适才那万珪欲加害于我,我才杀了他,这妇人只是嘴上不敬,其余的劣迹还需查明了再说。”
众人住了手,还不断的朝那妇人啐唾沫,宋楠命人将万珪家中的家丁和家眷尽数绑了丢在一边,又命人将地上的尸首抬到一旁放置,随后高声道:“万珪之事我会处理,诸位不必操心,今后这里的田亩租子我让万大宝代为收取,同时我将减少租子上缴的数量,原本是每亩一石,便只收八斗吧;记住,今后你们每亩田地只需上缴官家的一斗和我的八斗,其余的全部归你们自己。”
百姓们欢呼雷动,以前一亩地要交租一石七,这一下子便去掉了一半负担,每人每家一年要多出来一二十两收入,如何不喜?
“另外,我想问一问,这里的水田为何亩产比别处还少,似这等灌溉充足的肥沃田地,不说亩产三石,起码也有个二石五六。刚才万大宝告诉我,泥地翻起来有酸味,是否是这个原因?”
一名老汉道:“听老人们说好像就是这个原因,村里的老人们说这块地的泥巴是酸的,稻谷的根容易烂,一直以来收成不好,左近的田亩比我们这儿收成高多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宋楠心头怒火涌起,这绝不是巧合,刘瑾给自己的是一千亩酸性土地,还讨好卖乖说是沃田千亩,宋楠平息心头的怒火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倒是好办,我回去之后命人送几十车石灰来,诸位在田中撒一撒便可见效。”
众人愕然道:“石灰有效?这可奇了。”
宋楠道:“信我,诸位若是不信,可先每户实验一亩地瞧瞧,如若地里的庄稼收到损害,我便免了你们这十亩的租子便是,你们也不吃亏。”
万大宝道:“便听宋东家的吩咐便是了,宋东家也要收租,难道害咱们不成?”
众人点头称是。
宋楠道:“还有,光是重稻我觉得还不够,稻子只能种一季,收入有限;我见咱们田间水塘密布,应该不缺水灌溉吧。”
“不缺不缺,咱们这里一年到头都有水,收割庄稼的时候还要特地筑坝往渠中舀水呢。”万老蔫磕着烟斗道。
宋楠道:“很好,回去后我命人买些鱼苗送来,诸位在稻田水中养着,秋收之时稻熟了鱼儿也肥了,必然能增加一大笔的收入。”
“稻田养鱼?”众人闻所未闻。
宋楠笑道:“省时省力省心,平日里注意水位便是,保管有用。”
众人可从没想过稻田里还能养鱼,这位东家还真是点子不少,还别说,细想想这办法一定有用,这么一来岂不是多了一大笔收入么。
众人兴奋的议论纷纷,就听宋楠继续道:“我家的山地你们倒是没人包,岂不知那也是好地呢,山地能种麦子的种麦子,不能种庄稼的你们干什么不载上桑树?桑叶可养蚕卖丝,又是一笔收入,所以,脑子要活络,别光盯着水田的稻谷,什么来钱干什么,只要不违背我大明律法,交足了管家和东家的,多下来的不都是自己的么?”
众人眨巴着眼,听宋楠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在宋东家口中,财路多如牛毛,只是自己压根没想到啊。
“我愿包了那荒山,按照宋东家的办法去植桑养蚕,所得按照一半交给东家。”万大宝举手叫道。
宋楠笑道:“好,便让你试试,不过不用交给我一半,我只要三成,山地不交官租,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
万大宝喜不自尽,众百姓兴奋不已,议论纷纷,浑然忘了就在刚才,在眼皮子地下宋东家挥手之间便宰了**个人,尸体还在一旁的草垛边滴血呢,大家已经对宋楠的印象全面改观,有了这个东家,好日子指日可待了。
宋楠跳下树下的大青石走到众女面前,见众女都半张着嘴巴看着宋楠发呆,笑道:“你们怎么了?”
小郡主道:“你……你还种过地?”
宋楠道:“没啊。”
小郡主道:“那你怎么说起这些头头是道的。”
宋楠道:“我也是随口一说,成不成还两说呢,不过这些又不是坏事,干不成也没损失,便说出来让大家试一试了。”
小郡主道:“不对,你说的这么肯定定然有用,你怎知石灰洒进地里能除酸地?”
宋楠心道:“难道我要跟你解释中和反应么?”
其实宋楠的办法在明朝中后期已有人使用,古代人可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傻,他们不但会用石灰中和酸地,还会用砒霜拌种防止害虫。宋楠只是歪打正着罢了,宋楠自己也确实没什么把握,不过稻田养鱼在后世可是常事,宋楠虽不是农家出身,但电视报道,广播宣传,自然也知道这个办法可行,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做罢了。
“百姓们生活贫困,便要多动脑筋,就像咱们经商一样,一两银子的本钱总想尽量多挣些利钱出来,农人何尝不是如此,一亩田地如何多产出些金钱也是值得动脑筋去尝试的;百姓们的日子太苦了,我看着都很是不忍。”宋楠叹道。
陆青璃笑道:“宋大哥也悲天悯人起来了,之前可没听你说过这些话。”
宋楠正色道:“我说的是真话,一个万家庄便可看出我大明朝众多百姓的现状,百姓们贫困如斯,也没人去关心他们;他们也是人,你若想一想,万一我们投生在万家庄这样的百姓之家,每日三餐难为,衣不蔽体,又没人管咱们,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众女打了个哆嗦,这可不能想,一想到这样毫无希望的日子,那可真不如死了算了。
宋楠道:“来此之前我还没这么大的感悟,今日一日对我触动很大,我自愧于之前的狭隘,只顾着自己的生活,全无悲天悯人之心;世人既生于世间,必都有生下来的目的,没有人愿意一辈子浑噩的渡过;我在想,若我能在能力范围之内救天下百姓脱离困苦,算不算是一件积大德、行大善之事呢。”
众人一时沉默宋楠说的这些她们也从未想过,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的亲人是否能过好日子,可从没觉得百姓们的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经宋楠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羞愧了。
“宋公子这算是悟了。”戴素儿忽然道。
宋楠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戴素儿道:“宋公子,我爹爹在世之时最崇拜的一人你知道是谁么?”
宋楠摇头道:“我却不知,跟令尊素无交往。”
戴素儿轻轻道:“是宋时的名臣范仲淹,爹爹也只是因他一句话而尊敬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爹爹常说,能说出这样的话之人,必有大智慧,大心胸;若是能照做无误的话,便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济民了。”
宋楠想了想道:“可惜我恐做不到,若是改一改我也许能做到。”
戴素儿秀目深注在宋楠脸上道:“怎么改?”
宋楠道:“同天下之忧而忧,共天下之乐而乐。我不是圣人,天下富足我自清贫,那是不干的,我得先保证自己的日子能过的滋润,然后再去管天下之事。”
众女白眼乱飞,还有这么坦白的人,先顾着自己,连假话也不愿说一句。
“只是有感而发,事实上我还是个小人物,这等事或许不该是我操心的。”宋楠微微一笑挥手道:“咱们准备启程回去吧,今天实在是抱歉了,本带着大家来踏春,却碰到这样的事,死了这么多人,回去后有的忙了。”
众人这才记起今日之事着实不小,弄了这么多人命出来,也不知回去后是否能平复,众人的心头笼上乌云,纷纷转身上车。
戴素儿走过宋楠身边,轻声抛下了句话道:“素儿好像看错了宋公子,宋公子是个坦白的好人,也许将来还是个济世的大英雄。”
宋楠无言以对,一行人跟万家庄众乡亲告别,借了几辆板车拖着尸体,押着人犯启程回京。
回城的路上,宋楠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心中思绪如潮。
今日的感慨不是宋楠的一时之意,宋楠是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若说刚刚穿越而来是挣扎求生的话,现在的宋楠早已过了那个阶段;面对大明朝百姓的贫困麻木的生活,宋楠的心中不可遏制的涌起以前所没有的念头。
难道上天要自己重活一次便是为了让自己延续生命么?自己有着多过这年代的人们的数百年的智慧,也见识过更好的朝代更好的生活,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国势日下,将来的命运也是被满清鞑子侵略灭亡,酿成后世一段最屈辱最黑暗的历史;既知这种可预见的未来,自己是袖手不理,还是去尽力改变。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第三卷终,请看下卷:水云间)
第二四一章 出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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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庄万珪一案引起轩然大波,东厂缇骑役长万彪得知消息暴跳如雷,嗷嗷大哭着找到东厂提督丘聚,要丘聚给他做主,报杀父之仇。
丘聚闻言立刻报告刘瑾,刘瑾震怒不已,在他看来,宋楠此举是**裸的向自己宣战,两人虽然已经撕破了脸,但心里始终认为自己占据完全主动,自己可以去找宋楠的麻烦,而宋楠却绝不可找自己的麻烦,可显然宋楠不是这么想的。
刘瑾很想立刻兴师动众去锦衣卫衙门找宋楠算账,但经过一夜的冷静之后,刘瑾决定还是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既然宋楠斩杀了十余条人命,证据上若有纰漏,自己便可以此为攻击点拿下宋楠。
刘瑾叫来石文义,要他以上官之名去北镇抚司调阅此案的证据,看看宋楠是否有处置不当之处;然而,石文义气势汹汹而去,却歪头搭脑回来了。
几百名乡民的联合供词写的清清楚楚,历数万珪在万家庄作为,打死打伤多名百姓、抢占财产、霸占百姓妻女,并意图拒捕刺杀锦衣卫官员等等。几百个大红手印按在供词后面,让人怵目惊心,刘瑾也沉默了,宋楠甚至无需再提供其他的证物和证词,光是这份几百人的联合目击证词,便足以让宋楠当场格杀万珪和他的爪牙。
更何况,随着石文义不断的提供的万珪夫人及其家丁爪牙的供状,均印证了百姓们的证言无假,刘瑾无从下手了。
这件案子已是铁案,万珪之死是咎由自取,不管刘瑾如何的不甘心,他也只能选择放弃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刘瑾对宋楠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内心中对宋楠也怀着忌惮之心,无论是扳倒范亨和王岳还是群臣联名的弹劾,都证明了宋楠不是个软柿子,而是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老虎。若想对付宋楠,须得证据确凿,让宋楠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皇上想庇护也没理由才行。擒虎不成反为虎伤的事刘瑾是绝对不做的。
尽管万彪怒不可遏,几番要私下里带着人去北镇抚司衙门闹事,刘瑾都告诉丘聚约束住万彪的行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能陷自己于不利之地。为了安抚万彪,丘聚将其提拔为东厂三档头,并严厉告诫他,小不忍将乱大谋,总有一天会替他报杀父之仇。
万彪无可奈何,明里不成便私下里寻找机会,他让东厂的几名好手监视宋楠的行踪,打算暗中下手;可惜宋楠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大意,不仅没给他们下手的机会,相反有两回派去的人还差点被宋楠拿获,得知此事的丘聚将万彪一顿大骂,以革职除名为要挟,这才逼得万彪停止对宋楠的行动。
忽忽一月时光匆匆,端午节过后,春意浓烈,伴随着槐树花的清香,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宋府后园中也是花团锦簇草木繁盛,宋楠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草地上的躺椅上,眯眼享受满目春光,身边的白色圆桌上摆着果品茶水,微风吹来,惬意的如同生活在画中。
一缕箫音传入耳中,宋楠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戴素儿在上方的凉亭中吹箫奏曲,戴素儿已经不似初来之时的忧郁和悲苦,在宋府安逸的生活中,她心中的伤痛逐渐的弥合,也不再孤僻的躲着宋家众人,渐渐融入宋府中。
以陆青璃的活泼和善于交际,自然和戴素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两人时常在背后吃吃的偷笑,拿眼瞟着宋楠,宋楠怀疑陆青璃口无遮拦,将自己平日的一些出格的行为当做笑料告知戴素儿,但宋楠本就是豁达之人,也不会在这上面计较。
秋千架下一声娇呼,惊得戴素儿的箫声也戛然而止,宋楠忙起身看去,只见陆青璃正哎呦哎呦的从草地上往起爬,石榴裙上沾着一片青色的草汁。
宋楠大笑道:“青璃又腾云驾雾了?哪一天不摔几跤你便不心安。”
陆青璃自己也好笑,撅着嘴道:“破秋千,破秋千。”
宋楠走过去替她摘去鬓发上的青草笑道:“你还怪秋千不好,每回你都要荡到最高处,自然会摔跤。”
陆青璃无语,抱着宋楠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蹦跳到椅子边一屁股坐下,拿过宋楠的茶杯便咕咚几口,喘了口气。
亭上的戴素儿一袭白衣缓步走来查看,见陆青璃无恙便转身走开,宋楠忙道:“坐下吧,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戴素儿款款坐下,将玉箫别在腰间的丝带上,宋楠忍住不看她端丽的面容,叹了口气道:“这段日子过的甚是闲适,可惜好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陆青璃道:“怎么了?”
宋楠道:“昨日皇上召见了我,皇上御驾亲自巡边,他要我陪同前往,哎,这一路上可没这么舒服了。”
陆青璃愕然道:“皇上出巡?这皇帝也真是的,出巡的随从还少么?干什么要夫君去跟着陪同?要去多少天?”
宋楠道:“你不懂,这叫皇恩浩荡;再说皇上此行不想大张旗鼓,不然朝中大臣必然反对,随行人员也不多;至于时间的长短么,很不好说;皇上要往大同去,再经大同往北地重镇宣府,这一路我估计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
戴素儿轻啊了一声,宋楠道:“怎么了?”
戴素儿低头道:“没什么,就觉得时间好像也太久了,半年呢。”
陆青璃早已睁大眼睛道:“什么?半年?那我要跟着去。”
宋楠笑道:“这是去巡边,你当是游山玩水么?一路上风餐露宿,苦头是少不了的,可不能带你去,再说你跟着去了,娘谁来照顾?铺子谁来照顾?”
陆青璃道:“那表姐跟着去么?路上说不定会有危险,表姐跟着去也能保护你的安危。”
宋楠摇头道:“我倒是想让她跟着去,但一想,我一走家中更需要芳姑在,有她在家我便可以安心,宵小之辈也不敢来府中滋扰。”
陆青璃道:“可是你没人照顾可怎么好?”
宋楠道:“没事,不过是别人吃什么我吃什么,别人穿什么我穿什么罢了,我也要带着亲卫队上路,他们会照顾我。”
陆青璃摇头道:“不成,半年又不是几天,亲卫队那帮爷们可不会照顾人,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宋楠呵呵笑道:“你不能往好处想么?为什么我便会生病。”
陆青璃无言以对,但显然是不同意宋楠的话。
戴素儿忽然道:“要不奴家随同公子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宋楠一愣道:“你?不成,不成。”
戴素儿歪着头道:“为何不可?”
宋楠道:“你自己恐难照顾自己,还来照顾我。”
戴素儿道:“瞧不起人么?奴家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娇贵,不信你去问婉儿,在家中奴家什么事不会做?再说刚才青璃的话也提醒了我,奴家读过医书,野外风餐露宿的难免会生一些小毛病,奴家也会治,跟着你去或许能派上用场,呆在家中那才是毫无用处呢。”
宋楠只是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岂能让你跟着去受罪,你们三个一个都不准去,好生的在家里呆着。”
戴素儿看着宋楠道:“奴家是你的奴婢不是么?”
宋楠道:“我可没把你当奴婢看。”
戴素儿道:“但奴家总是宋家的奴婢,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跟着去也没什么不妥,这样叶姐姐和青璃妹子便可在家中安顿家事,你也可安心前往随驾,奴家又能照顾你,老夫人在家中也可放心;你若没空,我还可以写信回家报平安,岂不挺好么。”
宋楠看了看陆青璃,陆青璃点头道:“素儿说的没错,总要有个人跟着才成,素儿其实挺会照顾人的,这几日我在素儿的房里,她不知道多体贴呢。”
宋楠想了想道:“回头问一下芳姑的意思,还有几日才动身,我还要准备些随行的物品,晚间再决定;这事儿我还没和小郡主说,皇上这次出行的行踪是秘密,你们且不要说出去。”
两女点头答应,从戴素儿热切的眼神中,宋楠感觉到一丝疑惑,对自己始终敬而远之的戴素儿,为何会主动请缨跟随自己长途跋涉?其中必有原委。
正德出巡之事极为秘密,正德知道这等事不能跟大臣们商量,一商量必是雪片般的奏议飞上来反对,所以对大臣们也来个先斩后奏,准备留下诏书给内廷太监,动身三日之后再让太监正式宣布。
且在诏书中也玩了花样,本是经蔚州到大同府再沿着长城以南抵达宣府的巡视路线,诏书中写的却是经蓟州往居庸关巡查便回京的路线,一个要经历几个月,一个只需十几天时间便可回京,一来是为了防止大臣们追去挡驾,二来天数短也可减少大臣们的愤怒。
大家心照不宣,皇上此番出巡说是巡边,不过是去游山玩水罢了,若一去几个月不回,大臣们是绝不会答应的,不过要只是十几天而已,则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为了出城时不被发现,随驾人员不能大张旗鼓,二十名带刀侍卫官随行,石文义带着一百名大汉将军,刘瑾命丘聚也选了一百名东厂番子;加上随行的伺候的太监宫女四十余人,总共只有二百多人的随驾队伍。
为了保密,团营、神机营、三千营中都没有调集人马跟随,真可谓是轻装简从了。
第二四二章 出笼之鸟
第二四二章
宋楠随身带着二十余名北镇抚司衙门内挑选的锦衣卫亲卫随行,皇上出巡本无需宋楠多带人手,但宋楠还是请求正德允许自己带着二十名亲卫,固然是出于增加防卫的考虑,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随行的二百多人几乎都是刘瑾的人,万一刘瑾中途对自己不利,自己岂非毫无还手之力。
二十余亲卫虽人数少,但个个精干善战,而且他们还装备了神兵利器,宋楠有信心在突发事情面前全身而退。
鉴于对边镇鞑子的凶悍有所了解,鞑子的滋扰也从未停止过,宋楠长了个心眼,在临行之前前往国公府见了张仑,在张仑发下毒誓不会泄露消息的前提之下,将皇上出巡的消息和路线告知了张仑,要他在必要的时候随时带兵前来援助。
张仑惊讶不已,皇上秘密出巡之事他们一无所知,就连老爷子也不知道,宋楠能告诉自己这个消息,那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不过张仑也觉得宋楠有些杞人忧天,皇上巡视的路线都是边陲重镇,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出现事端需要自己去援助。
但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张仑还是决定接受宋楠的建议,将自己统领的奋武营一万兵马和神机营三千人马调集到京城北三十里外的北郊大校场提前进行一年一度的夏训。此举虽然显得突兀,但在张仑的极力要求和辩解下,团营总督张懋也不好驳了张仑的面子,再说训练京营也是正事,便同意了下来。
五月初十半夜时分,石文义打着出城公干的名头叫开了北城城门,数百士兵簇拥着七八辆大车冲出北门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天明时分,经过一夜的奔行,皇上出巡的车驾已经离开京城五十余里,朝阳初升之时,正德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脸上满是兴奋之意,就像是出笼的鸟儿一般好奇不已。
“皇上,一夜奔波,咱们该歇歇脚了,离京城也近五十里地了,让大伙儿也喝喝水,吃点东西吧。”刘瑾骑着马凑近禀报道。
正德点头道:“行,朕也下来走走。”
刘瑾吩咐下去,众人原地休息,喝水吃干粮。
宋楠下了马,嚼着干粮往皇上的车驾边走,路过一辆黑色车篷的大车时,猛然听到一人在车内叫道:“宋楠!”
宋楠一愣,扭头看去,登时吓了一跳,只见车窗内康宁公主朱秀芙以轻纱蒙面挡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宋楠忙行礼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也来了?”
朱秀芙轻笑道:“意外么?喜欢么?”
宋楠无言以对,只听朱秀芙道:“我听皇上说要出京来,便要皇上带着我出来看看风景;但其实本宫还有个小秘密,你想知道么?”
宋楠左右看了看,忙道:“既是秘密,公主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朱秀芙噗嗤一笑道:“这秘密你可以知道,附耳过来。”
宋楠看看四周道:“不好吧。”
朱秀芙道:“你不听话?”
宋楠无奈凑过脸去,朱秀芙掀起脸上的轻纱在宋楠耳边吹着热气道:“这个秘密便是,本宫知道你要随驾,所以跟着来便是要陪着你,几个月了你也不来找我,是不是宫中人多眼杂你不好意思进宫来找我?这下离开京城,你便不用怕啦。”
宋楠吓了一跳,只觉朱秀芙湿漉漉的嘴唇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忙缩头回来,伸袖子在脸上乱擦,生恐留下口红印记。
朱秀芙咯咯直笑,一双美目看的宋楠心惊肉跳,宋楠赶紧拱手逃离。此行凶险之极,既要伺候皇上,又要防备公主,真是命苦。
正德从马车上下来,在烟尘扑扑的地上来回的走,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和一望无际的原野高兴的道:“朕早就梦想着有这一日,终于可以饱览朕的大好河山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瑾不太清楚,转头去问别人,宋楠刚好走近,笑道:“皇上,这还是顺天府的地界,不过再前行几十里便到了保定府地界。”
正德道:“闹了半天还没出京师,赶紧赶路,离得越远越好。”
宋楠笑道:“不用急,总要让兄弟们吃饱了才成,今日晚间必到保定紫荆关北。”
刘瑾忽道:“紫荆关北是不是有山?”
宋楠道:“确实有,马水口一带有连绵的群山密林。”
刘瑾冲正德拱手道:“恭喜皇上。”
正德道:“怎么?这有何恭喜的?”
刘瑾道:“皇上不是一直想亲自狩猎虎豹熊鹿么?群山密林正好可以让皇上大展神威,咱们到了马水口之后可以逗留数日,打打猎,游览山水,皇上既出来一趟,一路上总不能老是赶路吧,那也太没意思了。”
正德抚掌笑道:“对对对,不错的主意,小谨子,你还真是知道朕的心思。宋楠,那山上有飞禽走兽么?”
宋楠道:“有很多,只是山林茂密,路也难行,恐难以狩猎。”
刘瑾皱眉道:“宋大人,你地方熟,不如你带人去给皇上打个前站,摸清进山之道,看看何处便于狩猎,皇上车驾到时也好便于行事。”
正德道:“这等事何必要宋楠去,朕还要宋楠陪着说话呢。”
刘瑾道:“皇上,京里带来的人哪有宋大人熟悉地形,再说不过一日而已,也是为了让皇上能开开心心的狩猎。”
宋楠笑道:“皇上,臣去打前站也好,没有比臣更熟悉这条路的了,臣愿意前往。”
正德摊手道:“好吧,朕还想你跟朕说说在蔚州的事情呢,过了保定地界便是蔚州了吧,朕其实更想宰几个鞑子。”
宋楠笑道:“鞑子焉要皇上出马,皇上此巡是鼓舞士气,可不是跟鞑子交手,咱们只带了这么点人马,可不能冒险。”
正德微觉失望道:“这么说,朕没机会跟鞑子交手了?”
刘瑾忙道:“皇上,别听宋大人瞎说,遇到鞑子咱们便干他们,奴婢第一个替皇上牵马冲杀。”
正德喜道:“好,说定了。”
宋楠心中微叹,拱手道:“皇上,臣先行一步,在马水口等候圣驾。”
正德道:“路上小心,遇到虎豹可要给朕留着,别射杀完了。”
宋楠笑道:“知道了。”
宋楠知道这是刘瑾故意将自己调离正德身边,这回正德指名要自己随驾,刘瑾从中阻挠未果,心中很是不甘。
在皇宫中随驾固然能增进感情,但一旦出了京城,便大大的不同了,在外边随驾的优势是皇上别无所依,只能依靠身边的人,勋戚大臣们都不在,皇上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身边随驾人员,在这种情况下君臣之间的关系会突飞猛进,刘瑾焉能不懂;调离自己,便是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但宋楠也不愿在正德身边看着刘瑾的嘴脸,他更担心的是过了马山口之后是否会遇到鞑子兵,只有宋楠才知道这次出巡路线实际上是很有危险的,宋楠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警惕,尽量不让正德此行出纰漏;前行探路也可打探蔚州前线的局势,根据局势进行应对。
宋楠带着二十余骑飞驰往西,到了中午,寻了一处阴凉地歇息喝水吃饭,宋楠忽然想起一事,忙四下张望,看见了倚在树下闭目休息的戴素儿。
本来戴素儿跟几名宫女坐在大车里,宋楠要离开大部队,当然不能将戴素儿留在正德和刘瑾身边,刘瑾什么事干不出来,自己可不能让戴素儿留在这里冒险,于是便让戴素儿穿着旗校的衣服跟着一起骑马离开;但一上午的疾驰,自己竟然忘了戴素儿能否吃的消这马背上的颠簸。
“该死,我该把你留在大队人马中的。”宋楠看着戴素儿苍白的脸色轻声道。
戴素儿被耳边的说话声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是宋楠,这才嘘了口气道:“无妨,就是有点累。”
宋楠抓住她的手查看,小手上被缰绳勒出了一道红印,戴素儿缩回手道:“真的,我真的不要紧。”
宋楠道:“我不该带你出来。”
戴素儿垂首道:“我很没用是么?”
宋楠不答,只问道:“你……大腿应该很疼了吧,不经常骑马的人只需骑上一两个时辰便两腿酸麻磨得生疼,我居然忘了这茬了,该死的很。”
戴素儿脸色绯红,宋楠说的很对,她的两条大腿内侧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碍事,奴家还坚持的住。”
宋楠摇头道:“这可不是能否坚持的事,再骑半天,到了晚间你便不能走路了,那样我不得不命人送你回京了。”
戴素儿忙道:“不,我不走。”
宋楠道:“现在起你不能骑马了。”
戴素儿道:“那我怎么跟上你们?”
宋楠想了想道:“你若不嫌我唐突,待回便坐在我身前,身体侧坐不会加重伤势,下午到了地方歇息一会便会有所缓解。”
戴素儿想了想,红了脸点头。
宋楠道:“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你别误会我。”
戴素儿低声道:“谁……谁误会你了,你是正人君子好了吧。”
宋楠一笑,递过水壶和干粮道:“喝水,吃饱肚子,咱们就要上路了。”
戴素儿接过水壶和干粮,默默的咀嚼起来。
第二四三章 奇怪的请求
(感谢烨烁兄弟的月票)第二四三章
马水口原是座小镇,后被辟为寨堡,但因有群山阻断在西北方,鞑子游骑也从不深入进来,所以这寨堡也渐渐的被荒废,驻扎在此地的一个百户所的人马也撤回了南面八十里外的紫荆关。
此地只留下十余人的守堡明军小队,主要的职责是看守着寨堡左近山峰上的一座烽火台,若蔚州方向的边镇烽火燃起,也好传递讯息给南边卫所的守军。
夕阳擦着山顶徐徐坠落,一片如血红霞之时,宋楠带着二十余骑抵达山下的马水口寨堡;寨堡中的明军刚刚结束一天的巡视回到寨堡之中,看到宋楠等人飞驰而来,纷纷聚集在寨墙上探头查看。
“敢问是哪位上官前来?”寨堡中的最高长官是一名小旗官,见来者一个个锦袍高冠骑着高头大马,便知来者身份不低。
万志纵马上前叫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宋镇抚在此,打开寨门,让我们进寨。”
那小旗一惊,赶紧带人下来开了寨门,万志出示了腰牌之后,那小旗官更是不敢怠慢,上前施礼。
“镇抚大人大驾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卑职是紫荆关卫所小旗洪畴。”
宋楠点头微笑道:“洪旗官好,我等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想在寨堡内过夜歇脚,不知可合军中规矩。”
“宋镇抚说哪里话来,来我马水口寨堡歇脚那是看得起我们,快请快请。”
寨门大开,宋楠带着众人驰进寨堡内,下马后,几名锦衣卫旗校将马匹聚拢在一起喂水喂食,。
戴素儿的双腿几乎不能挪步,虽然横坐在宋楠身前,一下午大腿没受什么折磨,但马背颠簸,奔行又快,颠的两方臀瓣酸胀难言,路上又别扭着身子不敢靠在宋楠怀中借力,身子反倒更加的僵硬。
宋楠扶着戴素儿问道:“能走么?”
戴素儿低声道:“你扶着我走,我迈不开步。”
宋楠也不多言,伸手抄着戴素儿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戴素儿轻呼一声,挣扎不脱,只得伸手轻轻抱着宋楠的脖子,到了寨堡厅中,宋楠才放下她,将她放在一张椅子上坐好。
洪畴看的目瞪口呆,王勇捅捅他的腰道:“洪旗官,发什么愣啊,走啊。”
洪畴忙连声答应,他已经看出戴素儿是个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女子了,镇抚大人带着女眷从京城往西北赶,却不知是什么特殊公务,多半是假公济私的游山玩水,不过这等事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众人来到厅中,洪畴命人送上茶水,殷勤的招呼众人喝茶,宋楠环视四周笑问道:“洪旗官,这寨堡可有日子没修了吧,适才我瞧见寨墙倒塌了数处,这大厅中也是破败的很,朝廷没拨款修葺寨堡?”
洪畴拱手道:“大人说笑了,马水口寨堡已经撤销,我等只是按月轮换前来看守北坡上的烽火台罢了,只要能遮风挡雨便可,倒也不用多么牢固。”
宋楠喝了口茶道:“原来如此,我道如此破败不堪,其实按照位置的重要来说,这里该重新修葺驻兵的,毕竟是蔚州前线和保州城的交接要冲之地,鞑子兵若想自西北前来滋扰,必要过这一关口。”
洪畴赔笑道:“说的是,但蔚州边镇在前,这两年蔚州的江将军守卫的风雨不透,鞑子压根进不来,再说北面的山虽不高,胜在连绵叠嶂,更是天然的屏障,卑职估计上官们定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撤了这处寨堡也情有可原。要卑职来看,便是我们这一小队人马也无需在此受罪,鞑子要是能越过蔚州的防线,咱们紫荆关卫所更是挡不住了。”
宋楠哈哈大笑道:“恐怕是你们在这里呆着忒也气闷才这么说的吧,成天窝在这荒山野岭,倒也确实没什么乐子。”
洪畴嘿嘿笑道:“卑职等这点小心思焉能逃过镇抚大人的眼睛,一待便是半年,连条母狗也不见,当真是……”
洪畴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座上还有镇抚大人带来的女眷,赶紧刹住车,戴素儿脸上通红,幸而有面纱遮挡,看上去倒是不动声色毫无反应。
洪畴暗骂自己该死,忙转了话头道:“镇抚大人这是要去蔚州还是大同府公干?”
万志道:“莫要多问。”
宋楠摆手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得了空暇出来玩玩罢了,听说这马水口北面的山上有虎豹熊鹿出没,我等是来打猎游玩的。”
洪畴恍然大悟,难怪带着女眷,镇抚大人定是带着小妾来游山玩水,不过游山玩水可去江南景致绝佳之地,北方有什么好玩,紧接着便又恍然大悟了第二次:定是借公务之名出来游玩,毕竟北地靠近边陲,鞑子滋扰的也多,正好以此为借口,老子打包票,他们绝不会出保州城地界一步,出了山口便是蔚州前线,遇到鞑子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他们决计是不肯的。
洪畴呵呵笑道:“原来如此,那镇抚大人算是来对了,北面的山上确实有不少飞禽走兽,咱们没事也上山猎些野味烧烤,昨日猎了一头山猪还没开膛,今晚正好拿来招待镇抚大人一行。”
说罢转身招呼身边一名士兵道:“去在院内架起火堆来,叫老李宰了那山猪来烤着,好生显显手艺招待镇抚大人和诸位锦衣卫的兄弟们。”
入夜之后,寨堡院内燃起火堆,铁架子上山猪肉滋滋的冒着油,香味扑鼻喷香,闻着教人口中生津;这帮士兵显然没少干这些事,个个手艺精湛,烤起肉来动作麻利,三转两转洒上佐料花椒,一块喷香的山猪肉便烤好了。
洪畴亲自用匕首叉了一块送到宋楠面前的盘子里道:“镇抚大人,尝尝滋味如何。”
宋楠笑着谢过,用匕首切了一块热腾腾的肉块送入口中,一咬之下顿觉脂香满口,点头赞叹不绝。
洪畴笑道:“可惜……不能饮酒……不然味道更佳。”
宋楠笑道:“洪旗官,本人也是卫所士卒出身,这等话便不要说了吧,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我锦衣卫可不是连喝酒的事儿都要来啰嗦的。”
洪畴大喜,心中暗赞镇抚大人是个知趣之人,驻扎在荒山野岭之中,又怎会不偷偷喝酒,只是试探口风罢了;得宋楠首肯,洪畴当即下令命人抬出几坛子酒来,虽不是什么好酒,就着烤肉什么劣酒也成了佳酿。士兵们吃喝的尽兴,但锦衣卫中除了宋楠一人喝酒之外,其余二十余人却只吃肉一口酒也不沾。
宋楠切了块瘦一点的肉片递给身边的戴素儿,戴素儿却摇头不吃,只默默的嚼着干粮。
宋楠知道这山猪肉确实美味,但却有一股膻骚之味,当下也不强求,转过头来跟洪畴干了一口酒道:“洪旗官,我有一事相求。”
洪畴道:“镇抚大人说的什么话,能为镇抚大人效劳乃是我洪畴的荣幸。”
宋楠想了想道:“之前我并未说出实情,不是不信洪旗官,而是事关重大;实不相瞒,本官此来可不是自己来游山玩水的,我是替一个人打前站的。”
洪畴道:“是谁?锦衣卫指挥使石大人么?”
宋楠摆手道:“不是,是……”
宋楠蘸了酒在洪畴的手背上写了两个字,洪畴手中酒碗哐当掉落地上,惊叫道:“皇……皇……”
宋楠赶紧道:“住口,此乃机密,不得喧哗。”
洪畴手都软了,颤声道:“宋……宋大人,卑职该死,但这等大事为何告知卑职?”
宋楠笑道:“皇上此番是巡视边镇防务,路经此地而已,随侍的刘公公见皇上路途劳顿,打算让皇上寻一处歇息散散心,皇上有不想惊动当地的州府和卫所,所以我便带人来寻个能让皇上散心的地方;你这里便很不错,再加上你等熟悉地形,老弟,你的机会来了,这回要是伺候的皇上开心,你便要升官了,可不用再窝在这山野之中了。”
洪畴喜道:“果真如此么?我即刻命人修葺寨堡,打扫屋舍,皇上几时能到?”
宋楠摇头道:“皇上可不住你这破烂地方,皇上明日午时便该到了,皇上要在此狩猎,我对这里又不熟,这场地的安排,以及扎营地点的选择还要你来指点。皇上狩猎之处自然不能是虎豹恶兽出没之地,那会有危险,但也不能一无所获,你可要动动脑子,做好了这件事,便是一大功。”
洪畴将胸脯拍得咚咚响,叫道:“您放心,这事包在卑职身上,必办的妥妥帖帖的。”
宋楠呵呵而笑,起身端着酒碗去给其他士兵敬酒。
洪畴正准备跟着去,却听坐在那里的镇抚大人的小妾忽然冲自己招手,忙凑上去赔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戴素儿低声道:“奴家有一件事想请将军帮忙。”
“夫人尽管吩咐。”
戴素儿低声道:“奴家不喜野味腥臊,但奴家偏好蛇羹汤,明日你们替奴家抓几条来炖汤喝可好?”
洪畴愕然道:“这山上可都是毒蛇,红腹蛇,烙铁头,都是毒性猛烈的很,咬一口要送命的。”
戴素儿笑道:“难道我会让蛇咬着不成?放心吧,奴家会小心的,不过奴家要活的,奴家喜欢亲自宰杀亲自炖汤。”
洪畴愕然看了蒙着面纱的戴素儿一眼,心道:这镇抚大人的小妾口味真重,居然喜欢吃毒蛇,还喜欢亲手宰杀,不过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难满足,当即笑道:“小事一件,明日着兄弟们抓几条送给夫人尝鲜便是,话说毒蛇的肉更加美味呢。”
戴素儿点头笑道:“有劳将军了,但可别和我家大人说,他……他不准奴家吃这些怪东西。”
洪畴回头看了一眼正哈哈大笑和众士兵说话的宋楠,转头来道:“遵夫人之命。”
第二四四章 事前的伏笔
第二四四章
寨堡大厅后面的一间稍微整洁一些的石屋内,烛光下,宋楠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圈圈画画,那是洪畴叙述的北面山坡的地形图,大大小小十余座小山相连,倒是形成了一片葱郁的小气候。
宋楠在标着圆圈的一座山峰周围各画了几个小圈,这便是明日需要警戒的位置,虽然刘瑾和石文义不一定采用自己的办法,但自已还是要准备准备,皇上的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北面第二座小山便是明日要狩猎的地方,据洪畴说,山上虽有虎豹猛兽,但数量寥寥,也不知会在何处出没,北面第二座山峰因为山谷里有个大大的水潭,山上的野物会聚集饮水,所以这座山左近的小兽最多,野鹿山猪山鸡野狍子都有。再加上山谷中有一片平整的草地,便于扎营,所以宋楠便选定了此处为明日皇上抵达之后的扎营之地。
脚步轻轻,戴素儿挽着袖子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轻声道:“公子,洗洗头脸早些安歇吧。”
宋楠歪头看见,忙去接了过来道:“说了不用你伺候,你这一天也乏了,赶紧去休息。”
戴素儿道:“奴家跟来便是伺候公子的,你不让我伺候,回去后我如何交代?”
戴素儿拿了毛巾浸了热水拧干递给宋楠,宋楠接过,胡乱的擦了擦丢在一旁,戴素儿轻叹一声道:“还说不用人伺候,你这擦脸简直是在走过场,一路上灰尘落在头脸上,不擦倒也罢了,一擦倒更明显了。”
宋楠呵呵笑道:“男人本就是脏的,也没什么。”
戴素儿拿起毛巾漂了漂拧干垫着脚往宋楠脸上擦,宋楠只得不动,闭目任由戴素儿轻轻的将脸上耳后脖颈上的灰泥擦干净,感觉到戴素儿柔软的手指在宋楠的脸上蹭来蹭去,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鼻端传来戴素儿轻柔的喘息声,更是心神荡漾,希望时间能停住,戴素儿的手永远别停。
“好了。”戴素儿轻声道。
宋楠吁了口气睁开眼,戴素儿忽然笑出声来道:“你瞧瞧这盆水,可真是脏死了。”
水盆里乌黑一片,像是臭水沟中的污水一般,宋楠自嘲的道:“难怪人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这回我算是领教了。”
戴素儿抿嘴笑道:“你别动,奴家再去打水来。”
宋楠道:“不用了吧,明日又是灰头土脸的。”
戴素儿嗔道:“今日吃饭明日又饿,那还吃他作甚?”
宋楠苦笑摇头,戴素儿端了盆出去,不一会又端了一盆清水进来,将宋楠的头脸再擦一遍,宋楠索性任她折腾,好容易擦的头脸干干净净,戴素儿蹲下身子伸手握住宋楠的脚踝。
宋楠道:“你做什么?”
戴素儿不答,将宋楠的靴子袜子除下,竟然替宋楠洗起脚来;宋楠忙赤足站起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素儿小姐,你真的无需把自己当做奴婢,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戴素儿道:“青璃妹子不是奴婢,不也替你每晚洗脚么?”
宋楠愕然道:“你怎知道?”
戴素儿一笑不答,指着凳子道:“坐下,洗干净了奴家也能去歇息。”
宋楠只得坐下,伸足入清水中,戴素儿蹲在身前,一双纤手柔软如棉,在宋楠的脚上搓来搓去,让宋楠浑身僵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洗的白白净净的宋楠除了上床之外已经无处可去了,戴素儿自己也洗了脸,又背着身子洗了脚,从角落里拎了铺盖卷儿在地上铺开;宋楠愕然道:“你……睡在这里?我不是要万志他们替你安排了单独的屋子么?”
戴素儿脸色微红道:“这里能住人的屋子少,一下子多了二十多人,每间屋子里都挤了四五个,奴家实不好意思再占用一间屋子,大家也都赶路赶的累了,白日奴家无事,他们可都有差事,所以奴家便就在这里对付一夜罢了。”
宋楠忙跳下床来道:“那你睡这里,我去跟万志他们挤一挤。”
戴素儿蹙眉道:“公子还是别走了,奴家出去寻个屋檐下窝一夜算了。”
宋楠轻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你着想……你我同居一室,我倒没什么,日后对你名声有损。”
戴素儿明亮的双眼看着宋楠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只要你没邪念,问心无愧便是。”
宋楠低声道:“我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
戴素儿脸色腾地红了,低声道:“君子不欺暗室,奴家信你是君子,你若要当小人,奴家也无力反抗,一切凭君自律。”
宋楠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戴素儿还待再辩,宋楠伸手过去,抱起她轻飘飘的身子走到床边搁下,戴素儿吓了一跳,生恐宋楠再有什么出格之处,闭目不敢睁开,却听噗的一声,宋楠吹熄了烛火,悉悉索索的躺在地铺上,不一会儿便鼻息咻咻了。
戴素儿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耳听外边夜风呼呼作响,北面山林处林海如涛,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睡不着;辗转到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戴素儿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屋内已经洒满的阳光,地上的铺盖已经整整齐齐的叠好靠在墙角角落,戴素儿一动身子,觉得浑身酸痛,特别是大腿根部昨日骑马摩擦的部位疼的着实厉害,坐起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慢慢的起身整理衣物,漱洗头脸。
两名旗校正守在门前闲谈,见戴素儿出来忙起身拱手,戴素儿福了福道:“二位将军,我家公子呢?”
一名旗校拱手道:“戴姑娘,宋镇抚带人进山替皇上查看扎营之处了,见姑娘睡得香甜便没叫醒姑娘,宋镇抚留下话来,要戴姑娘留在寨堡中将歇半日,午时他会回来接姑娘。”
戴素儿点点头,朝寨堡北面眺望,只见远远的山脚下,尘土飞扬直奔山谷而去,定是宋楠他们进山的队伍;旗校递过来一张烙饼和一壶清水道:“镇抚大人说了,骑马颠簸一日,今日定然筋骨疼痛,让我等陪着姑娘在寨堡中走走,活动好筋骨便好。”
戴素儿心中激荡,拿着干粮回屋子慢慢的咀嚼,眼中忽然升腾起雾气来;宋楠很细心,对自己也照顾的很,但越是如此,戴素儿越是不可遏制的想起父亲的死跟宋楠有关,心中也越是矛盾的很。
戴素儿的心中一直有个计划,那便是利用宋楠对自己的好感,以自己的清白身躯为筹码,让宋楠帮自己杀了刘瑾报父仇,大仇得报之后便一死了之;可当她隐晦的暗示宋楠之后,却被宋楠一口回绝,失望之余,戴素儿也有些庆幸宋楠不是那种卑鄙无耻之人,虽然宋楠的话意中也流露出要对付刘瑾的意思,但戴素儿却不能等下去了。
戴素儿不得不重新考虑复仇的计划,她这次主动跟着宋楠前来,便是知道刘瑾必然随侍,既然宋楠不帮她,她便要自己寻找机会,刺杀刘瑾。
替宋楠擦脸洗脚之类的事情,那都是为了不引起宋楠的怀疑,宋楠太聪明了,若不放低身段,装作已经适应了现实,很可能便会被他识破,也必会被他阻止。
当然,戴素儿做这些的时候心头也带着一丝歉意,即便昨夜如果宋楠对自己有何种不轨的行为,戴素儿也决定顺从宋楠,这一次一定要找机会刺杀刘瑾,不管能否成功,宋楠都会受牵连,那也算是给宋楠的补偿了吧。
宋楠对自己如此细心看顾,戴素儿心头很是犹豫这次该不该动手,害了宋楠心头着实不忍;但戴素儿一想到父亲惨死,母亲自尽,自己沦落为奴婢,家破人亡的境地,顿时银牙咬碎,秀美蹙在一起。
事到如今,自己也不必考虑太多,父仇大如天,什么也顾不得了。
中午时分,宋楠带队归来,一起同去的还有洪畴和十名卫所士兵,好几名锦衣卫旗校的马背上都载着山鸡野兔之类的野物,大伙儿谈笑风生,说着狩猎事的心得。
戴素儿替宋楠卸了盔甲,打水来让宋楠清洗,一边问道:“可选好地方了?”
宋楠痛快的将脸上灰尘洗净,笑道:“是处好地方,山上野物不少,山谷里地方平整,只需伐掉几棵大树便是极佳的宿营地。”
戴素儿轻声道:“皇上他们怎么还没来?”
宋楠奇怪的问道:“你怎地也着急起来了,你不是不关心这些事么?”
戴素儿脸一红道:“人家,人家也想看看如何狩猎嘛。”
宋楠哈哈大笑道:“腿上还疼么?下午骑得马么?”
戴素儿轻声道:“多谢公子关心,已经无碍了。”
宋楠点头往屋外走,戴素儿忽然拉住宋楠的衣袖道:“宋公子……”
宋楠笑道:“怎么?”
戴素儿低声道:“素儿本来是要照顾公子的,此刻反成公子累赘了,着实心中不安。”
宋楠笑道:“没什么,我也不该让你跟来受罪。”
戴素儿咬了咬下唇道:“公子,奴家很笨,若是做了什么错事,你会怪我么?”
宋楠回转身来,看着戴素儿的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戴素儿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宋楠微笑道:“做错事自然要受惩罚,这是我的规矩;但对你戴小姐,我却不忍责你半句,你若做了错事便是我宋楠的过错,因为你是我宋楠府中之人,我要对你负责。”
宋楠拍拍戴素儿的肩膀,转身出门,戴素儿凝立不动,神情复杂。
第二四五章 花痴病再次发作
第二四五章
午饭后不久,前去迎接正德车驾的王勇飞骑而回,带来正德车驾即将到来的消息,宋楠率众人赶紧穿衣着甲整顿仪容出寨堡东门迎接。
往东迎了数里,便见到烟尘滚滚的大队人马缓缓而来,石文义率十几名大汉将军骑马驰到,见到宋楠高声喝道:“可安排妥当了?”
宋楠施礼道:“已安排好了,但卑职需请示皇上是要在寨堡中歇息还是直接进山扎营。”
石文义喝道:“等着,本指挥去请旨。”
宋楠勒马而立,瞧着石文义摆出一副上官的嘴脸心头暗叹:这个傀儡指挥使倒也干的有滋有味,凡事毫无主见,只是刘瑾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石文义片刻之后便回转来,脸色不悦的道:“皇上让你去随驾。”
宋楠早知有这样的效果,自己要去请旨,石文义偏偏摆官架子不让自己去,到头来还不是白跑一趟,皇上必要听自己的建议才会下决定。
宋楠纵马上前,穿过大汉将军们组成的马阵来到被层层保护的正德的大车前拱手道:“臣宋楠见过皇上。”
正德呼啦一把掀了车帘,探出脸来笑道:“宋楠,这便是马水口么?”
宋楠微笑道:“正是,皇上看到北面的那几座山峰了么?那便是皇上要狩猎的地方,臣已经安排了宿营地点,皇上要不要在前面的寨堡落个脚?”
正德摇头道:“不必了,朕已经迫不及待了,咱们直接进山吧。”
宋楠道:“遵命,臣头前带路。”
正德笑道:“去吧。”
宋楠拱手拨马往前,路过刘瑾身旁,刘瑾冷然问道:“宋大人,这次一定要皇上尽兴,你选的地方一定要有野物才成,可别让皇上高兴而来败兴而回。”
宋楠笑道:“刘公公,我办差心中有数,不劳刘公公提醒。”
刘瑾怒道:“这是什么话,这可是皇上的差事。”
宋楠道:“你也知道是皇上的差事,我替皇上办差自然尽心尽力,刘公公大可不必来指手画脚,我可不是你内廷的官儿,请刘公公自重。”
宋楠策马飞驰而去,刘瑾气的浑身发抖,喃喃骂道:“好个宋楠,这是当真跟咱家水火不容了,你等着,咱家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小的镇抚。”
车马转而北行,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谷中行进,不久之后大车马匹便无法寸进了,众人只得留下车马命人看守,步行往山中行进;虽然宋楠已经选择了最佳的行走路线,但还是让正德和随驾之人叫苦不迭;一路上惊呼不断,各种东倒西歪,这群养尊处优之人何曾走过这样的山路,队伍行进的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正德杵着一根树棍沿着斜坡往上爬,刘瑾和几名带刀官在身旁护卫,宋楠则走在头里探路。爬过一座山坡,正德抹着汗坐在石头上喘息,刘瑾忙着递过茶水让正德解渴,口中埋怨道:“这个宋楠选了什么地儿,叫皇上平白受这么多的苦,是何居心。”
宋楠刚刚从前面探路回转过来,将这句话听在耳中,皱了眉头高声道:“刘公公,山势如此,非我宋楠故意为之,皇上万尊之体都没说什么,你刘公公倒是抱怨起来了;皇上,您若觉得道路难行,咱们大可不必进山打猎受这崎岖难行之苦,也免得人背后说我坏话。”
刘瑾怒道:“你……宋大人倒是一丝言语也受不得了,咱家不过是发几句牢骚罢了。”
宋楠冷笑道:“无限风光在险峰,不经此崎岖之路,怎有后边的乐趣?皇上坚毅果敢,又怎会怕了这点崎岖的山道;皇上,前面翻过一座山便到了。”
正德抹着汗笑道:“无限风光在险峰,说得好。大伙儿都在爬山路,卫士们还负着重物,连皇姐都不叫累,小谨子,你倒是抱怨了。”
刘瑾气的翻白眼,低声道:“皇上教训的是,但愿宋楠选择的狩猎场所不会让皇上失望。”
正德起身道:“宋楠不会叫朕失望,咱们走。”
众人起身又行,宋楠命了万志和寨堡小旗官洪畴上前开路,前面一段山路人迹罕至,需要砍开荆棘填补坑洼之处,不然还真的难以通过,特别是那些背负着帐篷物资等重物的士兵们。
几名宫女扶着香汗淋漓的康宁公主跟在正德的身后,康宁公主哪里走过这样难走的道路,走一步身子歪斜一下,尖叫一声,完全靠着身旁的宫女的搀扶才勉强行走;见宋楠在前面跟在正德的身边边走边说笑,康宁公主突然撅嘴停下了脚步。
“公主殿下,累了还是渴了?”身边的女官忙问道。
康宁公主道:“不走了,我不走了。”
女官忙问缘由,康宁就是撅着嘴坐在石头上不挪步,有人赶紧去禀报正德,正德回过头来高声道:“皇姐,怎地不走了?”
康宁道:“皇上,我走不动了。”
正德忙道:“让人扶着你走,前面不远就到了。”
康宁道:“皇上我一丝力气也没有了,站也站不起来了,要不叫人背着我走吧。”
正德皱眉看看四周的内侍道:“你们谁去背背公主。”
刘瑾丘聚等人腿都软了,让他们去背人走路,那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膀大腰圆的侍卫们倒是可以背,可是男女授受不亲,除了太监和宫女,那是谁也不能碰公主一个手指头的。
“皇上,奴婢们不是不愿背,奴婢们气力不大,万一背着公主脚下一软摔下坡去,奴婢们的贱命倒是没什么,伤了公主万金之体可就是大罪了。”
正德想想也是,空身子走路已经如此吃力,若再背个人行走,危险性会更高。
“皇上,叫宋楠来背我走,他不是熟悉路么?”康宁娇声叫道。
宋楠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皇上,微臣可不敢背公主,公主的身子微臣可不能碰。”
正德冲康宁道:“皇姐,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宋楠也背不动你啊。”
康宁撒娇道:“我瞧他脚步矫健一点都不累的样子,肯定背的动我。”
正德皱眉道:“他是外臣啊,要不朕叫个壮实点的内侍扶你。”
康宁娇声道:“外臣便不可么?那天万岁山上滑雪,宋大人不是手把手的教我么?现在为何不可?”
正德皱眉苦笑,那时候不是穿得多么?这会子大家都穿的单薄,如何能肌肤相接;不过从康宁的神态中正德倒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莫不是皇姐喜欢上了这个宋楠?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喜事一桩。皇姐都十七了,选了不少驸马的人选她都不满意,太后都烦心的很,虽然宋楠的出身低了些,但自己对宋楠印象不错,若皇姐看上了宋楠,正德是绝不会反对的。
康宁的神态过于明显,不仅是正德,刘瑾丘聚等人也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吃惊;难怪宋楠敢于跟自己正面叫板,原来这小子手段无穷,居然连公主都弄上手了,自己等人号称眼线遍天下,却没觉察出这件事来。
刘瑾眼珠子一转,忽然脸上露出笑意来,忙道:“皇上,既然公主点名要宋大人去背,身为臣子背着主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大家在这山坡上挨到天黑吧,公主殿下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
正德看着宋楠道:“宋楠,只得辛苦你了。”
宋楠摆手道:“皇上,真的不能背啊,臣是外官,这么做岂不是污了公主的名声。”
正德摆手道:“哪有那么多讲究,朕准许的,谁敢嚼舌头朕将他大卸八块,难不成咱们就在这山坡上过夜不成?”
刘瑾也低声催促道:“是啊,宋大人,公主都不计较,你倒是矫情起来了,你要把自己想成是个奴婢,别说背着主人,便是爬在地上让主子骑也是应该的;臣子和皇上公主之间只有主子可奴婢之分,可没什么男女之别。”
宋楠心头大骂,狗东西,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奴才自然是无所谓,老子跟这个康宁公主可不能无男女之分;但皇上发了话,再推辞正德一定不高兴,看看后面坐在石头上一双媚眼看着自己的康宁,宋楠有一种上去抽她两个嘴巴的冲动,这花痴女干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真他娘的头疼。
第二四六章 傻大姐唱歌
第二四六章
宋楠硬着头皮走到康宁公主面前,朱秀芙眉眼带笑,伸着手道:“宋楠,背我。”
宋楠皱眉四下里看看,见一众太监宫女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呆滞;朱秀芙对周围的人娇喝道:“看好你们脚下,当心滚下坡去摔断了腿,再有乱看的便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众人打个寒战,忙低头赶路,宋楠叹了口气,来到石头下方蹲下身子道:“公主上来吧。”
朱秀芙轻笑道:“叫你躲着我,偏叫你躲不成。”说着从石头上一跃而起重重趴在宋楠的背上。
宋楠吁了口气,甩着胳膊迈步往前走,朱秀芙双手勾住宋楠的脖子上轻叫道:“要滑下去了,托着我啊。”
宋楠无奈,伸手往后抚上朱秀芙滑腻的两条大腿,往上送了送,好在朱秀芙身子轻盈,宋楠也没感到很吃力,朱秀芙像只八爪鱼一般紧紧缠着宋楠的身体,嗅着宋楠身上的汗臭味也觉得舒服无比。
队伍缓慢前行,宋楠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身后背着重物的士兵们被宋楠挡住了道堵了老长的一截,宋楠只得停步侧身让他们先行,又命人传话给万志和王勇到了地点即刻开始扎营,要在天黑前将营地建好。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走到前面,宋楠才背着朱秀芙慢慢跟上,几名宫女被朱秀芙驱赶的远远的跟随,自始至终朱秀芙没离开宋楠的身子。宋楠浑身大汗淋漓,脊背和朱秀芙的胸**接之处更是湿透了,随着行走的颠簸,宋楠觉得朱秀芙胸前双丸在身后研磨不休,让人口干舌燥,六神无主。
“宋楠,我重么?”朱秀芙将头埋在宋楠的脖子边吹着热气吃吃的道。
宋楠咬牙道:“一点都不重……公主身轻如燕。”
“嘻嘻……那你怎么感觉很吃力的样子?”
“臣生恐摔了公主,心里紧张所致。”
朱秀芙嘻嘻笑道:“不用怕,咱们慢慢走,走到天黑走到明天都成。”
宋楠道:“天黑了这山里可是有豺狼虎豹。”
朱秀芙道:“不怕,不是有你么?有你在我便不怕。”
宋楠无语,托着朱秀芙的屁股往上送了送道:“臣不能分心,公主不要跟臣说话了。”
朱秀芙哼了一声扭了几下身子,身后的凸点摩擦起来,宋楠头皮一阵发麻,咬牙挺住。
朱秀芙吃吃低笑,忽然伸嘴在宋楠的脖颈上亲吻,伸出舌头在宋楠的肌肤上缓缓的滑动,宋楠呻吟一声忙道:“公主殿下,别……别这样,臣的腿都软了。”
朱秀芙不答,舌头变本加厉的在宋楠的脖子上舔动,宋楠全身紧绷,下身一片火热,硬的如同金刚杵一般,朱秀芙的挑逗太过放浪,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宋楠的刺激更大,竟然可耻的硬了。
腿脚开始打颤,宋楠实在受不了了,又不敢大声呵斥引人注意,情急之下托着公主的手在公主的屁股上用力一捏,康宁公主闷哼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宋楠……你……你好大胆子,竟敢捏……本宫的屁股。”康宁公主的声音腻的发甜。
“臣不得不这样,不然臣和公主便要滚下山坡了。”宋楠额头全是汗。
康宁公主喘息道:“你捏我,我便咬你。”
宋楠忙道:“公主殿下,别闹了好么?”
康宁不答,贝齿轻轻在宋楠的后颈上滑动,猛然一咬,疼的宋楠大叫一声,差点将康宁公主扔下山坡。
“怎么了怎么了?”宫女们慌忙围拢来。
“没事……崴了一脚,差点摔了。”宋楠有气无力的道。
众宫女太监同情的看着宋楠,心道:宋大人今日可真是受苦了,殿下一个时辰都没离开他的背,便是铁打的人也要腿软了。
朱秀芙吃吃的笑,宋楠低声怒道:“你再胡闹我便将你丢在地上,皇上怪罪下来我也认了。”
朱秀芙忙道:“好吧好吧,不咬你了,你喝水么?”
宋楠点点头,朱秀芙伸手在宋楠腰间取了水囊凑到宋楠嘴边,宋楠咕咚咚喝了几口喘了口气,一阵香风袭来,一方名贵的湘绣手帕又温柔的在宋楠脸上轻轻擦拭,宋楠是彻底的没辙了,这公主一会像个花痴一般的癫狂,一会又乖巧可爱,真是叫人吃她不消。
一阵清凉怡人的山风吹来,宋楠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朱秀芙也安稳了下来,将脸贴在宋楠的背上,不一会竟然轻轻哼起歌来。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出乎意料之外,朱秀芙嗓音婉转唱的竟然非常好听,歌声随风飘荡,送入正德等人的耳中,正德含笑伫足道:“皇姐的歌声还是那么美,好多年没听皇姐唱歌了。”
刘瑾笑道:“公主今儿心情好像特别高兴,这曲儿唱的真是好听。”正德笑道:“皇姐在后宫跟太后看戏就喜欢学唱,这是蒙元留下来的小调,倒也有趣。”
刘瑾道:“唱的是个什么意思,奴婢倒是一点没听明白。”
正德呵呵笑道:“你自然不懂,你净身入宫,难懂男女之情。”
刘瑾神色黯然了下去,正德拍拍他的肩膀道:“小谨子,也不必伤感,人世间也非只有男女之情,你伺候朕十几年,咱们君臣之情也未必比不过这男女之情。”
刘瑾转悲为喜道:“是是,奴婢愿伺候皇上一辈子,男女之情如何比得过奴婢和皇上的君臣情意。”
正德微微而笑,低声道:“小谨子,看得出皇姐对宋楠似乎很有好感呢,你瞧着宋楠怎么样?”
刘瑾点头道:“奴婢不敢乱说,但公主殿下似乎真的对宋大人有些好感,宋楠嘛,自然是不错的。”
正德学着朱秀芙的曲调唱道:“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刘瑾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奴婢还是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正德笑道:“说的是个傻大姐和丑汉子之间的对眼的事儿。”
刘瑾摆手道:“公主怎把自己比作傻大姐了,公主聪明伶俐花容月貌,那是世间少有的人物呢。”
正德哈哈笑道:“你也别拍马屁,朕看来,皇姐娇憨可爱倒真像是个不会隐瞒心思的傻大姐呢。”
刘瑾眨巴了眼不懂正德在说什么,不过正德开心,刘瑾心情自然也很好,况且刘瑾的心中已经有了个计划的雏形,当然是针对宋楠的,刘瑾巴不得康宁公主赖上宋楠,否则他的计划倒是没法进行了。
太阳西斜之时,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营地,山谷中绿草如茵,平整开阔,生长的高树和灌木早已被宋楠命人砍伐干净,扎营的任务自然又落到了宋楠的身上,石文义等人对野外扎营可不太精明。
宋楠指挥众人伐了许多大树拼接起来形成地板,在此之上搭建起巨大的帐幕作为正德的居处,再同样搭建个面积稍小的在旁边,那是朱秀芙的帐幕,众人齐心协力将大帐搭好,铺上毡毯之后,正德和朱秀芙都极为满意。
接着便以正德的大帐为中心,开始搭建其他小帐篷,带刀官的帐幕围绕在正德的大帐周围,往外是刘瑾丘聚石文义等人的帐篷,中圈是锦衣卫大汉将军的守卫圈,再往外是宫女和无干人员的帐篷,最外边则是东厂的番子们和宋楠自己带来的人员,以及寨堡中跟来的洪畴等士兵的帐篷。
除了中间正德和公主的帐篷费功夫之外,其余的帐篷倒也快的很,只需撑起帐篷,在里边的草地上铺上毡毯和铺盖,便可入住了;但即便如此,太阳落山之后太色全黑之时,才算是张罗完毕。
草地上篝火熊熊燃起,军士们的饭食飘香,正德的大帐中也是灯火通明;心情高兴的正德命人摆了带来的酒食,召集随侍的头头脑脑欢聚一堂,刘瑾心思缜密,随行竟然带有乐师舞姬,烛影摇红丝竹声声,竟然将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变成了人间乐土,正德连夸刘瑾能干,刘瑾暗得意四顾,心道:谁比我更会讨皇上欢心?
酒席宴上,为了缓解疲劳,宋楠喝了好几杯酒,醉眼朦胧中老是看见坐在正德身边的沐浴一新的朱秀芙拿一双美目大胆朝自己瞟,回想起路途上跟朱秀芙的一番纠缠,宋楠的心中萌动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强迫自己压制住**不要失态。
一直闹到快二更天,想起明日还要早起狩猎,正德才不情不愿的宣布宴席散去;看着朱秀芙有上来拉着自己说话的意思,宋楠赶紧快步溜出帐幕,恨得朱秀芙跺脚娇嗔不已。
第二四七章 弱女子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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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的劳累,加之爬了一下午的山路,众人都很疲倦,除了守夜巡逻的部分大汉将军和东厂随行的番子之外,其他人钻进帐篷便很快睡着了,营地里鼾声大作。
山中的夜晚清凉如水,夜虫唧唧鸣叫,水潭边也传来蛙声一片,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照的山谷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三更时分,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偷的从营地边缘的帐篷中钻了出来,四顾之后,趁着一队巡逻士卒走过的间隙,如猫一般往营地中心而去,一路上脚步轻轻,几番和巡逻的士兵撞到都堪堪躲过,那人自己也吓得够呛,靠在一方帐幕的旁边微微喘气。
当一队锦衣卫巡视旗校穿过帐幕的暗影往远处走去之时,那人影迅速移动脚步来到稀稀落落的中圈帐篷前,眯着眼仔细的辨认着什么,终于她认准了一座还闪着烛光的帐篷,轻轻窜了过去,贴着帐篷侧耳听了听里边的动静,帐篷里传来黯哑的说话声。
“刘公公,皇上睡下了么?”
刘瑾打着阿欠懒懒的道:“睡了,皇上睡不着,咱家送了两名宫女进去,皇上玩的倦了便也安稳了。”
“原来如此,小人伺候公公歇息吧。”
刘瑾道:“好,咱家也累的够呛,这宋楠选了这么一处所在,这不是折腾我们这些上了年纪之人么?简直太不像话。睡了睡了,你收拾好之后便回去歇息,莫来滋扰咱家,明日一早记得叫醒我,他娘的,明日还要折腾一天,真是够呛。”
刘瑾打着阿欠,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服之声,过了一会,烛火吹熄,一名小太监从帐篷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捶着背往西边的一片小帐篷走去。
暗影里,那人影一动不动,待小太监的脚步走远,帐篷里也传来刘瑾的呼呼的打鼾之声,又侧耳听着周围没有动静,这才轻轻的站起身来,姿势怪异的从黑色的披风内取出一个罩着黑布的四方物事来。
虽然罩着黑布,但隐约可听见那四方物事内传来轻微的奇怪声响声音,听起来让人心头不适。
那娇小的人影侧过脸来,一束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此人正是随宋楠一起随驾而来的戴素儿。
月光下,戴素儿容颜白如霜雪,神色紧张之极,但见她轻轻的掀开帐篷的一角,将黑布罩着的一只四方物事轻轻往帐篷里塞,闭上双目口中轻声默念:老天保佑我戴素儿大仇得报,叫这些毒虫咬死那奸人。
猛然间戴素儿一咬牙,伸手揭开四方物事上黑布罩,登时十余只纠缠在一起正剧烈蠕动的毒蛇吐着蛇信发出骇人的咻咻之声在笼子里昂头乱摆;戴素儿伸手抓住上方的笼闸把手便要拔出笼闸,那开口处正对着掀开的帐篷角,这一拔开,毒蛇便会尽数进入刘瑾的帐篷中。
然而,就在戴素儿拔动笼门之时,猛然间身边风声骤起,一个黑影从侧面飞扑而出,戴素儿一惊,嘴巴被那人堵上,身子被那人抱在怀里急速翻滚了数遭滚到一丛野草之后。
戴素儿心头大骇,欲要挣扎,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喝道:“噤声。”
与此同时,暗影中三名鬼魅一般的身影现身出来,那是三名俄冠长衣的东厂番役,这三人警惕的在四下扫视,半晌后一人轻声道:“朱大哥,刚才你听到动静了么?”
一名番子低声道:“听到了,不知是何种声响,有些诡异,这会又全然听不见了。”
另一人道:“兴许是草地上虫子的声响,这地方是荒山野岭,山上还有野兽的嘶鸣之声,两位兄弟不必大惊小怪。”
三人又左看右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退入阴影之中。
戴素儿吓得心头狂跳,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宋楠才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戴素儿回头看时,见宋楠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戴素儿心中有愧,低声道:“我……”
宋楠冷面摆摆手,伸手拉着戴素儿便走,戴素儿欲待挣扎,手腕却被宋楠如铁箍般紧紧的攥着,攥的生疼。
戴素儿瞥见宋楠手中提着的物事,百忙之中宋楠还没忘记将那一笼毒蛇拎走,自己一番计划尽数化为泡影。
宋楠拉着戴素儿迅速回到自己的帐幕内,将戴素儿往地上的铺盖上一甩,戴素儿扑地摔倒在绵软的铺上;宋楠回转身来扬手将一笼毒蛇丢入左近的篝火之中,片刻之后被烧成一摊灰烬。
戴素儿垂着头歪坐在地铺上,黑布包裹着的头发披落下来,眼神绝望的盯着外边的篝火;宋楠冷冷开口道:“这便是你处心积虑要跟随我随驾皇上的目的?”
戴素儿闭目道:“你都知道了,奴家也没什么好说的,终究逃不过你的眼睛。”
宋楠道:“既知逃不过我的眼睛,何必行此愚蠢之事。”
戴素儿胸脯起伏道:“因为我别无办法,奴家要替父报仇,奴家一个弱女子无人可依靠,只能殊死一搏。”
宋楠冷声道:“你报父仇便可置我宋楠全家性命于不顾?我好心救你出来你便是这般回报于我?我宋家上下对你如何?何曾有人对你刻薄过?”
戴素儿咬牙道:“奴家并不想害你们,刚才你若不阻拦,奴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毒蛇送入那奸贼帐中,明日一早那奸贼便是个死人。”
宋楠冷笑连声低喝道:“愚蠢,神不知鬼不觉?那为何我却知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刚才我若去迟半步,你便要被抓个正着,慢说是毒蛇咬不死人,连我宋楠和相干人等尽数要受你牵连送命。”
戴素儿默然不语,回想刚才的情形确实够惊险,毫厘之差便被那三名番子抓住了。
“刘瑾身边有十名东厂番役暗中护卫,均是武功高强之人,你能挨到他的帐篷边上便已经是走运了,迟得一步你便万劫不复;再说即便你得手了又当如何?你露出的破绽太多照样逃不掉。从你昨晚向守卫寨堡的洪畴讨要毒蛇的举动开始,便已经留下了查案的线索;洪畴是什么人?我们和他相识仅半日,你知道他是谁么?你了解他的为人么?蠢不可及。”
戴素儿脸如火烧,一切都在宋楠掌握之下,自己还以为做的绝密,真是掩耳盗铃之举。
“洪畴一转身便告诉了我,一旦刘瑾被毒蛇咬中,死活倒是其次,必会大肆严查,洪畴也会怀疑是你所为,你自己不要命便罢了,还要害的我和宋府全家陪你去死,你是何居心。”宋楠低声怒斥。
戴素儿眼泪奔涌,扑在铺上呜咽起来,轻声叫道:“父仇不报,奴家如何苟活于世?我也是没有办法,奴家一想到爹爹惨死,母亲自尽,好好的一个家顷刻间颠覆如尘,便彻夜不能安眠;奴家无意连累公子一家,奴家只是要报父仇罢了。”
宋楠平缓一下情绪缓缓坐在地上,轻声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行险为何不跟我商量;难道你压根就没把我宋楠当成是朋友么?你还是认为你父之死与我有关?”
戴素儿抹了眼泪道:“奴家问过你,可你说不会帮我,奴家有什么法子。”
宋楠道:“凡事都要讲策略,为了杀一人连累全家老小亲朋好友,你觉得这划得来么?我拒绝你是因为你把此事当成一笔交易,你侮辱我宋楠也侮辱了你自己,我绝不会接受你的交易。”
戴素儿忽然爬过来抱着宋楠道:“宋公子,替奴家报了父仇,奴家这辈子做牛做马的伺候您,奴家求你帮帮我。”
宋楠看着戴素儿梨花带雨的姣美面容,伸手抚着她瀑布般的长发开口道:“你很聪明,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便想以此来打动我;但你还不够了解我宋楠,我可以答应你替你报仇,但我决不能容忍你用这种方式来诱惑我。”
戴素儿脸上表情凄美动人心魄,宋楠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轻声道:“戴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并无爱意,我也不会强迫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来喜欢我;我帮你不是为了能得到你,而是为了我自己,甚或说是为了正义而为。今日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再私自行动,危及我宋府上下的安危,休怪我宋楠对你无情。今后我依旧待你以礼,你也可安稳的在我宋府生活,我会寻找机会替你脱了奴籍放你离去,到时候你爱如何便如何,和我宋楠无干。”
宋楠站起身来,戴素儿轻呼一声伸手抱住宋楠的小腿不放,宋楠狠一狠心挣脱开来,阔步出了帐篷。
呼的一声帘幕垂下,遮住外边的篝火和月光,将戴素儿凄美的面容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二四八章 狩猎
(感谢阿嘘的月票)第二四八章
对于戴素儿的异常举动宋楠其实早就留了心眼,戴素儿入宋府之后前后数月转变的极不自然,宋楠已经尽力去让戴素儿消除伤痛,但戴素儿白日里的笑颜和夜间呜咽的洞箫之声形成极大的反差,宋楠每听到那悲切的洞箫之声,都明白戴素儿并不善于平复伤痛。
平日的接触中,戴素儿的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一种精心的算计,她会隐晦的试探自己的心思,也懂得利用自己对她的好感,在出城春游的那一回,戴素儿终于提出了要自己帮他报仇,并以身相许的交易。这更让宋楠觉得痛心,一个淡雅如仙的女子也会因仇恨的驱使不顾一切,这让宋楠难以接受。
宋楠明白自己也许会和刘瑾有生死相博的一日,但宋楠绝不愿意戴素儿利用自己对他的好感将这件事转化为**裸的交易,戴素儿确实很美,也符合宋楠心中完美情人的标准,然而,这一切若是成了交易,宋楠立刻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换个角度来说,虽然能理解戴素儿为父报仇的心情,但和刘瑾斗可不是过家家,刘瑾如今的势力可不是自己能够与之抗衡的,宋楠不得不考虑自身以及宋府中人的安危,因为他知道,一旦正面对抗,刘瑾绝不会手下留情。
谋定而后动,寻找最佳的时机才是正确的方法。
戴素儿种种的可疑在宋楠心中扎了根,以至于戴素儿突然提出要跟随自己出来的时候,宋楠便对戴素儿留了心眼;很明显这个官家小姐并不如她自己所言的那样能干,而跟随宋楠出门的人选还有很多,例如宋府的小萍儿、李小妹,乃至戴素儿的贴身丫鬟婉儿都可以跟着伺候,完全不需要戴素儿亲自出马。
宋楠同意戴素儿跟自己出来,很想以此证明自己对戴素儿的怀疑是错误的,宋楠更愿意相信是戴素儿心甘情愿的要跟来伺候自己,甚至于宋楠心里的小邪恶还有些期盼能在这种旅途中和戴素儿沟通真心,能发生些什么。
然而,当戴素儿向洪畴提出那奇怪的要求之后,宋楠所有的美好期望化为泡影,戴素儿并不会因为自己对她的宽容便放弃愚蠢的行为。
失落之余,宋楠也对戴素儿逐渐死了心,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宋楠也不得不告诫自己,自己可不是什么天神下凡,虎躯一震便可让戴素儿对自己倾心爱慕,而宋府上下的安危从来都是宋楠心中的重中之重,便是十个戴素儿也不能让宋楠昏了头去拿自己和身边人的性命去冒险,所以宋楠毫不犹豫的阻止了她,也直接跟她摊了底牌。
虽然如此,宋楠却无一丝丝的释然,出了帐篷之后,山野清新的空气虽让宋楠心头郁结稍舒,但戴素儿凄美痛苦的面容却深深的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宋楠很无语,戴素儿是自己来到这时代为止第一个强烈渴望要得到的女子,比当初对叶芳姑的爱慕更为强烈,只可惜得到的竟然是如此的结果。
……
鸟儿响亮的声音将皇家营地唤醒,晨雾中,几缕金黄的阳光穿过林间缝隙洒在营地里,营地中早已一片沸腾之声。
正德已经用了早膳,昨夜的癫狂并未抽去他多少精力,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一觉睡醒又是生龙活虎;太监宫女们伺候着正德穿上盔甲,黄金甲红缨盔,薄底快靴,镶着珠宝的快刀,裹着兽皮的长弓;这一套装备上身,顿时惹来一片喝彩之声。
正德本就相貌不俗,身段也不矮,武备打扮之后更是显得精神奕奕顾盼自雄。
“皇上真是天神下凡一般,奴婢看着皇上心肝儿都发颤,看皇上这精神头,今儿保不齐要猎只斑斓猛虎了。”刘瑾挑着大指咂嘴。
正德哈哈笑道:“大伙儿都准备好了么?咱们要出发了吧。”
刘瑾使了个眼色,石文义高声大呼道:“宋楠何在?”
宋楠全副武装的从帐外进来,正德笑着问道:“宋楠,朕这一身装束如何?”
宋楠道:“皇上英武逼人,臣看着都眼晕。”
正德哈哈笑道:“朕瞧你这一身也不错,来,朕赐你一柄长弓,待会咱们比试比试谁射的野物多。”
刘瑾忙道:“那还用比么?自然是皇上多了。”
宋楠笑道:“正是。”
正德呵呵笑道:“出发吧,朕等不及了。”
宋楠拱手遵命,转身刚要出大帐,只见眼前一花,朱秀芙一身戎装掀开帘子进来了,也不知道从那儿弄来了一副甲胄,倒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甲胄紧紧的裹在朱秀芙饱满玲珑的身上,看着教人几乎喷血。
“宋楠,我这身甲胄如何?”朱秀芙笑盈盈的问道。
宋楠不敢直视,低头道:“挺好,一样的英气逼人,臣先去整队。”
朱秀芙冲宋楠的背影叫道:“宋楠,待会你要保护我。”
宋楠身子抖了一下,赶紧快步离去,康宁公主对自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加掩饰,照这样下去,正德等人除非是瞎了聋了,否则必会看出来朱秀芙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意,那可大大的不妙。
队伍浩浩荡荡从山谷右侧的山坡往东面的小山爬上去,二百多名士兵跟随正德等人一起的只有二十余人,其余的人手被宋楠安排从两侧包抄,他们的职责是驱赶两侧山林中的猎物往中间聚集,好便于让正德这边能看见射杀。
悠长的吆喝声在山谷间回荡,百余步便有一名侍卫站立在林间,手中拿着枝条扑打,发出巨大的声响,口中还发出呼喝之声。
小山上的林间野物被惊动了,不断有斑斓的山鸡冲上树梢笨重的飞来飞去,经过近两个时辰的两面驱赶,中间条形区域的猎物逐渐密集起来,沿着山坡往上爬的正德等人很快便看见了猎物的踪迹。
一只公鹿警惕的出现在林间的空地上,四下里紧张的张望,猛然间倏地一声,一只羽箭从林间飞了过来,狠狠的扎在公鹿的脖颈处,那公路哀鸣数声蹦跳着想逃走,但却歪斜着身子轰然摔倒,于此同时林间传来一片赞叹之声。
“皇上,好箭法,这一箭当真惊天地泣鬼神,李广在世也恐自愧不如啊。”刘瑾和丘聚以及几名随行之人谀词如潮。
正德哈哈笑道:“拖过来,这可是朕的第一个猎物,按照规矩,要挖了心脏出来吃掉。”
丘聚飞步过去,带着两名番子将公鹿的尸体拖过来,正德亲自擎出匕首开膛破肚,将一颗巨大的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割了出来,正德将鹿心切了一片片的笑道:“每人一片,分享朕的猎物。”
说罢当心取了一块纳入口中嚼的咯吱咯吱响;众人也赶忙各取一片,谢恩之后将温热的肉片吞下。
朱秀芙一阵干呕,盯着送到面前的血糊糊的鹿心无法张口,正德道:“皇姐,必须要吃哦,不吃可不成。”
朱秀芙秀美微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是没法送进口中;刘瑾笑道:“殿下,不如叫宋楠替殿下吃了也是一样的。”
正德一愣,旋即笑道:“也可,宋楠代你吃了这块。”
宋楠愕然道:“为什么是我?”
刘瑾道:“宋大人就别推辞啦,要不让公主自己选选看。”
朱秀芙捂嘴偷笑,手指伸出像只带着磁铁的指南针,转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落在了宋楠的鼻尖上。
宋楠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只得无奈的将那血糊糊的鹿心塞进口中,三嚼两嚼吞了下去,香风袭来,却是朱秀芙又温柔可人的递上了丝巾让宋楠擦嘴。
宋楠岂敢接丝巾,抓了一把树叶在嘴巴上胡乱一擦便算完事。
正德道:“出师大捷,现在咱们可要比试了,宋楠,朕说好了和你比谁射的多,你可准备好了。”
宋楠忙道:“不用比,臣一定比不过皇上。”
正德也知道臣子们没一个敢和自己比的,当下有些索然,朱秀芙叫道:“皇上,我和你比试。”
正德摇头道:“跟你个女子比什么?胜之不武。”
刘瑾附耳上去在正德耳边嘀咕几句,正德眼光一亮道:“宋楠,你帮着皇姐跟朕比,记住,可不要故意让朕赢,皇姐可不好惹,要是被她看出来你故意射不中,恐你有苦头吃了。”
朱秀芙心情大悦,叫道:“就该这么比,宋楠,胜过皇兄本宫有赏。”
宋楠皱着眉头,心中有些混乱,明显这是刘瑾的主意,故意要将自己和朱秀芙绑在一起,这阉狗难道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亦或者是有什么阴谋不成?按理说即便看出朱秀芙对自己有好感也该百般阻挠才是,自己成了皇帝的亲戚于他刘瑾有什么好?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思量间,朱秀芙已经招手叫宋楠了。
“皇上,我和宋楠走南边,你们走北边,不然待会见到猎物大家都射中了算谁的?”
“哈哈哈,皇姐说的有理,便听你的,刘瑾跟朕往北边走,让他们往南,不过皇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朕一定会赢的。”
第二四九章 遇险
第二四九章
宋楠打了精神跟着朱秀芙往南边的密林走,宋楠是毫无兴致,脑子里还在想着刘瑾的企图是什么,朱秀芙却是毫不掩饰她的雀跃,待走到听不到人声的僻静所在,朱秀芙停了脚步,宋楠闷着头一下子撞到朱秀芙的身上。
朱秀芙哎呦一声轻叫,宋楠回过神来,赶紧告罪。
“你在想什么?跟我单独在一起开心么?”朱秀芙揉着被宋楠撞痛的屁股笑道。
宋楠皱眉道:“公主,赶紧寻找猎物,你不想赢了皇上?”
朱秀芙双手搭上宋楠的肩头盯着宋楠,鼻尖上沁出一层细细的香汗,道:“谁要赢他,他要赢便赢好了。”
宋楠躲避朱秀芙大胆的目光道:“那你还要比试?”
朱秀芙低声道:“那是因为能和你单独在一起啊,傻瓜。”
宋楠皱眉道:“公主别闹,叫人看见了臣可要被碎尸万段了。”
朱秀芙吃的一笑道:“瞧你吓的,你还不知道吧,昨晚我偷偷求皇上一件事,你想知道么。”
宋楠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好像听到了野物的声响。”
朱秀芙撅着嘴道:“管它什么野物,宋楠,抱我。我跟你说件事。”
宋楠头皮发麻,朱秀芙的身子腻在自己怀里,鼻端传来她呼吸的香气,在这静谧的林中孤男寡女的独处,心头升起异样的感觉。
朱秀芙紧紧抱着宋楠的头颈,两人的甲胄摩擦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宋楠踉跄着靠在树上,满头大汗的道:“公主,饶了我吧。”
朱秀芙轻笑道:“我知道你是怕被皇上砍了头,但要是你当了我的驸马,不就不用害怕了么?我告诉你呀,昨天我跟皇上求的便是这件事,皇上说呀,要问问你的意思,若你同意了,皇上便会赐婚下来,那样……你便是我的驸马啦。”
宋楠惊得五雷轰顶,嗓音都变了,忙道:“什么,你居然……”
“哎呀,人家知道你想什么,你们男儿不就是怕当了驸马便不能当官了么?皇上说了,祖上的规矩早就该改了,皇上说,若你当驸马同样让你当官,你不用担心。”
宋楠额上汗珠汩汩而下,心中惊恐不已,朱秀芙竟然已经跟正德说了此事,这可真是棘手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当这个驸马的,否则将小郡主置于何地?
宋楠定定神道:“公主,臣一介布衣出身,家道低微,恐高攀不上;承蒙公主错爱,这件事恐不能答应。”
朱秀芙点着宋楠的鼻子道:“这算什么,家世什么的我压根不关心,我只喜欢你这个人。”
宋楠哀叹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喉头蠕动艰难的将下一句‘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强行咽下。
朱秀芙双目深注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见不到你便想的心慌,吃饭也吃不下,睡觉也睡不着。”
宋楠吸了口气,脑子里迅速的转动,寻找解决之道,在这时候可不能激怒朱秀芙,如今随驾在外,如果惹得朱秀芙恼羞成怒大吵大闹,刘瑾说不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自己,只需在正德面前渲染上几句坏话,即便正德不杀了自己,也会对自己的印象大为改观;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稳住公主,待回京之后再去和国公府商议,也许可以立刻娶了小郡主,赶在皇上赐婚之前将此事平息。
“你在想什么?”朱秀芙撒娇道。
宋楠抹了把汗道:“公主殿下的深情,臣甚为感激;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皇上在外巡视,我等要全力保证皇上的安危,不想以此事来分心;公主切不可在皇上面前多提此事,否则引来他人闲言碎语,对公主和微臣都不利。”
朱秀芙道:“那有什么不利的,皇上一宣布,谁敢多嘴?”
宋楠啧嘴道:“你不懂,很多事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总之你听我的好么?待回京之后再说,巡游路上不宜谈及此事。”
朱秀芙想了想道:“好,我听你的。从今天起,我全听你的。”
宋楠心头有些感动,朱秀芙其实并不让自己讨厌,虽然有些腻人,但身上有一种傻大姐般的娇憨气质,对自己也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对这样一个女子,宋楠不能违心的说讨厌她,只是确实不能招惹她罢了。
“多谢你的体谅,咱们走吧,皇上恐怕已经收获颇丰了。”宋楠拍拍朱秀芙的背道。
“不成,你……你需……亲我一下。”朱秀芙扭着身子道。
宋楠无语,面对娇憨貌美的公主的请求,面对那对半开半合喷着香气的嘴唇,这个要求实难拒绝,虽知这一吻之下带着诸多的虚情假意,也给了朱秀芙更多的错觉,但为了眼前的情势,也不得不为之了。
宋楠俯下脸来擒住朱秀芙的双唇,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便要松开,但朱秀芙双臂抱得紧紧的,吐出舌头来往宋楠的嘴巴里钻,宋楠暗叹一声,伸手搂住朱秀芙的身子,张口吸住香糯的雀舌,两人颠来倒去蜜吻不休,直吻得朱秀芙舌根发麻,这才轻轻推了推宋楠的胸膛,宋楠清醒过来,赶紧松口。
朱秀芙喘息着靠在宋楠的胸口上,脸上红红的似在回味;宋楠伸手抚摸她的脸蛋,心中充满愧疚之意。
良久之后,朱秀芙仰头刚要说话,却见宋楠全神贯注的看着不远处,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朱秀芙转头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的半大山猪正瞪眼看着两人,鼻中发出哼哼之声。
宋楠伸手抄过弓箭来,朱秀芙轻声道:“我要射。”
宋楠将弓箭交给朱秀芙,朱秀芙憋红了脸也拉不开弓箭,面前的野猪忽然一声尖叫竟然朝两人扑了过来,宋楠情急之下一把将朱秀芙搂在怀里,手把手的拉开弓箭,只听嗡然一声弓响,箭支急若流星正中野猪的眼睛直灌入脑,那野猪轰隆一声倒不远处,四蹄空刨不一会便无声无息了。
朱秀芙大叫道:“中了,中了。”飞快的跑了过去,宋楠微笑跟上,这半大的野猪好对付,若是一只成年山猪那可麻烦了,山猪的攻击性很强,自己后世在丛林探险之时最怕遇见的不是狮虎豹之类,反倒是山猪,这玩意没脑子,喜欢主动进攻,像头小火车一般。
两人留下记号,等会让人来取猎物,一路往南边绕了个大弯,却再也没猎到大型的猎物,只是射杀了几只野山兔和野山鸡,朱秀芙居然也射到了一只山鸡,高兴的大呼小叫兴奋不已。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便转而往北走想和正德等人会合,一路上找猎物倒是其次,走不几步朱秀芙便要腻着索吻,宋楠也没办法,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后面的便也顺理成章了,但公主有命,宋楠定然满足,把个朱秀芙幸福的要死,接吻的技术也渐渐娴熟起来。
在一棵大树下,两人正抱着狂啃不休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人声,宋楠赶紧松手,侧耳听去,却听到一片惊叫之声,似乎夹杂着低沉的闷吼声。
宋楠一愣,赶紧拉着朱秀芙往声音的方向赶,北面不远处的林间,正德和刘瑾等人正惊慌失措的盯着不远处一只人立而起,举着生着半寸长利爪的巨掌嘶吼的熊瞎子,那熊身上零星插着几只箭支,但显然没有伤到要害,黑熊已经被激怒了,随侍的十多名卫士射光了箭筒中的箭也无济于事,射的不巧压根穿不透厚厚的皮毛。
“皇上,快上树躲避。”刘瑾脸色发白,声音也越发的尖利。
正德舔着嘴唇道:“朕……朕不上树,取兵刃杀了它。”
刘瑾高叫道:“你们还不快拦住它,快啊,快啊。”
随侍的是两名带刀官和十多名锦衣卫大汉将军和番子,闻言举着兵刃挡在黑熊蹒跚而来的路上,那黑熊狂吼上前,几名侍卫同时挥刀劈砍,那黑熊一个巴掌扇来,登时将四五把兵刃挥的飞出老远,兵刃斩伤了黑熊的手掌,但却让它更加的暴怒,露出长长的獠牙猛扑而上,只一挥掌,一名番子便被挥出丈许开外,从胸到腹开了个大口子,眼见是不活了。
“皇上,上树躲避。”两名带刀官高声叫喊,挥着兵刃迎上去。这时候正德也知道了凶险,赶紧往一棵大树上爬,但全身的甲胄完全爬不上滑溜溜长着青苔的大树,刘瑾等人在下边扛着往上顶,但正德爬了半截却又刺溜了下来。
两名带刀官身有武功,辗转腾挪在黑熊身上弄出了许多伤口,但却无法阻止黑熊的脚步,只一个分神,一名锦衣卫大汉将军又被拍飞,这回半只胳膊都被撕裂了,痛的高声大叫。
“护驾护驾,快带着皇上走。”有人高声叫着。
刘瑾腿都软了,看着黑熊一步步的冲来,别说扶正德逃跑了,连步子都迈不动了;那黑熊一步步逼近,站在地上俯视着呆呆而立的正德和面前几人,猛然一声大吼,抬脚冲向正德。
正德脸色发青,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左近的侍卫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来阻挡,那黑熊却不知为何就盯着正德,直愣愣的朝正德扑去。
众人回天无力均心头透凉:皇上完了。
第二五零章 建功
第二五零章
熊瞎子张牙舞爪身上带着十几处伤痕直奔正德而去,正德脸色煞白,呆呆站在原地,手中镶满宝石的宝剑也早已把握不住掉落地上,整个人已经吓傻了。
黑熊到了咫尺之遥,扬起蒲扇般的熊爪兜头向正德白嫩的脸上扇过去,众人惊呼出声个个闭眼不忍再看,熊爪锋利如刀,一爪下去任你皮糙肉厚也要被开肠破肚,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皇上,这一爪子足以将皇上万乘之尊的脑袋拍个稀巴烂。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侧面飞扑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将正德的身体撞得连滚数圈,正德摔得七晕八素,爬起身来,身前站着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拦在自己和黑熊之间。
“宋楠!”正德喜极惊呼。
“臣救驾来迟,适才不得已冒犯皇上,还望恕罪。”宋楠双目盯着黑熊头也不回的道:“刘公公,你打算就瘫在哪里看戏么?还不赶紧扶了皇上快走!”
刘瑾如梦初醒,赶紧挣扎起身,指挥着惊魂未定的几名太监上前扶起正德;康宁公主从侧面飞奔出来惊叫道:“皇上,你没事吧。”
正德不答,冲着宋楠叫道:“宋楠要小心,这熊瞎子着实厉害,刀剑均不能透其身。”
宋楠舔着嘴唇道:“臣知道,皇上快走。”
正德连滚带爬的被扶起来往远处逃去,惊魂之际不忘回头去看,只见那熊瞎子发出低沉的咆哮,正凶猛的冲向宋楠,来到宋楠面前,人立而起高高扬起熊爪,半尺长的爪子闪着乌黑的光晕,让人不敢直视。
正德心里懊悔不已,他知道宋楠算是完了,为了救了自己一命宋楠只能搭上他自己的命了,虽然臣子死命相救是理所应当,但正德绝不愿看到这一幕。
然而正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楠送命,心中暗道:宋楠,你对朕的忠心今日朕已经全部知道了,你死之后,朕会好生的赏赐赡养你的家人,追加你的官职,朕会隆重的将你下葬,亲自拜祭于你……
“宋楠……”康宁公主突然转身挣脱身边太监的拉扯往回跑去。
“皇姐快回来。”正德惊叫道。
“公主殿下,危险。”刘瑾等也惊呼道。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震的众人耳鼓嗡嗡作响,一团烟雾升腾起来,笼罩住宋楠和熊瞎子的立足之处,刺鼻的火药味充斥耳鼻,众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烟雾之处,却看不清里边的状况,只听到野兽巨大的嘶吼之声。
康宁公主一头扎进烟雾里,紧接着宋楠的声音传来:“公主,你怎么来了,快走。”
康宁的惊叫之声忽然响起,‘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巨响之后天地间瞬间寂静,野兽的嘶吼声没了,林子里噪杂的鸟鸣之声也没了,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瞪着那团青烟升腾之处。
青烟慢慢的飘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影渐渐显露出来,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宋楠站在原地,身后的康宁公主紧紧搂着宋楠的腰身,将头脸缩在宋楠的身后;宋楠的面前倒着像小山一般的一堆黑乎乎的皮毛,便是那只凶猛的熊瞎子。
众人猛然发出欢呼之声,虽然不相信,但很显然这只巨熊是死在了宋楠的手里,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十几名卫士都没有制服这只巨大无比的黑熊,宋楠竟然将之击杀,简直是奇迹。
刘瑾战战兢兢的高声叫道:“宋楠,那野兽死了么?”
宋楠在薄烟中挥一挥手叫道:“皇上,安全了,过来瞧瞧这大家伙。”
正德大喜过望,带着众人围拢上去,七八名侍卫齐心协力将趴在地上的黑熊翻了个身,只见黑熊口鼻之间有着无数的黑洞,粘稠的血液从黑洞中汩汩而出,地上流了老大一滩。
众侍卫翻看着黑熊的獠牙和利爪,均发出惊叹之声,这等巨熊怕是活了几十年了,长逾六七尺,腰粗的像是大车轮,身上的毛发浓密,摸上去都根根刺手。
正德脸上的煞白还未退去,咂舌道:“你……你是如何杀了它的?”
“是啊,宋大人是怎么做到的?”众人也同样的好奇,盯着宋楠等他回答。
宋楠从腰间拔出改造过的短柄燧发双筒霰弹枪,提在手上挽了个潇洒的圆圈道:“便是这玩意。”
正德恍然扶额道:“这是什么?好像是火铳,朕怎么没见过?”
宋楠笑道:“这是臣没事琢磨出来的改进的火铳。”
刘瑾沉声道:“宋大人,火器岂能私人改装使用?未经许可你怎可私携火器?”
宋楠哈哈笑道:“刘公公,我身为大明朝武官,琢磨火器兵刃有何不可?我也是为了我大明威武之师的武备着想呢。”
刘瑾道:“那你为何不献给朝廷,却私自携带?”
宋楠道:“并未完全制作成功而已,这玩意虽威力大,但却有炸膛的危险,好几次险些送了我的性命,我岂敢呈给朝廷使用?若非适才情况紧急,我也不敢冒险呢。”
正德哈哈笑道:“你也算是福大命大了,这火器倒也厉害,连刀枪不入的皮毛也轰的进去,若是能解决炸膛的问题,可谓是神器了。”
宋楠笑道:“是啊,托皇上鸿福,刚才居然没有炸膛,否则臣不被这熊瞎子给开肠破肚也要被这火铳炸的体无完肤了;我想定是天佑我大明天子福泽微臣所致,所以这熊瞎子其实不是臣杀的,而是皇上之功。”
众人齐翻白眼,心道:这马屁拍的够**裸。
正德笑道:“朕岂能攫你之功,这熊瞎子嘛,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你我君臣其心击杀的罢了。”
众人又是一阵白眼翻过,心道:皇上也够无耻的,齐心协力击杀?你何曾碰到这熊瞎子的一根毛?
宋楠笑道:“那便沾皇上的光,也分些功劳了,皇上,这山林中不知还有什么凶猛之物,虽然皇上是不怕的,但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我看天色过午,咱们下山回营地歇息如何?”
正德也早就不想继续下去了,闻言道:“也好,朕觉得能猎杀如此猛物也算是满载而归了,来人,抬了猎物下山,咱们今儿便吃烤熊肉,瞧瞧味道如何。”
众人连忙行动,刚才一番恶斗,三名侍卫被大黑熊拍死,死状甚惨;另有五六人受了伤,但被狗熊的熊爪带到一丁点皮肉,便如利刃劈豆腐一般被划开巨大的伤口;虽然黑熊被干掉了,但众人心有余悸,谁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号角响起,山林间的其他人手也纷纷撤回山谷中,当看到黑熊硕大的尸首,以及死伤的几名侍卫的惨状之时,众人都倒吸了几口凉气,庆幸自己没遇到这怪物。
众人浑身脏兮兮的,山林中密不透风热的浑身湿透,宋楠去山谷中的水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凉水澡,回到帐篷中换了衣服坐在阳光下晒干头发。
戴素儿低垂着头拿着木梳子和毛巾站在一旁不语,宋楠叹了口气道:“有劳了。”
戴素儿这才无声上前,擦干宋楠的头发,拿梳子帮宋楠梳头打理发髻,宋楠眯着眼享受戴素儿纤柔的手指在头脸上的摩挲,心中兀自回想刚才的危险情形,刚才自己在熊瞎子的脸上放了一枪,本以为熊瞎子必死,谁料想朱秀芙冲进来之后,那熊瞎子忽然又起身来,幸而是双管火铳,还有第二发霰弹,那恶熊又张大嘴巴,宋楠便对着它的嘴巴里开了一枪,这才结果了那恶熊。
说实话,宋楠也吓得要命,若非为了救正德性命,宋楠是绝不会面对恶熊的,后世探险的经验告诉自己,熊是最惹不得的动物之一,这家伙极度的凶残狂暴,脾气暴躁;一旦侵入它所认为的领地,它会一直追到你死去,爬上了树也无济于事,它会爬树,而且会三两下便轻易的将树干扯断,让你死于利爪之下。
双筒火铳也暴露了,嗅觉敏锐的刘瑾很快便对自己发难,自己虽以炸膛来搪塞过去,但这毕竟是不合规矩的行为。
兵部武库司才是正儿八经的兵器研发管理部门,火器这等昂贵的兵器也有明文规定,外地卫所和京营可配备少量火器,京中大量配备的便只有神机营;其余像锦衣卫和东厂之类只负责侦缉刺探之类的部门根本就没有配备火器的职权,更别说私自研发火器了;正德是没有回过味来,若是事后明白过来,恐怕还要来查询此事。
不过宋楠只是担心刘瑾抓着不放,正德那里自己倒可以辩解过去,宋楠早已有了一套说辞,毕竟双筒火铳要想装备北镇抚司提高自己手中的实力,还需要正德的首肯,也需要朝廷的拨款才能大量生产,这一点宋楠早就开始考虑了。
不过宋楠现在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于是伸手召来一名亲卫吩咐道:“去将马水口寨堡的守卫小旗官洪畴叫来。”
身后摆弄自己头发的戴素儿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宋楠轻声道:“不是关于你的事,你的那件事从昨夜之后便已经揭过了。”
戴素儿低声道:“多谢公子宽宏大量。”
第二五一章 强势
(感谢休闲浪人、阿松桑、晴空碧玺三位的月票)第二五一章
洪畴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见到宋楠便噗通跪下磕头,口中低呼道:“宋大人恕罪,宋大人恕罪。”
宋楠皱眉道:“你说这山上没有猛兽,为何今日竟然冒出了个这么厉害的黑熊?”
洪畴嗫嚅道:“大人,卑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卑职在此驻扎多日也没见过这头熊瞎子。”
宋楠喝道:“我也不跟你啰嗦,此事你要负责,稍后自有发落。”
洪畴连连磕头求饶,宋楠道:“告诉我,你到底处于何等居心?”
洪畴瘫在地上叹息道:“卑职实话实说了吧,这山上有什么样的猛兽我确实不太清楚,但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卑职自然想让皇上在此停留,卑职也好有机会……伺候皇上;却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宋楠抬脚便要踹他,洪畴不敢躲开,耸着肩等待宋楠的飞脚,宋楠叹了一声道:“你简直糊涂透顶,你为了能有机会接近皇上竟然欺骗于我,今天皇上差点被那猛兽送了性命,若皇上有不测,我等随驾之人包括你这个蠢货都要被诛九族,蠢不可及。”
洪畴面如土色不敢接话,宋楠道:“今日且将你的罪过寄下,回头再跟你算账,若此事有所牵连,你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洪畴连连磕头告罪,宋楠皱眉道:“滚吧。”
洪畴磕了头连滚带爬的走了。
宋楠叹息一声闭目不语,戴素儿替他梳好发髻,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宋楠的额头上轻轻搓揉,宋楠一跃而起,迈步往营中心走去;戴素儿呆呆的悬着手保持着按摩的姿势,看着宋楠的身影消失不见,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轻轻转身低头钻进帐篷里。
正德恢复了过来,此刻正在刘瑾等人的陪同下围在大帐前的木柱子周围观看赤膊的侍卫剥黑熊皮;黑熊皮被整张的揭了下来,面积巨大,几乎可以当一床被褥使用了。
正德笑道:“这熊皮倒是个好东西,一定很保暖。”
刘瑾笑道:“拿回去铺在豹房的躺椅上如何?”
正德想了想摇头道:“不,朕要将熊皮赏赐给宋楠,今日若非是他,朕便难以幸免了。”
刘瑾愣了愣道:“那也未必,皇上洪福齐天,这黑熊如何能伤得了皇上。”
正德正色看着刘瑾道:“小谨子,有些话朕不得不明着告诉你,朕可不是昏聩之君,你拍拍马屁倒也罢了,若是以为朕无知好糊弄,你便是昏了头了;朕虽年轻,但朕可不糊涂。今日险之又险,若非宋楠相救,朕定然无幸,朕不怪你们当时没有救下朕,朕明白你们也无能为力,但朕不许你事后讨好,说些混账之语。”
刘瑾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要跪下告罪,正德摆摆手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宋楠带了那玩意随驾,又在关键时候建功,不能不说是有些天意使然。”
刘瑾脸上一喜道:“是是是,其实奴婢也就是这个意思。”
正德呵呵而笑,转头问道:“宋楠呢?熊掌切下来了,他岂能不来品尝?”
宋楠从人丛后走出笑道:“皇上,臣可早就等着呢,嘴巴里都流口水了。”
正德哈哈大笑,伸手挽着宋楠的胳膊道:“进帐说话,小谨子,着人速速烹制好熊掌熊肉,它要吃了朕,朕现在倒要吃了它。”
众人轰然赔笑,正德拉着宋楠进了大帐,坐下说话,正德道:“朕决定将熊皮赐予你,表彰你奋不顾身的救朕,回京后再给你些其他的赏赐。”
宋楠谢过之后道:“皇上,臣觉得咱们还是速速回京为好,今日之事臣觉得是不祥之兆,臣总觉得这预示着这一路不会太平,皇上觉得呢?”
正德哈哈笑道:“你害怕了?朕可不怕。你的意思朕明白,才刚离京三天,首次狩猎便差点出了事,你自然是心中担心;但朕认为这恰恰是好兆头,这么危险的情形下咱们照样猎杀了这黑熊,朕毫发未损,这不是吉兆是什么?朕相信这一路定然顺风顺水,而且朕很喜欢这种冒险,越是惊心动魄越是刺激的很。”
宋楠无语,皱眉道:“皇上,臣不是胆小,臣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正德摆手道:“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朕才刚刚出京数日你便要我回去,朕岂不是白出来一趟;再说朕的要事还没办呢,朕此行是要巡视边镇军务防备的,可不能被一只猛兽便吓得回了头,要是被大臣们知道,又该背地里笑话朕了。”
宋楠暗叹一口气,看来旅程还得继续下去,正德是个喜欢刺激的家伙,轻易是不会改变主意的;看来也只能随他继续折腾了。
“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了,朕答应你,明日咱们便启程去蔚州,不在这猛兽的山间逗留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宋楠起身拱手道:“多谢皇上体谅,微臣下午派人去蔚州通报给蔚州卫江彬,命他率兵前来接应。”
正德点头道:“好吧好吧,听你的便是;但朕不欲大张旗鼓,扰乱地方上的军政,不要弄得满城风雨,朕要悄悄的行进。”
宋楠道:“臣会将皇上的意思跟江彬说明,叫他不要声张,咱们也不进蔚州城,只沿着蔚州城外寨堡巡视一番便是。”
正德点头同意,宋楠又道:“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正德道:“什么事。”
宋楠道:“既然皇上执意要完成边镇巡视,臣希望能负责皇上的贴身守卫之责。臣不是不相信丘聚和石指挥的本事,但臣毕竟是边镇出身,有些方面比丘公公和石指挥更有经验,为了皇上的安危,臣便自告奋勇一回,希望皇上不要认为臣有什么逾矩之想。”
正德笑道:“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不必这样吧,朕只需你陪朕同行,无需这么紧张,那些事让丘聚和石文义去劳神不好么?”
宋楠起身道:“皇上若不答应,臣请回京城去。”
正德愕然道:“这是作甚,好吧好吧,真是看不透你,朕答应你便是,但朕也不能让石文义和丘聚不满,朕允许你协同他二人负责朕的安全,你看如何?”
宋楠道:“臣明白,臣也不是要夺他们的权利,皇上只需将随侍的二十名带刀官归我调度便可,石指挥和丘督主还是各司其职。”
正德笑道:“这才对,石文义毕竟是你的上官,虽然朕瞧着他没什么本事……哎,不提也罢。”
宋楠不想接口,这话题延伸下去其实对自己并无好处,正德是个聪明人,看似无厘头的一个皇帝,其实心中如明镜一般,刚才自己的一番话的潜台词便是透露出对石文义和丘聚的能力不认同,听在正德的耳中,极有可能产生一种宋楠希望权利更大的误解;也许故意说石文义没本事便是想探听宋楠的看法罢了。
熊肉烹制好,一盘盘的端了上来,大帐内登时热闹起来,这头大黑熊虽然强悍无比,但身上的肉却并不显老;经过精心的烹制,味道鲜美绝伦,宋楠还是第一次吃熊肉,就这烈酒吃的满口流油赞叹无比。剩下的熊肉都被赏给了各营士兵,生前凶猛无比的黑熊片刻之间便落入了大家的肚子里。
傍晚时分,宋楠派出了万志和一名亲兵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蔚州打前站,江彬在蔚州卫主事,皇上驾临的大事宋楠自然不能不让他知道,这对江彬而言也是个混个脸熟的机会。
与此同时,宋楠对正德身边的防卫也做了调整,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带刀官和自己带来的亲卫营理所当然的充作贴身近卫,而原先负责皇上贴身侍卫的三十名大汉将军和东厂番役好手被调离至外围防卫;此举立刻引起了石文义和丘聚的不满,他们怒责宋楠越权行事,却被正德一句:“是朕的安排。”给噎的无声无息。
宋楠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跟刘瑾丘聚石文义等人之间已经没什么好弥合的,不如索性强势一些,自己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正德的安危着想,也是向刘瑾等人传递一个讯息:老子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稳固,休想打我的主意。
刘瑾暗中抚慰下丘聚和石文义的愤怒,经过今日奋身相救之事,皇上对宋楠定然更加的信任,这时候没必要跟宋楠硬碰硬;况且刘瑾早已有另外的妙计,此计绝对可以让宋楠完蛋,何必要此时逞一时之勇。
第二五二章 表错功
第二五二章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撤出山谷来到山外,上了马儿和大车,继续向西北行进;中午的时候,将马水口连绵的小山甩在身后,展现在眼前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平原,这已经是到了蔚州地界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万志飞驰而回,后面却并未跟随江彬的迎接队伍,宋楠一看江彬的信,顿时眉头拧成了疙瘩。
原来万志去蔚州送信却并未第一时间见到江彬,原因是江彬并不在蔚州城中,而是率数百官兵在蔚州北黑山堡一带和一股鞑子游骑作战。似这等小规模的作战在蔚州多如牛毛,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问题是皇上从此处经过,不得不让宋楠多长些心眼,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楠迅速的将这个情况告知正德,跟刘瑾石文义丘聚等人聚在正德的马车前商议此事。
“皇上,如果蔚州有战事,咱们还是绕道避开为好,随驾的兵马也不多,可不能出什么纰漏。”听了宋楠的讲述石文义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刘瑾皱了眉头道:“石指挥,你这胆子也太小了,不过是游骑骚扰罢了,蔚州卫驻扎着六千多兵马,鞑子能有什么作为?”
正德点头道:“刘瑾说的对,鞑子小股游骑骚扰不足为惧,朕可一点也不怕,相反朕倒很想亲自去会会鞑子,宋楠不也说了么,一般鞑子滋扰的兵马数目绝不过百,蔚州卫派了数百兵马围剿,他们还能逃得了么?”
丘聚笑道:“皇上说的是,奴婢的建议是照常按着计划进入蔚州地界,若是遇到了鞑子,咱们便干他们,也教鞑子尝尝皇上的厉害。”
正德兴奋的眼睛发亮,看着宋楠道:“宋楠,你意下如何?”
宋楠缓缓道:“皇上,臣担心的不是遇到鞑子,臣担心的是遇到鞑子之后万一暴露了身份,恐会引起不便。”
宋楠担心的是像西游记中写的那样,唐僧一旦被发现踪迹,便会群妖毕集来分肉吃,若是有大队人马护卫倒也罢了,偏偏只有两百多人的护卫,这可不太稳当。
丘聚道:“宋大人的担心实属多余,在我大明境内,鞑子便是识破了皇上身份又当如何?难不成他们还有胆子大举进攻不成?”
刘瑾也道:“确实,宋大人太过小心翼翼,教我说,我巴不得他们认出皇上的身份来,否则他们如何知道我大明圣天子的威风,皇上带领咱们横扫鞑子游骑,这是荣耀之事,后面的路上鞑子恐怕要闻风丧胆了。”
正德哈哈大笑道:“小谨子说的对,朕也是这么想。”
宋楠见事已至此再无辩解的必要,再加上宋楠的担心也只是基于万无一失的考虑,能不能碰到鞑子且不说,就算是遇到了鞑子其实问题也不大。
午后大队人马鼓噪前行,申时时分,前面探路的骑兵忽然飞驰回来禀报说发现前面的官道上狼烟四起,好像有大队兵马前来。
宋楠心中一凛,这里已经距离蔚州城不到六七十里,其实已经进入了蔚州的防御范围之内,这里虽是蔚州的南面,但保不齐会遇到鞑子。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众人如临大敌,停了车马,摆出应战的架势;刘瑾有些发懵,难道真的被宋楠的乌鸦嘴说中,果真会遇到鞑子的骑兵么?刘瑾可从未经历过战阵,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发抖,反观正德倒是摩拳擦掌颇有跃跃欲试之态。
第二拨哨探策马奔回,带回的消息让众人长舒一口气,来的不是鞑子,而是蔚州卫指挥同知江彬所率的百余名骑兵队,宋楠猜测江彬定然已经击退鞑子,这才驰来接驾。
众人释然,正德却有些失望,原来不是鞑子,也没法大展神威了。
半个时辰之后,江彬率着一百蔚州卫骑兵抵达正德的车驾之前,跪地迎驾,众人见江彬带来的兵马个个身上带着血污灰黑,衣冠不整,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一般,都觉得有些奇怪。
正德皱眉道:“你便是蔚州卫指挥同知江彬?蔚州卫指挥使戚文德呢?”
江彬高声道:“启禀皇上,臣刚从蔚州北战场赶来迎驾,尚未通知戚指挥使。”
正德惊讶道:“哦?你们是从战场上而来?战事如何?”
江彬磕头道:“托皇上鸿福,百余名鞑子骑兵前来滋扰,已被微臣率兵击溃,微臣接到皇上御驾到达的消息,在击溃鞑子之后便率骑兵前来接驾,并给皇上带来了见面礼。”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江彬等人衣衫不整身上满是血污,原来是从战场上赶来,但精明无宋楠刘瑾等人自然明白江彬的用意,江彬这是故意为之,故意征战之后不加休整的前来见驾,不过是为了给皇上以忠勇杀敌悍不畏死的印象罢了。
宋楠心中暗笑,江彬都会玩这些手段了,看来是开窍了。
正德微笑道:“给朕带了礼物?是什么?”
江彬挥手喝道:“呈上来。”
几名蔚州卫骑兵从马背上卸下几只麻袋来,里边圆滚滚的不知是何物,宋楠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欲出言阻止,却见江彬一把将麻袋口撕开,拎着麻袋一抖,顿时咕噜噜滚出一大堆物事来。
众人惊呼声一片,本来从车窗内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康宁公主一声惊叫,随即趴在车窗上呕吐起来,正德和刘瑾等人也是勃然变色。
麻袋里倒出来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颗颗血糊糊的头颅,看那些头颅上梳着的奇怪小辫子,便知道这些都是鞑子的头颅。
江彬兀自不知,还开心的将其余几只麻袋里的人头往外咕噜噜的倒,口中道:“得知皇上圣驾前来,微臣送上此战所斩的四十六颗首级献给皇上。”
刘瑾厉声喝道:“江彬你好大胆,还不赶紧拿走,惊了皇上和公主的圣驾你该当何罪。”
江彬愕然住手道:“这……我只是将头颅献给皇上,以示我大明官兵勇武无敌鞑子有来无回,昭显我大明煌煌之威……”
“住口,没见到公主殿下已经被你吓的不轻么?这些首级拿来吓人作甚?”刘瑾怒道。
江彬哎呦一声,心道:他娘的,这下糟了,想表功却弄巧成拙了。
正德白着脸用手帕捂住嘴巴,强忍住呕吐之意,脸色极为难看,宋楠见状赶紧低声在正德耳边道:“皇上莫怪江彬,边镇的规矩是斩首立功,进献首级是最高之礼,只是江彬是粗人,不懂得避讳,皇上切不可怪他,他也是无心。”
正德缓缓点头,皱眉道:“江彬,朕知道你勇武无敌,斩杀鞑子保我大明边镇平安,你很不错,退下吧。”
江彬面露喜色道:“多谢皇上夸奖,皇上……”
正德不待他说完便转过身去远远的躲开,江彬再次愕然,宋楠赶紧道:“江大人,皇上已知你的心意,快些将首级装起来埋了,没见公主不适么?”
江彬看着宋楠一脸的迷茫,宋楠连声催促,江彬这才哦哦连声,命人将首级全部收起,拖到远处埋掉。
刘瑾等冷眼看着江彬,掩鼻一副嫌弃的摸样,江彬明白事情办得差了,尴尬欲死;带着众骑兵乖乖躲的远远的,不敢再走近皇上的随驾人马附近。
正德被那一颗颗圆滚滚的龇牙咧嘴的人头吓到了,躲在车里平息心情,若不是知道江彬是无意之为,正德几乎要命人砍了江彬的头;康宁公主干呕了许久,宋楠偷偷过去安慰了半晌才总算平息下来。
天色渐晚,车队寻了一处平坦的所在扎下营盘,江彬带着那帮衣衫破烂的骑兵远远的不知所措,他们既没有带宿营的帐篷,也没带多少干粮清水,巴巴的赶来见皇上,但此刻却像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般的可怜。
太阳落山之时,十几名亲卫营士兵拖着几辆大车朝蔚州卫骑兵走去,江彬赶紧上前迎接,为首一人是个孔武有力的敦厚汉子,拱手道:“江大人,在下是北镇抚司镇抚司宋大人的手下百户万志,奉宋大人之命送来宿营的帐篷和食物,请江大人在外围扎营护卫皇上车驾。”
江彬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道谢,万志道:“宋镇抚请江大人更衣沐浴之后前去大帐,宋大人请了皇上的意思,请江大人前去陪同皇上赴宴。”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彬恨不能抱住宋楠磕头下跪,还是自己这个宋兄弟给力,看来经他协调,皇上已经不生气了。
万志留下几件衣服和一套全新的盔甲便拱手离去,江彬赶紧来到不远处的水塘中把自己剥了个干净,搓的身上的黑皮都快剥了几层,才换上干净衣服,急匆匆赶往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