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愿为敌
何勉立于一旁也有些尴尬,不过他之前还算仁善,虽也养私兵,但并不曾苛待。此次朝廷让这些私兵回归家中之时,他还给了一些银子作为补偿。
对于何家养私兵,这一点杜尘澜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另外两大家族都养了,你不养,不就等着被欺吗?你想做异类,那就等着被排挤算计吧!
何勉也算是个识相的,否则万煜铭也不会选择何家。之前他让那些商贾联名画押之时,此人是第一个落笔的。
万煜铭看着前方身姿灼灼的少年,暗自感叹道:杜尘澜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还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呐!
若是他日他们成为敌对,杜尘澜便是一名最棘手的人物。不成,还是得尽力拉拢,只为对方的才干。
杜尘澜让众人尽数散去,便是准备启程,谁料被何勉给叫住了。
“还请杜大人留步!”何勉看着前方的少年,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声。
杜尘澜让洗月松开他的手臂,回身看向何勉,“何老爷可是有事要请托?”
他想到了易云先生,之前问过何勉,何勉只说此人与他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算不得什么至交好友。
至于请易云先生找天寿珠,那是因这事儿便是此人提起,何勉还意外对方竟然如此守信,找来了这等宝贝。
杜尘澜仔细观察过何勉当时的神色,觉得并不像是在撒谎。但易云先生当时的说法,便是此人与他关系匪浅。
“倒是没有,不过有几句话想与杜大人单独说。”何勉看了一眼杜尘澜身边的洗月和万煜铭,神色间有些犹豫。
杜尘澜示意洗月先退下,万煜铭倒是不等杜尘澜开口,便闪身上了马车。
洗月站在杜尘澜身侧一丈之远,便不肯再离开了。这何勉他并不熟悉,谁知道会不会起什么心思?
“之前承蒙大人关照,如今的何家才能化险为夷!一直没能有机会向大人单独道谢,今日在此拜谢!”何勉朝着杜尘澜深深行了一礼道。
“那也是何老爷做了正确的选择,本官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杜尘澜连忙将人扶起,心中感慨,没想到这三大地头蛇,何勉才是最后的赢家。
“那也是因为有大人的提点,否则何家如今也比柳家和马家好不到哪里。之前大人问过我易云先生之事,我并未说谎,与他确实不太熟悉。不过,我总觉得他不简单,有些邪门,大人还是小心为上!”
“哦?为何会有此想法?”杜尘澜眼神一凝,这何勉难道知道些什么?
“只是对他有这样的感觉,其实背后道人是非,实非君子所为。但大人与我有恩,我想着怎么也得提醒大人两句。我与他接触过几次,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心机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且此人十分神秘,绝不可能只是个文人雅士。”
何勉皱着眉头,其实这天寿珠本就是给杜尘澜的,不过是假借他手罢了!他之前欠了此人人情,如今便是给还上了。但他答应了保密,便不能将此事透露给杜尘澜。
他总觉得此人正在算计杜尘澜,于是便想着提醒两句,算是还之前杜尘澜提点的恩情吧!
杜尘澜叹了口气,何勉不肯说,他也不能再问下去。
“多谢提醒!”
何勉说完此事之后,便辞别了杜尘澜。
“此行你虽然九死一生,但收获不小!”万煜铭看了一眼正望着车窗外出神的杜尘澜,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他还以为杜尘澜还在想之前百姓们朝他致谢一事,哪知杜尘澜现在的心思都在易云先生身上呢?
“的确!”杜尘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此行感触良多。
“他们说你是好官!”万煜铭想起那些百姓对杜尘澜说的话,心中也有些触动。百姓好似很容易满足,他们不过是做分内之事,百姓都感恩戴德。
“难道我不是吗?”杜尘澜翻了个白眼,难道他还是贪官污吏不成?
“是!你是好官!”万煜铭眼中尽是笑意,点头道。
杜尘澜见状却沉默了,他来檀溪府是有私心的,然而这段时日他的心境却变了,似乎对他这身官服有了更大的责任感。
万煜铭不想与杜尘澜为敌,为什么不能他们不能成为一脉的呢?
“你觉得,皇上是明君吗?”他突然出声问道。
杜尘澜有些惊讶,“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这么问!”
“我为何不敢?我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里也没外人,怎么?你不敢说?还是你心中的答案让你不敢述之于口?”
万煜铭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神色也有些几分异样。
杜尘澜将身子靠在了车壁上,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万煜铭闻言冷笑出声,“不知!等他能真正亲政之时,才会知道!”
杜尘澜的神色沉了下来,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你也说了,他还未真正亲政。不给他机会,怎知他不是明君呢?其实这些年拿下来,他无大功也无大过。”杜尘澜正色道。
“就是这句,无大功也无大过。这样的君王只适合守成,然而你不是不知大郡朝的险境,内忧外患,内忧可不止咱们王府一脉,咱们就算收手了,其他人呢?外患则有周夷等小国虎视眈眈,边关更是频频出岔子,他若是有能耐,这么多年都没能执掌大权,可见能力如何,有待商榷。”
万煜铭摇了摇头,杜尘澜难道不知当年顾玄瑧之死与皇上有关吗?
“是吗?那这么多年下来,那你们各大脉可有占到什么好处?”
杜尘澜只觉得好笑,谁都觉得自己聪明,可皇上处于弱势,这么多年来依旧制衡了朝中,朝中也没翻什么大风浪。而就他目前看来子,王府已经开始显现出劣势了。
要收网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万煜铭闻言不禁身躯一震,他看着正要阖眼假寐的杜尘澜,心中开始翻江倒海。难怪父王说到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管何时,我都会记住咱们的情分,也希望咱们也一直能保持住这份情谊。”
万煜铭一瞬不瞬地盯着杜尘澜,他多怕杜尘澜会立刻回绝他,他不愿与杜尘澜为敌的。
第八百七十九章 私自更改新税
“世间之事变化无常,日后如何,咱们也不知晓,管好当下才是!”杜尘澜在查清楚生父死因之前,是绝对不会站队的。
万煜铭闻言心中稍感慰藉,只要杜尘澜不是一根筋要坚持到底就成。
“慕然走之前,为何一再问你何时去族中找他?他和你不是一路人,将来若是立场不同,倒不如早些断了来往,多牵扯你二人都没好处。”
万煜铭心下一转,想起慕然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杜尘澜早日去雾颜岛找他。
杜尘澜一愣,他知道自己心口的异物不是蛊毒,不过不便与慕然说。因此对方叮嘱之时,他便含糊其辞,只说有空再去。
“之前不是说要助他夺得天书吗?虽说金正铭死了,但天书或许还在金家呢?若是寻着了,还是要给他的,毕竟欠了这么大的人情。且我对他族中的易容术很感兴趣,想去见识一番。”杜尘澜随口敷衍道。
万煜铭脸色一沉,这两人应该还有事瞒着他。这话一看就是敷衍,杜尘澜身为朝廷官员,除了探亲假,哪儿还有时间去游山玩水?
然而杜尘澜不说,他也不好逼问。
“沈家的易容术可不传外人,即便你去了,他们也不会传给你。”万煜铭将头瞥向马车外道。
“不过是想多个由头散散心罢了!也不一定会有时间去,回京之后,自然要每日当值的。”
杜尘澜笑了,自从杀了金正铭之后,慕然与万煜铭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立场的关系,两人还有些敌对。
万煜铭心情莫名好了几分,“是啊!咱们回了京城之后,还是每日忙忙碌碌。不过你腿伤了,皇上或许会准你休养一段时日。”
二人闲聊了几句之后,万煜铭又想起了一事。
“之前皇上登基之时,金家虽说没有过分插手,但这些年凭着国师的威望和金家传承的占卦谋算之术,到底是出了几分力的。再者金家又是慈宁太后的母族,总有几分情分在。我倒是无妨,有父王在,他们不敢把我如何,但你不同,不要说回京城了,就是这回京的路上,你都要万分小心。”万煜铭面色凝重地道。
杜尘澜将腿上的狐裘盖紧实了些,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世子爷你吗?在回京的这段路上,还得仰仗世子爷照顾!”
他想了想又道:“至于回京城之后,他们顾虑颇多,不敢轻易动手。”
杜尘澜在心里谋划这着,这次当真将查太后这一脉彻底得罪了,金家虽有丹书铁券,但金正铭死了,必定恢复不了之前的荣光。
更何况丹书铁券只是保全族中性命,而那些基业却是保不住的。查太后失了颜面,还要被朝中弹劾,自然恨他。
“你此次回京中,想必不会平静,还是做好准备吧!那些官员可不好惹的。”万煜铭见着杜尘澜苍白的脸颊,忍不住提醒道。
......
“各位大人且看,这是世子爷派人从檀溪府送来的消息。”幕僚周一唤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吏部右侍郎闫明昀。
闫明昀接过书信仔细看了起来,面色跟着凝重起来。
“如此说来,皇上竟然私自改了新税法的条款?”
闫明昀有些吃惊,原本新税法是朝中诸位大臣共同商议的。在早朝之时,皇上虽未点头,但也没否定。怎么现在这新税法被改得面目皆非,与之前大相径庭。
“诸位请看,没有一处与咱们朝会上所述相符。”闫明昀将书信递给了一旁的工部右侍郎陶岳峰,让其传阅下去。
“这会不会是杜尘澜私自做主?皇上当真会如此吗?”陶岳峰看完之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杜尘澜不过是个平乱的钦差,他有这个本事修改朝廷给的新税法?就算这是他自己决定,那他这般有什么好处?朝廷难道还会按照他的意思来重新制定新税法不成?本官倒是觉得,这些条例即便不是皇上列出的,也是皇上应允的。”
“看着吧!等后日早朝,皇上必定会提出此事,杜尘澜约莫就这两日回京了。”
闫明昀倒是想了个通透,皇上既然不满众臣提出的新税法,来了个先斩后奏,那六部和内阁必定是要知会的,否则便是一纸空文。
“那为何之前早朝之时,皇上不曾提出来?”陶岳峰依旧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皇上之前可是只字未提啊!
“过早地提出来,朝中必然不可能同意。如今杜尘澜已经平定了檀溪府,还重创了金家,正是纯臣一脉士气大涨之时。且他已经和檀溪府商贾敲定,还带了商贾们的联名奏疏,此事已经彻底传扬开来。这就是逼迫,逼着朝中不得不同意。”
摄政王冷笑出声,转身看向众人,说出了杜尘澜和皇上的用意。
“除去柳家和马家这样不听话的,留下个识时务的何家,让失了地头蛇的檀溪府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有了何家坐镇,檀溪府实施新税法改革便容易了不少,檀溪府外的矿山主也更容易接受,毕竟檀溪府乃是大郡朝产矿最多的地方。”
摄政王这么一分析,众人不禁震惊不已。这一环套一环,设计之人心思实在缜密。
“届时等杜尘澜回京之后,带上了檀溪府商贾的联名奏疏,以示民愿。后者再将此事传扬出去,让那些商贾以为新税法就这么定了,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闫明昀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这是连带着让全天下的矿山主逼迫朝廷,逼迫他们这些官员。不!甚至不是这些原有的矿山主,而是百姓!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错,正是大郡朝所有子民。毕竟这新税法,除了贱籍,都可承租。
若是他们不同意,自然会激起民愤。
“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他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些商贾的呢?他们为何如此听话,乖乖画押了?难道是受到了威胁?那檀溪府之外的矿山主呢?他们又为何会觉得这新税法比原来好?”
陶岳峰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才粗略地看了一遍,那新税法的确有些好处,但之前那些矿山主每年的税收不高,盈利不比这新税法高吗?
第八百八十章 威胁
“还请诸位再仔细看看这新税法的条例,本王今日与先生们探讨了两个时辰,这才真正理解到了这份新税法的用意。”
摄政王看着众人面带疑惑和震惊的神情,又道:“不得不承认,此税法,乃是真正的惠国惠民之举。”
“杜尘澜,不可小觑!”
摄政王到现在才见识到了杜尘澜的厉害之处,之前想拉拢杜尘澜,是因为杜尘澜的出身。而现在,就算杜尘澜当真是商贾之子,他也要拉拢对方。不为旁的,只为对方的才干。
只要给杜尘澜机会,必将名垂青史。
“您是说,这是杜尘澜提出来的?”陶岳峰这会儿倒是理清了一些思路,越盘算,越觉得此税法当真是巧妙。
“的确是他!铭哥儿打探过了,的确是杜尘澜的主意。早在杜尘澜启程去檀溪府之前,他就向皇上进谏第了这新税法,其中的细节只有他自己知晓。”
摄政王点了点头,看来连升五级,杜尘澜的确值得。
“竟然能想出承租制来,心思当真巧妙。原本矿产的商税极低,这么一来,矿产的税能大大提高。他能说服这些商贾,可见商贾亦是有利可图。”
闫明昀将这条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禁感叹,这一税法若是施行,必然能青史留名。
“哼!这小子精明得很,处处算计。可他即便算计了咱们,咱们还得承他一个人情。”摄政王笑着摇摇头,这小子是走一步算十步,每个决策都要算计到极致。
“这?不知王爷此话怎么讲?”闫明昀好奇地问道。
“檀溪府三大地头蛇,没了柳家和马家,不就剩下了个何家了吗?如今何家已经投靠了咱们,咱们的确得了实惠,何家已经在檀溪府买下了几座矿山。”
摄政王虽被算计在内,但心情还不错。毕竟此事是他们王府得利,檀溪府的矿产不少,即便改革了新税法,但谁又能提前得知消息的何家速度快呢?
“哦!原来如此!”陶岳峰抚掌,恍然大悟。
“这杜尘澜当真是好巧的心思,何家投靠了王爷,王爷自然要保何家。而保何家就意味着要拥护新税法的施行,这朝中持反对意见的,就少了咱们这一脉的官员。”
“不错!最起码,咱们这一脉会保持沉默。必要时,还得支持一二。”摄政王点了点头,这是逼得他们不得不支持新税法。
“咱们世子爷也极其厉害,他必然也是想到了。”幕僚付志谦见状,眼珠一转,便拍起了马屁。
“是啊!是啊!世子爷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咱们可真是老了。”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赞扬起了万煜铭,毕竟这位才是摄政王的亲儿子。
“我儿自然是不缺谋略的,否则也不会占了这么多便宜。不过那何勉却是受了杜尘澜点拨,说明杜尘澜早就猜出铭哥儿的心思了。且还推波助澜,利用了一把。何家买的矿山,便是他无意之中透露的。由此可见,刚开始施行新税法,朝廷必不会叫商贾吃亏,更是势在必行了。”
“王爷!此子谋略倒是不差,无厉害背景,也好拿捏。倒不如想法子拉拢他,为您添一份助力,必定如虎添翼。”幕僚周一唤认为皇上力排众议,将其连升五级,还是有道理的。
“是啊!若是此子投靠了其他派系,与咱们为敌,那可不好对付。”幕僚江道也是如此认为,这样的天纵之才,还是拉拢为好。
“本王自然是想拉拢他的,否则铭哥儿也不会接近他。只是,此子滑不留手,到目前还不知他的真正意图,实在不好对付。”
摄政王叹了一声,还好铭哥儿与杜尘澜似乎关系不差,希望能得偿所愿吧!如若不然他宁可早日将其毁去,否则日后必将成为祸患。
陶岳峰等官员倒是沉默了下来,看王爷的模样,似乎很是看重杜尘澜。若是杜尘澜当真投靠王爷,那王爷身边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吗?
“嗐!那他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王爷和世子对他算是十分礼遇了,他拖着不肯站队,难道是想左右逢源?足以见其野心,这样的人,即便有才干,怕是也不会忠心呐!”
陶岳峰边说边观察摄政王的脸色,杜尘澜的存在,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
“将院子都给收拾干净,少爷就快到京城了。这都快三个月了,终于回府了!”
惜春喜气洋洋地使唤着小厮和丫头们将院子给打扫干净,就连冬日里开始败落的花儿都给连根拔了出来,换上了从别处移过来的山茶花,将原本有些萧条的院子装扮地如火如荼。
“就怕天气凉了,将这些花儿给冻了,届时少爷又该心疼!”惜秋走至惜春身旁,拿帕子捂嘴笑道。
“不会,这花儿越冷越精神,就算被冻着了,那腊梅也就开了。”惜春不以为意,少爷待的院子里可不能萧瑟。
这次少爷出远门与之前不同,她们都做好将来追去的打算。三月之期,像阴云笼罩在府邸的上空,不要说少爷院儿里,就连整个府中都似乎一蹶不振了。
老爷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日要谨言慎行,切忌惹是生非,能不出府就不出府。府中下人虽对朝堂之事不明,但府上的气氛还是让他们提心吊胆起来。
尤其前段时日老爷都是早出晚归,看起来十分忙碌,然而愁眉紧锁的模样,让下人心中更是没了底。就在半个月前,老爷竟然开始整日待在府中,连铺子都关了,府中便开始愁云惨淡起来。
惜春叹了一声,少爷不在府中,府上就没了主心骨。
今日听到少爷要回京城的消息,杜府上下立刻变得鲜活起来。下人们脚下生风,主子们也开始展露笑颜,个个都喜不自胜。阴霾终究会被阳光驱散,少爷,就是这一抹光。
“太太来了!”惜秋正要感慨,一转眼便发现进了院子的太太,连忙屈膝行礼。
“嗯!可都收拾好了?”钱氏仔细打量着立在花旁的惜春和惜秋,这两个丫头长得好,站在花儿旁也没有黯然失色,真真的人比花娇。
第八百八十一章 回京
“回太太,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院儿里的花草全数被换过。屋子里除去少爷喜爱的物件儿,其他都换成了新的。”惜秋高兴地回道。
钱氏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合该如此!缺了什么,只管去库房里挑。听说这次去檀溪府,那是九死一生。还好菩萨保佑,能逢凶化吉。这些个旧物件儿都不要了,换上新的,日后必当顺顺利利。”
“是!有您给少爷祈福,少爷必将一生顺遂!”惜春连忙接着顺了句好话儿,虽心中觉得那都是少爷自己的本事,但太太能去庙里给少爷祈福,那好歹也将少爷放在了心上。
“等他回来之后,得挑个吉日,与他一道去寺里还愿。”钱氏跟着两个丫头进屋瞧了瞧,对屋子里的摆设很是满意。只是稍作指点,便放开了手。
这两个丫头是跟着澜哥儿的老人,自然对澜哥儿的喜好十分了解。
钱氏指着那香炉让惜春换了个喜庆点的,她转头看着忙忙碌碌却又浑身透着喜悦的惜秋,突然问道:“惜春今年十八了吧?是个大姑娘了!”
惜春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她定了定心神,才道:“是!奴婢今年正好十八!”
钱氏笑着道:“你和惜秋都是水灵的丫头,这几年照顾澜哥儿尽心尽力,也多亏了你们,我都省心了不少。”
惜春和惜秋顿时惶恐万分,连忙道:“奴婢不敢,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钱氏顿了顿才道:“瞧把你们给吓的,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好了,澜哥儿他们若是快的话,今晚就能到京城。晚一些,明早也该到了。还得派人去城门口等着,见着人才能放心。”
钱氏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屋子。剩下相顾无言的惜春二人,原本喜悦的心情到底冲淡了一些。
“惜春,你说太太她会不会......”惜秋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太太的态度有些微妙。
“莫要胡思乱想,少爷是个有主意的,太太管不到少爷屋里的事儿。好了,收拾好了将书拿出去晒晒,今日阳光正好!”惜春撑起笑脸安慰道。
她担心的不是太太,而是少爷。少爷决定的事,无人能左右,就连太太和老爷也是如此。
然而,真正让她心慌的是少爷似乎对她们一直都保持距离,并未有男女之情。日后如何,她心中甚是茫然。
......
晨雾还未散去,清晰的马蹄声就在城门外响起。守城的士兵冷得缩了缩脖子,原本的睡意被冷冽的空气给驱走,只剩下了不耐。
看着排成长队京城的百姓,吆五喝六地让卸下背篓和担子,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一名守城的小将看了一眼停在城门边的马车,不禁立刻打起精神来。这里头的人来头不小,他们惹不起。
凌乱的马蹄声渐渐向城门靠近,士兵伸长了脖子,看向那一队人马,不禁瞪圆了双眼。
“这应该是了吧?”士兵朝着对面的同僚问道。
那同僚也正看着,闻言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那些马背上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我觉得像,不过还是再等等。将才那镖局护送一名商贾进城,咱们险些认错,还好没禀报,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将白菜扔进了一名老婆子的背篓中,“那就再等等,等对方出示令牌之时,也不算晚。”
万煜铭撩开车窗帘子,探出头去,见着前方排起了长龙,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多人了?”他不耐道。
“一日之计在于晨,百姓清早就要开始忙于生计,这会儿也不算早了。”杜尘澜笑了笑,也将车窗帘子掀开,看向了车外。
“咦?这不是洗月管事吗?是少爷回来了吧?”一名小厮高兴地喊道。
守月眯着眼看了一眼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确定这是洗月,这家伙化成灰他认得。
“不错!正是洗月,你快回府报信,就说少爷回来了!”守月一脸喜色,指着身旁的一名小厮吩咐道。
他们从昨日下晌就守在这里,谁想等城门关闭之后,也没见到少爷的踪影。今日一大早,城门还未开,他们便又来等着,心中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咦?那骑着马的不是云镜姑娘吗?是世子爷回来了!”王府的下人揉了揉眼睛,高兴地大声呼喊起来。
守着城门的士兵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两家的下人也正在等着,他们这会儿已经能确定这两辆马车是昭和世子与杜大人了。
小将连忙整理了一番铠甲,迈开步子往另外一边的马车走去。
“卑职见过四喜大人,您看,您等的人已经来了!”小将弓着身子,朝马车行礼道。
“嗯?到了?”马车内传出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接着便有人撩开车帘,露出了一张略微清秀的脸。
“可当不得小将军如此吩咐,咱家就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内侍,此话可莫叫人听了去,当咱家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后就叫副统管吧!”
内侍扬高了声音,看似拒绝,然而小将却从语气中听出对方心情不错。
“这您也太抬举卑职了,卑职只不过是刚调来京城的百户而已,可当不得将军的称呼。您若不嫌弃,就叫卑职的名儿,卑职名为梁惠。”
小将笑得一脸腼腆,也不敢抬头看四喜,眼神只望着近前的青石板。
“梁惠?咱家记住了,可是京城良祎巷梁家之人?”
四喜想起京城除了罪臣梁万涛族中,还有一家姓梁的,不过这户梁家就不显了,祖上早已没落,这小将能世袭个百户,也是最后的世袭之位了。
“是!您竟然能记得咱们梁家。”梁惠有些黯然,其实他们这一支与罪臣梁万涛那一脉属同宗。只是早就出了五服,都不知到了哪一支了,算都算不清了。
因此,此次那显赫梁氏被诛九族,与他们无关。
四喜深深看了一眼梁惠,“昭和世子与杜大人到了,不如梁百户与咱家同去吧!”
梁惠心中一喜,他也不嫌弃这四喜是个阉人,毕竟是皇上身边伺候的。
第八百八十二章 朝会
“拿了本世子的令牌去!”万煜铭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了马车外的随从。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城门外排队?
放下车帘子,万煜铭将目光投向杜尘澜。
“离京快三个月了,再次见到这城门,我都觉得格外亲切!”万煜铭勾起唇角,此次檀溪府之行,虽说险象环生,但也算是圆满完成差事了,对他和对杜尘澜都是。
“家中有父母挂念,自然是归心似箭!更何况咱们三个月不在京城,京城的格局早已改变,纵然知道了个大概,但总是鞭长莫及。”
杜尘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这段时日摄政王的日子不好过啊!那侯培青死咬着摄政王一脉不放,可见当初廖太后的计谋还是成功的,且还收效良好。
“总有那些个小人在背后使坏,就算不伤筋动骨,但也极其恶心人。既然我已经回了京城,那父王便可放开手脚了。得让那些人看明白,该如何选择。一朝踏错,便再也回不了头。”
万煜铭毫不避讳在杜尘澜面前说这些话,他就是要提醒杜尘澜,莫要站错队,否则日后有后悔的时候。
杜尘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如将京城那些个跳梁小丑先收拾了。
若是摄政王一脉有诚意,与之合作也不是不可行,但他觉得目前摄政王一脉有些后继无力啊!
“敢问车内可是昭和世子与杜大人?”就在二人气氛有些微妙之时,马车外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
杜尘澜立刻与万煜铭对视一眼,万煜铭不敢置信地道:“不会是宫里来的吧?”
杜尘澜倒是觉得意外之外,情理之中,道:“今日有早朝!”
“正是我家世子爷和杜大人,不知这位公公所为何事?”云镜连忙从马上下来,对着小内侍拱了拱手道。
“这位是云镜姑娘吧?咱家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四喜,皇上算了算日子,觉得世子爷和杜大人这几日要回宫,便叫了咱家在城门前等候,还请世子爷和大人与咱家先上朝吧!”
四喜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英姿飒爽,长相貌美的云镜。他之前听闻昭和世子身边有位武功极强,花容月貌的侍女,想来就是这姑娘了。
云镜诧异地看了一眼四喜,这内侍竟然还晓得她的名字?她可不经常待在世子爷身边。
城门前的士兵连忙驱赶百姓,宫里来人了,他们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这里还有王府世子和官员,还是叫百姓远离些,免得冲撞了贵人。
“这是谁啊?这么大阵仗?那可是宫里来的?”一旁有名从外乡返回的商贾朝着身旁之人问道。
“不知!不过刚才不是听说那马车内是昭和世子,还有那位杜大人吗?还未踏入京城的城门,宫里就派人来接了,可见很得皇上看重啊!”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听到一旁有人解惑,也连忙围了上去。
杜尘澜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撩开车帘子,“原来是四喜公公,有些日子没见了。”
四喜连忙凑到了杜尘澜的车窗前,笑着说道:“许久不见,大人还是这般玉树临风。”
“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四喜公公吗?”万煜铭凑到了杜尘澜身边,一并看向四喜。
四喜心中一突,杜大人与这世子爷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他刚才还奇怪杜大人怎会在第一辆马车上,按规矩,不是应该在第二辆?原来两人竟是乘了一辆马车,那一路过来,难道都是同坐一辆?
四喜心下惊异,这都到京城了,二人瞧着举止并不设防,若是叫别人误会杜大人投靠了摄政王,就有些说不清了。
他心思百转,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原来是世子爷,奴才在此等候多时了,皇上命二位一到京城,便立刻去太和殿参议朝事。”四喜说明来意,对着两人又行了一礼。
“有劳四喜公公传话,本世子这就和杜大人一同前往。”万煜铭点了点头,果然是为了早朝。
“闪开!闪开!”士兵们立刻挥舞着长矛,将周围的百姓隔开,恭敬地目视着大队人马离开。
“哎哟!刚才那位先探出头来的,可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有人等马车走远,立刻向身旁之人问道。
“可不正是吗?当时跨马游街,我还去看了呢!不得不说,那状元郎长得好啊!唉!这爹娘生出这等才貌双全的儿郎,只怕睡着都要笑醒。你是没看见,游街之时,那些个姑娘家都来了,可谓是万人空巷啊!都是去看状元郎的。”
一名身穿灰色绸缎长袍的男子当时有幸见到这等盛况,至今依旧是回味无穷,时不时地将其拿出来向众人津津有味地讲述。
“大胆,竟敢在背后非议朝廷命官?可知刚才那两位是谁吗?一位是摄政王府的昭和世子,还有一位已经是督察院的右佥都御史了,尔等竟然敢妄议大人们是非?”小将梁惠指着众人怒喝道。
众人一听摄政王家的昭和世子,立刻噤若寒蝉。这位可不是脾气好的,他们哪儿还敢在这里嚼舌根?
......
“皇上,臣以为,这新税法无法施行。按照条例来说,对朝廷的确有好处,但那些商贾会买账吗?即便杜御史将联名奏疏带了回来,那除了檀溪府的商贾呢?那些人会同意?若是闹僵起来,朝廷不免背上骂名,且再出个檀溪府这样的事儿,届时悔之晚矣!”
礼部右侍郎司放对此极其反对,这次昭和世子跟着去檀溪府,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已经抢占了先机。若是再让摄政王染指檀溪府,那摄政王必将实力大增。
行军打仗靠的是什么?自然还是银两和粮草。矿产被摄政王把控,这可是一大威胁。
“臣附议!谁知杜御史与昭和世子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商贾都画了押?美其名曰商贾联合请愿朝廷施行新税法,实则都是受胁迫的无奈之举。自家的矿山变成朝廷的,要开矿还得付给朝廷租钱,就算是傻子,这笔账也能算得。”
第八百八十三章 朝会2
侯培青出列,这次摄政王掌握了先机,他必然不能让摄政王得了便宜。还有杜尘澜这吃里扒外的小人,皇上对他如此看重,他却利用皇上对他的信任,反将了皇上一军。
“如今新税法还未施行,臣却早已听到了风言风语,多数持反对意见,还有商贾已经义愤填膺,联合起来要朝廷给个说法。”
侯培青看了一眼摄政王,这会儿他们与杜尘澜联合起来了。杜尘澜与他没有交情,即便他们同为督察院官员也是一样的,只要碍了他的道,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侯大人可真会危言耸听,只是小部分矿山主出来反对又如何?你可问问那些个百姓,是否能同意?本官倒是觉得这是真正的惠国利民之举。”
刑部尚书方道静出列,他忍这位很久了,为了个庶子,将朝中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有完没完了?
周绵见内殿有个小内侍正在探头探脑,连忙扫视了一下殿内,见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便转身去找那小内侍了。
皇上留意到这情况,心中一喜,定是杜尘澜回来了。算了算时辰,他之前预计会在昨天傍晚到今天清晨,许是马车走得慢了些,还好不算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周绵回来之后,凑近了皇上耳边道:“皇上,昭和世子与杜大人已经在太和殿外候着了。”
摄政王见着两人交头接耳,不禁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是嫡子回来了,皇上不就正等着呢吗?
“各位爱卿既然有异议,那便让提出此税法改革的杜爱卿,来为众人解释吧!”皇上轻咳了一声,对殿内的众人道。
众臣闻言大吃一惊,杜尘澜回京城了?
“宣右佥都御史杜爱卿!”皇上对身边的周绵道。
摄政王脸色顿时一沉,他看了一眼皇上,二人一同回来的,只见杜尘澜,有些说不过去吧?
“宣昭和世子!”皇上可没错过摄政王这一眼,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得顾及一二。
皇上环视了一眼殿内,见大臣们神色有异,心中却奇异地舒坦起来。
杜尘澜被两名内侍搀扶着,往太和殿内走去。边上台阶,他还边在心中抱怨,台阶做那么高做什么?他的腿现在不好使力,今日之后,该不会要瘸了吧?要是成了个瘸子,他完全不敢想象。
万煜铭走在前方,见状停下脚步,对两名内侍说:“劳烦二位,本世子觉得还是将他背上去吧!莫让皇上和诸位大人久等!”
两位内侍连忙摇头,“这可使不得!”
连皇上都要走着上台阶,杜尘澜一届官员,竟然还敢让人背?刚才这位杜大人得了皇上的恩准,坐了轿子入宫,已经是最优待的了。
“二位也看见了,他的腿伤了,不能着力,即便有你们搀扶,这扛着上去,还不知要耽搁多久呢!”万煜铭觉得杜尘澜实在走得太慢,耽误他回去洗澡。
“不必!我能走,你先去吧!”杜尘澜可不敢放肆,若真背上了,不用等明日,待会儿就得被那些官员的唾沫星子给喷死。
随着一声声的唱喏,杜尘澜忍着脚疼,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他心中默念,回去一定要叫大夫再看看,否则真成了瘸子,连官都做不成了。
“臣杜尘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杜尘澜在万煜铭行礼过后,立刻匍匐在地,刚才那两名侍卫将他扔下的模样,像极了他是罪臣。
“哈哈!杜爱卿有伤在身,快快平身!”皇上见着杜尘澜刚才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这样的杜尘澜鲜活了许多,倒是让他身心愉悦。
“还请皇上原谅臣殿前失仪!”杜尘澜叹了口气,这半个来月,他的腿伤虽好了许多,但依旧不能多着力。
“无妨!倒是朕不体恤爱卿,伤着腿还得来上朝。等此间事了,便准你在府上休养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去当值可坐马车进宫,直到伤愈为止。”皇上和颜悦色地道。
众人不禁惊讶万分,竟然得此殊荣?杜尘澜只觉得如芒在背,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皇上不是应该让他休养好了再当值吗?也太抠了吧?
“臣叩谢皇上!”杜尘澜谢过之后,冷不防听到一句话,险些让他再次栽到在地。
“周绵,还不给杜爱卿看座?”
嗯?众人这会儿看杜尘澜的眼神已经不是刚才的羡慕嫉妒了,而是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这里的官员哪一位不比杜尘澜品级大,皇上让杜尘澜坐着,却让他们站着?这是埋汰谁呢?
“皇上!这可是不合规矩啊!朝会之上,只有君王能坐着,杜御史不过是一介四品官,岂可与皇上同坐?不可不可!”立时便有朝臣出列反对,这样的事儿还是第一次见,他杜尘澜凭什么有此殊荣?
“臣附议!还请皇上三思!”不少官员出声反对,这是维护他们的尊严,他们当然同仇敌忾。
万煜铭担忧地看了杜尘澜一眼,皇上这不是将杜尘澜架在火上烤吗?再这么下去,不出明日,京城中必定会传杜尘澜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改革了一部分商税,竟敢张狂至此。
“何为同坐?难道杜爱卿也坐了这龙椅不成?”皇上的脸色攸地一沉,众人不禁骇然。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皇上说得,他们听不得。当然,身为当事人的杜尘澜,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
“臣惶恐,皇上息怒,还请三思!”众臣立刻跪下,再次劝阻道。
杜尘澜快吐血了,皇上是嫌他拉的仇恨不够多是吧?他都要怀疑皇上的动机了,这不过是一次改革商税,难道皇上这就要过河拆桥了?
“臣惶恐!在座的诸位都是肱股之臣,臣岂敢放肆?若是皇上不介意臣殿前失仪,那臣便席地而坐吧!”
杜尘澜拂了拂官服上的褶皱,刚才府上匆忙送来的,匆忙就给套上,中衣的腰际还没理顺。
“哈哈!也好,只是地上寒气重,杜爱卿可要仔细着些。”皇上想也没想便应允了,众臣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诸位爱卿平身吧!”皇上扫视了一眼众人,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杜尘澜不经意转头看了一眼正起立的众人,不禁暗道吃亏了。
以这个角度去看众人,那些人个个都跟怒目金刚似的,他这无形中便被压迫了一头,对待会儿的答辩不利啊!失了气势,不免叫这些人轻视他几分。
然而他的腿上也不容他久站,他这会儿正在心里哀嚎,伤什么不好,偏偏伤了腿。
第八百八十四章 朝会3
杜尘澜的心思虽百转千回,但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他撩开了下摆,坐姿倒是十分从容,即便身着绯色的官服,却依旧看着风流倜傥,潇洒自如。
其实这坐姿杜尘澜也别扭,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杜爱卿,众臣对你所提出的商税改革有异议,你与众人分说一番,好叫他们清楚条例。”皇上正色道。
“杜御史,这新税法与朝中众臣商议毫无相同之处,你岂可擅自做主改了税法?你一介四品官,也敢如此胆大妄为,到底是何居心?仗着皇上惜才,对你另眼相待,便放肆至此,本官前所未闻。”
杜尘澜循声望了过去,他没想到第一个朝他发难的竟然是左都御史郭越臻。
此人虽说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但却是他的上峰。若将此人得罪了,日后必定给他小鞋穿。
他转头望向皇上,却发现皇上面色微沉,不发一言。他心下一沉,皇上这是要他将此事扛下来?
这些个人也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罢了,皇上近日十分强势,这些大臣不好得罪皇上,便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让他背了这黑锅。
虽说这新税法确实是他提出来的,可这明明是皇上的授意。
摄政王低垂着的嘴角微微勾起,杜尘澜呐!你看,你为皇上效命,死心塌地,结果皇上连庇护你都不敢。这样的帝王,你跟着他还有前途吗?
“回郭大人,此税法的确是下官提出来的,概是因为下官觉得诸位大人指定的税法,有些不妥当。”
杜尘澜老神在在地弹了弹袖子沾上的灰尘,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万煜铭原本觉得殿前失仪,说出去要叫人议论,杜尘澜也会觉得有些羞耻,但这会儿看杜尘澜丝毫不以为意的态度,不卑不亢,气度雍然,倒是未见一分窘迫。
也对!天生就气度非凡之人,怎会因为这点事而耿耿于怀,无地自厝?
“放肆!你是说咱们这么多官员和皇上商议的结果,却不如你胡乱出的主意?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郭越臻脸色气得铁青,杜尘澜竟然敢这般讥讽他们,即便立了功又如何?等杜尘澜去督察院应卯,他得好好教导教导。
“哼!不知所谓!”也有不少官员怒目而视,杜尘澜这话可是让他们所有人都丢了脸。
皇上诧异地看了一眼杜尘澜,这小子倒真是什么都敢说啊!看着这些大臣气得鼻子都歪了,皇上心情又好了几分。
“那杜御史,本官问你有何处不妥,又为何不妥?”首辅俞则闳脸上倒是没见怒色,而是正色问道。
“敢问首辅大人,檀溪府动乱,可是因要改革商税而起?”杜尘澜叹了一声,道。
俞则闳闻言点了点头,“确是!不过他们也早有不臣之心,这只是个引子罢了!”
“大人所言极是!因此皇上和诸位大人对此头疼不已,然而诸位都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不忍让檀溪府的百姓无辜受此牵连。因此,朝中一退再退,倒是将他们养得不识好歹了。”
众臣面色有些怪异,这到底是夸他们,还是损他们呢?怎么听着味儿有些不对?
万煜铭嘴角抽了抽,这怕不是在说他们软弱吧?
“这倒的确如此!檀溪府是上等府,府城管理严苛,与咱们京城也不相上下了。百姓的日子难过,被他们挟持着,拿来要挟朝廷,倒是让朝廷束手束脚。有顾虑,自然瞻前顾后了。”
皇上终于插了嘴,他刚才不过是想看看热闹,倒也没真指望让杜尘澜以一己之力,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殿内众人的面色稍缓,他们可不就是瞻前顾后吗?
“皇上!臣有罪!”杜尘澜突然跪到在地,痛心疾首地道。
众人不禁又是一愣,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就连皇上也是一头雾水,道:“不知杜爱卿有何罪啊?”
万煜铭神色有些紧张起来,杜尘澜该不会是脑子突然抽风了,要将那天书之事说出来吧?可那也与朝廷无关呐?
就在众人茫然之时,杜尘澜突然面色沉重,“臣年轻气盛,不懂皇上与诸位大人的良苦用心,贸贸然将柳家和马家拿下。若非世子爷与毛将军相助,此次也不能如此顺利。虽说完成了皇上指派的差事,但险些酿成大错啊!”
皇上一楞之下,便哈哈大笑道:“朕倒是觉得杜爱卿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此次檀溪府的差事办得还算圆满,朕很满意!无罪!无罪!”
众人不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您二位怎么不去唱双簧?
“杜御史还是没回答本官的问题,那本官再问一次,你为何私自做主改了税法?之前众臣指定的税法,有何处不妥?”俞则闳倒是没被杜尘澜带偏,还不肯放过他。
杜尘澜叹了一声道:“下官刚才说的这事儿就和税法有关呐!请容下官慢慢道来。下官与昭和世子在去檀溪府的途中被暗杀,下官险些遭遇毒手,这诸位应该有所耳闻。”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这小子命大,竟是没死。
“下官修养得差不多时,便召集了那些商贾,将朝廷给的税法与他们分说,谁想惹得他们群情激奋。按照朝廷的意思,所有矿山都低价卖给矿山主,再提高矿产产出的税收,他们非但不同意,还对此感到不满。”
杜尘澜说到此处时,心中很是不屑。这根本不是解决事情的态度,而是在纵容这些人,甚至朝中有些官员还想继续捞银子。
瞒报出矿的矿产已经是惯例,届时将矿产昧下,说是没挖出多少,那收税是极其有难度的。即便有朝廷时常督查,但那些人有的是法子逃避。这看似是解决问题,实则是想将这里头的盈利吃透。
“朝廷已经是优待他们了,矿产的盈利利润很大,可每年朝廷所得却只有一成不到,他们还不满足。”万煜铭也出声帮衬道。
“而杜御史提出的新税法,却是惠国利民之举。朝廷可将矿山租赁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商贾们又省下了一部分银钱,可多承租几座。同时开采,总比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日守着祖辈传下来,即将枯竭的空山强吧?”
第八百八十五章 起复
皇上闻言看向万煜铭,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昭和世子难道与杜尘澜结盟了?不过他想起之前杜尘澜传回来的书信,心中的疑惑又少了大半,总之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没有永远的敌人,借力打力才是最省事的。
“可朝廷要收回他们之前已经购买的矿山,还得优待他们,不能压价,国库有多拮据,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户部尚书柯启良这会儿忍不住了,他这个户部尚书做得十分憋屈,听到此处,他正想给这两个小子一人一个耳刮子,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每到年底,是户部日子最难的时候。国库没银子,皇上要甩脸子,还有各大衙门伸手要银子,军饷又不得拖欠,他们户部着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杜尘澜当然想到了这种情况,“这就是下官提出矿引的目的了。”
众人闻言不禁竖起了耳朵,那条例上写得并不分明,只是个大概,他们还未完全明白。
“商贾要想承租矿山,那就得另向朝廷缴纳税收,以此来换取矿引。”杜尘澜道。
“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倘若矿引太贵,那些个商贾觉得无利可图,还会来承租吗?”柯启良倒是认真思量起来,便问道。
“矿引不是好得的,可选定放出矿引的日子,将那些想承租的商贾召集起来,价高者得!”
“那若是那些个商贾联合起来,谁都不肯出高价,又该如何?”柯启良又问道。
“这就与下官之后要提出的招租制有异曲同工之妙了!”杜尘澜顿了顿,又道:“每个人将心中的价位写在纸条上,盖上自己的私章。纸条上谁最多,那便是谁的。”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不得不说这计策很是巧妙。这般就不怕这些商贾联合起来抵制,不可抬高价钱了。
看来这矿引十分重要,众人不禁又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若是能插手,那其中的好处不少啊!
众人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算计新税法提出之后,能获利多少了。
杜尘澜觉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分,这点银子总要给人赚的。
“这么一来,那些个小商贾就只能望而兴叹了!”刑部尚书方道静闻言皱起了眉头,这还是垄断在那些个豪富手中了。
“小商贾可联合起来,合用一份矿引。”杜尘澜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之后买卖矿引需要朝廷严格把关。
“那些原有矿山的矿山主,可免费发放矿引,这是他们的福利。有了矿引,他们必然还是想承租矿山的。将自己的矿山卖与朝廷,折算银两之后,银钱又可承租其他矿山。这些银两可在承租时抵扣,用一座矿山换多座,相信他们是愿意的。”
“咦?这般想来,朝廷竟是不用花银子,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这无异于空手套白狼啊!”柯启良突然震惊地道。
殿内有些沉默,每个官员都在衡量其中的利弊,似乎杜尘澜这法子确实十分有益。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商贾,亦,或是对他们官员而言。
“用矿引引诱他们承租矿山,朝廷不用花银子,就能将那些人的矿山收回来。其中还多次收税,那些商贾上都赶着送银子,的确是妙计!”
俞则闳点头,他早就觉得这税法是可行的,甚至其他地方也可以效仿。这般下来,三方都会满意。
“那招租制,就是用于矿山的吧?朝廷勘验矿山资源,若觉得是上品,便可启用招租制,与承租制并不冲突。”
柯启良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了,他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飞入国库。增强了矿产的税收,他们户部得益最大。
而新税法的实施,户部必然要插手,其中可动手脚的地方不少。
“杜爱卿这新税法,朕觉得已经是完全之策了,诸位可还有异议?”皇上看向正在沉思的众人,这些人本事没什么,心眼子倒是不少。
“皇上,臣无异议!”摄政王率先出列,他第一个表态,自然是另有用意。
他们王府一脉这般支持杜尘澜,那些人恐怕此刻早已在心中猜测杜尘澜投靠了他摄政王。且这般作为,便是让皇上也起了疑心,正好离间这二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杜尘澜早就将此事揉开了掰碎了,与皇上解释过一番。皇上疑心病重,但还知道好歹,怎会轻易上当?
“其实臣想施行此税法,还有另一层用意。”杜尘澜突然道。
“哦!杜爱卿快快道来!”皇上朗声道。
“之前那些矿山主因朝廷的仁慈滋生了野心,便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概是因朝廷难以管束他们,如今矿山都捏在朝廷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牵着走,容易管制,有利于朝廷的稳定。”
杜尘澜觉得相较于那些税收,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想赚银子,那也得看朝廷给不给你机会。更别说有其他心思了,一有苗头就被掐断了。
众人闻言不禁浑身一震,是啊!
“正是!从表面看来,就是提升商税。然而再往深处想,的确如此!”皇上之前倒是没想得这么深入,之前檀溪府暴乱,不正是因为这些商贾不好控制吗?
杜尘澜在众人震惊之际,又道:“臣还有一例,还未来得及纳入其中,不知是否可行!”
“杜爱卿但说无妨!”皇上指着杜尘澜,龙颜大悦。
“本朝一直延续前朝,重犯者连坐,皆抄家灭族,然而臣觉得,这有些浪费。倒不如选些年轻力壮的,将其低价卖与那些矿主,让他们以无休止的劳作来赎罪!”
杜尘澜一直觉得这诛九族什么的,很不人道。有些都快出五服了,就是个远亲,哪里管得到那些犯事的官员?无辜受牵连,当真是无妄之灾。
皇上沉默了,半晌才道:“此事日后再议!”
这是老祖宗时传下来的规矩,为的便是震慑那些官员,杀鸡儆猴。若是改为发卖,也不是不可。矿山的生活苦,寻常人也多承受不来,只是今日不宜拿出来商讨,日后还得从长计议。
杜尘澜也明白不可操之过急,于是便不再言语。他看这些官员虽没有出声附和,但默不作声已经算是默认了。
那现在是不是没他的事儿了?反正奖励之前已经给过了,也不可能再给他升官,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府好好洗个澡。
不等众人再发问,皇上突然道:“朕倒是有一事,要与诸位爱卿商议!”
他的眼神扫了杜尘澜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杜尘澜突然心中一咯噔,他怎么觉得这事儿与他有关?
众人静待下文,却只觉得接下来皇上的话如平地惊雷。
“朕要起复前太子太傅孔德政!”
第八百八十六章 起复2
杜尘澜震惊地看了一眼皇上,当皇上的眼神瞥向他时,却立刻低下了头。
此刻没有人能比他更为惊讶和愤怒,皇上早就怀疑他了,朝中也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若不是看他还有几分价值,日后能威胁到皇上,怎可能容忍他一个罪臣之子在朝中为政?
这是要做什么?起复孔德政?这难道不是要挟的意思?
他原本以为生父的死或许另有隐情,如今却发觉绝对与皇上脱不了关系。拢在袖中的双拳紧握,面上还是一派淡然。他还未来得及与孔德政会面,皇上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有那知情人的目光投向中间那道坐着的身影上,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猜疑,几分幸灾乐祸。
“皇上,孔太傅年事已高,即便不早些辞官,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更何况他远离朝堂这么多年,怕是早已失了对时政的敏锐,臣以为不妥!”
皇上转过头去,发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摄政王。刚才新税法一事摄政王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现在又是如此。他联想到万煜铭跟着杜尘澜去了檀溪府三个多月,难道杜尘澜当真有了二心?
“臣附议!孔太傅当年辞官的原因,在座的诸位都心知肚明。再起复,岂非儿戏?还请皇上三思!”
虽不知摄政王是何用意,但既然摄政王开了口,身为一脉的官员,闫明昀自然要开口帮衬。
皇上突然笑了,“原因?难道是因为他保下了安氏?”
此话一出,殿内针落可闻,知情人的目光又投向了杜尘澜。万煜铭皱眉,这段时日他与杜尘澜接触良多,算是有些了解杜尘澜的脾性了。
面上看着越是满不在乎,实则心中越是在意。与之前一样挺直的背脊,此刻略显僵硬。不过是看了杜尘澜的背影,他就发觉杜尘澜已经生气了。
“皇上认为这个原因还不够吗?安氏是顾玄瑧的岳丈家,顾玄瑧是何人?那可是刺杀皇上的乱臣贼子,原本安氏可是被算在九族之内的,事后孔太傅保住了安氏,便是拿前途来换的。如今要起复孔太傅,那当年做得交换,岂不是不作数?”
礼部右侍郎司放十分不满,他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自然容忍不了。安氏只是商贾之家,如今也落魄得很,倒是不放在心上。然而,孔德政不可入朝堂。
这些年孔德政身为晨鹭书院的山长,暗中为皇上网罗了多少人才?虽说有他们从中作梗,但也有好些胸怀报复的少年人愿意为皇上效力。这些人都被皇上借机安插进了各大衙门,假以时日,总能发挥作用。
若是孔德政入了朝堂,还凭借着曾经晨鹭书院山长的身份广结天下才子,不是为皇上更添了一份助力?
这些人只知孔德政拿前程来换安氏一族的性命,却不知其中还另有隐情。而那件事,让孔德政悔不当初,导致他无心朝堂,更无颜面对活下来的杜尘澜吧?
皇上看了一眼杜尘澜,心中立时有了个计划。
杜尘澜沉默着,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刚才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差点乱了分寸。这会儿回过神来,倒是觉得不用着急了。看来不管是哪一脉的官员,都不希望孔德政起复。
他倒要看看,皇上如何说服这些官员同意此事。退一万步想,孔德政起复对他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皇上想拿孔德政来要挟他,可他却觉得孔德政也不是个傻的。
等入了朝堂,孔德政发现了皇上的正面目,还会对皇上死心塌地吗?当年皇上同意孔德政致仕,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如今再入朝堂,可是与当年再不能比了。时过境迁,皇上的心思也变了。
而身为孔德政外孙的他,难道不是多了个盟友吗?不管当年如何,对自己的外孙,总不至于有多狠的心吧?
“孔德政是教导朕的太傅,朕自幼跟着他读书习字,学习为人处世和监国之道。如今朕的太子已有五岁之龄,朕便想重新起复孔太傅。此人学识渊博,秉性纯良,教导太子足以。”
皇上叹了一声,言语中似乎对孔德政还有几分怜惜。
众臣不禁连连提出反对,这怎么可以?
“皇上,朝中翰林院中这么多儒士,难道还挑选不出一位大儒教导太子吗?也不是非孔太傅不可吧?就如那翰林院大学士于晋升,也是一位克勤克俭,才华横溢的儒士,六部和内阁也有不少才高八斗的官员,皇上为何不给他们机会呢?”户部尚书柯启良出列道。
杜尘澜闻言只觉得好笑,于晋升在翰林院待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升入内阁,这些人为了不让孔德政重入官场,竟然连于晋升都拖出来了。
于晋升要是知道天上掉馅饼,要砸在他头上,不知是否会高兴地笑歪了嘴。
这次朝会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等杜尘澜坐马车回府之时,已经到了午时。
他从檀溪府回来,还未洗漱,已是有些疲惫了。想起刚才朝堂上的事,他不禁皱了皱眉。
皇上提出起复孔德政,朝中大臣虽极力反对,此事暂且搁下,但他觉得皇上还有后招。既然能提出此事,那便表明皇上有把握让这些大臣答应。
杜尘澜想了想,便朝着马车外正赶着的洗月道:“洗月!等回去之后,你派人去打探晨鹭书院山长孔德政最近的动向。”
他不确定孔德政有没有回书院,上次孔德政来京城,他要去檀溪府,便错过了。原本是不会待这么久的,但现在却说不准了。
门房早就在角门处翘首以盼,见着杜尘澜的马车回来,便高兴地向着外院喊道:“是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杜尘澜闻言牵起嘴角,他将这些烦心事压回心底,这会儿心情也有些激动。
“小人拜见大人,大人可算回来了,全府上下都盼着呢!难怪这两日府上有喜鹊在叽叽喳喳叫呢!”门房将门板卸下,嘴上是一连串的好话。
杜尘澜撩开帘子,将一个银角子递给了门房,“三个月不见,你小子的嘴是越来越甜了。”
“多谢大人!”门房挠了挠头,看来大人心情好着呢!还给了赏钱。
第八百八十七章 有客来
杜尘澜坐着马车来了外院,还未从马车内出来,便听到了杜淳枫的声音。
“澜哥儿,你回来了!”杜淳枫脚下生风,快速往杜尘澜的方向走去。
杜尘澜连忙扶着洗月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知为何,眼前有些模糊,越近却越看不清父亲的面容了。
“父亲!”他喉间有些哽咽,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惊觉自己露出了软弱,杜尘澜连忙收敛了起来。
他话音刚落,便落入了一道宽阔有力的臂弯中,“你这小子,可算回来了!我和你母亲还当要在别处与你团聚了,你果然不负众望。”
杜淳枫拍了拍儿子还有些瘦弱的背脊,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觉得你瘦了不少?”杜淳枫发觉手掌下的两块蝴蝶骨竟然凸起,连忙将儿子的身子从怀中拉了出来,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
“确实瘦了不少,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杜淳枫心疼不已,他与一般的父亲不同,儿子从小身子骨不康健。因此,他对儿子的身子格外关注。
“无事,不过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地赶路,这才气色差了点。”杜尘澜笑着安慰道。
“怎么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在半个月前就完成了差事,回来地晚些,朝中难道还会怪罪你不成?”杜淳枫不赞同地道。
“在外想念父母,更何况还是快些将此事了了,以免夜长梦多。”
“哼!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嘴甜会哄人。之前你在外求学,都未曾见过你说想念父母的。”杜淳枫笑骂道。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次的情况不同。但这等欢快的气氛下,这些扫兴的话就别提了。
“老爷您不知道,大人他这次可是糟了大罪了,连腿都瘸了!”
洗月见着自家大人又报喜不报忧,忍不住要告诉老爷。大人一直不让说,那些个险情他就不详细表述了,但腿伤总瞒不了老爷吧?
“什么?”杜淳枫大吃一惊,瘸了?他连忙将视线投向儿子,少年郎成了瘸腿可怎生是好?这次去檀溪府竟然这般凶险?
杜尘澜闻言哭笑不得,他瞪了一眼洗月,“你尽会吓唬父亲,不过是正骨了,再过上一个多月就能好得差不多了。我是习武之人,恢复地要比其他人快些。”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腿会受伤?”杜淳枫面色凝重,为此后怕不已。
“儿子才刚回来,此事等稍后再说!”杜尘澜这会儿只想去正院请个安,再回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一番。
“是啊!老爷,大人刚刚回来,还是让大人先洗漱吧!”孙管事见着杜尘澜虽身着官府,但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还是稍显疲惫的。
“哦!也对!你母亲那儿待会儿再去请安,你先回去洗漱!刚才府上来了客人,她正在招待,否则这会儿早就来接你了。”
杜尘澜有些讶异,这会儿府上还有客?难道是留了饭?
“是哪位?”他好奇地问道。
“一名她结交的妇人,有外客在,你不好失礼,先去洗漱吧!”杜淳枫眼神有些闪烁,连连催杜尘澜去洗漱。
杜尘澜看了杜淳枫一眼,父亲的神色为何如此奇怪?他也没再追问,打算待会儿去问两个丫头。
“此次还要多谢太太为我打抱不平,平日里那鲁家的妇人可张狂得很,如今见着了您,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意,对着上首的钱氏笑得一脸开怀。
“不过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钱氏端起茶碗轻呷了一口茶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看了一眼下首的妇人,心中责怪这妇人怎么这般没眼力见?往日她看对方也算知情识趣,今日为何日此反常?
下首的妇人见钱氏第三次端起了茶碗,却偏偏撇过了头。她哪里不明白钱氏的意思?这是端茶送客了。
见着钱氏心不在焉的模样,妇人只好装作没看出来,她想见他,只想看一眼就走。
金妈妈看着妇人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有些气愤。今日少爷回来,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偏偏一个外人在这里碍眼。太太都端茶三次了,难道看不出这是要送客了?
“刚才我说的提议,太太考虑考虑。”妇人又旧事重提,半点没要挪屁股的意思。
说到此事,钱氏倒是拉回了几分心思。
“此事,我怕是不好做主!你也知道,如今我儿刚刚升了官,凡事须得谨言慎行,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不过三日内,我总会给你答复!”
钱氏打算带待会儿问问儿子,也没有立刻拒绝。
“这是自然,您是官家太太,不好贸然行事,我都明白!”妇人心中涌出苦涩,那丫头也是苦命的,如今这样的福分,竟然叫外人享了去。
二人就这般各自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钱氏纵然心急,但也明白她如今身份不同了,亲自下逐客令,那就难看了些。反正待会儿儿子会来请安,难道这卞氏还能一直待着不走?
“三个多月了,少爷总算回来了。也是菩萨保佑,大吉大利!”金妈妈灵机一动,突然道。
“是啊!此次去檀溪府是险象环生,还好他聪慧机警。”钱氏也接着道。
二人见卞氏竟然毫无所动,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原来这位今儿个是冲着少爷来的。
杜尘澜将拜帖拿在手中,打开看了一眼,发现真是孔德政的名讳。
“明日巳时末,在德望楼相见!”杜尘澜紧抿着唇,他正想找对方,对方竟然先他一步送来了拜帖,看来皇上要起复孔德政,是势在必行了。
“你去回了拜帖,就说我明日会如约而至!”杜尘澜朝着孙管事道。
“是!”
“小人给您准备了软轿,您的腿受了伤,还是少着力得好,免得当真瘸了腿,便是要敲碎腿骨重接,那得吃不少苦头。”孙管事看了一眼杜尘澜的腿,道。
钱氏朝着门帘子处望了不下十次,金妈妈也跟着焦急不已,不过她看卞氏虽嘴上还在说着家常,然而眼神早已往门帘子处看了好几次。
得!都心不在焉!
第八百八十八章 卞老太太
“太太!少爷回来了!”月桂兴高采烈地朝着屋内禀报。
她们内院还是习惯叫少爷,毕竟都不是男子,叫大人好生别扭,没得生分了不少。
“快!让他进来!”钱氏立刻将茶碗放在了桌上,起身看向门帘子处。
金妈妈见状连忙将放歪的茶碗放好,拿起帕子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净,一扭头却发现卞氏竟然看起来也十分激动,站起身来,对着门帘子处望眼欲穿。
杜尘澜刚进屋内,就看见已经走过来的钱氏。钱氏眼中泛起了泪意,看着杜尘澜不住地点头,“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尘澜见状也不禁有些触动,男子的情感要比女子内敛一些,但将才父亲也十分激动,更不用说此刻的钱氏了。
他扶住钱氏的臂膀,“母亲!儿子回来了!”
钱氏抓住了杜尘澜的手,又撇过头去,用帕子擦了眼下的泪痕,哽咽道:“你受苦了!”
“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儿子出门前就说过,三个月就会回来,您要相信儿子才是!”杜尘澜微微笑道。
“是!哪能不信你,这不是在府里等着吗?”
钱氏不会告诉杜尘澜这三个月来她和老爷内心有多煎熬,金妈妈其实说得对,她就是死鸭子嘴硬。人心是肉长的,这么些年怎可能没情分在?
她接着上下打量起了杜尘澜,这一看,却发现杜尘澜的腿站立有些虚浮。她不禁想到刚才杜尘澜进门时,走路似乎有些不对。
“你!你的腿怎么回事?脸色怎么看着也不对,在檀溪府是不是受了伤?”钱氏心中一惊,忙去撩开杜尘澜的外裳下摆。
她之前就听说杜尘澜遇袭了,还不止一次,后来听童掌柜提起,说是刚去檀溪府的路上就遇袭了,还养伤一个多月,可见当时的伤势有多严重。
她和老爷听了担心不已,前段时日一直在打探檀溪府的消息。当杜尘澜来信书说檀溪府之事已经办妥,就要启程回京之时,他们才放下了心。
杜尘澜立刻阻拦,腿上还有夹板绑着呢!
“奴婢刚才看着少爷是坐软轿来的,难道是伤了腿?”月桂也进了屋内,疑惑地道。
杜尘澜往后缩了缩,“无事!不过是有些磕碰,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
钱氏看到了夹板,却是又泪意涌了上来,她拍了拍杜尘澜的臂膀,“你向来报喜不报忧,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说出来。”
“可不是吗?送回来的书信竟然只字未提。要不是瞒不住,你怕是也不打算说!”杜淳枫撩开门帘子走了进来,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
其实杜淳枫也明白,儿子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也是他们为人父母的没本事,不能给儿子助力,杜淳枫心中黯然。
“我是习武之人,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皇上为此还给了一个月的假,算是因祸得福!在去督察院之前,定能养好。”杜尘澜笑着道。
钱氏顿时气得拍了杜尘澜一掌,道:“年少不懂事,这是......”
杜淳枫轻咳一声,有些话可说不得啊!皇上赐的,你能说不是福气?
钱氏立刻回过神来,不禁懊恼,险些一时冲动,口无遮拦。她现在成了官太太,日后定要更谨慎才是,可莫要给儿子添麻烦。
“那你快坐下,不是正骨了吗?伤筋动骨一百日,哪有这么容易好?这段时日腿还是莫要着力,否则日后成了瘸子,该如何是好?”
杜尘澜笑着看两人说话,眼中尽是笑意。这样温馨的气氛,让他觉得精神百倍,心情愉悦。
卞氏已经站起了身,她仔细打量着杜尘澜。上次在孩子他大伯那儿只看了一眼,她过于震惊,没有细看,这次她将这少年瞧了个清楚。
当初传状元郎乃是天人之姿,姑娘们都趋之若鹜,算是才貌双全,在京城很是有名。
后来见着此子,她才知道,这位状元郎,与顾玄瑧当真像极了。然而虽像极了父亲,然而一颦一笑中,却又有几分像养女。就是那样的神态,淡定从容,温文有礼,眉眼间尽显温柔。
养女安毓书是个美人,不过安毓书的母亲是江南姑娘,因此她的性子有些温婉,不骄不躁,很是端庄娴雅。身量不高,却十分有气度。若是搁在京城那些世家女之间,也是出挑的存在,一眼就能看到她。
当年安毓书以商贾家养女的身份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夫人,是京城多少贵女羡慕嫉妒的存在。只可惜红颜薄命,世子夫人的身份给了她荣耀,却要让她用性命来换。
不到十年,荣华富贵烟消云散,最后只成了一抔黄土。
看着杜尘澜与钱氏十分亲近,卞氏心中很是酸楚。若是书儿还在,一家四口在一起该多好?杜尘澜也不再是商贾出身,而是尊贵的侯府公子。
安毓书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拂过,卞氏叹息了一声。当年她以为安毓书是老爷在外养的外室女,可后来老爷对她说出实情之后,她对安毓书还愧疚了许久。她膝下也没有女孩儿,自然将安毓书当成了闺女对待。
定了定心神,将飘飞的思绪拉回,卞氏笑着道:“这位便是杜大人吧?民妇拜见大人!”
如今的杜尘澜是官员,她身为名义上还见不得光的长辈,必须得行礼。
杜尘澜将目光投了过去,他刚才就已经和惜秋打听了,知道是安家的二老太太来了。听闻安家后院妇人与母亲走得很近,杜尘澜还是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提防还是要的。
“原来是卞老太太,快快请起!”杜尘澜稍稍避过,总归是生母的养母,他全受了礼可不好。
“哟!你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有贵客在此,还忘了给你们引荐,不过澜哥儿竟然认得安家二房的老太太?”
钱氏虽心中疑惑儿子为何会人的卞氏,但还是朝着卞氏道:“将才忘了引荐,是我不对,这就是我儿!”
卞氏看着笑得一脸开怀,脸上尽是骄傲的钱氏,脸上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
“是!早就听闻杜大人是丰神俊朗、才高八斗的少年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啊!”
第八百八十九章 合伙
“哎哟!哪里哪里?你家孙儿也是年少有为,如今不是在打理府上的生意?”钱氏之前听着卞氏提了一嘴,不然这她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在所难免。
“那小子如今不过是被他父亲带在身边见识见识,哪里比得上杜大人?不过十四岁,便中了状元。现在,竟然已经是四品官员了。在这京城,谁家教导儿郎不拿杜大人举例?就连私塾书院的夫子学子们都将杜大人作为典范,以此来激励学子们努力上进,考取功名呢!这都是杜大人的功劳啊!”
卞氏这话倒并非夸张,杜尘澜只是一介寒门,甚至是低贱的商贾之家。竟然能通过自身的努力,中了状元。短短数月,连升五级,这确实是激励学子们的好例子。
因此,自从杜尘澜声名大噪之后,书院和私塾的学子们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日日奋发图强、埋头苦读。有些学子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让书院和私塾的夫子们唏嘘不已。
要知道,之前他们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地劝导,那些学子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为所动的。
“这哪里是他的功劳?快别这么说,传出去人家要埋汰我儿,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钱氏虽骄傲,但也知道这话不敢乱说,总有些眼红的人会说三道四。
“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卞氏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杜尘澜,眼神有些复杂。
钱氏一转眼,刚要回话,却发现卞氏正盯着儿子出神,她不禁有些奇怪。她怎么觉得这卞氏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这看她儿子的眼神,倒像是看自家晚辈似的,竟然还有几分慈爱!
“母亲!既然您这儿有贵客,那儿子便先回院儿里了。带回来的一些箱笼还未收拾,给各家带了些檀溪府的特产,怕下人不会收拾。”杜尘澜站起身,道。
“哟!倒是我的不对了,大人刚回来,阖家团圆的日子,我这个外人哪儿能掺和?等改日再来叨扰,今日这就先回去了!”
卞氏也不是没眼色的人,之前不过是想见见杜尘澜,如今人也见了,她不好留下讨人嫌。
“不如在府上用了饭食再回去!”钱氏嘴上说着挽留的话,手里却端起了茶碗。
卞氏连忙摆手,“家中还有庶务要处理,改明个儿再来府上叨扰,太太可莫要嫌弃。”
“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来陪我说说话儿,我可乐意得很!”
钱氏与卞氏话别之后,连忙让身边的金妈妈亲自将人送出府。
“你怎会认识那卞氏?可是与她家有过来往?”钱氏等人走了之后,便好奇地问道。
“之前我与安家公子相熟,去他家府上做客,与卞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母亲与她相熟吗?”杜尘澜轻描淡写地道。
钱氏看着杜尘澜面色并无异常,只好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之前参加别家宴席之时,见过几回。她性子爽利,便是与她说过几回话儿。不过后来她总是拐弯抹角打听你的事,我就渐渐与她疏远了。”钱氏边回答,边打量杜尘澜的神色。
“哦!还有一事,她今日来是为了开铺子的事儿。”钱氏突然想到了卞氏的话,便想趁着这会儿问清楚。
毕竟儿子之前与安家走得很近,说不得儿子另有打算。
“铺子?”杜尘澜思忖了一番,安家名下倒是有不少铺子,不过大多都是靠着老主顾,口碑不错,但生意也就是那般,不惨不淡,努力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
当年安家将不少产业都上交了朝廷,后来失了皇商的名头,又被如今的皇商鲁氏打压,与当年盛极一时对比,简直是零落成泥。
杜尘澜能猜到安家的用意,他如今毕竟是四品官了。
“说是家里有个买卖,想与咱们家一同合伙儿。她家有个做扇子工坊,听说安家之前扇子的买卖做得不错,不过近几年生意回落了不少,如今已经不显了。”
杜尘澜倒是有些意外,安家的扇子生意,他记得是长房的吧?安家这门生意是祖上传下来的,从当初的折扇,到后来的团扇,一提到扇子,就能想到安家。
可后来安家成了皇商,觉得其玉石珠宝和酒楼等生意来钱快,自然也就不会把心思放在扇子上了。多年不曾创新,就连老主顾都说安家除了几个老匠人,都快丢失这么手艺了。
“且我怎么听说扇子买卖只传长房?这是安家想向你寻求庇护吧?”钱氏也不是个傻的,不过为何会派了卞老太太过来?难道是因为她与卞老太太相熟?
“看来安家要重新捡这门手艺了,您答应了也无妨,别出去张扬就成,也算给府上添个进项!”
既然安家铁了心要与他绑在一起,送上门来的,他再推搪,也说不过去了。
钱氏有些意外,儿子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确实想庇护安家了。只是安家当年与顾氏有些关联,与安家搅和在一起,是否不太妥当?
她正要提醒几句,却不妨想到了什么,接着便震惊地看向了杜尘澜。
她心中狂跳,试探地问道:“那安家的过往你是知道的,会不会有些不妥?”
杜尘澜不以为意地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咱们只是与他合伙做个买卖而已,反正咱们吃不了亏。若是您觉得可行,便命人去儿子那里拿稿纸。我倒是有些腹稿,有了安家的名头,将买卖做起来不难。”
钱氏看着杜尘澜一脸平静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这怎么可能能?太荒谬了!绝对不可能!
“也好!你做买卖很是拿手,不过这些都得收银子,不能白白便宜了人家。否则日后不给画,说不定还要生出嫌隙来。”
“您处理就好!”杜尘澜笑着告辞,很快便出了院子。
钱氏看着杜尘澜离开的背影,对身旁的金妈妈道:“金妈妈,你觉得刚才那卞老太太的举止是否有些反常?她似乎对澜哥儿格外不同。”
金妈妈刚才就有些起疑了,只是不便开口。
第八百九十章 相见
“的确!少爷回来了,她看着很激动。又突然寻上门来,要将祖传的扇子买卖与咱们合伙,这怎么看都令人诧异。而少爷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不过倒是瞧不出他对那卞老太太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安家如今这般落魄,定是觉得咱家少爷前途光明,这才想攀个高枝儿?”金妈妈想起之前逢过节,安家都会送来厚礼,而少爷多半都是收下,虽说府上会回差不多的礼过去。
“许是咱们多想了!安家寻求咱们庇佑的目的明显,澜哥儿的态度也很是寻常。”钱氏将此事埋藏在心底,却想起了刚才就被管事交出去的老爷。
今晚,她得问上一问。
次日巳时三刻,杜尘澜乘坐的马车在德望楼院子后的角门处停下。洗月率先上前敲了三声,须臾之后,便有人前来开门。
开门的是位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看穿着应该是位管事。
“敢问你家主子可是杜大人?”管事的越过洗月朝着马车那望了一眼,而后问道。
洗月出示了自家大人的令牌,“正是!”
管事仔细辨认过后,连忙喊着院子里候着的一名小厮上前将门板卸了。
酒楼的陈掌柜上了二楼,从最隐蔽的一条过道走过,越过一盆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往最里间的厢房走去。
他对着雅间的门敲了两声,门内有人道:“进来吧!”
陈掌柜看了一眼守在门边人高马大的练家子,连忙恭敬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老爷!杜大人来了!”陈掌柜见着一名身着葡萄紫圆领长袍的男子背对着他立于窗前,立刻禀报道。
“引他进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厚重感。
杜尘澜随着管事的往二楼走去,他扶着洗月的手边走边查看四周的地形。这里有些偏僻,隐约还能听到前方坊市的吵嚷。
“就在二楼!您目前腿脚不便,这?”管事回身看了一眼杜尘澜,有些为难,之前老爷也没说这位腿脚不便啊!
“无妨!”杜尘澜朝着洗月看了过去,示意洗月背他上楼。
洗月二话不说就蹲下了身子,少爷的身子轻,背着上楼对他来说轻松得很!
杜尘澜他们刚到雅间门口,便看到了守在门外的陈掌柜。
“杜大人!我家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进!”陈掌柜将门打开,对着杜尘澜比了个手势。
杜尘澜让洗月等在了门外,他知道今日必定会问出不少密辛,洗月暂时也不便在场。
他一进雅间,身后的屋门便关上了。他转头打量起了屋内,不过是很普通的雅间,屋子不算小,摆在花几上的依旧是一盆山茶花。屋内燃着炭盆,杜尘澜一进屋子,便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面门。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一道立在窗的身影上,身量瘦长,鬓发有些斑白,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山长!”杜尘澜轻轻唤了一声,时隔三年未见,此人看似是未变,但杜尘澜却觉得恍若隔日。
孔德政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落在了那道挺拔坚韧的身影上。
“一别三年,你长大了!”孔德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也没对杜尘澜行礼口称大人。
“山长还是未变,先在此恭贺山长,不日山长起复,下官再携礼道贺!”杜尘澜打量了对方一眼,因对方背对着窗户,有些背光,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孔德政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失落。原本他还是孩子的外祖父,如今竟然这般生分。
“朝中未必会同意!”孔德政踱步走向圆桌前,对着杜尘澜指了指圆凳。
“坐吧!不是腿折了吗?不能久立!”
“既然皇上能在朝会上提出,那便说明他有把握。”杜尘澜有些意外孔德政竟然知道他伤了腿,可见这段时日对他一直在关注。
“你此次虽说连升五级,但着实危险。不过,此事也由不得你,你不过是被架在火上烤罢了!”孔德政为杜尘澜倒了一碗茶,将桌上的梅花糕往杜尘澜面前推了推。
杜尘澜看了一眼,梅花糕呈紫红色的,晶莹剔透,糕点的中心还能看到梅花的花瓣。
他不禁想起之前他在书院时,也与孔德政这般当面谈过话。那次他有些饿了,看着桌上的糕点新鲜又好看,便忍不住拿起一块尝了。
杜尘澜将视线从梅花糕上移开,又看向了孔德政。
他正要开口,却又听得孔德政道:“皇上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不要自视甚高,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知你聪慧,也不甘于平庸,然而这些哪及性命重要?你毫无根基,对朝中之事又了解多少?那些暗地里的勾当,你根本不知。”
杜尘澜微微蹙眉,都到了这时候,孔德政竟然还在说这些?
“您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我已然身在其中,便是被这些暗潮汹涌推着往前走,半点由不得我。已经身处漩涡中心的人,脱身不得了!”
他到现在也不理解孔德政的想法,就算自己想过平常的日子,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总有一日,他们会找到他,因为他们以为那封遗诏在他手上。
谁都想得到那封遗诏,皇上想要,是畏惧。摄政王和查太后想要,是想借机除去皇上。就连周夷也插上一手,他们要让大郡乱起来,好趁虚而入。
“你若是想离开,我来想办法。当初我劝过你养父,别让你深陷泥潭,然而你养父不知其中缘故,便是放任你这般横冲直撞。想必他现在也是悔不当初,不过,一切都还不算晚。”
孔德政说起此事,不免对杜淳枫有些埋怨。杜尘澜的身份,杜淳枫难道不知?为何不阻止杜尘澜?可见当年杜淳枫也有私心,但更多的是愚昧。
商贾眼界小,对朝中时局不明,这么做的后果,甚至会牵连整个杜家。然而,那杜家的老爷子,也被这荣华富贵给迷了眼,竟是默许了。
“当年我攻擂之时,在饭菜里做手脚的就是您吧?今日您下帖子请我过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那咱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能是不欢而散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值得吗?
杜尘澜绝对不可能离开朝堂,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凭什么前功尽弃?那之前他所做的努力岂非成了一个笑话?
他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即便他没有根基,那又如何?没什么好怕的,他不是这般轻易就会退缩之人。
孔德政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杜尘澜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即便途中皆是陷阱,杜尘澜也不会畏惧。一如当年那人一般,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你和你父亲都固执,否则顾家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宁折不弯,为了所谓的风骨,葬送了全族的性命。”
杜尘澜知道孔德政说的父亲不是杜淳枫,而是顾玄瑧。
“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杜尘澜突然道。
孔德政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想必你也见过安家之人了,他们知道的应该都告诉你了。当年安家是依附顾家而存在的,对顾家之事所知不少。不过,他们到底只是商贾,对朝中之事不会如此了解。”
“是!我想知道的是,我生父是怎么死的?”杜尘澜对顾玄瑧如何身亡这一点疑惑重重,既然当年孔德政做过皇上的老师,或许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孔德政听到杜尘澜说起了生父,不禁苦涩不已。杜淳枫养育了这么多年,想必杜尘澜与杜淳枫之间的情分已经很深厚了。女婿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孩子早就忘了自己的父亲,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当年你父亲养了许多死士,顾家暗地里也养了不少私兵。那些年顾家是朝中真正的权贵,比如今的摄政王风光多了。你父亲当时就是被他的下属救走的,只可惜他年轻气盛,被心中的仇恨给蒙蔽了心智,每时每刻都想着复仇,一时冲动,带人闯进了皇宫。”
孔德政再次提起当年之事,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闺女被毒酒罐下后的惨状。不禁身子开始颤抖,感到极度恐惧和不适。
察觉到对方脸色有些苍白,杜尘澜明白当年之事对孔德政的冲击很大。然而,他必须问下去,要在朝中立足,还要为顾氏平反,就必须知道真相。
“不管他是何目的,带人闯进皇宫便等同于谋逆。更何况他还是朝廷通缉的乱臣贼子,这不是送上门去的吗?”
“功高盖主,难道顾氏当年不明白这个道理?在灭族之前没有一点征兆?顾氏全然不知吗?这不可能,为何顾氏不反抗呢?”杜尘澜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就如此愚忠?
“其实当时局势极其复杂,皇上尚且年幼,还未亲政,朝政把持在查太后与摄政王手中。当然,还有顾氏。然而查太后乃是皇上的嫡母,身份上便占了优势。尤其是查太后怀有遗腹子,背地里动作不断。”
孔德政顿了顿,继续道:“顾氏不是没做准备,你还有个长姐,你知道的吧?”
他话音一转,突然说到了此事。杜尘澜随之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是!当年我被救出,她为何没能一起被救出来?”
杜尘澜明白古代重男轻女,然而顾家也是这样的人家吗?
“你被救出是因为顾源夫妇有一双儿女,他家的小子正好与你同岁。一次意外落水,他家的小子就留下了病根,之后一直反反复复,身子也是每况愈下。自古以来,小儿就极易夭折。为了救你,顾源夫妇将他家的小子与你对调了身份。”
杜尘澜闻言震惊了,“你是说为了救我一命,牺牲了顾源的孩子?”
他不愿能听到这样的结果,这样大的恩情,着实让他无所适从。
“是,也不是!”孔德政将杜尘澜的震惊看在眼里,觉得这外孙倒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他家小儿本就活不了了,在顾氏被抄家前一日,给奄奄一息的他灌下了毒酒。顾源夫妇当初出府最大的原因便是那小儿,此事是他们自己主动提出的,你也不必太内疚。等将来好好养着他们便是,终究是救了你一条命。”
“是我欠他们良多!”杜尘澜叹了口气,虽然他与顾源夫妇陌生得很,然而这对夫妇当真是杜尘澜的再生父母了。
“你年幼,身子骨不好,并不经常见外人。然而先帝喜欢你,常常将你抱进宫里,因此,宫里的人还是对你十分熟悉的。你父亲为了不让那些人认出你,便重金从雾颜岛的沈家求了一张人皮面具。”
“沈家?”杜尘澜又惊讶了,“沈家不是与廖太后交好吗?为何会助顾家?”
孔德政闻言也惊诧不已,“沈家竟然与廖太后交好?那我就不知了。不过沈家的规矩,不可暴露买家的信息,也许沈家这一族也分了派系吧?”
杜尘澜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这与长姐有何关系?难道他们挟持了长姐,来要挟顾氏?”杜尘澜猜想到。
“那日你和你长姐先后都被接进了宫里,你因为当时恰巧感染了风寒,有些哭闹,被皇上亲自带到了御书房。你父母放心不下,你父亲便硬闯了皇宫,将你带了回来,你才逃过了一截。然而,那些人不肯将你长姐交还,你父亲当时单枪匹马,也不好硬闯。因此,你长姐其实是死在宫里的。”
杜尘澜难掩心中愤怒,“死在了谁的手里?”
孔德政摇头,有些哽咽地道:“不知!当时情形混乱,你父亲他们后来想进宫将你长姐带回,然而府上遭了变故。背后之人抓了你长姐,威胁顾氏。顾氏被拿捏住了,也不敢贸然行动。”
“顾家一门忠良,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三朝元老,真正的开国元勋。为了信守对高祖皇帝的承诺,家族世代誓死捍卫纪家的江山,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当年顾氏被朝廷污蔑通敌卖国之罪,你曾祖父都未曾有过动摇。你父亲苦心相劝,然你曾祖父乃是忠臣良将,朝中奸佞当道,他体谅小皇帝做不了主,最后却葬送了顾家的百年清誉和全族性命。”
孔德政至今还有些埋怨,老顽固为了这些虚名,值得吗?
第八百九十二章 怂恿
杜尘澜沉默良久,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能理解曾祖父的做法,有什么能比全族的性命重要?多少无辜之人受牵连,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呢?
“只想着留下顾氏的香火,这一点他确实是老顽固。其实当年若是顾氏就此反了,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即便腹背受敌,也比束手待毙得强。”孔德政咬牙道。
他想救下顾玄瑧夫妇,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还记得自己和闺女说过,他会想办法让闺女与顾玄瑧合离,以其他东西做交换,然而闺女不乐意,誓要与顾氏共存亡。
尤其最后传来消息,说找到了外孙女的尸体,这对闺女打击极大。
“既然逃了,为何不做好准备再回来复仇?”杜尘澜听到这么多关于父亲的传言,大概了解到顾玄瑧是个有勇有谋,又重情重义之人。
而顾玄瑧的性子应该是狂傲并非自大,会就这么闯进皇宫?换做是他,必定是暗地里招兵买马,等实力雄厚之时,再去报仇雪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心中的仇恨才是坚持活下来的动力。
“你父亲死于淮安侯宋良书之手,而我当时,恰好在场!”孔德政紧紧抓着桌沿,心中悲呦的情绪就快压制不住,到了爆发的边缘。
杜尘澜的呼吸不禁重了几分,他凝神望向孔德政,“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你的面前?”
“是!”孔德政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哽咽着喉咙,接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杜尘澜此刻的情绪出奇地愤怒,但又觉得眼前之人可怜又可悲。看见至亲之人在自己面前接二连三死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能彻底摧毁一个人。
“他为何要闯皇宫?”杜尘澜不相信生父是这般无脑之人,一定有其他缘故。
“当年他收到一封书信,说是皇上被人劫持,他四处打探,发现属实,是赶来救皇上的。”孔德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接着道。
“救皇上?可皇上并未亲政,要想除去皇上有很多种办法,何必劫持他?有为何不将他杀了,要劫持他呢?”
杜尘澜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诈,否则生父怎会死于埋伏在那儿的宋良书之手?而皇上竟然安然无恙。
“你父亲关心则乱,他中了歹人的奸计。当年皇上的确被人劫持了,不过对方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一来能将你父亲引出来,二来或许能就此除去皇上。皇上自幼便与你父亲交好,他的启蒙,还是你父亲教导的。你父亲待他他如手足,看他危在旦夕,怎能坐视不理?因此,冒险闯了皇宫。”
“您是说查太后?”杜尘澜打断了孔德政的话,这宫里能如此顺利,又有必须除去生父理由的,除却查氏还有谁?
摄政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贸然将爪子伸进后宫。
“的确是她!此等毒妇,生下五皇子之后,心肝都黑了。她想将先帝的血脉全都除去,只剩下她生养的五皇子。当时你父亲闯进了皇宫,直奔皇上寝宫,被埋伏在皇上寝宫外的宋良书撞上,他二人便是一番血战。宋良书怎可能是你父亲的对手?眼看他就要死于你父亲剑下,谁知不知暗地里一人偷袭,此人是用毒高手,你父亲不小心着了道,渐渐失了战力,最后被宋良书一剑穿心。”
孔德政阖上双眼,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悲痛难当,也更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杜尘澜半晌无言,生父一家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然而小皇帝有他的生母操心,这么些年不也一样平安无事吗?
杜尘澜突然觉想到了什么,奇怪地问道,“那您当时为何又在宫里?我记得生父闯进宫里时,应该是深夜吧?”
“府上半夜来了宫里的人,说是皇上急召。我虽心中忐忑,但也没多想,着急忙慌地入宫了。谁想这竟然是个陷阱,知道你父亲的身世的人不少,想必是想将与顾氏有关之人一网打尽。安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不足为虑。然而我当时是朝中最有希望晋升内阁首辅的官员,要将我除去,也在常理之中。可他们不知,当时我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辞官,皇上也答应了。”
孔德政轻呷了一口茶水,又道:“其实廖太后手中也有势力,否则查太后怎能容忍得了皇上?皇上身边的禁卫军赶来之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求着皇上收敛了你父亲的尸身,将他与顾氏的族人葬在了一起,就是那座荒陵。”
“查太后知道后不依不饶,皇上答应我辞官,也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那些人还没找到先帝的遗诏,不肯善罢甘休的。”
杜尘澜听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孔德政对皇上十分信任?然而当年之事皇上当真不晓得吗?
廖氏可不是省油的灯,怕是也不会容忍查氏这么对皇上吧?
“您觉得,此事皇上他事先知不知情呢?”
孔德政闻言放下了茶碗,眼中满是震惊。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印象深刻,他绝对不会忘。
“即便不是他的计谋,但他也是默认的了,否则怎会刚刚好这么巧,这根本说不通。”
“我当时的确怀疑过,然而后来仔细思量,除去顾氏对皇上并没有好处。朝中群狼环伺,他正是需要顾氏助力的时候,怎可能自断一臂?”
孔德政摇了摇头,依旧觉得皇上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您也说他当时年幼,那受人挑拨,一时想差了也是有可能的。再者当时顾氏还有先帝遗诏在手。那时顾氏已经开始提防皇室,不肯将遗诏交出来,难保他不会觉得顾氏有了二心。”
虽说皇上当时年岁不大,但在得知所有人都觊觎他皇位之后,还会轻易相信旁人吗?尤其是力保他登上皇位的嫡母查氏,都能在他登上皇位之后不久要置他于死地,他当时身边除了廖氏,还有可信之人吗?
再被人怂恿一番,顿时觉得觊觎皇位之人,少一个好一个。
且,若那件事是真的,那就更有理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