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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天飞流     嗣子荣华路txt下载     嗣子荣华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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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

    一个与本文无关的故事(注:看了不后悔系列,夜深人静别看系列)

    凛冽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如剔骨刮肉,小云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将竖起的衣领当作铜墙铁壁,努力抵挡迎面袭来的刀锋。

    缩着脖子久了,连四肢都僵硬酸痛起来。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太冷了!一抬头,猛然看见前面有个澡堂子。

    咦?这不是亲戚家的小卖铺吗?什么时候成了澡堂子?小云十分疑惑,但还是欣然往那澡堂走去。

    一进澡堂,便看见柜台前坐着一个男人。小云打量了一眼周围,有些简陋。算了,离得近,也不想再出去找了。

    “洗澡,多少钱?”小云冲着男人喊道。

    “4块!”男人站起了身,看向小云。

    这么便宜?小云将快要到嘴的惊呼咽了下去,好似一说出来男人就会涨价似的。

    她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数了四个硬币往柜台上一放,“一个人!”

    男人没看桌上的钱,而是拿起了桌上的热水壶,朝着小云点了点头,“跟我来!”

    小云一路跟着男人往里走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着。这里除了男人和小云的脚步声,便只能听见水龙头滴水的滴答声。

    可能还太早,这会儿没客人?小云心中想道。

    “就这间!”男人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很大,竟然是水泥地,靠右边还有一口大井?小云举目四望,觉得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洗澡间。但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进了房间。

    男人将一个蓝色的盆放在了地上,用热水壶中的开水烫了一遍,随后就打算离开。

    这?服务还挺周到?不过,“你就让我这么洗?这要怎么洗?”

    这不叫洗澡,这明明是擦身子好吗?

    男人一声不吭,转身就出了洗澡间。

    小云一脸愕然,心中的小人儿将刚才服务周到那样的念头,放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时,她才猛然注意到离她不远处有个盘着发髻的老妇人,正背对着她洗着什么。

    前面有一个红色的大盆,她坐在凳子上,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歇。小云心想,应该是在洗衣服?

    她往前一步,只看见盆中满是黑沉的水,那老妇人拿了个搓衣板正在使劲儿,却一件衣服也没见着。小云只看见她的肩膀不住地晃动,幅度很大,好似要晃散架了似的。

    小云顿住了脚步,莫名觉得不能上前了。

    “就这么洗吧!”老妇人没回头,突然开了腔。

    “就这么洗?”小云气闷不已,你在旁边,要怎么洗?

    房间内凉飕飕的,小云总觉得比外头还冷,这房间难道是四处透风吗?

    她正在犹豫,突然发现门还开着,她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冷。

    走上前去,本想将门关上,却恍然发现门锁竟然是坏的。

    “这门锁是坏的,要怎么关?”小云回身朝着老妇人问道。

    外面的墙上也没写明男女,若是旁人不知里面正有人在洗澡,闯了进来该怎么办?

    “旁边墙上不是有一根钉子吗?门把上的皮条绕上几圈就是了!”老妇人依旧头也不回地说道。

    小云一看,还真有!她相当无语,难怪只要4块钱,这条件也太简陋了吧?

    听话地将皮条绕上了钉子,门竟然还漏出了一条老大的缝隙。小云学会了无视,竟然没有大惊小怪,转身就向盆儿走去。

    将盆儿和热水壶拿起,找了个房间的角落,反正那老妇人也不会回头看她。

    看着手上印着双喜的红色铁皮热水壶,这热水壶看起来十分古老,就像是她奶奶那辈的产物。上头的红漆已经斑驳,大概是磕碰太多的缘故。她瞪大了眼,竟觉得无从下手。

    突然,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名女人,“我要上油漆,你现在还不能洗!”

    小云很无语,竟然开口道:“你上你的油漆,我洗我的澡!”

    反正她今天一定要洗到澡,一定要在这里洗澡。

    “你是长发,我上油漆,你就不能洗!”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看起来十分蛮不讲理。

    她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看向小云,大有小云要真洗,她就会上前动手似的。

    小云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油漆桶,血红粘稠的色泽刺痛了小云的视网膜神经,随后像通了电的线路似的,瞬间通往四肢百骸,小云竟觉得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格外张牙舞爪。

    小云无语,只得定住了身形。她不明白,上油漆和洗澡有什么关系?又和长发有什么关系?

    这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嬉闹声,她连忙朝后面看去。

    只见好几个身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男女,笑闹着从她身边经过。她有些纳闷儿,这身后怎么会有一个洞开的后门?她刚才为何没发现?

    接着外头传来更多的嬉闹声,小云额头上青筋直跳,这澡堂是连着学校吗?这么多学生?

    这时上油漆的女人又开了口,“你去外头洗吧!他们都在外头洗!”

    小云终于忍无可忍,摔了手中的盆,“不洗了!”

    她气呼呼地出了洗澡间,直奔刚才的柜台。耽搁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刚才那男人还能不能退钱了,这是她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

    刚走到柜台前,她猛然发现柜台前竟然换了个女人,刚才还冷冷清清的柜台前竟然有了不断穿梭的客人。那女人面容姣好,却浓妆艳抹。

    “你们澡堂怎么回事?连个喷头都没有!”小云到了柜台前,完全忘了退钱的事,只剩下满肚子的牢骚。

    女人依旧是满脸笑容,却难掩脸上的惊诧,“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没有淋浴?”

    她的耐性极好,在她看来,这就是个很挑剔的客人。每天都有几个这样的客人,她已经练就了一副好脾气。

    小云也很纳闷,却没有再追究,“那门锁还是坏的!”

    女人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可能,里头的东西都是刚换过的!”

    “虽然只要4块钱,可你们也太敷衍了!”小云气愤地说道。

    “4块?您在说笑吗?”女人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怎么可能只要4块?

    小云突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看女人的模样,绝对不止4块,那这个男人为什么只收4块?

    可当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男人的模样来。她甩了甩头,也没放在心上。她是个重度脸盲者,不相处一段时日,只见过几面的话,压根儿记不清人的长相。

    只不知为何,她的背脊处涌现出说不尽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她们竟然还让我去外头洗,数九隆冬,我可不比那些小年轻!”小云想到了那些穿着单薄的学生,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怒色。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后,冷不丁用张浓妆艳抹的脸蛋凑近了小云。

    她笑得一脸神秘,绵柔悠长的声音在小云耳边响起,“那你洗了吗?”

    小云只觉得一阵阴风吹向了她的脖颈,让她浑身战栗了起来。

    身边来往的客人变得模糊,仿佛只是个虚影。而女人带笑的脸庞渐渐扭曲,所有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哪里还有刚才的貌美的模样?

    “没,没有!”小云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惊叫一声,拔腿就往澡堂外跑去。

    她跑出了一段距离,或许是因为外头太冷的关系,刚才还混混沌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许多。

    她觉得惊诧莫名,这样简陋的环境,她还非要在那里洗澡?着了魔似的。

    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澡堂,小云却只看到陈旧的卷帘门上盛满了灰,显得十分破败。

    她才回忆起来,那小卖铺,亲戚已经许久不开了。有人无意间问起原因,那亲戚面色苍白,连连摆手,只说没生意。

第一章 灌药

    第一章灌药

    大郡三十二年初春,明媚温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缝照射在屋内的书案上,给灰扑扑的破旧书案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随着吱呀一声,原本沉寂的屋内响起了一道细碎轻盈的脚步声。

    躺在床上的小人儿眼皮微微颤动,长而密的睫毛随之轻颤着,在青黑的眼睑之下留下了一道浓密的阴影。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床上的小人儿努力睁开双眼,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只隐约睁开了一条细缝。

    他微微张口,想说什么,但喉咙中火烧火燎的痛意,让他连吞咽都觉得费力。

    “少爷这是醒了?”一道如银铃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着他滚烫的额头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让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些许。

    “哎呀!原来还烧着呢!”那道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眼前有一道人影,似乎离他很近,正在端详着他。

    想睁开双眼看清楚眼前到底是谁,这声音为何如此陌生,眼皮却又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他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惜春见自家少爷又睡了过去,只得叹息了一声。刚才高兴的神色也被担忧取代,也不知她家少爷要烧到什么时候,这都两日了,还是这般昏昏沉沉的。

    望着刚才放在桌上的药碗,此刻碗中还冒着热气。可少爷没醒,这药也喝不成啊!

    “惜春!”

    “哎!是金妈妈来了!”惜春连忙转身出了屋子,迎了上去,行了一礼。

    只见屋外站着一名身穿藏青色对襟夹袄的婆子,年约三十,一张圆圆的脸盘,弯弯的眉眼,看起来慈眉善目,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然而惜春可不会被此人的外表所欺骗,金妈妈最是精明不过了。面对金妈妈,她总是谨慎又小心的。

    “太太让我来看看,五少爷可有好些了?”金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扉往屋内走去。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凉的,虽说里间还有一道帘子遮挡,可一进这昏暗的屋内,金妈妈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冷意。比起外头的温暖和煦,这屋子冷得不禁让人打了个冷噤。

    她看了一眼墙角的炭盆,里头早已没了炭火,金黄的铜盆与这屋子看起来一样冰冷。

    金妈妈微微一叹,却并没有开口指责惜春。这炭怕是早就烧没了,府上的炭各房都是有定额的,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初春。

    “怎地不将窗子打开?屋内太暗了。”金妈妈上前打算将窗子都推开,一旁的惜春连忙阻止。

    “金妈妈,少爷还烧着呢!奴婢怕全打开,少爷会着凉!”

    “可屋内不透气,时间长了,好人都得闷出病来。”金妈妈嘴上反驳,但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五少爷的烧还没退,若是再次着凉,加重病情,老爷问起,太太免不了要被责怪。

    金妈妈快步走到红木雕牡丹花的架子床边,看向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的小人儿。

    她将手探向小人儿的额头,被上头滚烫的温度给惊得缩回了手。

    “怎地烧还没降下来?都两日了,你可有精心照顾?这帕子都快烘干了,你也不晓得换换?惜秋呢?为何不在?”金妈妈柳眉倒竖,对着惜春厉声喝道。

    惜春被金妈妈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帕子是刚换的,惜秋去给少爷洗衣裳去了。之前少爷出了好多汗,给他擦身子换了一身。”

    惜春被骂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反驳。她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道:“金妈妈!您可否给太太说说,让另外请一位大夫过来?少爷落水都两日了,还一直高烧不退。时而迷糊,时而昏睡,今儿早上还说起了糊话,药根本灌不进去。”

    “梁大夫医术高明,在靖原府可是首屈一指的杏林高手。他是府里常请的大夫,这还是因为老太太的面子,他才肯给五少爷看病。若是另请大夫,这不是折了梁大夫的颜面吗?老太太定会不高兴,觉得白费了她一番心意。你这丫头,着实不是个伶俐的。”

    金妈妈狠狠瞪了一眼惜春,这丫头也不看看那大夫是谁请来的。让太太另请大夫,不是让老太太更加恶了太太吗?

    惜春眼眶微红,不由低下头沉默不语。还老太太的心意?谁不知那梁大夫只擅长妇疾,哪里就擅长小儿病了?且那大夫还是个捧高踩低的,见五少爷不得宠,连号脉都不上心。

    可怜她家少爷这两日被风寒折磨得不轻,原本就不大的小脸,现在她一个巴掌盖住都绰绰有余。

    金妈妈见惜春这般模样,皱了皱眉,倒也没继续数落了。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丫头,到底想不来这么周到。

    “这药可是刚煎的?快拿来给少爷喝了!”金妈妈指着桌上的药碗,对惜春说道。

    “可少爷还未醒来,刚才倒是睁开了眼,现在又昏睡了过去!”

    “那就给他灌进去,不喝药哪里能好?我就说你照顾的不精心。”金妈妈说着便弯腰将床上的五少爷扶起,让其靠坐在她身上。

    接着金妈妈掰开他干燥起皮的唇瓣,对还愣着的惜春指了指药碗。

    惜春连忙拿起碗中的汤匙,一勺喂了下去。可刚喂下去,黑色的药汁便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不但流入了脖颈处,还晕染了身上白色的中衣。

    “这?”惜春不知所措,药根本灌不进去啊!

    “再灌,总能喝进去些的!待会儿你再去多熬些,给他多罐些。”金妈妈十分镇定,拿帕子给五少爷擦了擦嘴角,这情形她早就预料到了。

    就这般,一碗浓黑的药汁有一小半进了五少爷的腹中,还有一大半洒在了他洁白的中衣和被褥上。

    “待会儿再多煎一碗,给少爷喝了。之后再将少爷的衣裳和被褥换了,给他多捂捂,发了汗才能好!”

    金妈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回去上房复命去了。

    惜春看着床上被打湿的缠枝花纹锦被,不由头疼。这两日少爷常常大汗淋漓,被子都拆过两床了。其他的还未干,这床再洗了,哪里还有可换的?

第二章 大病初醒

    第二章大病初醒

    次日,顾诚玉悠悠睁开了双眼,这次他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眼前不再是模糊一片,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些眼花。

    “少爷!您醒啦?”又是一道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声音依旧陌生,与之前那道似乎不是同一人,要显得更稚嫩些。

    顾诚玉努力睁大了眼,看向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大脸,不由得吓了一跳。

    圆圆的杏眼,可爱的苹果脸,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

    “水!”喉咙干涩,像是要被烧起来,顾诚玉不由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哦!”惜秋顿时弹跳起来,匆匆跑去小炉边拎起茶壶。

    顾诚玉回过头来,头顶是天青色绣花卉草虫纱帐顶,他只觉得有些怪异,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脑海中一片混沌,他不是在末世吗?可当他想要仔细回忆时,却又觉得那些记忆十分遥远,仿佛过了不知多少个年头似的,他竟有些记不清末世的事了。

    “少爷!水来了,快喝口水!”

    顾诚玉再次看向来人,见是一个身穿葱绿色比甲的小丫头。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打量,才发现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脸庞十分稚嫩,身量也未长开。

    顾诚玉皱了皱眉,这身装扮分明就是古代的装扮,难道他穿越到古代来了?然而看见这一身穿着,他却觉得十分熟悉,仿佛他已经习以为常。

    等等?少爷?这又是什么情况?他穿成男的了?可他为何心里一点也不抵触,仿佛他原本就该是男子似的。

    此刻顾诚玉的脑子有些混乱,感觉自己的记忆十分紊乱。但若仔细去想,却又一片空白。他微微闭眼,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惜秋用手托起顾诚玉的肩膀,用劲儿将他拉起,让顾诚玉靠在她的身上。

    顾诚玉有些不好意思,让这么小的姑娘来照顾他。然而他现在浑身乏力,身子软绵绵的,也只能让小姑娘照顾他了。

    惜秋从身旁的高几上拿过茶碗,青葱似的玉指端着茶碗凑到了顾诚玉嘴边。

    顾诚玉就着喝几口后,被小姑娘放下。他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这屋子不大,应该是在里间,屋子的西边摆放着一张书案,上面摆了简单的文房四宝。

    床离书案并不远,书案的左边是一排书架,只是上面的书不多。只零零散散放了几本,看起来空荡荡的。

    书架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博古架,上面摆放了几只瓷器。顾诚玉此刻头晕眼花,也顾不上仔细打量。

    屋内角落处还有一只小泥炉,上面还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想必他刚才喝的水就是从里面倒出来的。

    除此以外,屋子中央还有一张桌案并两张红木葵花形凳。桌上只摆放着一只托盘,还有几只茶碗。

    就这么两眼,整个屋子便尽收眼底了。顾诚玉有些奇怪,瞧这屋子,应该是大户人家才会有。

    但屋内的摆设却过于陈旧和简单,看起来又似乎并不富裕。

    他能肯定自己穿越了,但却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眼前的小姑娘应该是伺候他的丫头,叫什么名字,他当然不知道。

    顾诚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低头看了一眼,看见了自己被包裹在被窝中的身子,发现这长度不对啊!他怎么会这么矮?

    这么一想,他才注意到刚才靠着小姑娘,他的身子似乎并没有让小姑娘感觉到吃力。

    将手抬到了眼前,一只白皙纤细的手,骨节分明,就连手控见了,也会忍不住赞美。

    然而这只手却只有成人的三分之一,分明就是一个孩子的手,年岁应该不大。

    顾诚玉有些奇怪,这具身子好似十分瘦弱,从手和纤细的手腕就能看出来。毕竟这么大点的孩子,手应该是肉肉的才对。

    他之前应该在发烧,还昏昏沉沉睡了些日子,想必是感染了风寒。若是用失忆这样的老梗,套一下小姑娘的话,不知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顾诚玉想了想,还是打算先观察观察再说。

    惜秋见顾诚玉在屋内打量了一圈,还以为他是在寻找惜春。

    “少爷可是在找惜春?她去大厨房给少爷拿饭去了,想必马上就要回来了。”

    少爷平日里就喜欢粘着惜春,一会儿不见,就要找,她不禁心里泛起了酸意。

    正说着,外间便想起了开门声。接着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到了顾诚玉的耳朵里,这脚步声他之前便听到过,在他还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惜秋?”少女温柔的嗓音响起,顾诚玉肯定那是他第一次醒来时,站在他床边照顾他的小姑娘。

    “惜春,少爷醒了!”惜秋紧赶着上前几步,接过惜春手里的食盒。

    顾诚玉打量着来人,与惜秋一样的穿着打扮,只是葱绿色的比甲换成了藕荷色。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眼尽显温柔,看起来性子与惜秋正好相反,一个稳重,一个活泼。

    两人应该都是服侍他的丫头,叫惜春和惜秋。

    见少爷打量自己,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陌生,惜春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些抛在了脑后,立刻上前嘘寒问暖起来。

    “少爷醒了?太好了,可是觉得头疼?之前梁大夫来过了,又给开了几副药,说您今儿定能醒来!”

    那梁大夫今儿来给长房怀孕的大奶奶请脉,这才顺道给少爷看了看,说是没大碍了。可他哪里知道,少爷昨儿都烧糊涂了,之前喝的药哪里有用?

    只不过苍天有眼,昨儿又给灌了药,今儿竟然奇迹般地醒了。还是少爷福大命大,这才挺过来了。

    心里高兴,惜春倒也没再纠结少爷刚才那陌生的目光了。她只以为少爷烧了一场,又昏睡了三天,睡迷糊了。

    “少爷,您这两日都未进食,奴婢在大厨房给您煮了些粥,您可要用些?”惜春脸上扬起了笑容,自家少爷醒了,她终于能放下心了。

    被这么一提醒,顾诚玉才发觉,原来他浑身乏力,也有饥饿的原因在。

    他点了点头,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虽说他现在嘴里淡的很,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人哪里耐得住饥饿?

第三章 丢失的记忆

    第三章丢失的记忆

    绵软的身子再次被扶起,顾诚玉看着眼前冒着香味的粥,嘴里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惜秋见了捂嘴一笑,“少爷果然还是最喜欢惜春煮的碧粳粥!”

    顾诚玉不禁朝她笑了笑,其实他哪里记得原身喜欢什么,只是觉得饿了而已。

    苍白透明的面容微微一笑如春水映梨花,让惜秋看得一愣,少爷平日里很少有笑容,然而他笑起来是这么好看。

    顾诚玉可不知道他尴尬地一笑,让对方都愣了神。此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睡了好几日,还不曾洗漱。

    “先洗漱!”话刚一说出口,他自己也是一愣,他何时说话这么文绉绉的了?

    “可是您的病还没好呢!哪里能下床?奴婢给您碰捧个茶碗漱漱口吧!”惜春连忙劝阻道。

    她家少爷一向爱干净,倒不像是那样的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这两日躺得有些乏了,洗漱还是能的。”顾诚玉掀开了被子,刚要下床,就被惜春给扶住了。

    顾诚玉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挣开。以他现在的力气,还真需要人扶的。

    “奴婢去大厨房打水去!”惜秋连忙拿起铜壶就出去了。

    顾诚玉一下地,双腿一软,险些跌倒。身旁的惜春连忙一个使力,将人给拉住。

    少爷长得十分瘦弱,又是个才八岁的孩子,即便将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她也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拿起架子上的锦鼠毛斗篷给顾诚玉披上,“虽说已经初春了,但这天儿还是冷的,您又是伤寒未愈,还是仔细着些得好!”

    顾诚玉一下床便瞬间觉得冷气侵袭了全身,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等将大毛斗篷一裹,确实暖和了不少。

    看来他这身板是弱得很,惜春穿的比甲也只是厚实一些而已,他还需要穿冬日里的衣裳保暖。

    惜春扶着顾诚玉在铜镜前坐下,“惜秋去取水没那么快,奴婢给少爷梳发吧!”

    惜春看了一眼顾诚玉浓密却凌乱的头发,上前握住了他柔软的发丝说道。

    她家少爷虽然瘦弱,身板也小,但头发却并不稀疏,相反还十分浓密。油光水滑的黑发如同一匹锦缎,摸上去的触感也是极好。

    “好!”顾诚玉虚弱地应了一声,然而他现在的注意力却在眼前的铜镜上。

    铜镜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能看清楚铜镜映照出的面容。

    小巧的瓜子脸,这小脸实在是小,他抬手比划了一下,也就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点。皮肤十分白皙细润,不过看起来并不健康,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鼻梁很是高挺,只是菱形的唇瓣干燥起皮,更增添了几分病容。而让顾诚玉失神的却是那双烟波流转,顾盼生辉的眼睛。

    眼皮内双,但眼型有些细长,内勾外翘,眼尾微微上扬,延伸到太阳穴附近,开合而有神光,这是典型的丹凤眼啊!

    这双眼为整张带着病容的脸增色了不少,即便身子异常瘦弱,脸上也没有孩子该有的婴儿肥,但这张脸依旧是漂亮的,很漂亮。

    然而这张脸让他陌生的同时,却又有几分熟悉之感,好似他看了好多年似的。然而他前世的脸明明与这张脸并不相同,可他的熟悉之感却总在心头挥之不去。

    顾诚玉又仔细一打量了一番,却越瞧越陌生了,真是奇哉怪哉!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那部分记忆应该很重要,可他根本一点印象都无。待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抛开心中的杂念,想得他头疼。顾诚玉估摸这具身体应该有七八岁的模样,或许更小,这小身板的真实年龄还真不好猜。

    惜春见顾诚玉仔细打量铜镜中的面容,且眼神十分陌生,她不禁又生出几分怪异之感。少爷好像自醒来之后,就与之前变得不同了。

    以前的少爷是生人勿近的,每日说话很少。自来了这府里一年多,说的话加起来都比不过惜秋半个月说得多。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根本不开口。

    纵使惜秋常说少爷黏她,其实也只是让她常伴左右而已,他们很少交谈。

    自少爷孤身一人来到这府中,她是第一个被派来服侍他的人。或许就是这般,少爷才待她有些不同罢了!

    而现在少爷依旧有种清冷之感,但却比之前看起来容易接近些了。甚至今儿的话还比之前多了一点,看来生病之后,少爷比之前随和了不少。

    “少爷的头发可真好啊!”看似凌乱的头发一梳就顺,之前她都给少爷梳的是头顶小发髻,后面是半披发。然而这几日还要卧床,因此惜春只是给顾诚玉在两边松松编了个发辫绕到脑后。

    “少爷,水来了!”

    顾诚玉听到了惜秋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少女红扑扑的脸蛋便出现在眼前。

    顾诚玉有些奇怪,只是听过两次,他怎么就能分辨这两个人的脚步声呢?

    他摇了摇头,将这归类为原主之前和这两名少女实在太熟悉了,这份感知应该是原主留下的吧?毕竟是长期相伴左右之人。

    不过让顾诚玉奇怪的是,他醒来之后,身边却只有这两人。他的父母呢?亲人呢?他生病了,为何没人来看望他?难道他没有父母亲人?

    惜秋将水倒入铜盆中,顾诚玉被搀扶着过去洗漱。

    没有等人服侍,顾诚玉自然而然地接过帕子自己洗漱起来。惜春惊讶地看着自家少爷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直到顾诚玉坐在了桌前,她才回过神来。

    以前少爷有时也会自己洗漱,但动作却与现在截然不同。现在的少爷好似真正的世家公子般,一举一动都优雅贵气极了。

    倘若不认识的人看自家少爷的一举一动,只会以为这是哪家王孙贵族子弟吧?

    她虽然没见过那些王孙公子哥儿,但她觉得自家少爷这样的应该就是了。

    其实顾诚玉也有些讶然,他刚才那一番动作好似就刻在骨子里似的。洗漱的步骤烂熟于心,他摇了摇头,还是将其归类为原主的本能。

    惜秋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少爷喝了不少的碧粳粥,吃得多才好,吃得多才能好得快。不过她家少爷喝粥的样子可真好看啊!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不管怎么样都透露着一股子优雅。

第四章 家世

    第四章家世

    顾诚玉眯着眼看向蔚蓝的天空,温暖和煦的日光照耀在身上,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净化了般,连灵魂都得到升华了。

    舒服地喟叹一声,在屋子躺了半个来月,简直将他闷坏了。整日不是躺,就是吃,他觉得自己过的简直是猪的生活。

    看着这花园子的一角迎春花开得正艳,他不由得感叹,这府里应该算是富贵的。

    然而只要一走进他的小院子,就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比起这里的繁花似锦,他的院子只让给他感受到了萧条。

    这两日他已经旁敲侧击从惜秋的嘴里,打探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里是杜府,杜府是商贾之家,原先祖上是做皮货生意的,随着后来子孙发展至今,慢慢积累了不少家业,在这府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杜府的老太爷年岁并不大,现在还是一家之主,掌控着家族的生意。

    他生有三子二女,其中大老爷杜淳钧、大姑奶奶杜菁、二老爷杜淳泯皆是正室所出。剩下一个三老爷杜淳枫和小姑奶奶杜夏只是庶出,再加上一些孙辈和曾孙辈,算得上人丁兴旺了。(注:杜府儿子和女儿分开排行)

    如今两个闺女皆已出嫁,府中三位老爷也都各自娶妻,分成了三房,只是还未分家,如今还住在一起。

    这古代人成婚都早,大房现在连孙子孙女都有了,不过年岁都不大。而他,正是这第三房的长子。可让他感觉到悲催的是,三房是庶出。

    其实庶出在顾诚玉心里倒也不比嫡出差什么,可架不住这朝代对庶出的偏见不少啊!他病着这段日子,除了原主爹娘来看过他几次,这府中其他人连一面都未曾露过。

    可想而知,原主爹,也就是这位庶出三老爷在府中的地位如何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他竟然不是三房所生,而是过继来的。如今的名字叫杜尘澜,今年刚刚八岁。(以下都称呼为杜尘澜)

    其实说好听点是从出了五服的杜氏族人那过继来的,之后还给了些银两作为补偿。说难听点,这就和买来的并无多大区别。

    杜尘澜有些奇怪,按照道理来说,这杜氏应该有不少没出五服的族人,可为何要买他这个身子骨看起来并不健壮,还出了五服的子弟?

    三老爷成亲十载,一直无所出,妾室倒是纳了两房的。至于为何无所出,听惜秋说府中猜测有好几个版本,不过惜秋并没有详述。

    她一个小姑娘,肯定不会和他一个孩子嚼这样的舌根。这小姑娘还是有些分寸的,因此顾诚玉也是不得而知。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为何三太太对他如此冷淡了,他病的这半个多月,三太太只来看过他两次。每次来都是一脸严肃,连关照的话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可见对他并不上心。

    他猜测过继自己是三老爷的意思,这位三太太对他并不满意。

    不过三老爷对他还是不错的,来看过他好几次。每次来见他都是嘘寒问暖,和颜悦色地让他很有好感。

    他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关心不似作假,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头。毕竟他才来府中一年多,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嘛!

    只是听说三老爷在为府上大老爷打理生意,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给大老爷跑腿。因为太过忙碌,因此常常不见人影。能常来看他,已经算是上心了。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嗣子罢了!也难怪这府上之人对他都不上心,本就是过继来的,而且还是庶房过继,谁会将他放在心上?就连他的名字都没按照第三代海字辈来排。

    不要说这些主子了,就是府上的下人,也多有看他不起的。

    他这段时日养病,没出过自己的小院子一步,因此别人对他的感官他也不清楚。但他总听惜秋在他面前叨咕,因此推算原身在府中过得也挺艰难的。

    惜春刚进花园子,便发现自家少爷坐在摇椅上,眯着眼又在神游天外。

    她不仅觉得好笑,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摇椅中,这舒展惬意的姿态像极了老太爷。

    她曾见过老太爷也是这般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一只紫砂茶壶,时不时地抿上一口。她捂嘴笑了笑,她家少爷小小年纪,怎么就活成了老态龙钟的样子?

    “少爷!这会儿起风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又着凉了。”惜春走上前去,在摇椅一旁站定。

    “嗯!”杜尘澜应了一声,他觉得这不是惜春的心里话,担心他是有,可最担心的,还是怕他碰上府上的其他人。

    府里是三进的宅子,他是男子,平日里住在外院,第三进是府上女眷所住的地方。

    第二进被分为四个院子,三房夫妻各分一个院子。中间剩下的地方,便建了这花园子。

    虽然杜尘澜很少出屋子,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这个三进院子不小,可见杜府的家底还是厚实的。

    既然花园子在第二进,那来花园子玩耍的人就不会少,不管是府中的男子,还是女眷。更何况现在是初春,百花盛开的季节。

    他猜测惜春是怕他碰上府中的其他主子,毕竟他落水一事和府上大房长孙杜玉恒有些关系。

    要说这长房第四代的第一人杜玉恒,此人还得叫他小叔叔。然而这孩子因为是府上曾孙辈第一个子嗣,平日里便被惯坏了,被老太太宠得厉害,性子养得骄纵无比。

    再加上才六岁的年纪,平日里被精细地养着,身板比他可壮实多了。他得风寒就是因为杜玉恒推他落入了荷塘,落水之后又没立刻救起,耽误了好一会儿才被人给捞上来。救上来后,呼吸都微弱了。

    恰巧府上大奶奶鞠氏有了身孕,便请了梁大夫来为其诊脉,才顺便为他号脉开了药,他连看个大夫都是蹭的。

    若是再等府上去请大夫,只怕这会儿这具身子都下葬了。然而就是这般,也没能留住这弱小的生命。

第五章 日后的出路

    至于杜玉恒为何要推他,杜尘澜现在已经没了原主的记忆,也不甚清楚。

    且这事儿毕竟是惜秋的片面之词,她当时赶到之时,便发现杜玉恒呆愣地站在荷塘边,而他却在荷塘里挣扎。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亲眼所见是杜玉恒推他下去,只是猜测而已,虽然他也觉得这杜玉恒的嫌疑挺大。

    这一病对杜尘澜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因为他的身子原先就不好,算得上体弱。这场病让他缠绵病榻半个多月,现在才有些起色。

    惜春都已经让他缩在了花园子的角落赏花了,却还是不放心,恨不得他日日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才好。

    其实这会儿回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能撞见住他隔壁院子的杜玉恒。

    因为杜府长房的大奶奶鞠氏是秀才之女,她父亲在府城开了一家私塾,杜玉恒每日都去外祖家私塾读书。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他散学回来的时辰。

    杜尘澜随着惜春往回走,惜春手上还搬着他的摇椅。其实这摇椅还是原先他小院子中的,他那小院子就是个小小的库房,还是专门堆一些不值钱物事的库房,里头都是些不常用的家什。

    后来他来了之后,因为年岁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便将他安排在了外院。

    这外院除了待客的花厅,大老爷的书房,剩下住的都是其他房的子嗣,他这个小院子便是剩下的唯一一间空院子。

    可想而知,这个作为堆积杂物的库房比起其他少爷们的院子,会有多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破旧了。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是一间屋子分开做了里外间,再加上两旁各有一间小耳房。一间放置一些常用的物品,另一间给两个丫头住了。

    等他搬进来之后,院子被清理一番,还剩下了不少零散的家什。

    这段时日他转悠过之后,发现了这个遗留下来的摇椅,这才拿出来擦拭过后用上了。在摇椅上惬意地躺着好似是他的一个习惯,可他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习惯了。

    想不明白的便不用再想,因为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起来。

    等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惜秋就迎了上来,给他解下身上的斗篷。

    “少爷!您既然大好了,明儿肯定得去太太和老太太那儿请安的。这段时日您一直卧床,府上便免了您的晨昏定省。只明儿再不能不露面了,不然府上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又得嚼舌根子。”

    惜秋将斗篷挂好,脸色有些不好。

    惜春闻言倒水的动作一顿,她也知道少爷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总得出去走动的。

    只是少爷平日里也不喜欢往老太太和太太那儿凑,人堆里更是不去的。因为他不爱说话的性子,平日里吃了不少亏,偏他自己还不在意。

    “可是那些个下人又在背地里说了什么?她们就是闲的。”惜春对这些人十分不屑,平日里就知道说三道四。她们少爷已经很低调了,偏偏她们还不放过。

    “可不……”惜秋刚要愤愤不平,向惜春抱怨,却不想转身看见自家少爷拿起了书架上的书,她不由得改了口。

    “也没有,只是还拖着不去,怕老太太她们对少爷不喜!”惜秋以为少爷又在黯然伤神了,少爷只要一不想听,就会拿起书架上的书。其实仔细注意他的双眼,便知他是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的。

    更何况少爷还只是刚刚启蒙都没多久,这书上的字儿哪里能都认得全?

    其实惜秋着实冤枉了杜尘澜,他拿起这书是因为他早就想看看这朝代的字儿他到底认不认得,他担心自己成了一个文盲。

    要说这什么朝代,杜尘澜还真不知道,他之前旁敲侧击的时候也忍住了没问。他没用失忆这个梗,即便说是发烧糊涂了,忘了一些往事,也不可能连朝代都能忘吧?

    还好,他随意抽出来的是一本《三字经》,上面的繁体字他还是认得的。看着眼前的字体,他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或许是他前世学过吧?只是记忆又实在有些模糊,又或者说是原主学过?杜尘澜摇了摇头,将书又放了回去。

    “礼不可废,都是长辈,身为晚辈去请安是应当的。”杜尘澜早就想见见这府里的其他主子了,这段时日只听得惜秋描述,至今还未见到真人。

    既然他以后还要在这里活下去,那迅速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十分重要。包括他以后要如何生活,这些都要提早做规划。

    从这段时日他从惜秋那打听来的消息,他就知道原主过得十分拮据,这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这感觉就像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之前他也联系过自己的空间,却是毫无反应。空间的主宰玉佩,他在身上找了个遍,还试探过惜秋,发现根本不曾存在,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得到空间了。

    因此,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空间,他在这古代要如何生存下去,这事儿得好好规划一番。

    他首先能想到的便是读书,因为只有读书才能出人投地。

    然而他是商贾之子,这个朝代也不知是不是历史上熟知的。若是商贾之子不能考科举,那他就只能选择经商这条路了。

    可他年岁太小,手上又无成本,即便想到了什么来银子的小生意,想白手起家,这杜府对他来说也是桎梏。

    不过还好他是男子,想必出入府中要比女子容易些吧?再说商贾之家,应该没那么多规矩才是。

    惜春闻言不禁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她家少爷当真是不同了,这话说得像个读书人,恭谨守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家少爷明明不爱说话的,更说不出这样文绉绉的话来,毕竟是个刚启蒙的孩子。

    对于杜尘澜醒来后的改变,惜春到现在还是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这样说话的少爷像个饱读诗书的大人,变得成熟稳重了。

    对于惜春那探寻的目光,杜尘澜并未在意,反正任她们想破头也想不出,这身子的芯子换了。

    只要他做得不太出格就成,毕竟他的性格与原主肯定有差别,他总不能带着面具活一辈子吧?

第六章 私房

    次日一早,刚过卯时二刻,惜春踏进屋子时,便发现自家少爷已经穿戴整齐了。

    “少爷,您这么早就起床了?”惜春将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在了架子上,转身打量起了杜尘澜。

    一袭湖蓝色绣银纹样、镶玄边缎面圆领长袍,腰间是宝蓝色缎面腰带。湖蓝色衬得少爷皮肤更为白皙,只是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元气,瞧着还有几分苍白。

    “这是惜秋昨儿为您备好的衣裳?您穿这身儿倒是好看,瞧着也素净。可老太太她喜欢喜庆,不如咱们换件喜庆点儿的?”

    惜春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少爷,她们少爷往日一向不喜欢到老太太跟前儿凑,自然也就不会按老太太喜好来了。

    只是今儿毕竟是少爷病愈之后的第一次请安,老太太纵使对少爷再不关心,可为了顾全颜面,到底还是会过问两句,以示关心的。届时看少爷穿得这么素净,难免又要不高兴。

    “无妨!这衣裳我瞧着颜色正好,我风寒还未痊愈,穿鲜亮的颜色也压不住,也不必太过小心,快些洗漱吧!还得先去母亲那里请安!迟了倒要叫父亲他们久等,实在不妥。”

    这段时日杜尘澜在惜秋嘴里打听出了不少消息,知道老太太就喜欢看孙子孙女穿红着绿的,因此这府里的少爷姑娘们常常穿着鲜亮,就是为了讨老太太欢心。

    杜尘澜大病初愈,穿太鲜亮的颜色根本压不住,倒不如穿得素净点。再说,他箱笼里拿得出手的衣裳其实也有限。

    他昨儿已经叫惜秋打开箱笼仔细翻看过,应季的衣裳也就三件鲜亮的绸缎交领长袍,看着八成新的模样。上头还有折痕,估计是待客衣裳。

    放在面上的是几件半旧不新的棉袍,倒能看出是常穿的。可令他感到新奇的是,有两件袖口和下摆之处竟然有改动过的痕迹,他不禁猜测这是府上哪位兄长穿小了,改了给他穿的。又或者干脆就是父亲的,毕竟这颜色看着还挺沉闷。

    这几日他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转了个遍,发现原主的生活过得比他想象地要拮据许多。

    原本前段时日的吃食还不错,虽然清淡,种类不多,但好歹也算精心。

    哪知这两日惜春她们从大厨房领来的饭食就比前几日差得远了,杜尘澜猜测或许是三房给大厨房使了银子,给他加的病号餐。至于是谁使的银子,估计除了他那个父亲,也没旁人了。

    惜春思忖了一会儿,倒也没再纠结了。反正老太太不喜三房,即便少爷再怎么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只怕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必做那无用功?倒不如还是和以前一样,少爷还能自在些。

    想通了的惜春等杜尘澜洗漱过后,便上前为其束发。

    “少爷,昨儿老爷吩咐过,说让您今儿早上去上房用饭。咱们得早些去,不然待会儿太太身边的泽兰姐姐又要来催!”惜秋一跨进里间,嘴里便念叨上了。

    “那你去打听打听,看看父亲和母亲可是起了?”杜尘澜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啊?”惜秋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哎!奴婢这就去打听!”

    杜尘澜点了点头,等惜春用宝蓝色缎带给他束好头发之后,便站起身,顺便将身上的衣裳拂了拂。

    惜春见怪不怪地看着自家少爷淡定从容地起身,而后拂了拂长袍,又理了理袖子。她家少爷自从病了之后,就比之前更注意仪表了。

    老太太处请安是辰时二刻的模样,此刻倒是还早着。但他们还要去老爷和太太处请安,这又得耗费一点时间。

    “还是少爷想得周到,咱们若是去得早了,老爷和太太还没起,难免不美!”惜春望着杜尘澜笑了笑,她家少爷现在做事想得比她还周到。

    杜尘澜闻言倒是皱了皱眉,惜春虽然稳重,但见识还是太浅,有时候想得并不周到。惜秋的性子活泼,打听消息倒是在行,只是也太跳脱了,做事更有些马虎。

    他不禁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比起谁来差远了。可是能和谁比呢?难道他之前身边也有伺候的人不成?

    杜尘澜想不明白,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还需要好好调教,才能成为他的左右手。不过好在年纪还小,可塑性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私房。一个装银子的小匣子里,他昨天数了一遍,只有二十二两又三百文,其他的零散铜钱也不过才几个。

    杜府的孙辈们没成婚的,都是一两半钱银子的月例。他来到这府中一年多,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因此倒是都存了下来,不过也就只有二十两多一点。

    虽说逢年过节也有额外的红封,但是这府中的主子还挺多。平日里谁过个生辰,那不得送个礼聊表心意?虽说他也不常与这些人接触,但礼还是逃不过的。

    更何况三房在府上的待遇并不好,要想做些什么事,不使些银子都喊不动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下人。

    杜尘澜现在迫切地想要赚到银子,他得出去考察一下,总待在府中,哪里能想到赚银子的法子?

    “少爷,老爷和太太刚起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惜秋就回来了。

    杜尘澜随着惜春和惜秋往第二进的三房走去,他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他们三房住的院子靠南,应该比较偏,看起来很是僻静。沿途都是些花花草草,也没什么新奇的景色。比起另一边的景色来,杜尘澜觉得没什么可比性,那边比这里看起来要富贵多了。

    东边住的是大房,府里的长房,还是嫡出,三房当然不能比。

    “待会儿见了人,你可要记得提醒我,我有些人记不大清了!”杜尘澜见似乎要到地方了,连忙对着惜秋嘱咐道。

    他之前就和惜秋说过,高烧了一场,有些人和事已经记不大清了。

    “是!”惜春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不知这两人在轻声嘀咕着什么。

    之前两人就有些反常,明明少爷生病前最喜欢黏她,哪知病了一场之后,倒是叫惜秋伺候的时候多。

    现在快到上房了,两人竟又咬起了耳朵。

    杜尘澜他们刚跨入院子,走到上房门口,便瞧见一位身着松柏绿对襟褙子的少女朝着他们笑着说道:“奴婢见过少爷!您可算来了,老爷可是很早就开始念叨了。”

第七章 母亲钱氏

    “泽兰姐姐!”惜秋立刻叫了一声,福了福身子。惜春也连忙行礼,这可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杜尘澜听了便知道这是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泽兰,之前惜秋倒是和他说过此人。

    他从惜秋的话里分辨出此女虽然看似八面玲珑,但伶牙俐齿,对他也不似表面这般尊敬。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此女刚才的意思,不正是母亲他们等他很久了?

    “得知父亲和母亲起了,我这才赶过来了。怕来早了,扰了父亲和母亲休息!”杜尘澜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接了招,顺便为自己解释了两句。

    泽兰微微一楞,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回道:“还是少爷心细,老爷和太太已经洗漱过了。您稍待,奴婢这去给您通报一声!”

    得到杜尘澜首肯之后,她转身向着屋内走去。这五少爷怎地生了场病之后,瞧着性子比之前伶俐了不少?

    之前她与他说话,他有时会木讷地回一声,有时便不理不睬。可今日这番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就连原本阴郁的性子都变得温润了不少。

    这件湖蓝色的圆领袍,她之前也不是没看对方穿过,但今日这周身的贵气又是从何而来?

    明明是同样的穿着,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仿佛那贵气是与生俱来似的。

    泽兰微微蹙眉,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可明明还是那个人啊!她不由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太太,少爷来请安了!”泽兰撩开帘子进了正房,向着正坐在梳妆台前绾发的钱氏说道。

    金妈妈为钱氏梳了个抛家髻之后,打量着梳妆盒内的首饰,为其簪上一对菊花纹鎏金银钗。

    “成了,就这般吧!”钱氏见金妈妈还要挑首饰,连忙阻止道。

    “是不是太素净了?不如再加一根簪子吧?”金妈妈闻言收回了手,但还是小声问了一句。

    “素净?就是将这匣子里的全戴上去,也比不得大嫂的一副头面。戴多了反叫人笑话,就这么的吧!”

    钱氏冷笑一声,她可忘不了之前她头上多簪了两根簪子,便被老二媳妇嘲笑,说她没见识过好东西,恨不得将一匣子的金银首饰全插在头上。

    钱氏的父亲是一位地主,家中算是小有余财。几百亩地,再加上一间酿酒的小作坊,日子过得富足。

    不过比起家大业大的杜家,自然差了不少。只一点好,钱家不是商户。

    当初老太太为三老爷求娶钱氏之时,名义上便是钱氏的出身好,算是便宜了三老爷。毕竟士农工商,杜氏虽然富贵,但也只是商贾不是?

    但谁不明白,一个庶出的商贾之子,哪里能说到什么好亲?钱氏的爹也不过是看中了杜府的银子罢了!

    金妈妈原本笑着的脸一僵,一大清早的,太太就没个好心情。昨儿晚上老爷倒是宿在正房的,但刚才薛姨娘突然身子不适,非要叫老爷去。

    想到这里,金妈妈不由在心里暗骂,哪里是身子不适?分明是恃宠而骄,老爷又不是大夫,难道将老爷叫过去便能好了?

    老爷也不过是贪图薛姨娘年轻颜色好罢了!等再过几年,薛姨娘年老色衰,又得罪了太太,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钱氏仔细打量了一眼铜镜内的容颜,过了一会儿,她的手便抚上了脸颊。原本她是丰润的鹅蛋脸,可如今却硬生生熬得两颊凹陷,眉间两道竖纹清晰可见。

    近两年她的容貌似乎老得有些快,肌肤粗糙了许多不说,就连眼角都添了几道细纹。

    钱氏越看越烦躁,索性站起了身,出了里间。

    “他今儿倒是来得早,可他那好父亲还未到,让他进来吧!免得老爷来了,又要数落我!”

    钱氏一想到继子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还有周身那阴郁的气质,脸色便又淡了几分。

    不过是旁人家的孩子,她自然生不出多少感情来。更何况这孩子性子还十分不讨喜,沉默寡言不说,对她这个母亲也看不出什么尊敬,好似来了这杜府三房还委屈了他似的。

    “是!”泽兰身为钱氏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明白自家主子对这位少爷的态度。

    “少爷,太太请您进去!”泽兰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撩开帘子后,侧着身子等杜尘澜入内。

    “有劳泽兰姐姐!”杜尘澜嘴里说了句客套话,也没客气,直接钻入了正房。

    泽兰见状一愣,不过听着那句有劳,心里终究舒坦了不少。

    他身后的惜春和惜秋不禁对视一眼,泽兰之前可从未给少爷撩过帘子。

    “孩儿见过母亲!”杜尘澜一进屋子便快速打量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父亲,只钱氏一人坐在玫瑰椅上喝茶。

    杜尘澜这是醒来后第一次到上房,不过他没趁机打量,这点礼数还是知道的。另惜秋虽说老爷和太太都起了,只是这父亲为何不在这屋里,他也不能问。

    他记得惜秋说过,三房也是有两位姨娘的。若是一句话不当,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钱氏在杜尘澜一进屋子,便打量了起来。见杜尘澜一进屋子便恭敬地行礼,脸上还挂着浅笑,她不禁奇怪地再次上下打量了杜尘澜一眼。

    这一看,倒叫她看出不同来了。这是她那个继子?怎么看着与之前气度毫不相同?若不是同一张脸,她都要以为是换了个人。

    “你父亲刚才去了薛姨娘那儿,等你父亲来了,先去老太太处请安,再回来用饭吧!”钱氏算了算时辰,想着用饭怕是来不及了。

    “是!”杜尘澜十分乖巧地站在了一旁,屋内顿时静默了下来。

    杜尘澜对钱氏并不了解,再者他重生过来,已经将原主的很多习惯都改了。身边两个伺候的小丫头年纪小,相对单纯,他的转变快了些倒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但这些长辈可不同,在这些人面前,他还是得收敛着点儿。不然露出什么马脚来,让人以为他是孤魂野鬼上身,那就麻烦了,毕竟古代是很迷信的。

    其实杜尘澜不知,他什么也不做,只杵在那儿,便能让人察觉出他与之前的不同来了。

    钱氏突然想起落水一事,有心想问问,但听到外头泽兰喊了声老爷,她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第八章 大房

    一名身着赭色交领暗纹绸缎长袍的男子走进了屋内,男子长脸,棱角分明,双眼大而有神,唇下蓄着一把胡须,不过而立之年。此人便是三房老爷,杜淳枫。

    “老爷!”钱氏站起身,上前朝着杜淳枫福了福身子。

    “父亲!”杜尘澜也连忙上前行礼。

    “夫人!”杜淳枫先是朝着钱氏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转向了杜尘澜。

    他见杜尘澜行礼姿态自然流畅,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澜哥儿自病好之后,倒是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澜哥儿瞧着身子确实大好了,今日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杜父摸了摸杜尘澜的脑瓜子,满眼都是笑意。

    “老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母亲那儿请安吧!”若是比另外两房还晚去,免不了又要遭受白眼。

    钱氏见父子俩举止亲密,嘴角微微一撇,随后便催促二人去老太太处请安。这一幕被正观察着钱氏的杜尘澜见了,他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看来这位母亲对他很不喜啊!他和父亲稍稍亲密些,钱氏都有些看不惯?

    “也好!等回来再用饭吧!”杜淳枫收回了手,随后率先往外走去。

    杜尘澜跟着三房夫妇领着几名婆子和丫头往第三进的院子走去,他们穿过一道抄手游廊,由南向北,途中还路过了那片荷塘。

    荷塘并不大,水瞧着倒是挺清澈。此刻是初春,自然也是没有荷花与荷叶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地形,见荷塘四周都用石块砌起来的,上面应该有定期清理,并没有什么苔藓。

    若是这般,即便站在荷塘边上,也不至于会脚滑落入水中。他问过惜秋,当日可没有下雨。

    而当时杜玉恒就在边上,见他落水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故意为之,竟然连呼救都不曾。

    不过,这小子这段时日居然也没见人影,似乎还住到外祖家去了。之前他偶尔出来一次也没碰见对方,难道是心虚了?

    杜尘澜倒是不信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能这般恶毒,即便当真因一时气愤推了他,可应该也没想过要杀了他吧?

    收拾好飘飞的思绪,杜尘澜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景色布置。假山堆叠,小桥流水,雕梁画栋的长廊,无一不透露出精致与大气。

    从这里倒是能看出杜氏的家底来了,杜尘澜也对杜氏到底有多富足,心里有了数。

    “是大哥和大嫂!”突然,杜尘澜听见钱氏的说话声,他不由将目光向前方投去。

    只见一对穿着华丽的夫妇,身后还跟着一名弱冠之年的男子,三人领着若干的丫头和管事婆子,向着正院走去。

    钱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笑脸相迎,毕竟老爷还在大哥手底下讨生活。

    她紧赶几步,向前走去,“大哥!大嫂!”

    “哦!原来是三弟和三弟妹,你们今儿倒是来晚了些,咱们碰到一起了。”大太太闵氏回头一看,见是三房的人,脸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便笑着回了一声。

    一行人开始相互见礼,杜尘澜趁机打量起了大房这三人。

    大太太闵氏,脸若银盆,眼如水杏,不管是脸庞,还是身姿,瞧着都十分富态。

    至于大老爷杜淳钧倒是与杜淳枫长得颇为相像,只是瞧着比杜淳枫更有威严些。

    杜尘澜打量了一眼他们身后之人,那便是杜氏的长孙,名叫杜海棠。之前怀疑推他下水的杜玉恒,便是此人的嫡子。

    此人长得像大太太闵氏,只是身材要纤瘦些,这样的长相更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但他从惜秋的描述中猜测出,此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大伯!大伯母!大哥!”等都行过礼之后,杜尘澜才从杜淳枫的身后走出,向着三人行礼道。

    “哟!刚才叫三弟你们挡了个严实,也没瞧见是澜哥儿来了。”闵氏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屑,但面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

    “澜哥儿的身子可是好全了?这一病有大半个月了吧?”大老爷倒是接过了话茬,问起了杜尘澜的身子状况。

    “已经大好了,多谢大伯挂念!”杜尘澜微微一笑,再次行了一礼。

    杜淳枫了解自己儿子的秉性,今日的礼数算是做得很足了,比平日里好太多。

    大哥的问话,他本也没指望澜哥儿能回话,刚要代替回答,谁想就被澜哥儿抢了先。

    他心头微微讶异,不过只是一瞬,便被欣慰所取代。澜哥儿来府里一年多,生了一场病之后,总算融入进来了。

    杜淳枫只当这是他常常去探病,对杜尘澜嘘寒问暖,让他终于放下心中芥蒂的缘故。

    大老爷也很是惊讶,他原本也只是客套一句,倒也没指望杜尘澜能回话。

    “小五看来真是大好了,连回话都比之前利索了不少!”杜海棠微微一笑,也出声附和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别让母亲久等!芸姐儿都已经进去了,咱们身为长辈总不好落在小辈后面!”大太太闵氏打断了几人的对话,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芸姐儿是闵氏的嫡女,芳龄十六,已经说了婆家。想必今日很早就来了老太太处尽孝,难怪杜尘澜没看到人影。

    不过大太太这有些炫耀和傲娇的口吻,叫钱氏听了尤其刺耳。

    她不禁回头瞪了杜尘澜一眼,这个木讷的儿子,是惯常做不出讨好卖乖之事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暗恨自己没有子嗣。若是亲生的,哪会这般不讨喜?

    一想到三房连个亲生的子嗣都无,她就仿佛挖心似的疼。老二媳妇儿常常明里暗里讥讽她,时不时地戳她的痛处。

    杜尘澜接收到钱氏的白眼倒也没放在心上,听着别家夸赞自己孩子,钱氏心里不平衡倒也能理解。

    其实钱氏虽说对他冷淡了点,看不顺眼之外,倒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该给的一样不少,只是他们二人很难亲近罢了!

    不过这大房对三房的态度让杜尘澜又有了新的认知,大房可绝对不是惜秋嘴里描述得这般大气,看来三房在府中确实过得艰难。

第九章 敌意

    杜尘澜落水之事与杜玉恒有关,然而这三人竟是只字未提,倒说是他病了,可见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一行人相继往正院走去,才刚到正房外,便听到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哎哟!你这猴儿给我安分点儿,骨头都快给你摇散架喽!”一道苍老又充满慈爱的声音传到杜尘澜耳中,他猜测这应该是杜府的老太太侯氏了。

    “祖母~您就答应孙女吧!”一道娇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让大太太闵氏闻言会心一笑。

    “芸姐儿,怎地又在闹你祖母?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小儿一般姿态,不免惹人笑话!”

    这看似责怪,却满含宠溺的话听在钱氏的耳中尤其刺耳,她不由拿帕子抿了抿唇,锦帕掩盖之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

    守门的丫头见人都进来了,只好福了福,又退下了。

    “母亲!你怎地取笑我?我这不是想让祖母答应我,今日约了常家妹妹去买胭脂水粉吗?”杜芸见是长辈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兄长!侄女儿见过三叔、三婶!”

    杜尘澜不由暗自庆幸,还好他是晚辈,年纪也小,等别人行过礼之后,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了。

    他首先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杜芸身上,一身鹅黄底水红领子对襟褙子,头上梳着个垂髫分肖髻,一支蕉叶玲珑翡翠流苏步摇斜斜插在乌黑的云鬓之中,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轻轻摇晃,衬得她娇俏可人。

    杜芸的长相与闵氏也十分相像,面庞丰润,唇红齿白,一双杏眼十分灵动,是很讨长辈欢喜的长相。

    “是老大来了!”老太太见是大房的几个,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盛了些。

    杜尘澜紧接着便看向了老太太,身着枣红色万字不到头对襟长褂,额头上还绑了个镶红宝石的缃色抹额,双眼正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瞧着富贵又慈祥。

    可当看到后头还跟着的三房时,老太太的笑容一滞,即便之后又重新挂上了笑脸,可终究笑得不如之前那般开怀了。

    “老三也来了!”

    “哟!今儿是碰到一起来了?三弟妹,你和三弟不是一向来得比咱们都早吗?今儿怎么来晚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立刻将杜尘澜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说话的女子是谁。除了二房的太太秦氏,还能有谁?

    一身杏红如意纹妆花褙子,下着软银轻罗百合裙,单看这身显眼的颜色,不免让人觉得这妇人的性子十分张扬,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难怪府中常传二太太貌美,即便她已经生育了一女二子,但岁月对她似乎格外优待。一张标准的鸭蛋脸,尤其是她微微上挑的眼尾,竟然与杜尘澜的丹凤眼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性子着实不讨喜,牙尖嘴利,常常得理不饶人!但针对的往往都是三房,秦氏对长房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长房和二房乃是一母同胞,再者如今内院是大太太闵氏主持中馈。

    “母亲!二嫂!”三房夫妇立刻上前见礼,老太太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只是应了一声,便端起了茶碗,态度极其冷淡。

    “这大嫂要主持中馈,来得晚倒也不稀奇,怎地三弟妹和三弟今儿也来得这么晚?”秦氏甩着帕子,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

    杜尘澜心下思量,这二房是常常明目张胆针对三房吗?一点情面也不留的,这是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持。

    钱氏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抓着帕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就连杜淳枫也沉下脸来,若不是他去薛姨娘处,耽误了不少功夫,也不至于会来晚了。

    杜淳枫刚要张口解释两句,便听到身后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孙儿见过祖母!”

    声量虽小,但却将屋内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杜尘澜上前向老太太长揖一礼,老太太这才发现杜尘澜原本就站在杜淳枫的身后。

    “是澜哥儿!前段时日你染了风寒,这是大好了?”老太太诧异地看了一眼杜尘澜,这个孙子,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孩子体弱,这一病倒是歇了大半个月才好。

    “托祖母的福,已经痊愈了!还要多谢祖母请来名医,孙儿这才化险为夷!”杜尘澜直起身,微笑着看向老太太,眼中满是诚挚。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这三房的嗣子一直都是个闷葫芦,怎么今日却这般伶牙俐齿了?

    老太太见了杜尘澜带着纯真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楞。自从这孩子入了府中,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孩子的笑容。

    一直都知道这孩子长得好,不过往日总低垂着头,叫人忽略了他的容貌。今日这一瞧,不免要赞叹,这孩子确实长得钟灵毓秀。

    “侄儿见过二伯母!”杜尘澜转身朝着二太太秦氏行了一礼,随后又看向了杜芸。

    “二姐姐!”

    杜芸在杜府姐妹中行二,最大的是二房的长女杜妍,已经出嫁。如今杜府的闺女就只剩下杜芸还待字闺中,不过她也已经说亲,年底就是婚期。

    杜府男丁兴旺,闺女倒是只各房一个。当然,三房除外。

    “呀!这几日不见,澜哥儿倒是机灵了不少,连说话都利索了!”秦氏将杜尘澜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惊讶地说道。

    杜尘澜腼腆一笑,“这段时日常得父亲教导,要明事理,对于长辈的关爱要铭记于心,侄儿自是记下了。今日身子已经痊愈,便来给祖母请安。”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老三杜淳枫。其实府上对这位三老爷也是多有看不起的,杜淳枫平日里瞧着很稳重,但却不够大方。没想到在教导嗣子上,倒是不遗余力。

    “澜哥儿这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则一鸣惊人呐!老三,你倒是会教儿子!”

    “有心了!你父亲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倒是将你教导得不错!”老太太脸色稍霁,比之前和缓了不少。

    秦氏再次打量了杜尘澜一眼,当看到杜尘澜妍丽秀美的眉眼之时,她忍不住出声道:“怪可怜见的,这大病一场又清瘦了不少。瞧瞧这小脸儿,啧啧!看着都让人心疼。不过澜哥儿倒的确是美人胚子,也不怪三弟选了他做嗣子!”

    杜尘澜闻言不禁心中一沉,这妇人对他不知何来这么大的敌意。

第十章 来路不明

    杜淳枫咬了咬后槽牙,他对这位二嫂感官差得很,这妇人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然而他是男子,也不好总与妇人争辩。

    再加上他有些嘴拙,与这口齿伶俐的二嫂对上,还真说不过她。

    钱氏的脸色更差了起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狠狠瞪了杜尘澜一眼。当初她就坚决反对老爷过继这个孩子,体弱多病不说,那对夫妻也是来路不明。

    说是杜氏出了五服的旁支,可是多年未见,也说不清楚之前在何处谋生。这样人家的孩子,怎能放心过继回来?

    “二伯母这是在夸二姐姐吗?二姐姐才担得起美人!”杜尘澜睁着纯真的双眼看向秦氏,让秦氏脸上的讥笑不由收敛了几分。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杜芸不美?那大嫂不得吃了她?没想到这孩子的肠子也是弯弯绕绕的。

    不过她又看了一眼杜尘澜,在看到他眼中的纯真之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或许年纪小,不明白这些,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你倒也知道你二姐姐好看!”秦氏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接着便看了大太太一眼,随后闭上了嘴。

    杜尘澜心中冷哼,这妇人看来是欺负三房习惯了,总在三房人面前找存在感。

    他一个少年,却被她这般形容,再加上这轻佻的语气,还牵扯上他的养父,着实让人心中不舒服。

    之前惜秋倒是提过一嘴,她觉得这位二太太对他的长相有些许不满,常常借故讥讽他。

    杜尘澜原本还不觉得,毕竟二太太是一个妇人,他长相如何,与二太太有何干系?但现在他却觉得惜秋怀疑地十分有道理,这位二太太刚才打量他的目光确实不善。

    他猜测,对方看他不顺眼,应该是因为他的眼睛,因为两人的眼睛有几分相像。

    钱氏原本还打算怼回去,只是见杜尘澜已经开口将话圆了回去,她的脸色到底缓和了些,也就不再多言。三房对上二房,只有吃亏的份。毕竟三房在府中孤立无援,谁能替他们说句公道话?

    更何况现在还是在老太太处,回话只会让老太太更加厌恶三房。

    “母亲,前段时日澜哥儿落水一事......”秦氏眼珠一转,随即便挑起了话头。

    “怎么?不是说澜哥儿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吗?”老太太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秦氏,这个二儿媳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常常针对三房这就不说了,但她还十分喜欢挑拨,当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杜尘澜看了秦氏一眼,再看老太太如此明显的偏袒,便知那日肯定是杜玉恒推他下去的了。只是因为何事,却无人得知。

    当时他们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丫头在,往日杜玉恒虽然也看不惯他,但也没有如此过分过。

    此事之后必然要查清楚,反正原主不能白死了。既然他占了人家的身子,那总得为人家讨个公道吧?不过这事儿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芸姐儿,还有数月便是你的婚期,还是别出去了,留在府中绣嫁妆吧!”大太太闵氏紧挨着大老爷坐了,这二弟妹常常仗着老太太偏爱二房,便总要与她别苗头。

    杜尘澜落水一事,她自然明白与恒哥儿有关,但那又如何?三房的嗣子,怎能与他们大房的长孙相比?

    “母亲,可我与常家妹妹已经约好了,送了帖子说是今日,女儿怎能爽约?”杜芸有些不高兴,她在府中已经闷了好些时日,自然是想出去散散心的。

    “这些个胭脂水粉咱们铺子里都有,让掌柜的送到府上来便是,何故要你亲自出门去采买?我看你就是想出去散心,只你是及笄的大姑娘了,更何况已经有婚约在身,哪里能常出府?”

    闵氏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将刚拿到手的茶碗往桌上一搁,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声响。

    一个定了亲的大姑娘家,若是常往外跑,让婆家知道了,难免会不高兴,定会觉得没规矩。

    “芸姐儿既与常家姑娘约定了日子,若是不去,那不免失了礼数。多带上几个人,早些回府便是!”杜府的姑娘少,如今老太太身边只有这一个孙女常伴膝下,自然偏宠一些。

    “还是祖母对孙女儿好!”杜芸立刻上前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喜笑颜开起来。

    “不过你下帖子前,便应该先问过你母亲,怎好自作主张?下不为例,咱们杜府可不是那等没有规矩的,你身为长房嫡女,还是得以身作则!”

    “孙女记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任性了!”杜芸立刻起身行了一礼,老太太见状欣慰地笑了笑。

    这厢其乐融融,三房的三人却游离在外。杜尘澜觉得这给个甜枣,打一巴掌的做法,应该是老太太惯用的伎俩,看来这老太太是个人精。

    不过一听到出府,杜尘澜倒是心动不已。他打算等回去之后,便向父亲禀明,出府散散心。

    自从醒来之后,他还没机会了解这个朝代。他想去书肆看看,阅览一些书籍,好详细了解一下这个朝代。更何况他还得仔细探查一番,争取早日找到个来银子的路子。

    “老二这次出去有半个月了吧?不知何时能回府?”老太太突然问起了不在场的老二,将已经神游天外的杜尘澜给拉了回来。

    “估摸着还得半个来月,江南路途遥远,即便是坐船也得耗费不少时日。更何况还要采买,这又得耽误不少日子。”大老爷立刻回道。

    “这临近的州府也不是没有布匹,何故要跑这么远?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说,途中也不甚安全。”老太太一想到那些凶悍的劫匪和江匪,便止不住地担心。

    “江南的布匹花色比咱们北边的新鲜好看,颜色也艳丽许多。就连京城的许多布庄,都是在江南采买。咱们的布庄要想生意兴隆,自然免不了要去江南的。这是第二次采买,派下人去,儿子也不放心。二弟做事稳重,只好让他能者多劳了。再者,还有晟哥儿陪着,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他们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

第十一章 憋屈

    难怪到现在都没见二老爷,原来是出远门了,杜尘澜恍然大悟。至于那晟哥儿,应该就是二房的庶长子了,今年才十五岁,也已经说了亲,婚期就在明年。

    只是杜尘澜听说自家父亲也是为府上办事的,照理说这种活计往常不是应该父亲代劳吗?怎会叫了二老爷去?看来大老爷对三房还是有些信不过啊!

    杜尘澜看了父亲一眼,见杜淳枫紧抿着唇,面无表情,但他却从杜淳枫眼中看出了不甘。即便对方低着头,但他个子小,自然能看到杜淳枫的眼底。

    另外两房其乐融融,三房在一旁做冷板凳。等这些人母慈子孝过后,三房才跟着众人出了正房。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比之前沉默了不少。钱氏脸色阴沉,脚下生风。就连杜淳枫也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

    杜尘澜不禁觉得自己待会儿的请求有些悬呐!这两人心情如此欠佳,真能答应自己出府吗?

    等三人回到三房正房之后,钱氏便冷着脸让丫头摆饭。

    杜尘澜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咽下,这时候不是提出府的好时机,好歹等用过早饭再说。

    “你看看二嫂,每日装腔作势,让人倒尽胃口。巴结长房也就罢了,还总要踩咱们三房一脚。今儿还想提澜哥儿落水一事,来挑拨咱们和大房,这府上最让人恶心的便是她。”

    钱氏拿着帕子的手拍了拍圆桌,她今日尤其憋屈。要说这府上她最厌恶的是谁,那便是二房的秦氏了。

    老太太对三房是冷淡无视的时候居多,只难得会讥讽几句。大房就更不必说了,闵氏要好名声,又要忙着主持中馈,并不将三房放在眼里。再者她说话虽然常常绵里藏针,但为了显示她的大度,也不会常常叫三房下不来台。

    只有二房的秦氏,只要三房犯一丁点儿错,她就会死抓住不放。

    杜淳枫眉头一皱,“当着澜哥儿的面说这些做什么?你一个长辈,怎好在孩子面前嚼舌根?”

    “怎么?难道他不知二房是个什么德行,还不让说了?之前二嫂对他也没见得多嘴下留情,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可见其品行卑劣。”

    钱氏一提起此事就来气,偏偏老爷是个嘴笨的,往常都是靠她帮着回两句。她不在时,指不定被怎么挤兑呢?

    “好了,一大清早,哪来这么多怨气?她就是那样的性子,难道你是第一天与她相处?快用饭吧!我都饿了,等用完之后,我还得和大哥去铺子上查账!”

    杜淳枫转头看了一眼盯着他们看的杜尘澜,忍不住打断了钱氏的话。在孩子面前道长辈的是非,终究不好。

    钱氏冷着脸,心中烦闷不已。她不由恼恨老爷这软绵绵的性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再次看了站如松的杜尘澜一眼,气得撇过了头。这二人简直是一样的脾性,这般软绵,走到哪儿都只能吃亏。

    不过今日这小的好歹还知道为自己辩解一二了,算是有了进步。

    泽兰拎着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进了正屋,杜尘澜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到了食盒上,估摸着又是在大厨房受气了。

    “老爷、太太!今儿大厨房当值的婆子忘了给炉灶添柴火,咱们温在灶上的饭食有些冷了。奴婢本想等再热了过来,谁想那婆子说咱们去得太晚,现在要准备午膳了。”

    泽兰说起这事儿也十分无奈,可一想起大厨房那些婆子的嘴脸,她便气闷不已,一回来便忍不住竹筒倒豆子。

    本想使了银子,让这些人将饭食热了,谁想这些人说今儿老太太胃口大开,午饭点了两道菜,一个八宝野鸭,还有一个侉炖羊肉,做起来都十分繁琐费工夫。那灶上得一直用着,便没工夫再帮三房热菜了。

    其实她明白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将饭菜温一温,哪需要费多少工夫?还不是见少爷落了水,差点丢了性命,而后此事却不了了之,觉得三房在府中没地位,这才敢如此轻慢?

    再者这些婆子的胃口越来越大,怕是觉得之前给的银钱少,已经看不上了,她哪里能惯得她们这么些毛病?他们三房一向过得拮据,自然不能大手大脚使银子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钱氏一拍桌案,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好了,如今天气转暖,也不必非要吃那热的。咱们今儿确实晚了点,快摆饭吧!省得待会儿大哥使人来催。”

    杜淳枫摆了摆手,反正他是饿了,这些人捧高踩低也不是一两日了,跟些下人计较,那便是掉价。除非自己能成为人上人,届时这些人巴结都来不及。

    “老爷!这些个下人都爬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了,你还要忍着?”

    钱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就是她顶天立地的夫君?说亲之时她便知道未婚夫是庶子,想来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可她没想到成婚后的日子竟然会过得这般窝囊。

    “他们拿老太太做借口,咱们不忍着又当如何?难道去闹了,这些小人就会高看你一眼了?不过图惹是非,更叫人看不起罢了!”杜淳枫甩了甩袖子,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当真去闹,又给府上多添些笑柄。纵使闹到大嫂那儿,大嫂也不过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何必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去大哥那儿了,你们用吧!”杜淳枫掀开门帘子,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杜尘澜见状便知道杜淳枫也怒了,其实杜淳枫是个很有涵养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动怒。今日这些下人这般下他们三房面子,他心里自然也是难过和愤怒的。

    看了一眼瞪着门帘子的钱氏,杜尘澜也知道这早饭怕是用不下去了,今日更不是提出府的好时机。

    他只好朝着钱氏行了一礼,“母亲!孩儿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院子休息了。”

    反正钱氏这会儿多半也不想看到他,他跟钱氏单独在一起也吃不下饭,倒不如干脆退下。

    “走走走!都走!”钱氏连看都不看杜尘澜一眼,吼完之后便坐下生闷气。

    杜尘澜行了一礼之后,便轻轻退了出去。等出屋子前,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泽兰,他觉得这丫头也不是个机灵的。

第十二章 你想读书吗?

    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三房夫妇面上无光,自然要吵起来。其实完全可以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等事后再向钱氏详述,找个解决的办法。

    难道泽兰还想这让三房主子去找大厨房的婆子不成?三房在府上的地位,她难道不知?

    去找了又如何?大厨房的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谁敢说让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先去为三房热饭菜?

    再者三房今儿本就是晚了,根本不占理,能去何处说理?

    杜尘澜出了正屋没多久,就见到站在亭子中凝望繁花的杜淳枫。他叹了一声,庶子的日子不好过。

    之前还说要赶着去大老爷那儿,可此刻却在这里黯然伤神。

    “父亲!”杜淳枫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连忙回身去看,发现是杜尘澜也没有觉得意外。

    “是澜哥儿,怎么没和你母亲一起用饭?”

    “父亲不在,母亲心情欠佳,儿子自然也没了兴致!父亲可是还在意之前母亲说的话?”杜尘澜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安慰几句。即便是男子,也有心灵脆弱的时候不是?

    “不是!你母亲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良善之人,只是这么多年被欺压得狠了,这性子也就成了这般。她往常是不是也这般数落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杜淳枫摸了摸杜尘澜浓密的黑发,眼中带着几分怀念。

    “儿子晓得,并未放在心上。”杜尘澜说的是实话,毕竟钱氏对他除了冷淡,倒也还过得去。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养父看他的眼神,好似是在怀念谁似的。

    杜淳枫知道他在府中的身份尴尬,连累了妻儿和他一起受苦,可无奈出身半点不由人。

    “你亲生父母,你不要怨怪他们,他们也实属无奈。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不要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杜淳枫觉得这孩子病好之后,性子比之前沉稳了不少。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和杜尘澜敞开心扉说些体己话的想法。

    杜尘澜沉默了,他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没了原主的记忆,不认识原主的亲生父母。关于那对夫妻的信息,还是从惜秋那儿探听到的。

    这对夫妇还有一个闺女,比他大了两岁。而他从小体弱多病,家中一直被他拖累,这次总算支撑不下去了。得知杜府三房要过继嗣子,便将他送到了杜府。

    只是杜尘澜十分奇怪的是,杜淳枫为何要过继他这样身子骨弱的。在这古代,稍有不慎,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过继他这样的,难道就不怕他半路夭折?原主不正映衬了这样的话?

    若是他没有穿过来,那杜淳枫当真是白费心思了。

    难道原主的爹娘不正是因为他体弱多病,觉得养不活,这才将他送人的吗?

    毕竟按照这个朝代养儿传宗接代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儿子过继给别人,子嗣传承很重要,更何况还在那对夫妻没有二子的情况下。

    杜淳枫叹了口气,还以为杜尘澜还在介意这件事。毕竟杜尘澜自来到杜府就开始郁郁寡欢,性子比之前更加沉默和孤僻。

    知道这心结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开的,杜淳枫也不再相劝,还是得自己想通才好。

    他突然想起一事,蹲下身子,看着杜尘澜明媚的双眼,郑重地问道:“澜哥儿,父亲送你去私塾读书可好?你想读书吗?”

    杜尘澜一愣,读书?他自然是想的,原本他还想着找个机会提一提。现在杜淳枫主动提了,他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

    “我可以吗?像恒哥儿一般,去私塾读书考科举?”杜尘澜不知这朝代商贾能不能考科举,便借机试探一番。

    杜淳枫突然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道:“恒哥儿能否靠科举,还要看你祖父的意思。咱们杜府只有一个捐监的名额,他若是读书不上进,自然也就没了这么好的机会。你祖父一直想通过科举入仕改换门庭,若是恒哥儿读书不知上进,那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日后如何能过那些应试?”

    “为父之前见你对学业有些兴趣,你身子骨弱,且咱们这三房的境遇,你来了这一年多也能看出来。若是能走上仕途一路,即便日后因为商贾之名拖累而不能得个好名次,可只要你能脱了这商贾的名头,为父也能心满意足了。”

    杜淳枫转身看向亭边的一丛虞美人,想起自己的过往。他原先也是想读书的,只可惜父亲不同意。他不明白,他愿意不分家中基业,只想让父亲给一次这样的机会,可父亲就是不同意。

    杜尘澜闻言顿时心中凉了半截儿,看来这个朝代依旧有着商贾不能参加科举的规定。听杜淳枫的意思,那就是杜府只有一个名额。

    既然如此,杜老太爷会愿意将这个名额给了他这个三房的嗣子?杜府的男丁很多,日后还会有男丁出生,怎可能会轮到他?

    “父亲,恒哥儿是第四代长孙,祖父他会将机会给我吗?”

    “恒哥儿若是不能上进,那就只能将机会拱手让人,这监生的名额不一定会是他。此事你不要忧心,为父会想法子的。你若是想读书,那为父就去筛选私塾了。”杜淳枫眉宇紧皱,但还是坚定地说道。

    他没了这样的机会,但澜哥儿不能没有。澜哥儿不能蹉跎一辈子,那人的恩情,他一定要还的。

    杜尘澜微微一叹,不一定会是杜玉恒,但也不一定会是他,且是他的几率应该小的可怜。

    “去私塾读书,府上会同意吗?”杜尘澜突然觉得,比起捐监一事,读书才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会的,此事你等着为父的好消息!”杜淳枫说完拍了拍杜尘澜的肩膀,这一番动作,不但是给杜尘澜信心,还是给他自己信心。

    杜尘澜点了点头,觉得此刻是提出府的好时机。

    “父亲,这段时日一直缠绵病榻,如今儿子身子已经痊愈,便想出府散散心,不知父亲可准?”

    杜淳枫摇了摇头,“你身子才好一些,还是在府中再休养些时日。”

    杜淳枫虽然性子温和,看起来好说话,但杜尘澜却发现其性子其实拗得很。既然不同意,他也不愿意再多费口舌。

第十三章 见祖父

    “你在府中将养几日,等为父将读书一事办妥,日后你便能常常出府了。对了,你身边除了几个丫头,还没有伺候的随从,等为父为你挑上两个,日后总有使人跑腿的活计。”

    “多谢父亲,但凭父亲做主!”杜尘澜行了一礼,这养父对他算是很上心了。

    “你我父子,何须言谢?为父要去找你大伯了,你也快些回院子吧!没用早饭,便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杜淳枫又不放心地叮嘱两句之后,又拍了拍杜尘澜的脑袋,转身向着东院走去。

    又过了几日,杜父一直没来找杜尘澜。就连杜尘澜去晨昏定省,也没遇见过。每次去的时候,杜淳枫都已经出府了。

    “惜秋,等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父亲这段时日在忙什么,为何一直不见人影!”杜尘澜放下手中的《三字经》,这段时日他实在无趣,便将书架上这寥寥数本启蒙书都翻了一遍。

    让他觉得神奇的是,只要拿起这些书,他就觉得莫名的熟悉。有时只需读上一两遍,便能将这些内容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虽说第一世他应该读过这些书籍,但前世的记忆不知为何有些模糊了。他时常有这样的感受,例如在做某一件事时,仿佛是习惯一般,但他前世明明没有做过。

    原主跟着杜淳枫也没学过多少字,甚至一本《三字经》都没认全,反正不可能是原主的记忆。杜尘澜微微蹙眉,摇摇头不再想这事儿。

    “可是奴婢前两日打探过,老爷这几日总是到天黑才回府,想来是那些铺子比较忙?这都初春了,铺子里的生意开始回温,老爷每年这时候都忙得脚不着地的。您若是着急,那奴婢待会儿再去问问。”

    惜秋拿起箱笼中的衣衫,今儿阳光灿烂,还是将衣裳都拿出来晒晒,省得让虫给蛀了。

    “算了!”杜尘澜摇了摇头,这个时辰想必父亲也不在府中。既然生意忙,他也不好打扰。

    “呀!奴婢见过田管事!”

    屋外突然响起了惜春的声音,杜尘澜正在脑中思索,田管事又是何人?

    “你家少爷可在屋内?”田管事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院子,随后朝着惜春问道。

    “在的,在的!可是老太爷有什么吩咐?”惜春朝着走出屋子的惜秋使了个眼色,这位可是老太爷外书房的管事。

    “少爷!是老太爷身边的田管事来了,也不知有何事。”惜秋有些慌乱,她想不出老太爷找少爷能为何事。

    老太爷除了过问铺子生意上的事,是不常在府里露面的。

    杜尘澜略一思索,便想起了上次父亲提过的读书一事,难道是为了此事?

    这位老太爷神秘得很,听说他不与老太太住一个院子,而是另外单独开了个院子。即便是晚辈去晨昏定省,这位也是不露面的。

    他穿过来快个把月了,也从未见过此人,他都快将此人给忘了。

    “去备茶!”杜尘澜从书案前离开,随后朝着惜秋吩咐道。

    “是!”惜秋原本还想着让少爷出去迎一迎,可随后立刻回过神来,少爷可是主子,哪有主子迎奴才的道理?

    “少爷,是老太爷身边的田管事来了!”惜春掀了帘子进屋,朝着杜尘澜禀报道。

    “请进来!”杜尘澜也掀开帘子去了外间。

    “小人田绍见过五少爷!”田管事进了屋子,先朝杜尘澜行了一礼。

    “田管事快不必多礼!”杜尘澜走至跟前,虚虚一扶。

    宰相门前七品官儿,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嗣子,其实在杜府连个得脸的奴才都比不上,对于老太爷身边得脸的管事,他还真摆不起什么架子。

    不过他好歹还占了个主子的名头,总比府上那些丫头小厮要好得多。

    “老太爷命小人来传话,说请您去他的院子一趟。”田绍顺势直起身子,打量了一眼这个一直被遗忘的三房嗣子。

    他还是跟着老太爷在开祠堂和大年三十守岁时见过这位少爷,那次开祠堂,便是要在家谱上添上这位的名讳。

    在他之前的印象中,这位少爷十分沉默寡言,还总是低垂着头,因此他至今也没记住五少爷的长相。

    老太爷对这位后辈也根本毫不在意,若不是三老爷去求,老太爷甚至都想不起府中还有这号人物了。

    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让他惊讶了。礼数周全,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且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位的容貌,还真如府上所传那般,长得十分俊俏。

    “有劳田管事,还请田管事带路!”杜尘澜点了点头,对于这位老太爷,他也有些好奇。

    田管事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是否太过淡定了?老太爷可是轻易不会见晚辈的,难道这位不应该感到荣幸?

    要知道若是能得老太爷青眼,那日后三房在府中的日子就好过了,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五少爷请!”田管事弯腰比了个手势,随后便走至杜尘澜右前一步带路。这位没去过老太爷的院子,又才来了府上一年多,他自然是要带路的。

    “你们不必跟来,留在院子里即可!”杜尘澜回头朝着惜春和惜秋吩咐道。

    去老太爷的院子还要带丫头,先不说老太爷的院子会不会让她们进,首先给人的印象就不好,他也确实需要一个随从了。

    田管事暗自点头,对眼前这个才八岁稚龄的孩童有些改观了。

    杜尘澜随着田管事向着东边第二进的院子走去,他们越走越僻静,不过周遭的景致却更为精致和大气。

    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另外开辟延伸出来的一处院落,中间隔了一道月亮门。

    “老太爷,五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地响起,田管事接着便对杜尘澜比了个请的手势,而他竟然上前几步在门边站定,想来是不打算进去了。

    杜尘澜知道,这是要单独见他了。这位老太爷住得如此偏僻,性情这般喜静,杜尘澜估摸着这位应该不太好相处。

    一进屋子,杜尘澜只匆匆看了一眼,这里应该是外书房,而书案前已经坐着一位身着玄色交领道袍的老者。

    他顾不上仔细打量,立刻弯腰长揖一礼,“孙儿见过祖父!”

    “嗯!听你父亲说,你想读书?”老太爷手中的书并未放下,头也不抬地问道。

第十四章 形势比人强

    杜尘澜嘴角紧抿,这冷硬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态度,看来这位对他也十分不喜啊!

    “是!孙儿想读书!”杜尘澜直起身子,双眼平视书案的边沿,肯定地回道。

    “咱们是商贾之家,即便读了书,也无法科举入仕。这般,你还想读吗?”杜高鹤听见孩童坚定稚嫩的声音,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对面。

    乍一见杜尘澜的容貌,他便皱了皱眉头。对于男子来说,容貌好只是锦上添花。翩翩少年郎,自然看着赏心悦目。但若是长得太好,有时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初老三要过继此子,他便劝阻过,然而老三铁了心要过继,他为此还与老三争辩过几次。

    老三平日里是个听话孝顺的,除了那件事,从未忤逆过他。没想到这次因为这小子,又破了例。

    一个药罐子,即便过继过来,若是中途夭折,之前花费的精力都白费了。老三过继嗣子,是为了传宗接代,此子身子骨这么弱,即便平安长大,可对于日后兴旺子嗣一事,怕是也力有不逮啊!

    “祖父,孙儿认为,读书是为了明理,即便日后不能科举,但多读书总是没坏处的。就像您做生意一般,若是不读书,又怎能识得账本?与人签订契约,不识字,岂不受人蒙骗?”

    杜尘澜心中腹诽,您就是个双标的,这杜府的男丁,谁不识字?即便不是通晓四书五经,但认字儿总是没问题的吧?怎么轮到他,就不让读了?

    这番话倒是让杜高鹤将目光都集中在了杜尘澜身上,他上下打量了杜尘澜一眼。

    刚才他没仔细看,现在这一打量下来,他不由诧异地扬了扬眉峰。

    “病了一场之后,你倒是开了窍!”他以前没有好好观察过此子,今儿才发现此子并不是他想象中地那般不堪。

    原先他也只见过此子两回,可每次相见他都看不过眼,畏畏缩缩,十分小家子气。

    只今日这一见,却发现杜尘澜落落大方不说,与他说话也是不卑不亢,规矩更是无可挑剔。难道是来了杜府之后,老三教导得好?

    “多读书确实无甚坏处,咱们府上也不是出不起这点银子。你父亲应该和你提过,咱们杜氏府上只有一个捐监的名额,要想科举入仕,那就得拿出些真本事来。恒哥儿和二房的州哥儿如今都在私塾读书,恒哥儿才刚刚启蒙,年岁小,暂且不说。只说州哥儿,他读书常受夫子夸奖,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老夫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州哥儿是二房的嫡子,今年刚刚十一岁,他十分看好。

    杜高鹤瞟了一眼杜尘澜,从圈椅上站起,走至杜尘澜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当然,你如今也是杜府的子嗣。老夫也不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若你能在三年之内,让老夫满意,老夫自然会优先考虑你。”

    杜尘澜面上毫无波动,心中却只想呵呵。让他满意?怎样才算满意,这也太抽象了吧?还优先考虑?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不是杜高鹤的血脉吗?这话说得和施舍似的。

    “你可有信心?”

    两人离得太近,杜尘澜有些微的不自在。不过他并没有后退,这时候可不能弱了气势。

    “孙儿自当尽力而为!”夸海口什么的,杜尘澜不想这么做,难保不会让人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好一个尽力而为!老夫生平最不喜那些好高骛远又自命不凡之人,你有没有真本事,光靠嘴说无用,还得看你自身的能耐。做人最重要的是脚踏实地,你能明白是最好不过。”

    杜高鹤对杜尘澜的回答十分满意,没有被他吓住,从而妄自菲薄,杞人忧天。更没有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他欣赏这样的人,今儿他对此子的印象已经改观。

    “祖父所言,孙儿当铭记于心!”杜尘澜又行了一礼,科举一事可之后再想法子,如今还是读书最为重要。

    若是得了老太爷的首肯,府上那些人便不敢再有意见。省得再叽叽歪歪,多生事端。

    “嗯!”杜高鹤满意地点了点头。

    “恒哥儿的外祖便是私塾的夫子,你与恒哥儿是叔侄,在一起读书正好有个照应。等明日让你父亲领你去拜访,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杜尘澜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随即便松开,快到让人不易察觉。

    前段时日他落水一事,他不相信老太爷不知与杜玉恒有关,虽不知因何起了争执,但两人关系不好是实锤。

    再加上他与杜玉恒实际上是竞争关系,而那夫子又是杜玉恒的外祖父,那夫子当真能认真教他吗?

    每日两人相互看不顺眼,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不说,在学业上怕是也不能消停,这是拿他来激励杜玉恒?

    读书一事还未开始,这位祖父便已经是诸多偏向。即便日后他在学业上有所成,这位也不一定能将名额给他,看来他还是得早做打算。

    “多谢祖父成全!此事但凭祖父做主!”形势比人强,杜尘澜不得不低头。

    “嗯!”杜高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杜尘澜便知这是逐客了,他立刻又行了一礼。

    “祖父诸事繁忙,若无吩咐,孙儿也不便再打扰祖父,这就退下了!”

    杜高鹤一愣,他刚才端茶送客也只是习惯,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倒是挺会察言观色。

    “你父亲将你教导得很好!因你读书一事,他来找过老夫好几次,对你读书一事很是上心,你可莫要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杜高鹤说起杜淳枫,语气倒是和缓了一些。

    “父亲教导孙儿一直都是尽心竭力,孙儿自然感念父亲的恩情,必不敢叫父亲失望的。”

    杜尘澜说完便退出了书房,刚一出书房,便看见了还守在门口的田管事。

    “五少爷请!小人这就送您回去!”田管事一脸的笑意,这位应该是入了老太爷的眼了。

    “田管事留步,自家府中,就不劳田管事相送了。”杜尘澜回以一笑,他难道还看不出对方这是客套话?

    目送杜尘澜离开视线之后,田管事这才进了书房。

    “你觉得此子品性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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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子荣华路介绍:
顾诚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大郡朝,成为了商贾之家杜氏的三房嗣子杜尘澜。
本以为可以通过科举入仕成为人上人,改变自己身为杜府小可怜的境遇,谁知道他的身世却并不简单……嗣子荣华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嗣子荣华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嗣子荣华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