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查永安
杜尘澜同时在心中筛选朝中的武将,如今在朝中的武将不算那些恩荫的,有些能耐的还有六人。
其中两人是太后一脉,一人是摄政王一脉,还有三人暂且不知派系,这是明面上的。但在边关,却有不少都是摄政王一脉的官员。
皇上应该会率先在这三名不知派系的武将中选择,但这三人的谋略和武艺,比另外三人还是差了不少。
再加上皇上疑心病重,对那三名不知派系的也不会放心。其实杜尘澜觉得,完全可以反其道而为之,就怕皇上觉得不好掌控。
“并无人选,都不满意!”皇上叹了一声,不由得想起了顾玄瑧。
当年顾玄瑧一夫当关,敌军听闻顾玄瑧的大名莫不闻风丧胆,他不禁有些黯然。这些年边关时常有敌军作乱,时不时地来骚扰一番,让大郡朝为此烦忧不已。
正是没有勇猛的将领,才会让这些蛮族肆无忌惮。
“敢问皇上,不知镇守苍崖关的副将是哪位?”杜尘澜其实知道副将是谁,但依旧要问,这是引子。
“是定国将军莫渡江!”皇上说到这莫渡江时,脸色沉了沉。
杜尘澜了然,这位定国将军还是纯正的摄政王一脉,他的嫡长女说给了摄政王兄长的长子,关系早就维系在了一起。
杜尘澜曾让人打探过边关将士的派系,这位之下还有三名参将,分别驻守驻扎之地和苍崖关。而其中两名参将,与莫渡江的关系极为密切,平日里说是结党营私并不为过。
由此可见,苍崖关其实已经被摄政王给把控。如今傅征侯身受重伤,大权旁落,会落在谁的手上,不言而喻。
杜尘澜以为,一味地压制并不能成事,倒不如平衡。然而这平衡的人选,却要仔细斟酌。
“定国将军驻守边关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杜尘澜目露深意地问道。
“的确,他去边关比傅爱卿都早了一年。之前朕觉得常年镇守边关,无法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实在不人道。朕也不是不知道体恤朝臣,便与前年想将其召回,但朝中大臣皆以变动边关人事布局,会导致边关动乱为由,不赞成此事。”
皇上也想召回这些人,可朝中万般阻挠,且那些武将已经在边关俨然已经成为了地头蛇,滑不留手,十分难对付。
大郡朝并无律法约束朝中驻守边关的将领几年换一次,但皇上如此被朝臣辖制,也是悲催。
身为帝王,任免升调官职虽需要听朝臣的建议,但最后下令者一定是皇上。然而,皇上手中没实权,行事处处受阻。
“傅爱卿驻守边关多年,虽无功,但也无过,边关战事频起,他能守住,已是不易。这么多年的镇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上叹息了一声,其实他的打算,此次派人过去,是为了架空傅征侯的权势。
毕竟这几年傅征侯确实露出了几分颓势,或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行事不如之前那般雷厉风行,变得有些优柔寡断起来。
朝廷需要勇猛的将领,朝中实在缺实干之人。
可傅征侯这般劳苦功高的武将,皇上也是不忍心。他怕伤了老臣的心,让其他纯臣也寒了心。
“建威将军伤势如何,咱们也不甚清楚。臣提议,选择合适的武将,去边关辅佐建威将军,先稳定如今的局势,之后如何安排,不如等此事明了之后,再行决定。若是建威将军伤势并无大碍,正好还能替他分忧。若是伤势过重,便只能事急从权。”
杜尘澜隐晦地提了提,他的意思是两手准备。若傅征侯没有背叛朝廷,伤势还能撑得住,那派去的武将就是去协助的。反之,则只能架空傅征侯的权势,将兵权夺回来。
“至于人选,臣以为诏安侯府侯爷十分合适。”
杜尘澜此言一出,皇上顿时惊疑万分。他猛地转身,看向杜尘澜,眼神十分锐利。
“你是说查永安?”皇上又惊又怒,杜尘澜为何会提起诏安侯府?难道杜尘澜不知诏安侯是慈宁太后的父亲吗?
察觉到皇上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杜尘澜并未慌乱。他当然知道查永安是查太后的生父,但正是如此,他才觉得这人选十分合适。
“正是!诏安侯爷是武将,之前也不是没做过将领,还领过功勋,是位合适的人选。”
皇上眯着眼仔细观察杜尘澜的面色,偏偏杜尘澜如此坦荡的模样,让他心中摇摆不定。
他努力平复心绪,带着疑惑问道:“朝中也不是没有其他武将,你为何单单选了他?”
“回禀皇上!如今边关的形势想必皇上比臣更清楚,之前罪臣梁万涛一脉官员冒领功勋一事,让边关将士大换洗。之后又重新派遣了不少将士,有些武将的家族中有着纷乱错杂的关系,为防止他们结党营私,皇上不妨派些立场不同的武将去边关。相互掣肘,才是正确之道。”
杜尘澜也不能明说,驻守苍崖关的武将都是摄政王一脉居多,原本其他派系就被他们压着喘不过气来。即便派遣纯臣去,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官员。最后不是被寻了由头暗害,就是被架空权势,这不是无用功吗?
而查永安是查太后的生父,手中权势也不小。去了正好能相互掣肘,毕竟立场不同,就等着抓对方的错处呢!对方怎敢轻举妄动?
派剩下的武将去,即便是太后一脉的也无用。毕竟权势不够大,那些人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皇上暂且放下对杜尘澜的怀疑,认真思考起杜尘澜的建议。过了片刻,他思来想去,震惊地发现查永安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此计有些冒险!”皇上不敢想象,若是大权又落在母后手中,他该怎么办?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当然,不可能毫无退路。皇上若是觉得不放心,或可再派遣一位武将,名为辅助,实为监视。当然,这名人选也十分重要。”
难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到底派遣谁,皇上都快愁白了头发。
“你说话莫要拐弯抹角,有什么人选,直说。”杜尘澜绕了不少圈子,让皇上觉得杜尘澜今日似乎另有所图。
第六百六十七章 出谋划策
杜尘澜微微一笑,“臣其实也没想到,皇上可询问首辅大人,或许他有合适的人选呢?”
“谁?你是说俞爱卿?”刚才说起太后一脉,皇上还怀疑杜尘澜背地里投靠了母后。可现在,杜尘澜又提起了首辅俞则闳,这到底是想洗清自己的嫌疑,还是另有目的?
俞首辅在朝为官多年,在升为首辅之前,行事倒是十分妥帖,在遇事之时,每每都有独到的见解。且俞首辅与朝中虽圆滑,不敢得罪人,但与朝中哪一脉都走得不近。
皇上就是看中了他的能耐与立场,这才力排众议,将其升为了首辅。
哪成想,俞则闳在升任了首辅之后,就沉寂了下来,变得平庸不已,让皇上大失所望。俞则闳根基浅,又怕得罪其他派系,成为首辅之后,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一推五六二。
上朝之时,若是哪些官员有政见分歧,此人便各夸一通,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却并不表达他的立场。行事十分圆滑,偏偏又叫人寻不到错处。
而朝中的形势偏偏又与众不同,各方经常为政事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皇上也听得厌倦,便不了了之。
但朝中的大臣也不是傻的,为此朝中官员便引用民间传说,给起了个龟丞相的外号。
皇上虽对他失望至极,之后想另选贤明,可朝中却无合适的人选。最后,皇上也就随他去了。好歹俞首辅与哪派都不亲近,占了一个首辅名额,总比换上恶心的人好。
因此,俞首辅就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且在朝中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
其实皇上心里也明白,俞则闳其实精明得很,哪方都不想得罪。这些年他想方设法拉拢,然而俞则闳却还是如之前一般,皇上便渐渐对其不喜起来。
然而,在半年之前,俞则闳突然一改之前懒散的态度,对朝政尤其上心,恢复了之前的态度。而朝中的局势却发生了一些改变。之前被众人鄙夷的俞则闳竟突然有了拥护者,但他依旧不与哪方亲近,这让皇上惊喜的同时,心中的担忧却更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上忽然觉得,这位首辅有些摸不透了。他命人密切注意俞则闳,整整三个多月,发现俞则闳与摄政王和母后一脉的官员都无来往。
不过,这也没彻底消除皇上心中的顾虑。如俞则闳这般老谋深算之人,行事必有深意。
“为何你觉得他会有好人选?”皇上对杜尘澜提起俞则闳,十分讶异。
“首辅大人乃是内阁辅臣,为皇上分忧解劳,出谋划策,不是分内之事吗?皇上不妨试试,或许能有意外的惊喜呢?”
杜尘澜倒是觉得俞则闳是深藏不露,皇上平日里对他还算不错,即便俞则闳这些年在朝中毫无建树,皇上也没想过换人坐这个位子,已经是格外开恩。
据他所知,俞则闳这半年内可不算低调了。扶持俞则闳,对付另外两个派系,虽比较吃力,但也不是不可行。
虽说俞则闳背后或许另有主子,但能利用他,当然要利用。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皇上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杜尘澜,也觉得或许可以一试。可杜尘澜为何如此推崇俞则闳?皇上心中疑窦万分,他才发现,不止俞则闳的心思难猜,杜尘澜的心思也难猜。
这朝中,都是人精!皇上神色一暗,随后心中冷笑不已。这些人纵有千般算计,但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龙椅上,现在是,今后也会是。
“可朕就算决定了人选,朝中若是反对,只怕又要横生波折。”皇上觉得棘手,边关之事更让他担心。
选武将去边关,已经迫在眉睫,否则不知何时还会有什么变数。
杜尘澜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您不是已经打算好了吗?此事如此紧急,如何能等到明日上朝?当然是雷厉风行,即刻任命明暗钦差和武将前往边关。”
这种情况当然是先斩后奏啊!圣旨一下,难道他们还敢抗旨不成?虽说之后必定会让那些派系不满,从而在其他朝政上找补回来,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每件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就看皇上敢不敢冒险。
或许皇上之前被牵制久了,做事便有些畏首畏尾,就怕一着不慎,手中这点权力也没了。
皇上轻咳一声,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以为杜尘澜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如今朝中的局势,两人都心知肚明。杜尘澜认为,皇上需要做的第一步是平衡,之后再慢慢安插自己人。
然而,皇上最大的劣势是朝中无可用之人。
摄政王在朝中权势滔天,查太后也十分有根底,底子都十分厚实,有些能耐的官员不是被查太后一脉笼络过去,就是投入了摄政王麾下,皇上一直都在无人可用的状态。
难怪之前皇上要派孔德政在书院给他网罗人才,都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杜尘澜如今也能理解了。
“今日之事,你不可像任何人提起。”皇上警告地看了杜尘澜一眼,之后的事,他还得好好谋算谋算。待今日认命之后,明日上朝必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今日皇上不是命臣来经筵日讲的吗?”杜尘澜眼神无辜,皇上行事可真谨慎,有点小心过了头。
皇上闻言不禁一愣,随后禁不住被杜尘澜逗笑了。之前压在心中的石头似乎迎刃而解,此刻整个身心都松快了不少。
“行了,你跪安吧!”皇上转过身子,已经开始传周绵进来。
杜尘澜叩首退出了御书房,朝着擦身而过的周绵笑了笑。
这是第一步,渐渐取得皇上的信任,展示出自己的能耐,才能让皇上赏识自己。等皇上习惯了自己的存在,自己才能多参与朝政。
四喜见着走出御书房的杜尘澜,二人随后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四喜行了一礼,道:“杜大人可是要回翰林院了?咱家这会儿还得守着御书房,不如让小三送您回去吧!”
第六百六十八章 小三子
小三?杜尘澜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称呼?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喜身后的小内侍,约十五六岁,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咕噜噜乱转,看着就十分机灵。
这个小内侍,他见着四喜这两回,似乎都跟在四喜的身后,应该是他的亲信。之前他不曾仔细看对方的容貌,只是瞟了一眼,记住了个大致的轮廓。
“还不快见过杜大人?”四喜朝着身后的小三轻声喝道。
“奴才见过杜大人!”小内侍深深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倒像幼儿的娃娃音,听起来有一丝丝的甜。
“不必多礼!小三公公,有劳了!”杜尘澜满脸笑意,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在这宫中,无内侍不可单独行走。杜尘澜要想回翰林院,必须得有领了牌子的内侍引路。
杜尘澜随着小三子往来时的路回去,一路上小三子十分安静,并不敢主动和杜尘澜搭话。
一个无品级的内侍,难免对朝中官员有些敬畏,即便杜尘澜只是从六品的官员。
“小三子公公在宫里待了不少年头了吧?”杜尘澜侧首看了对方一眼,其实看小三子腼腆的模样,之前应该在宫里人少的地方当值,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四喜的眼,将其带在了身边。
小三子没想到杜尘澜居然会主动与他说话,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他听说这些官员都眼高于顶,平日里十分看不起他们这些阉人,没想到杜大人竟然如此随和。
“回杜大人,七岁就进宫了。之前一直在芳华殿当差,上个月才被调到御书房当差。”
说到此处,小三子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若不是副统管四喜,他如今还在那阴冷偏僻之处,做着苦累的活计呢!
“芳华殿?”杜尘澜有些讶异,芳华殿不是孝敏太后娘娘的寝宫吗?
“芳华殿是孝敏太后娘娘的寝宫吧?难怪小三子公公看起来卓尔不凡,原来之前是在孝敏太后娘娘身边当差的。”杜尘澜心生一计,便试探道。
“啊?”小三子顿时涨红了脸,这是在夸他吧?
“大人误会了,芳华殿可大着呢!奴才之前就是在后庭偏殿做洒扫等杂活的,可不是娘娘前头大殿近身伺候的。若非副统管大人,奴才如今还做着洒扫的活计呢!”
芳华殿原先虽是冷宫,但宫殿可不小。仅孝敏太后一个主子住,芳华殿内被落匙的地方多的是。他们这样的小内饰和宫女嬷嬷等,也就逢年过节,主子施恩之时,才能远远见着主子一眼,平日里哪里见得着?
杜尘澜瞥了小三子一眼,见其脸庞红润,又在其举起的右手上瞄了一眼,发现掌心处的确有不少茧子,与其清秀白皙的脸庞很是不符。可见,对方应该没撒谎。
“那小三子公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过,像你这般年岁的内侍,在宫里不少吧?也都是做着你一般的活计吗?”杜尘澜装作好奇的问道。
“宫里奴才这样年岁的,比比皆是。之前奴才在芳华殿当差时,做杂事的内侍,可有三十多人呢!不过有的运气好,人也机灵,早就被选入前殿,去伺候娘娘了。”
小三子说起此事,脸上有羡慕,有沮丧,总之,心思都放在了脸上。
杜尘澜双目一凝,七岁就进宫,身旁这么多内侍和宫女,都在削尖了脑袋,想往主子身边凑。小三子若真这么单纯,还能活到现在?
再者,他看小三子面容清秀,人也机灵,应该很会讨主子欢心才对。
之前升起的心思,迅速抹去。面对小三子的滔滔不绝,杜尘澜依旧耐着性子听着,话里头其实也透露了不少信息。
“奴才之前和副统管认识,其实是因为两个馒头。”
杜尘澜听着小三子讲述和四喜相识的过往,故事很老套,就是因为两个馒头。四喜之前在大厨房当差,虽说大管事将厨房把控得极严,但四喜本就在厨房做事,自然不可能一点油水都无。
那日小三子没当好差,被罚不准用午饭,便腹痛难忍,许是饿得,正好遇上了四喜。
宫里的内侍和宫女,被罚不准用饭是常有之事。有些身子骨差的,时日长了,便会得胃病。
“那看来四喜公公也是个淳善之人!”杜尘澜随口应了一句,在宫里结善缘,总比得罪人得强。
“大人和副统管大人之前是熟识吗?”
小三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杜尘澜心中一震。心中虽提防起来了,杜尘澜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难道四喜连这个都告诉小三子,可他觉得这个小三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何以见得?”
“一种直觉,就觉得杜大人与副统管等人之前应该是熟识。不过,奴才也只是猜测罢了!”
小三子仔细观察了一眼杜尘澜的神色,将其如之前一般,并未有异常。而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杜尘澜身着官服的欣长身姿,发现其姿态舒展,并未紧绷,这才收回了视线。
杜尘澜心中暗笑,他在套小三子的话,而小三子却发过来套他的话,真有意思。
“本官与你们副统管并不相识,至今也才见过两面。”
杜尘澜与小三子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杜尘澜知道,这里的一墙之隔,便是东阁。
东阁乃朝中内阁官员办公,票拟奏折之地。
小三子刚想在说,便见杜尘澜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一旁的红色宫墙。他当然知道这一墙之隔后头是什么地方,杜大人是翰林院官员,目的便是进入内阁。
走到此处,留心内阁也实属正常。
就在杜尘澜他们往另一条甬道上之时,杜尘澜倒是看见一顶蓝色冠盖的小轿从东阁出来,往他们来时的路走去。
在宫里坐轿子?杜尘澜率先想到,这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从东阁出来,那必然是内阁官员了。
而之前他向皇上提过首辅大人,或许这轿子中的人,就是俞则闳。
“那边可是翰林院的杜修撰?”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杜尘澜顿住脚步,转身回头看向开口之人。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试探1
杜尘澜回身一看,发现刚才已经离去的轿子又返了回来,而掀开窗幔看向他的人,不是俞则闳是谁?
杜尘澜连忙回身行礼,“下官杜尘澜拜见首辅大人!”
小三子也连忙行礼,首辅大人,其实之前他也不常见。
“不必多礼!杜修撰这是从御书房出来?得了皇上的召见?”俞则闳打量了一眼杜尘澜,而后将目光落在杜尘澜手中的书上。
“回大人!皇上召见,说是许久未经筵,今日起了兴致,便叫下官前去日讲。”杜尘澜恭敬地回道。
“经筵日讲?翰林院不是有侍讲和侍读吗?皇上特地召见你一个史官修撰,来日讲?”俞则闳语调突然扬高,尾音还带着几分疑惑。
“这下官就不知了,或许皇上还想考校一番下官的学问?帝王的心思,也不是下官能揣测的,下官只是谨遵圣命!”杜尘澜微微一笑,语气却十分犀利。
这次俞则闳见着他的态度,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似乎还想将家中闺女说给他,今日绝口不提,甚至还十分冷淡。这俞则闳,确实让人猜不透。
但杜尘澜却凭借派去俞府的暗探,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心中虽有怀疑,却无确凿证据。且此人十分小心,此次不一定能成事,只能先试探了再说。
因此,在皇上面前举荐俞则闳,便是一次试探。
刚才俞则闳所言,却是有挑拨之嫌。这宫里的秘密,一般都守不住,再私密之事,往往也会有不少知情人。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有四名轿夫和一个内侍在,这话传出去实在容易。
若是这话传出去,只怕翰林院的侍读和侍讲都会对他有些成见。纵然面上看不出,但必定会记在心中。虽说此事已经传开了,但从俞则闳嘴里说出来,造成的后果完全不同。
将才杜尘澜就是表明态度,这是皇命,难道他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俞则闳闻言倒是没动怒,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尘澜,忽儿笑了。
“少年人不必这般锋芒毕露,外圆内方才是为官之道。本官觉得你前程远大,假以时日,必定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俞则闳突然又和颜悦色起来,仿佛很看好杜尘澜,对其十分满意。
“下官惶恐,不敢!不敢!”杜尘澜连忙躬身回道。
这样的话,他若是真的受了,不出明日,整个宫里都会流传他夜郎自大、矜骄自傲的话来。
“也不必过于自谦,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如何会差?本官听闻你这几日在翰林院当值很是用心,于学士对你是赞不绝口,他对你如此用心,你可要努力进取,不要让他失望啊!”
俞则闳笑着摸了摸胡须,此子确实聪慧,只可惜......
俞则闳心思百转千回,想起刚才皇上派人来东阁请他去御书房议事一事。
之前他行事不上心,皇上对他越来越不满,已是许久都不曾叫他议事。不过自从数月前他转变态度之后,皇上看他倒是顺眼了不少。
然而,边关被夜袭一事,皇上是不想声张的,起码在明日早朝之前。
能叫他过去议事,他也并不觉得皇上是多信任他,不过是束手无策罢了!他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在等着,他倒要看看,皇上会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召见他。
他已经想好了对策,甚至已经想好了去边关的人选。趁此机会,将此人塞进去,即便有些突兀,但绝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皇上召见,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早一些。
然而杜尘澜却出现在此处,还是在杜尘澜出了御书房之后,皇上才召见自己,难保不是杜尘澜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才导致皇上想到了他,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再推出此人,不但很刻意,还会引起皇上的怀疑。更甚至,他突然觉得杜尘澜也开始怀疑他了。
不管如何,等去了御书房,便会揭晓。若是杜尘澜当真对皇上提起了他,那杜尘澜的用意是什么?向他示好,是想娶他的闺女,还是想拉拢他?又或者,是开始怀疑他了,想试探他?
一切皆有可能,总之,等去了御书房,便能知晓。俞则闳打算等面圣之后,再决定自己的计划要不要调整。
“多谢大人教诲,下官亦不会辜负于大人的期望。日后一定恪尽职守,为朝廷和皇上效力!”
“嗯!本官受皇上召见,便不与你多说了。”俞则闳放下窗幔,轿夫得了示意,便架起轿子,向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杜尘澜看着轿子逐渐远去,才转身往翰林院的方向走去。
俞则闳叫住他,只是为了勉励几句?杜尘澜不这么认为,他自己回忆着刚才自己的回话,是否有露出什么端倪。
小三子看了一眼杜尘澜,见杜尘澜正在沉思,便将视线转了回来。
他在宫里行走多年,他的直觉是,四喜与杜尘澜,绝对认识。
......
“臣俞则闳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皇上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俞则闳,他第一个知会的,便是俞则闳。他得在确认俞则闳能相出好人选之外,再定下其他人。
“谢皇上!”俞则闳抬眼扫了一下皇上的脸上,便立刻低下了头。
“这两日听闻爱卿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有痊愈?”皇上将视线移向俞则闳的膝盖,柔声问道。
对于皇上突如其来的关心,俞则闳并未感觉到异常。
“回禀皇上!这都是老毛病了,这两日用了冰盆,想是受了寒,膝盖便有些隐隐作痛起来。请了大夫,已经好多了。多谢皇上体恤,竟还派了轿子来接,臣不胜荣幸!”
皇上若真的关心他,便不会不知他这病根本不能根治。
“为何不请御医?朕刚才已经知会过梁院判,听说他最近偶得一张良方,倒不如试上一试,待会儿就来给你诊治。”
“多谢皇上!”俞则闳讶异地看向皇上,没想到皇上对他还花了些心思。
“爱卿这两日身子不适,朕也觉得头痛不已。”皇上抚了抚额,而后便叹了一声。
第六百七十章 举荐
俞则闳心中有数,这是要说正事儿了。他立刻关切地问道:“皇上可是龙体不适?那应该传太医啊!”
接着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皇上身后立着的周绵,周绵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俞大人有所不知啊!皇上这是心病,这几日朝中诸事烦忧,皇上心中烦闷,太医劝他莫要多思多虑,可皇上就是不听啊!”
俞则闳顿时目露深意,皇上在和大臣议事时,向来不许内侍插嘴。即便皇上对周绵十分看重,但他绝不会容许内侍参与朝政。
若非是皇上授意,周绵便犯了皇上的大忌。然而,能成为皇上的贴身大总管,怎可能如此不懂分寸?
“哦?那不知皇上是为了何事忧心?朝中之事虽多,但皇上一向游刃有余,不知到底是何事难倒了皇上?”俞则闳十分惊讶,随后问道。
皇上暗骂,这老狐狸实在讽刺他么?还游刃有余?这让他很是不爽。且此事朝中不少官员都收到了消息,俞则闳却依旧装作不知。
“有人从边关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封书信,周绵!你去呈给爱卿过目!”那封书信太简短,根本揣测不出是什么心思。
“是!”周绵立刻将陈放着书信的托盘放到了俞则闳的面前。
......
“多谢公公相送,公公请留步!”杜尘澜望着前方的翰林院,对小三子说道。
小三子看着杜尘澜面上的笑意,心情也好了几分,“前头就是翰林院,若是大人无需奴才相送,那奴才就先回去交差了。”
杜尘澜点了点头,“有劳!”
杜尘澜转身就要离开,可小三子却立在原地不动,便让杜尘澜感到奇怪。
“其实奴才觉得杜大人十分面善,待人也十分真诚,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就在杜尘澜奇怪不已的时候,小三子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面善?外冷内热?难道小三子不觉得他的话前后矛盾吗?再者,面善这样的词儿应该和他不怎么相配吧?到底是什么给了小三子这样的错觉?
之前明明有人说他看起来有些淡漠,与小三子的说法并不吻合。
“许是今日对公公一见如故,这才相谈甚欢!”杜尘澜没反驳对方的话,小三子目的为何,他不知,但今日这么多信息都是小三子透露的。不管对方是无意还是有心,反正只要不撕破脸皮,杜尘澜也不介意与其周旋。
“只可惜奴才在御书房当差,怕是不能与大人常见,实乃遗憾!”小三子说着说着,语气中竟然还露出了几分不舍来。
杜尘澜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接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枚二两银子的银角子,递到了小三子的面前。
在宫里,大臣想和内侍打好关系,打赏是常有的事儿。
谁想,那小三子竟是推脱了一下,并未受杜尘澜的礼。
杜尘澜楞了一下,这是嫌少?
“小三子只是给大人带个路,怎能收大人的银子?刚才奴才也说过,杜大人面善,奴才觉得亲切。日后大人若是还有什么吩咐,莫要客气。奴才还要回去当差,这就告退了!”
小三子说完不等杜尘澜的回应,转身快步离开了。
杜尘澜凝视着对方的背影片刻,不要银子?那要什么?概不会是想与他结盟吧?想抱他大腿?
他忽然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难道是猪叫光环开始笼罩自己,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天马行空之后,杜尘澜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小三子倒是图谋不小,还只是个无品级的内侍,便想与他结盟了?
杜尘澜边失笑着摇头,边在心中腹诽,刚从冷宫里出来,就想呼风唤雨?此子如此野心勃勃,下次得瞅准了机会,将此事告知四喜。
四喜虽然也在宫中多年,但未必能敌得过这个小三子。小三子才是有能耐之人,最重要的是野心不小,就怕四喜日后会吃亏。
杜尘澜快步向自己的班舍走去,都快晌午了,想必饭食也要到了。
......
“这么说来,爱卿当真有合适的人选?”皇上望着俞则闳的眼神意味深长,杜尘澜为何能知道俞则闳手中有人选?难道杜尘澜投靠了俞则闳?
“是!此人之前是文臣,后来弃笔从戎,但本事可不小!不过是缺少机会,臣以为,或许可以一试。”俞则闳提出的人选让皇上愣住了,随后在脑海中回忆着。
朝中有这号人物吗?竟然还弃笔从戎?读书人有多清高自大,怎可能会成为武将?
俞则闳见皇上有些迷茫,便知皇上怕是早就不记得这号人物了。
“皇上许是不记得了,此人不就是韩曾青吗?”俞则闳不禁提醒道。
“韩曾青?”皇上沉思了片刻,立刻恍然大悟,韩氏?
要说起这韩氏,之前在朝中的地位也不低,韩曾青正是那韩赫连的侄儿。
而韩赫连是谁?不就是当年与先帝和顾玄瑧牵扯上的那名翰林院官员吗?
当年之事,皇上应该比他更清楚才是。毕竟当年韩氏也因为韩赫连受到了不少牵连。
“韩曾青之前是个举人,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便改习武了。”俞则闳也有些纳闷,虽说查太后那时一直在打压韩氏,但也不至于会弃笔从戎啊!
“你对他的事儿,倒是知之甚祥!”说起这韩氏,皇上心中的怀疑就更深了。
韩氏当年是被母后迫害的,之后族中在朝为官者也被寻了由头,纷纷失了官职。那韩曾青弃笔从戎,倒是真的有魄力。
然而,俞则闳又是如何知道的?并且还举荐了此人,到底居心何在?
“他如今在京卫指挥使司当值,是一名从五品的镇抚。臣会举荐他,也是因为此人的本事不弱,行事也十分沉稳。若是让他去边关辅佐将军,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毕竟朝中的武将不多,是时候启用新人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俞则闳没说,那就是之前的事,都是查太后主谋,明面上与皇上并没有用关系。正好此人绝不可能与查太后他们结盟,皇上应该能放下心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弃笔从戎
“那爱卿又是如何知晓此人的呢?朕这些年并未听说此人的名讳,可见平日里也是不显,否则总会有点声名传出来。”皇上倒要看看俞则闳如何为自己辩解,这韩曾青已经投入他的门下了吧?
“臣会知道他的能耐,还是在一次打擂。那日臣路过坊市,见有许多武林人士在打擂台,说是得了头名之人可得白银千两,只需为出银子的庄家走一趟镖。因奖赏丰厚,人群便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臣的马车被挡住了去路,只得停下,便也跟着围观了那次擂台。”俞则闳说起此事,脸上倒是浮现出了笑意。
皇上挑了挑眉,随后脸色一沉,道:“你是说,那韩曾青竟然去打擂台了?难道他一个堂堂从五品官员,要和这些武林人士抢那一千两银子?那事后的押镖呢?简直是荒唐!”
皇上对一名朝廷官员跟着争夺那一千两银子之事十分不满,难道朝廷这么穷,官员还要与百姓争利?传出去,朝廷和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没得自降身份。
“嗐!”俞则闳知道皇上这是在不满什么,但他没有为其解释,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韩曾青确实上台了,原本臣也不认得此人,但他的随从却在台下围观。没想到他武艺不错,竟然打败了许多武林人士。臣便找了他的随从打探,说是韩曾青十六岁之前都是文人,且才学不错,还考上了举人。可不到半年,他就弃笔从戎了。如今习武不过才四年,武艺便如此高强了。当然,这也与他从小就习武有关,儿时他就不是文弱书生,家中也请了武师教导,为的是强身健体。”
“那最后,他是得了头名?”皇上提高了声调,摆明了有些不信。
虽儿时就习武,但能打败这么多武林人士,难道对习武是天赋异禀?且十六岁就中了举人,那岂不是说明此人在读书上也很有天赋?这大郡朝,有天赋的那几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都是年少成名之辈。
例如此次的春闱,最后名列一甲的杜尘澜和余泗霖,那都是年少便成名。
若你真有过人的天赋,就不可能会被埋没。毕竟科考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一路披荆斩棘、力挽狂澜的,自然会大放异彩。
可皇上之前并未听说过此人,十六岁的举人,在大郡朝应该不会这般默默无闻才对。更何况家中还是官宦世家,如何能低调得起来?
“并未,武林人士有许多高手,有内家功夫的,并不在少数。他不过才弱冠,如何能与这些人相比?不过臣见他即便是输了,也输得十分坦荡。说是为了向大家讨教切磋,第一次碰上这么多对手,能切磋便是荣幸之至。从那时起,臣便留意了此人。”
俞则闳毫不掩饰自己的对韩曾青的赞赏,谦虚好学、努力上进,又有天赋的后辈,更容易得到年长之人的赞赏。
“臣以为皇上如今正缺得用之人,倒不如一试。”俞则闳也没撇清他与韩曾青的关系,毕竟他能举荐之人,必然是与他有联系的,他解释也只能算是狡辩。
原本因着杜尘澜,他便有些犹豫。可他在来时的路上又思量了许久,觉得还是得抓住这次机会。
一来皇上心中并无二人选,二来避嫌也无用,倒不如坦坦荡荡。皇上本就是想扶持与摄政王和查太后对立的派系。
之前他没行动,并不是不上心,而是时机不成熟。可如今杜尘澜却横空出世,这不得不让他提防。再者时机也趋向成熟,他便不必再顾忌这么多了。
“你说他十六岁就中了举人,那为何此前却默默无闻?如此少年俊杰,不应该被埋没才对!”皇上对此有些疑惑,他倒是没怀疑这是假的,毕竟一查便知,不必要说谎。
俞则闳叹了一声,道:“韩氏一蹶不振,如今在朝为官者只有寥寥数人,还都是外放的官员。嫡支也就剩下韩曾青一个后辈在京城为官,韩氏也落魄了。”
皇上顿时哑然,母后之前打压韩氏一族,他也是知道的。韩赫连去世之后,韩氏便在朝中毫无地位了。这般说来,此人弃笔从戎,或许也是想为自己挣一条出路。
母后摆明了不会准许韩氏再回朝中,在大郡朝重文轻武,文官比武将有前途得多。即便武将在前冲锋陷阵,文官在后耍耍嘴皮子,但武将的地位依旧不敌文官。
韩曾青成了武将,或许才躲过一劫。
可当年母后与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韩曾青会对皇室毫无怨言,效忠自己吗?皇上觉得,或许韩曾青对他与对母后一样,都怀恨在心呢!
“当年之事,其中内情,爱卿也明白。这韩曾青是韩氏的后辈,他心中能毫无怨言为朝廷效力?朕觉得有些不可信,即便他真有能耐,但朕怀疑他的忠心。”
皇上直言不讳,这人选一定得慎重,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韩曾青对朝廷有怨,难保不会私底下投靠摄政王一脉,毕竟这般有才干之人,摄政王应该不会放过才对。
“其实皇上大可放心,咱们都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的。韩曾青父母双亡,只剩下一名幼妹,年方十四。此前有万氏族中一名后辈想与他家结亲,韩曾青便没同意。不过,双方有些龉龊。”
此事说来是万氏理亏,摄政王族中有一名外放的知府,其子来京城拜会摄政王,便留在京城游玩。因缘巧合,无意间见了那姑娘的真容,便想强娶。
韩曾青母亲早逝,三年前父亲也得了疟疾去了,只剩下韩曾青与幼妹相依为命。那万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来京城之后,每日都是花天酒地,韩曾青如何会愿意将幼妹嫁与这样的人?
于是,万氏与韩曾青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韩曾青的不识好歹,当然惹怒了万氏。虽说摄政王并未对此事表态,且这样的小事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但韩曾青却被同僚和上峰排挤了一年之久。
毕竟,昭和世子乃是京卫指挥使司的同知。即便昭和世子是不会将韩曾青这样低品级的下属放在心上的,但想巴结他的人,必定会为难韩曾青。
第六百七十二章 谁的手笔?
因此,韩曾青必然不会投靠摄政王。他与朝中两大派都有过节,其他小派系也没有生存的余地,不过是小打小闹,那便只剩下俞则闳了。
对于皇上,其实韩曾青并不会有多少抵触。毕竟这天下是帝王的天下,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见皇权统治之下,即便对朝廷和皇上不满,但依旧会效命与朝廷和皇室。
再者,当年都是查太后做主,皇上还未亲政,不过是傀儡罢了!
皇上顿时犹豫了,平心而论,若是此人当真有能耐,那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从现在看来,俞则闳的威胁不算大。若想平衡朝中势力,或许俞则闳还真有能耐挑起这个大梁。
既然俞则闳极力推荐,那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皇上思忖良久,俞则闳也并未多言。他有信心,皇上一定会召见韩曾青的,这就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了。
“爱卿如此引荐,那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但此事非同小可,贸贸然定下此人,未免太过随意。”
皇上朝着身后的周绵看去,“去宣京卫指挥使司镇抚韩曾青来见朕!”
周绵见状连忙应下,心中盘算着,或许再过不久,韩氏又要崛起了。他出了御书房,看见了守在御书房外的四喜,不禁眼神闪烁。
“四喜!”周绵轻轻唤了一声。
四喜连忙行礼,喊道:“义父!”
“嗯!皇上要召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韩曾青,你带人亲自走一趟!”今日宣人的令牌本就在四喜身上,去传召可是个肥差,周绵对这个义子,还是上心的。
“是!”四喜立刻应下,转身便点了两名小内侍,往外走去。
“也不知是对是错!”周绵摇了摇头,轻声呢喃道。
他又觉得赌上一把,也未尝不可。花无百日红,他得为自己打算。
人选是有了,但皇上却依旧头疼。韩曾青乃是韩氏族人,母后必定会对此不满。然而,他还需得请外祖相助,一同去边关。该如何与母后交代,这也是个难题。
若是当真先斩后奏,那诏安侯爷也不一定会同意去边关,毕竟皇上的目的十分明确,诏安侯爷也不是个傻的,如此冒险之事,当然要三思而后行。
而直接下旨,诏安侯爷不可能抗旨不遵,但对此事必定不会太上心,还是得谈妥才成。因此,他势必还得请母后相助。
之前此事对太后一脉也是利大于弊,但有了韩曾青一事,太后说不定会就此不满,不愿掺和此事了。
皇上抚额,正在想着对策,如何说服母后,皇上得思量一番。
“不知皇上可还有其他人选?只去韩曾青的话,怕是难以平衡镇守苍崖关的势力。”在风度关有优势的,则是查太后一脉,而把控苍崖关的,则是摄政王。
这两个关卡何其重要?却都被朝中两大势力把控,皇上当然寸步难行。因此,若是只派了韩曾青前去,怕是有些不够,还得指派一位,在朝中极有权势之人。
而此人必须与摄政王一脉对立,才能达到平衡。俞则闳率先想到的,便是那人。但皇上十分忌惮此人,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皇上当然不可能将明暗钦差一事告知俞则闳,但明面上的钦差还是要的。再者韩曾青若是对敌还成,可要他以一己之力与那些人瀚旋,那未免太势单力薄了些。当然还要找个同盟,或者是暂时的同盟。
“朕心中倒是有个人选,爱卿也给朕参谋参谋,此人是否可行?”皇上眼中看了一眼俞则闳,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俞则闳确实意外,他以为皇上该一筹莫展,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选了?
“不知是哪位大臣?”
俞则闳疑惑的目光让皇上心中暗爽,他以为自己除了等着他引荐,就毫无他法了吗?
“是诏安侯爷!你觉得如何?”皇上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碗之后的双目紧盯着俞则闳,眼中闪过暗讽。
俞则闳顿时瞪大了双眼,他真的惊了,皇上定的人选为何与他的计划是一样的?
为了达到平衡,他绞尽脑汁,想了一天一夜。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这样的人选正合适。能让皇上放心,也能暂且平衡边关的局势,还能安插进自己人,当真是一举数得。
可他没想到,皇上此次竟然想在了他前头。他以为,以皇上谨慎小心的性子,是必定不会考虑诏安侯爷的。这不是皇上的处事风格,太过冒险了,可此次着实叫他震惊不已。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杜尘澜。他来之前,碰上了杜尘澜。如此行事大胆的风格,会是杜尘澜吗?
俞则闳心中一凛,为何杜尘澜会知道他的人选和心思,难道杜尘澜在暗中调查他?还是杜尘澜当真对时政如此敏锐?那就太可怕了,这难道还会是巧合吗?
“爱卿觉得如何啊?”皇上带着疑问,看向正一脸怔楞的俞则闳。
俞则闳这才回过神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所见略同!皇上果然深谋远虑,臣以为他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皇上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虽心中还在怀疑杜尘澜投靠了俞则闳,但杜尘澜的确有些能耐,他没有看错人。
“那不知皇上对钦差的人选是何人?”俞则闳对皇上派去的钦差人选,好奇了起来。
“就定下左副都御史闻风鸣吧!此事非同小可,只能劳他走一趟了!”皇上想了想,将之前已经定下的人选说了出来。
俞则闳一听,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才是皇上的处事风格,与之前选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闻风鸣是朝中少有的纯臣之一,并非哪一脉官员,只效忠与皇上。他之前便猜到皇上定然会选他,毕竟有能耐,且还让皇上放心的,闻风鸣应该是最符合皇上心意的一位了。
可这般看来,之前的人选绝非是皇上的本意,那就是杜尘澜的手笔了。
俞则闳心中有数,面上倒是松弛了不少,对皇上点头道:“闻御史心思缜密,处事不惊,再合适不过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试探2
“既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爱卿跪安吧!韩曾青,朕一定会仔细斟酌。不过此事不可宣扬,等明日上朝之时,再行探讨。”
皇上警告地看了一眼俞则闳,希望俞则闳能识相些,他今日可没时间去应付那些个朝臣。
俞则闳张口欲言,却听得皇上让他跪安,不禁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才跪安,出了御书房。
他原本就提议让皇上先斩后奏,在明日早朝之前,将此事定下。之后的暴风骤雨,那也是此事之后了。谁想,杜尘澜竟然将一切都为皇上打算好了,他突然没了用武之地。
难道这一切都在杜尘澜的算计之中?包括他会举荐韩曾青。否则皇上为何没有与他商谈此事,一来就让他举荐人选?这实在可疑。
其余之事一概不问,显然之前就已经分析过此事,好似就差这最后一名武将名额了似的。
杜尘澜与韩曾青并非熟识,当然不可能贸贸然去举荐韩曾青,也犯不着。可他举荐之后,杜尘澜不但轻松解决了此事,还能试探他一番。
他后悔了,刚才是他欠考虑。没想到还是被杜尘澜摆了一道,试探出他的底细了。这一刻,出了御书房的俞则闳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无比,突然理解了杜尘澜的用意。
不过,他随后想到,要想说服查太后也是极其不易的事。在没有韩曾青之前,查太后或许会对皇上的建议乐见其成,但有了韩曾青,查太后会觉得皇上这是要故意和她别苗头。
只要皇上传召了韩曾青,查太后一定会收到风声。要怪,就怪查太后没有将已经从武的韩曾青放在眼里,这是一种轻蔑,一种漠视。
但往往一个不起眼之人,也会有扰乱你计划,让你有措手不及的那一刻。因此,不可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像杜尘澜那样的,看起来无害,实则心机深沉。
能否说服查太后,就看皇上的能耐了。这般一想,俞则闳突然心情好了不少。
“咱家送首辅大人回去吧!”周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俞则闳身后,对俞则闳笑着说道。
俞则闳本想要婉拒,可他突然想到,身为皇上身边的近身内侍,或许周绵知道的不少。再者,送他回去只需派个小内侍就成,还需要周绵亲自送他?
俞则闳顿时觉得周绵脸上的笑容满含深意,不禁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周大总管了!”
“不敢!不敢!”周绵连忙摇头,顺势走在了俞则闳的右前方领路。
......
等杜尘澜回到班舍之时,洗月已经在此等候了。
“大人!您之前让查的韩氏后人,除了韩曾青,竟然还找到了韩赫连最小的嫡子!”洗月凑近了杜尘澜,在他耳旁轻声说道。
杜尘澜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也轻声道:“等回府再说!”
从洗月手中接过食盒,杜尘澜转身便向班舍走去。其实前朝官员在衙门当值之时,都会供应饭食。但本朝皇帝节俭,就连皇上和后宫都节衣缩食,宫中应卯的官员自然不会供应饭食了。
每个月的俸禄比前朝多些米粮,算是给折算了成了好处。
然而,就朝廷的那点俸禄,如何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哪位官员若是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那家中必然穷得叮当响。
杜尘澜边走,边仔细推敲着刚才的事儿。之前他曾派守月寻找韩氏后人,想知道当年生父被背叛的真相,便查到了韩曾青。
在了解到了韩曾青的过往之后,他只能按兵不动。韩氏被查太后打压成这样,此人竟然能抛却文人的身份,谋了个武职,这让他十分惊讶。
至于对方能成为京卫指挥使司的从五品镇抚,俞则闳应该出力不少。不过,韩曾青确实有几分能耐,也算文武双全。
此人参加过武举,虽只过了乡试,成为了一名武举人,但也成功入了京卫指挥使司,当了一名从七品经历。在数月之前,还升为了从五品的镇抚。只是之后因幼妹之事,受到了打压,否则在京卫指挥使司,混得也是如鱼得水。
虽说武官在低品级之时,升官确实比文官快多了,只要有功绩,连升二级都不是难事。但那也是对方能力卓越,再加上贵人相助,算是如虎添翼。
对于此人,杜尘澜绝不会小看。能狠下心,弃文从武,还在查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翻盘的,能耐可不小。
韩赫连的直系后人在避其锋芒,如今被打压地不知去向,朝中更是无人为官了。同样身为韩氏之人,此人却有了起复之势。
不过也是此人之前没有威胁,毕竟太过赶尽杀绝,朝中颇有微词,查太后也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因此,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韩曾青去了边关,并且立了功,查太后可不会放过他。
他之前就查到此人与俞则闳似乎来往有些密切,想必是投靠了对方,也算背后有人保驾护航了。
“咦?杜大人,你这是从御书房回来了?皇上竟然叫你去经筵日讲,真是羡煞咱们翰林院中一众官员啊!”
杜尘澜拎着食盒,刚跨进班舍,就听到了付原的声音。
听出对方的语气中并无恶意,倒像是揶揄和调侃,杜尘澜微微一笑,道:“皇上其实不过是考校在下的学问罢了!”
杜尘澜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撇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王林芝。
王林芝平日里虽然也是沉默的性子,但最近杜尘澜带来的糕点和小零嘴,大多都进了这两人的肚子。此人也不如刚开始那般对他有敌意,有时也会与他说笑。
毕竟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嘛!可此刻,王林芝神色明显有些不对。
“今日府上做了云锦糕,还蒸了鸡蛋糕,赠与两位仁兄尝尝!”杜尘澜打开食盒,屋中便飘散着一股鸡蛋糕的香味。
“哟!这不是刚出的鸡蛋糕吗?你家府上倒是动作不慢!”付原有些惊喜,立刻上前一步,看向盘中的糕点。
“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不宜多吃糕点,先失陪了!”王林芝拿起桌上昨儿校对的书史,往班舍外走去。
第六百七十四章 恳求
杜尘澜顿时讶异地看向了身旁的付原,“王兄这是身子不适?可有请过御医?早上来时,在下见他时的精神还不错!”
付原顿时尴尬地笑了笑,“或许是刚吃午饭积了食,等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杜尘澜只得微微一笑,难道是皇上传召他,让王林芝心中对他有了芥蒂?毕竟经筵日讲这事儿,一般来说确实是翰林院侍读和侍讲的活儿。
前朝频繁的经筵日讲,能让翰林院官员在皇上面前露脸,毕竟是天子近臣。可当今皇上对经筵日讲并不上心,有时一个月逢五就会有,有时一个月一次,有时甚至两三个月才一次,根本毫无规律。
这就大大减少了翰林院官员面圣的机会,像侍读和侍讲或者其他的学士,不得皇上召见,轻易也见不着皇上。有时皇上不特指哪位翰林院庶吉士时,草拟诏书的活计,连那些个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都会抢着去。
而杜尘澜不过才刚刚入职,这才几日功夫,皇上都亲自召见两次了,这必定让众人心中不满。
王林芝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新侍讲卫道州也是查太后一脉的。王林芝突然对他这般态度,定是与此事有关。
虽说之前王林芝与他相处并不生硬,但终究立场不同。
“原来王兄还有这样的顽疾?还是得注重养生呐!若是时常积食,对肠胃终究是负担!”杜尘澜微微一笑,随后摆起了碗筷。
付原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杜尘澜,顿时觉得他话里有话,这难道不是在挖苦讽刺王林芝吗?
“嗐!不过是偶尔一次积食,也算不得什么!”付原今日依旧没客气,而是端了一小碟鸡蛋糕,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不过,这两日翰林院会有些风言风语,杜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都是闲来无事,喜欢嚼舌根子。要我说,还是活计太少的缘故。”
杜尘澜闻言心中了然,果然是因为这事儿。唉!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不遭人妒是庸才!他姑且就这么认为吧!虽说有些自负!
“多谢付兄提醒!”杜尘澜朝着付原笑了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
“母后,这次您一定要帮朕呐!朕已经想不到,还有谁能镇住边关那些牛鬼蛇神了。”皇上一脸希冀地看向查太后,竟是服了软。
“哀家还以为皇帝已经稳操胜算了,居然还要来求哀家相助?将才前头已经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召见了京卫指挥使司镇抚韩曾青。那韩曾青是什么人?皇帝不知道?哀家之前为了你,将韩氏一族得罪了个彻底。如今你却亲自提拔韩曾青,这是要将哀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
查太后怒极反笑,望着皇上的眼中满是失望。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隔了层肚皮,哪里还靠得住?若是换了蕴儿,可会这么做?之前她为了铲除顾玄瑧,为了让韩氏闭嘴,就差将韩氏赶尽杀绝了。
若不是怕朝中的风言风语,顾忌某些官员,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她还能忍得下韩曾青?
本以为韩曾青弃文从武,只要无人提拔,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等蕴儿成事之后,寻个由将其处置了,便不会有任何威胁。
哪知,此人竟然和首辅俞则闳勾结上了。哼!不要以为有俞则闳撑腰,她就不敢动了。逼急了她,有的是法子除了。
查太后此刻无比后悔自己的心软,当年韩赫连苦苦哀求,说是留家中小辈一命,此事与小辈无关,她这才放他们一码。
韩赫连的后辈倒是识趣,可这侄儿,却是个不识相的东西。
皇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母后请息怒,此事确实是朕不对,但朕会提拔他,也是逼不得已啊!朕有其他的打算,母后不妨听朕一言,之后再做决定。”
皇上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母后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他刚召见了韩曾青,母后就得到了消息,还知道他要提拔韩曾青。
“也好,哀家倒要听听你的打算!”查太后冷笑不已,她倒要看看,皇上能否分辨出个花儿来。
......
“你是说皇帝去德懿宫恳求查氏那贱人了?”廖太后忍着怒气,朝碧柔问道。
“是!皇上召见了韩曾青韩大人,却又想请诏安侯爷去边关,便去了德懿宫,此刻还未出来!”碧柔点头应道。
“那贱人,也不知会怎样羞辱皇帝!唉!”廖太后深深叹息道。
“娘娘!不若咱们帮皇上一把?”碧柔不明白,她们到现在还是按兵不动,皇上实在太被动了,到底何时才能出手?
“不成!再等等!如今他们正如日中天,等朝中崛起第三方势力,咱们再浑水摸鱼,方为上策。咱们的根基到底比不过这两人,若是贸然出手,不但及早暴露自己,皇帝也更为被动。”
廖太后摇头,还不到时候,得再等等。她想起了杜尘澜,又想起了首辅俞则闳。俞则闳藏得深,她一早就知道,她等的就是俞则闳。
如今俞则闳已经按捺不住了,就快要到时机了。然而这杜尘澜却是个变数,她不希望杜尘澜坏了她的事儿。若真如此,她只能除去此子。
“那皇上他?”碧柔有些心急,查太后被皇上这般打脸,如何会助皇上?
“放心吧!查氏那贱人惯会权衡利弊,纵然丢了脸面,为了她那好儿子,也会忍让一二。再则,皇帝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那这皇位不坐也罢!”廖太后将心思放下,拿起手边的经文,又诵读了起来。
碧柔欲言又止,最后见廖太后不愿再谈,便只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下去。
时至傍晚,杜尘澜一回到府中,就命守月来他的书房。
“大人!”守月匆匆来了书房,想告知杜尘澜找到韩氏后辈之事,谁想叫杜尘澜摆手打断了。
“你即刻派人去大理寺左少卿冯嵩和左佥都御史何瞻扬府上盯着,一有异动,立刻告诉我。”杜尘澜没立刻询问韩氏后辈之事,而是下了新命令。
第六百七十五章 韩氏后人
杜尘澜会如此命令,是因为他之前与皇上议事之时,皇上说对明暗钦差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而这两人,便是他的猜测。
或许会选其一,又或许全是。大理寺左少卿冯嵩和左佥都御史何瞻扬是纯臣,虽品级不高,但这二人乃是朝中清贵,寒门出身,并无家世所累,也是从晨鹭书院出来的学子。
不必说,这二人定是被孔德政举荐过去的。晨鹭书院中的学子,只要入朝为官,有些能耐的,大多都是纯臣,可以说晨鹭书院是皇上的人才储备营。
当然,之后被其他派系笼络过去的也不是没有,毕竟能力出众者不多,谁都争着要。
纯臣虽得皇上看重,但在朝中的日子不好过。
朝廷派遣钦差,大多从督察院或大理寺派遣。这两人品级不高,就算上朝也入不了内殿,不会这般惹人注目。杜尘澜觉得,皇上必定会选其一,秘密前去边关。
见着守月匆匆出了书房,杜尘澜才回自己的院子。
“之前说的,那韩氏后人,如今在何处?”杜尘澜看了洗月一眼,询问道。
“大人!那韩氏后人除了在京城的侄儿韩曾青,还找到了回到祖籍的嫡幼子韩曾宁。其长兄与五年前身染沉疴,不幸离世。如今韩氏祖籍嫡支只剩下了他和寡嫂,还有个小侄儿。”
洗月之前就和守月了解过此事,便一五一十地与杜尘澜汇报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嫡支只剩下这两个延续香火的,韩氏已经算是败落了。韩曾青与韩曾宁分了家,如今也就不算是嫡支子弟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受了韩赫连的牵累。若是当年韩赫连没有背叛生父,或许他如今还好好地活着。
“他们祖籍何处?”杜尘澜想亲自去一趟,可他如今已在翰林院当值,怕是出不了京城。
等排到探亲假,也不知要到几时。
“说来也巧,就在您读书的府城,河通府!”洗月也觉得很是巧合,没想到韩氏的祖籍竟然在河通府。之前大人在河通府读书时,却是从未听说过河通府有过这样的官宦世家。
“河通府?”杜尘澜闻言就是一愣,随后便想到了晨鹭书院和山长孔德政。
“是啊!您是不是也觉得很巧?可是之前在河通府,咱们打探过的府城世家中,并没有韩氏。”
大人在河通府读书三年,自然对河通府的世家都了解了不少。这韩氏,确实没听过。
杜尘澜思忖了片刻,道:“也不稀奇,韩氏祖上并非官宦世家,也不过是寻常耕读人家。后来族中有人考上了进士,入朝为官之后,这才慢慢崛起。韩赫连的祖父这辈才得了官职,改换门庭。之后韩氏搬到了京城,除非是祭祖,平日里只怕也很少回祖籍。”
杜尘澜嘴上说着,心思却转到了孔德政身上。这位说来,应该算是他的外祖父。可他从未承认过。或许当初,孔德政不让他读书,就是想让他远离朝堂纷争,过平安顺遂的日子吧!
可惜了孔德政的良苦用心,就算杜尘澜甘于平凡,就这么过一辈子,然而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实倒不如早些告诉他真相,否则之前也不会这般被动。
“大人!那韩曾宁,您如何打算?”洗月正等着杜尘澜的回话,这事儿简直是左右为难。
若是将人带来京城,说不定会给大人带来不少麻烦。再者人家也不一定会愿意,毕竟是性命攸关。
杜尘澜在屋内走动,思量了一番,突然回头看向洗月,将正看着他的洗月吓了一大跳。
“大人,怎么了?”他有些发懵,疑惑地问道。
杜尘澜开始上下打量洗月,将洗月打量地浑身不自在,“您这是干什么?”
“这两年没注意,今日忽然发现你行事稳重了不少啊!”杜尘澜的目光在洗月健硕的身子上打了个转,今儿个他才发现洗月与以往不同了。
洗月顿时红了脸,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见守月如此能干,小人就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饭的。”
杜尘澜扬起了嘴角,洗月确实能吃,顿顿得有大肉,米饭一顿能吃三大碗,还是那种海碗。
因此,身板长得十分壮实。与杜尘澜差不多高,身板却十分魁梧,两个杜尘澜也未必能比得过。人高马大的,出了门,站在杜尘澜身后,震慑力不小,一看就不好惹。
然而,杜尘澜向来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谁想,在不知不觉中,洗月行事也稳重起来。或许,他不应该小看洗月。
“守月能干,小人若是再不努力,留在大人身边都觉得惭愧!”说起此事,洗月脸上有些落寞。
大人只有在出门时,才会带上他。出门带在身边也一般都是照顾生活起居,并不指派什么劳心劳力的活,最多也只是充当一下打手。
在府中之时,有惜春和惜秋照顾,也轮不上他。他因此焦虑不已,再这般下去,他怕大人身边有了更得用的人,就会开始嫌弃他无用了。
天字辈的护卫已经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天一也很机灵,就是差些经验。大人已经开始重用天一,他当然会有危机感。
杜尘澜看了一眼洗月,洗月是最早跟在他身边的。惜春和惜秋不在之时,都是洗月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总待在一起,再加上跟在他身边的日子更久,当然情分不同。
“我倒是觉得你这两年很有长进,你若是觉得自己无所事事,感到惭愧,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杜尘澜朝着洗月笑了笑,眼中满是鼓励。
“交给小人去办?可是小人从未做过这样的差事,就怕坏了大人的事儿。”洗月有些犹豫,脸上满是惊慌。
对于洗月的极度不自信,杜尘澜觉得有必要去纠正和鼓励。洗月武艺不错,办些简单的差事,应该能胜任。
“不过是一件小事,也无甚危险。你若是觉得心里没底,便在天字辈中挑选二人与你一同去,也好有个商量。”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太巧了
杜尘澜见洗月还要再说,便摇了摇头,“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明日便动身,越快越好!”
洗月深吸一口气,朝着杜尘澜行了一礼,道:“是!多谢大人给小人机会,小人一定全力以赴,不叫大人失望。”
这一刻,洗月心中既兴奋又担心,但他也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时至戌时,守月才回了府中。一回府,他就直奔杜尘澜的院子。
杜尘澜已准备洗漱睡下,却听得外头惜秋的声音响起。
“大人,您可睡下了?守月回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惜秋站在里间的门口朝着里间喊道。
今儿个轮到她守夜,就在外间的耳房,以便杜尘澜吩咐。
杜尘澜刚刚解开了立领间的盘扣,闻言又将其扣上,对惜秋道:“你让他进来吧!”
理了理袖子和下摆,杜尘澜又回到里间隔开的小书房内。这里是内书房,他平日里睡前都在此练字看书。
“大人!”守月大踏步进了内书房,身上的玄衣衬得他更为稳重内敛。
“这会儿朝中动向如何?”杜尘澜指着位子,让守月坐下说。
守月连忙谢过,却道只敢站着回话。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左佥都御史府上派人去宫里递了牌子,说是左佥都御史何大人今日和友人一同去郊外踏青,就要回府之时不慎摔下了马,腿折了,怕是要卧榻休养一段时日。遂前去请宫里的太医医治,皇上准了。”
杜尘澜敛眉沉思,做得这般明显?不能吧?
他只是沉思了片刻,之后便示意守月继续说下去。
“皇说是之前请了不少大夫,但京城正骨的大夫都让何府不满意,索性就请了宫里医术高明的梁院判。正是梁院判有祖传的正骨术,皇上才特地恩准的。”
“梁院判?”杜尘澜随之一愣,这梁院判不是专为查太后请脉的御医吗?平日里与查太后一脉很是亲近吧?
皇上此举,用意很有深意啊!这是要间接排除何瞻扬吗?受了伤,应该去不了边关了。
“他伤势如何?”杜尘澜突然问道。
“传出消息,说是动了筋骨。有一条腿,腿骨应该是裂开了。腿给上了夹板,要静养最起码三四个月,才能下地。小人还派人去找了那几位大夫打探,与传出来的消息一致。”
杜尘澜点了了点头,“那看来确实严重,不过,似乎也太巧合了些。”
难道这位何大人是不想去边关,因此才出此下策?这么重的伤势,一般不可随意移动。
京城距离边关路途遥远,坐船和马车中间来回倒腾,这样的伤势根本吃不消。古代医术并不发达,若是不养好伤,说不定这条腿就残了。
大郡朝律法,为官者须身无残疾,品貌端正。若腿真瘸了,那仕途也就到头了,没有哪位官员会冒这么大的险吧?
此人若是不想去边关,因此才出了这么个下下策,那杜尘澜只能表示佩服。为了不去边关,竟然自残?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杜尘澜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也就是说腿伤是假的。但这么多大夫,还有太医亲自诊断,要如何掩饰过去,这是个问题。
可杜尘澜觉得,皇上的态度实在令人怀疑。
“另一位呢?”杜尘澜想起了冯嵩,皇上到底会如何选择?
“大理寺左少卿冯大人府上并无异动,不过在一个时辰前,他就受到了皇上的传召。之后,小人派人在他府周围严密监视,却并未发现他出府。”
杜尘澜闻言皱起了眉头,“你确定?既然是秘密前往边关,那或许会乔装打扮,轻车简行,为的是不惹人注目。”
“小人确定!从大人吩咐过之后,小人就严密布控。除了他进宫面圣之外,府上下晌共有二十三人进出府中。其中采买的管事和婆子小厮六人,已经仔细观察过面相。另有外头铺子来的管事连带伙计四人,都是进府回话的,也仔细比对过。最后十三人,乃是冯府的二少奶奶带着丫头婆子去永林巷,捉拿冯二少爷的外室。”
杜尘澜闻言摸了摸额角,轻咳了一声,道:“那冯嵩呢?你确定去宫里和回府的,都是冯嵩?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是!小人亲自去盯着的,他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待从宫里出来,小人看着他上了马车,一路尾随他回了府中。为了以防万一,小人还等他睡下之后,亲自确认过。”
说到此处,守月的脸便开始泛红。为了确认是否是冯嵩,守月便打算夜探冯府。哪成想,冯嵩去了姨娘的院子。
守月觉得自己明儿个得长针眼,但好歹在二人翻云覆雨之际,看着了冯嵩的面貌,确是本人。
杜尘澜倒是没注意守月的脸色,他还在琢磨皇上的用意。何瞻扬伤了腿,不能前往边关。而冯嵩,却并未如他所猜想那般,去了边关。
他好奇皇上到底对冯嵩说了什么,召见了冯嵩,却没让他去边关,让人匪夷所思啊!
不过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冯嵩如今在不少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们行事可要小心,莫让那些人给发现。”杜尘澜不放心地嘱咐道。
他能猜到是这两人,那别人也能猜到。今日皇上还召见了冯嵩,便更引人注目。此时此刻,盯着冯府的人必定不少,他就怕守月他们掉以轻心,被旁人发现端倪。
“大人放心,小人早就发现了。因此,小人只敢在晚上去夜探冯府,就是因为趁着夜色,能方便行事。”
杜尘澜点了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即刻加派人手去监视何府,只要是出府之人,都不可放过。仔细着些,尤其是那些个小厮、管事,或者是婆子等。总之,只要是出府之人,一定要仔细核对。”
“是!”守月不敢耽搁,即刻出了院子。
杜尘澜思索了片刻,这两人是最合适的人选,皇上不会选其他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何瞻扬摔断了腿,未免有些蹊跷。但杜尘澜好奇的是,何瞻扬到底是怎么瞒过这些人的?
第六百七十七章 果然
无边的夜幕在天边终于撕开了一道洗白的裂缝,挣扎着从裂缝中钻出来的,是晨光。寂静的坊市也逐渐有了动静,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坊市变得鲜活起来。
此刻杜尘澜已经晨练完毕,回到自己的院子。
惜春替杜尘澜备好了热水,每次晨练之后,杜尘澜都会将全身洗漱一遍。等穿戴整齐之后,再练字半个时辰。
如今入了翰林院,杜尘澜每日丑时正二刻就得起床。每日练上小半个时辰的武艺,之后便是洗漱练字,最后才用朝食。
来了这大郡朝,杜尘澜不得不感叹。难怪古人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这么早,当然要早点睡。杜尘澜这么算了算,他一日也就睡了七个小时左右,这还是无事耽搁的情况下。
就在杜尘澜练完字,刚准备用朝食之际,惜春就禀报是守月来了。
杜尘澜闻言浑身一震,这是有消息了?
“快让他进来!”杜尘澜立刻吩咐道。
“大人!果真叫您猜中了!”守月脸上满是激动,他这次应该没耽误大人的事儿。
“详细道来!”杜尘澜一听便知是他猜对了,索性也不着急,拿起筷子夹起了面前的一个三鲜馅儿的包子。
“他果然出府了!乔装成了一名采买的婆子,从后角门出去的。咱们盯了一夜,眼睛都快盯花了,谁想他竟然是一大早离开的。一早有好几个采买的管事和婆子出了府,他就混在其中。”
守月有些激动,并未说清是谁,但杜尘澜知道他说的正是何瞻扬。
杜尘澜看了看守月的双眼,这才发现守月眼中有些血丝,神色也有几分疲惫,但却又带着亢奋,想来也是一宿没睡。
“如何认出是他的?没看错吧?”杜尘澜怕守月他们看错了,毕竟堂堂四品官,竟然扮成婆子,也算豁出去了。
再者,何瞻扬不是还受了腿伤?又是如何走路的?
“小人不会认错,虽说他扮成了婆子,在脸上乔装了一番,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小人的眼力可不错,当时就觉得这婆子看着不对。您之前不是嘱咐过吗?一定要注意哪些小厮和婆子管事的,小人当然一刻也不敢放松。且还有一事,您一定想不到。”
守月脸上带着几分神秘,让杜尘澜有些忍俊不禁。他倒是忘了,守月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而已。立了功,满脸的求表扬。
杜尘澜也不想打击守月的积极性,于是疑惑地问道:“什么想不到?”
“何大人竟然没瘸,他的腿是好的。”守月振奋不已,大人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杜尘澜若是听到守月的心里话,必定哭笑不得。他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他又不是神仙。
“他的腿果然是好的!”杜尘澜这会儿可没心情哄崽了,而是将心神都放在了何瞻扬身上。
“大人您都猜到了?”守月眼中满是崇拜,大人果真厉害。
“不过,您说他是如何掩盖真相的呢?那些大夫和太医,难道都被他收买了吗?”守月疑惑不已,要瞒过这么多人,可不容易。
“可有派人跟着他?他出城了吗?”杜尘澜沉声问道。
“天一他们在跟着他,应该是准备出城的。不过只有他一人,半路他还拐进了一间成衣铺子,在里头换了衣裳,扮成了一名扛包的伙计。从成衣铺子的后门出去之后,便赶去了城门处。小人已经派人跟上了,这会儿回来请示该如何行事。”
现在出城,应该是前往边关了。他不知少爷如何打算,便先回来禀报一声。
杜尘澜沉吟片刻,迅速下了决定,“你让天一和天四跟着他一起去边关,从账上支取五百两银子,并将咱们训好的信鸽给他们两只。途中若无紧急情况,便用驿站传书信,直至到达边关。到了边关之后,想办法接近何瞻扬,以便打探消息。”
天一他们年岁与守月差不多,守月行事如此稳重和缜密,天一和天四若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那也无甚用处了。
此行虽路途遥远,也有一定的危险,但却是磨练自身的一次好机会。顺利平安从边关回来,并且带来不少边关的消息,天一和天四就如守月一般,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了。
守月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大人竟然放心让天一他们去处置此事。
“是!”只稍稍犹豫了一瞬,守月便立刻应下。
天一他们年岁不小了,若是此事再办不好,他也没脸见大人了。这些天字辈的都在他手底下管着,他也希望天一他们能独当一面,为大人分忧。
“记住!让他们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莽撞行事。若是何瞻扬遇袭,不必出手,明白吗?”
杜尘澜自然也不想让天一他们去送死,将这些个暗卫养大,花费的金钱和精力都不小。
再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怎能让天一他们为了这不相干之人送死?即便他想知道边关的消息,但那得在天一他们安全的前提之下。
“是!”守月有些感动,大人总是为了他们的安危担忧。有这样的主子,确实是他们的福分。
“去吧!挑上两匹宝马,给他们准备些水和干粮等物,银子莫忘了!这次是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得住了。”杜尘澜挑天一和天四,是觉得天一稳重,天四机灵,正好互补。
将此事交代好之后,杜尘澜才一边用饭,一边思量起了何瞻扬受伤一事。
要想瞒过这么多人,实属不易。首先那梁院判就不可能替何瞻扬隐瞒,皇上请他去诊治,应该是有意而为之。
若说皇上和何瞻扬是事先计划好的,他是信的。至于怎么联系的,那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将才守月说的,那何瞻扬扮成了婆子出府。他不由得回忆起何瞻扬体貌特征,之前他见过此人一面,身量不高,体态纤瘦,看起来身板很是瘦小。
能扮成婆子而不惹人怀疑,找个体态差不多的扮成他,应该不难吧?
这腿伤得时常换药,大夫或梁院判经常去诊脉,那必然得有个真的摔断腿之人。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大姑太太
或许,何瞻扬让人摔断了腿假冒他。让另一名身量差不多之人躲在床上,号脉之前躺在床上让梁院判看一眼相貌,等真正号脉之时,就临时换了人。
反正有床幔挡着,梁院判也不可能去撩开床幔,毕竟是朝廷官员,如此极为失礼。
当然,这么做极为冒险,但能瞒得一日是一日。这是杜尘澜的猜测,反正诸如此类的小计谋,就能骗过那些大夫和梁院判。
因此,在请梁院判之前,何府就在满京城地找大夫,为的就是将此事传扬出去,让更多人相信他受伤了。杜尘澜不信这满京城这么多的医馆和大夫,都找不到一个正骨术不错的来。
京城有几家医馆颇负盛名,连正骨术都不会,难道是浪得虚名?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何府偏偏还去求皇上,这用意就有些明显了。
之后众人必定议论纷纷,一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或许有人会猜是为了逃避,不想去边关。还会有人猜是何瞻扬使得计谋,为的就是麻痹众人。
而众人即便是怀疑,但最后也只能选择相信。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杜尘澜不禁轻笑了一声。皇上确实有几分本事,也难怪能在摄政王和查太后的打压下,还能稳坐皇位。
“少爷!昨儿府上都在传,说是长房在南城永林巷买了个院子,这几日正打算搬过去呢!”
惜秋在匣子中找了块白玉蝉的玉佩,放在杜尘澜腰间比了比,觉得十分匹配,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永林巷?”杜尘澜一愣,这名字听得有些熟悉。
“是啊!说是个三进的院子,长房带着老太爷他们过去住,那是正好。”惜秋脸上带着笑意,这长房在三房住了有些日子了。自从上次大伙儿揭了老底之后,府上的气氛便有些凝滞。
惜秋将玉佩给少爷拴好,接着后退一步,打量起了杜尘澜。这身官服虽看着有些大,但穿在少爷身上,却比平日里穿常服威严不少。
原本稚嫩的脸,在官服的映衬下,显得极其庄重,倒是能忽略少爷的年龄了。
杜尘澜还在想永林巷,他理了理袖子,这才想起刚才守月提过,那何府的二少奶奶便去了永林巷捉拿外室。
“永林巷可不小,那地儿有不少大院落,还有一间挨着一间的小院子,地形有些复杂。”杜尘澜好歹在京城也待了三年多,永林巷还是知道的。
其实那处的院子多是官员或者商贾用来金屋藏娇的,不过也住了不少商贾,反正居住环境有些复杂。
“是!老爷和太太也说过,那地儿住的人太复杂了。老爷想着去劝劝大老爷,却叫太太拦住了。太太说那是长房的事儿,叫老爷别插手。不过老爷说,若是长房有个什么,也要连累少爷你的。”
惜秋说起此事,也是叹息不已。这就是宗族,谁叫他们少爷是官老爷呢!
“你听谁说的?”杜尘澜看了一眼惜秋,怎么连老爷太太院子里的事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奴婢当时就在呢!太太让奴婢去拿今夏给您备的料子,要做中衣。”少爷长得快,每年都要做几次中衣。
“此事得派人去打探一下,打探了再说。”杜尘澜也不想管这档子事儿,但长房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被坑了,回头还得他收拾烂摊子,倒不如一开始就帮着掌掌眼。
“少爷!太太身边的丽鸢来了,说是有事要向您禀报。”惜春进了屋子,朝着穿戴完,正准备出去的杜尘澜禀报道。
“这么早?”杜尘澜算了算时辰,这会儿应该是寅时正二刻左右。平日里钱氏他们也才刚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派人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杜尘澜打算让对方长话短说,他得去翰林院应卯了,不然得迟到。
“奴婢丽鸢见过少爷!”丽鸢一进屋子,就朝着杜尘澜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可是父亲和母亲有事吩咐?”杜尘澜开门江山地问道。
丽鸢也知道少爷的功夫耽误不得,因此立刻说明了来意。
“就在刚才,府上老太爷收到了镖局送来的书信,说是大姑太太要来京城。算了算日子,这封信到京城已经过了十来日,船只怕就在这两日要到了。”
杜尘澜闻言一怔,他倒是将那个大姑太太给忘了。
大姑太太杜菁若是按照全府排行的话,那就是排在第二。只是闺女不与儿子排行,因此二老爷杜淳岷排在了第二。
杜菁嫁的是清河县知县李耀宗,不过是继室。杜尘澜成为状元之后,也没来得及回靖原府。祖宅倒是办了宴席,但他申请不了探亲假,也只能等排到假期之后,再回靖原府了。
因此,除了逢年过节才能看见杜菁的他,其实他们并不熟悉。
不过,他记得自己中了举人之后,杜菁每每见他都十分热忱,与之前冷淡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人罢了!
捧高踩低本就是世间常情,杜尘澜对杜菁也没多少厌恶,只是不太喜欢对方的性情。
“嗯!你去回禀太太,说我知道了。”
这是给自己提醒一声,长房还未从三房搬出去,那杜菁来了,自然也要住在三房的。杜尘澜不由抚额,二房夫妻回了靖原府,又来了个大姑太太杜菁。
这位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毕竟能做出娘家有难,她却无动于衷的事儿来,可见也是个心狠的。
前些年杜氏对那位大姑老爷也算是有求不应,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官场打点,杜氏从来都不曾吝啬。
杜尘澜回忆了一番,算了算日子,李耀宗今年又到任了。一直在知县的位子上没挪窝,想必也急了。
他原配的父亲已经致仕,离开官场这么多年,即便想提拔他,也力不从心。
更何况,有这样的人脉也会用来提拔自家的子孙。闺女已逝,女婿都另娶了,没有足够的好处,那位原康定府的同知必然不会出手。
只是,当年他们府上因为去江南采买布匹被骗一事,老爷子后来也去求过女婿,可李耀宗未有什么表示,老爷子对他十分失望。之后,杜氏与李耀宗的关系大不如前。
第六百七十九章 弹劾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站在前头的首辅俞则闳掀了掀眼皮子,目光扫过皇上一眼,接着便又低下了头。
“准奏!”皇上看了一眼出列的官员,眼神顿时一凝。
右都御史侯培青看了皇上一眼,随后道:“启禀皇上!边关传来急报,督察院和兵部都已收到消息,只皇上将诏安侯爷和左副都御史闻风鸣派去边关,是否欠妥当?”
“朕正要与诸位谈论此事,边关告急,昨日又不开朝会。因此,朕单独召见了二人。不过,侯爱卿这是何意?派这二人去边关,有何不妥当?”皇上抓紧了龙椅上的扶手,面对侯培青的质疑,他依旧是不紧不慢。
大殿之内的官员仿佛都习惯了皇上不温不火的态度,接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其实这消息从前儿个半夜就传出来了,昨日皇上竟然没有召见其他大臣,就自己决定了去边关的人选。皇上如此果断,不禁让众臣大吃一惊。之后有官员递了牌子要进宫,皇上一概不见,让不少朝臣都有些窝火。
今儿早朝一开始,众人都闭口不言,大殿之内一片肃静。侯培青是第一个开口的,他一站出来,众臣见有了出头鸟,又都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回皇上,诏安侯已是两鬓霜白的年纪,纵然当年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立下不少战功,但到底已经成了前尘往事。时隔十多年,怕是已经生疏,如何能对抗那些暴厉恣睢的蛮族?”
“臣附议!”吏部右侍郎闫明昀立刻出列,皇上派诏安侯去,这不是在偏袒慈宁太后一脉吗?
上次边关官员大换洗,他们好不容易将自己人安插进去,费了不少劲儿,才占了些优势。可皇上派了诏安侯去,岂不是又打破了边关的格局?
“皇上!诏安侯爷已弃甲多年,如今再让他上战场杀敌,可能有胜算?”闫明昀又道。
“臣附议!”工部右侍郎陶岳峰出列,昨儿皇上竟然只传召了首辅大人,之后便匆忙决定了此事。
他看了一眼站在前头,正低眉敛目的首辅大人。此人老奸巨猾,之前装作万事不理,不想得罪人的模样,最近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皇上面色微沉,看了一眼这三人,又将目光在大殿之内扫视了一圈,便看到了几位蠢蠢欲动的朝臣,心中有了数。
这些都是摄政王一脉的官员,他派去的诏安侯是慈宁太后一脉,这些人当然坐不住了。
昨儿下晌他的圣旨一出,就有不少官员递了牌子,要进宫面圣。他以龙体不适为由,将这些人都挡在了宫门外。这些人想必心中已经十分不满,就等着今日朝会来寻衅。
“诏安侯虽已经多年不上战场,但依旧宝刀未老,朕不担心。只是边关被夜袭一事,朕以为镇守边关存在不少弊端,你们以为如何?”
皇上岔开话题,边关被夜袭一事,这些人不担心,却揪着诏安侯不放,为的正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皇上!臣要弹劾镇守苍崖关的建威将军傅征侯,他是主将,驻扎之地受袭,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何这么多敌军摸向驻扎之地,镇守营地的副将却毫不知情?而事后建威将军又是如何知道此事,赶去营地的呢?送往朝廷的急报中所述,建威将军受了重伤,要卧床静养,咱们也不知伤势到底如何,如今苍崖关也不知是何人在把控。”
侯培青身为右都御史,一张嘴皮子向来厉害,且此人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朝堂之上敢得罪他的人也不多,大多数都避其锋芒。
此人若是纯臣,那皇上必定能轻松不少。只可惜,此人之后投靠了摄政王一脉,反而让皇上头疼不已。
“皇上,侯大人所言甚是!如今苍崖关无主将镇守,怕是已经开始内乱。等诏安侯到达边关,那苍崖关也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再让敌军趁虚而入,那咱们可真是措手不及。苍崖关是边关重地,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工部右侍郎陶岳峰心中有了个主意,诏安侯去了边关,可若是能架空他,那有何惧?
摄政王看了一眼右侧的首辅俞则闳,昨儿个皇上召见俞则闳,必然是为了此事。那两道圣旨,与俞则闳脱不开关系。
俞则闳当真是打得好算盘,让查太后牵制住他,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数月前俞则闳做派与以往截然不同,他以为这位肯定是投靠了朝中势力,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查太后,于是便派人去查探。
谁想俞则闳竟然十分小心,与朝中官员并无深交,且与查太后一脉更是无甚来往,他不禁又开始疑惑起来。
难道俞则闳当真是纯臣,终于被皇上给笼络住了?可他怎么就不信呢?
但之后俞则闳明晃晃地将好处给了查太后,他却能肯定,俞则闳投靠的多半不是查太后。
诏安侯去边关,看似得利,但却弊大于利。皇上本就忌惮他和查太后,会放心将兵权交给诏安侯?那必然还有后手,若是将皇上逼急了,那也不是善茬。
而远在边关的诏安侯,便是首当其冲。可莫要以为查太后一脉在边关能与他分庭抗礼,便无所顾忌。接下来,皇上的精力,大多数都会放在查太后一脉上。
摄政王眯起了眼,又心生一计。若是能借此机会,把诏安侯给除去,而后将此事栽赃在皇上头上,让皇上与查太后迅速反目成仇,那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便是他。
其实他也是帮皇上一把,皇上难道会不忌惮诏安侯吗?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皇上!臣以为陶侍郎所言有理,等诏安侯到边关,边关的局势怕是又发生了改变。”侯培青眼珠一转,看了前方沉默不语的摄政王一眼,随后又道。
皇上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也不少傻子,难道还猜不出这些人的用意?无非是又生了心思,想撇开诏安侯罢了!
他将目光又投向其中几位朝臣,心中讶异,这几人为何一直沉默不语?
第六百八十章 兼顾
“启禀皇上,臣有异议。”礼部右侍郎司放出列,他的出现让皇上微微松了口气。
司放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只要有一人出来反对,剩下的,皇上便只需坐山观虎斗。
之前查太后一脉的官员不动弹,皇上还以为这些人指着他挡在前头,那皇上可不乐意。既然母后答应了他,这些事儿,母后就得负责摆平。
“司爱卿不妨直言!”皇上这会儿看司放尤其顺眼,脸色都缓和了不少。
“皇上!诏安侯当年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的良将,那些蛮族对上诏安侯无不战战兢兢。臣以为,派诏安侯去边关,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司放瞥了一眼侯培青等人,人都已经出发了,难道还要将其召回不成?
“诏安侯毕竟多年未上战场,如今那些蛮族的将领早已换了人,个个骁勇善战,难道就凭数年之前的名声,就能将那些人给恐吓住?司侍郎未免太过天真。哼!”
侯培青立刻出声反对,再厉害,那也是多年之前的事儿了。如今诏安侯早已年迈,身子骨必然不及当年,也不知能在周夷大将荻砑南手上走多少个回合。
“侯大人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诏安侯常年习武,如今身子骨十分健壮,空手打死一头牛都不成问题。再者咱们朝中还有多少位像他这般武力超群的将领?不如侯大人举出一例来?”
司放可不怕得罪人,他背靠查太后,是查太后的亲信,即便侯培青比他的品级高,他也不会给对方面子。
不少官员闻言都撇了撇嘴,这牛皮都吹上天了,还空手打死一头牛?要是换作当年的诏安侯还成,如今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你是说咱们朝中除了诏安侯,便无人可用了?朝中武将甚多,就连武职也不少,你将他们置于何地?”
侯培青冷笑了一声,这蠢东西比他还会得罪人。即便留在京城的那些武将品级都不高,但如此明晃晃地打人家脸,可是能激出群愤的,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
仗着是查太后的亲信便有恃无恐,等日后查太后落败了,他倒要看看这位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下官倒不是说他们不成,而是将他们与诏安侯相比,还差上一截。”司放在心里暗骂,也怪他刚才急切,说话不严谨,叫这侯培青给钻了个空子。
“皇上!臣以为侯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说其他小国,就连离咱们最近的周夷国,他们将士的本事的确不小,否则也不会与咱们纠缠多年。咱们泱泱大国,行事未免顾忌太多。他们小国不管不顾,倒是令咱们束手束脚。”
吏部右侍郎闫明昀顿了顿,又道:“臣以为,倒不如派上一位武艺高强,脑子灵活的后起之秀,或许能够胜任呢?若皇上不放心,那就命镇守风度关的龙虎将军云仲兼顾,等后辈能独当一面之时,再放开大权。”
原先镇守风度关的,是镇国将军梁万涛。对方镇守风度关十多年,倒是位虎将。只可惜,之后冒领军功和朝廷封赏一事,他也参与其中,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因此,现在这位镇守风度关的龙虎将军云仲,是摄政王一脉的官员。毕竟当时摄政王在此事上出了不少力,终于将边关的局势扭转了不少。
“闫大人这建议似乎别有用心呐!何时镇守风度关的将领能插手苍崖关的事务了?一人镇守二关,权柄如此之大,这边关他一人说了算,正是捏住了朝廷的命门,那咱们江山......”
司放未尽之言,众臣都能猜到。边关全部被摄政王一脉把控,那这江山是要易主了吧?
即便皇上手中还有兵符,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云仲若是在边关经营多年,一旦造反,一呼百应,皇上手中的兵符效用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身为朝臣,以为朝廷和皇上分忧为己任。本官也只是想找个快速解决难题的法子,司大人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闫明昀顿时脸色铁青,不知是被戳穿了心中所想而恼羞成怒,还是被司放冤枉而气愤。
“那闫大人提出此建议,到底是何居心?不仅是本朝,就连前朝都无这等先例。”
司放也不是省油的灯,逮着这点错处就是不放。他心中冷笑不已,这些人难道还想一手遮天不成?
“臣以为司侍郎所言极是!”左都御史郭越臻突然出列,让皇上的脸色更缓和了些。
这老狐狸总算动了,郭越臻早就投靠了母后。将才吵得不可开交,郭越臻都没出声,他还想着此事到底要扯皮到什么时候呢!
“皇上,镇守风度关和苍崖关的主将绝不能是同一人,大权在握,难免会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便是暂且把控也不成,建威将军不过是受了伤,自然还是由建威将军镇守苍崖关。至于诏安侯,他本就是去协助的,咱们如今应该将精力放在如何抵御周夷敌军之事上。”
郭越臻一开口,便将众臣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比起右都御史侯培青来说,郭越臻的性子倒是圆滑了不少,即便弹劾也是有理有据,不似侯培青一般,多数是为了泄私愤。
“夜袭一事,咱们不知内情。但臣以为,会出现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因此,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将这个危险扼杀于摇篮中,才还是如今咱们需要做的。皇上派遣闻御史闻钦差去边关彻查此事,乃是明智之举。”
“臣附议!皇上!这苍崖关受袭,而朝廷派去边关的两名御史为何不见有急报传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侯培青突然将矛头对准了一起驻守在边关的两名御史,朝廷派遣去边关的御史会每三年换一次。这次发生了样的大事,两名御史竟是毫无动静。就连暗探都传来的消息,朝廷的急报都来了,这就很不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