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收回兵权
“该不会是两名御史与边关某种势力有勾结,想着欺瞒朝廷和皇上吧?否则为何没有只言片语?这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啊!”侯培青冷哼道。
“皇上!臣以为建威将军的举动十分可疑啊?据说那天建威将军本要去驻扎之地巡视,可之后不但取消了,还去了偏远的佛罗县。等驻扎之地受到夜袭之时,他已经跟在赶回驻扎之地的路上了。最后正好赶上了,却因为带的人手不够,被敌军给重伤,可真是巧合得很呐!”
侯培青此刻有些意味深长,他看了皇上一眼,这建威将军是纯臣,不晓得皇上知不知道内情?
“侯大人倒是对此事知之甚祥啊!边关送来的急报上也没写得这般详细吧?不知侯大人是从何处听来的传闻?”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在大殿之内响起,众人转身一看,正是礼部尚书何靖云。
何靖云乃是地地道道的纯臣,他的嫡长女是皇贵妃,虽算不得皇上的岳父,但也是皇亲国戚了。
已经和皇上绑在一起,当然不能投靠其他派系。
何靖云本打算坐山观虎斗,这是查太后与摄政王之争,他们纯臣一脉擎等着看好戏。可侯培青这不长眼的,还是将建威将军给拉下了水,他当然不能任由这些人往建威将军身上泼脏水。
如今边关的局势早已不是三足鼎立了,之前摄政王趁机往边关塞了不少官员,查太后虽然也损失了不少,但皇上也没占上什么便宜。
两家独大可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前段时日正为了边关的局势发愁,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建威将军是纯臣,有他镇守苍崖关,皇上才松了口气。若是这些人将建威将军拉下了马,那边关就彻彻底底被两方势力所把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昨日就仔细想过,这次朝廷虽然损失不小,但或许也是个转机。若是谋算得好,皇上说不定能在其中安插不少暗探。
只可惜,昨儿个皇上见了俞首辅之外,并未召见任何大臣,其中也包括他。
哦!不!在这之前竟然还召见了翰林院那位新晋史官修撰杜尘澜。他有些奇怪,正值焦头烂额之际,皇上怎会传召杜尘澜去经筵日讲?这实在说不通。
因此,他猜测,或许皇上让杜尘澜参与探讨了边关局势。
然而,他想了片刻之后,又推翻了自己的臆测。杜尘澜是谁的后人,难道皇上一点都不怀疑?为何对杜尘澜如此看重?
杜尘澜与顾玄瑧长相如此相似,朝中老臣皆有怀疑,只是无人提出罢了!那些人巴不得看热闹,毕竟当年顾氏被灭九族,即便不是皇上下令,可皇上也是知情者,更甚至是默许的。
都是人精儿,就等着之后如何收场。至于杜尘澜到底是不是顾氏后人,那些人与他一样,并不会怀疑。长得太像了,虽气度不同,但相貌一看就是父子。
不过,他是纯臣,且别无选择,便不能看着皇上犯险。
“本官的内子与边关有生意往来,商队获得的消息十分迅速。一传十,十传百,这不?今儿一大早传出来的,此事在边关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侯培青扬了扬眉,想给他下套,当他是个傻的吗?
“谁知这是否是内情啊?以讹传讹之事还少吗?本官怎么听说原本那日建威将军是无需去驻扎之地巡视的,因此他才去了佛罗县。哪知刚从佛罗县回来,在半道上有人送他一份书信,说是驻扎之地遇袭了,他才匆匆赶去。因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传达命令,便只带了一行护卫。”何靖云反驳道。
“哦?那何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侯培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靖云,将才还给他下套子,这会儿就自己钻了进去?
“自然和侯大人一般,是道听途说了!内子也有与边关来往的营生,可不就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何靖云勾起唇角,冷笑道。
侯培青瞬间变了脸色,勃然大怒,这何靖云竟然敢奚落他?
“怎么?侯大人不认同?若是道听途说的能作数,那本官这道听途说的也要作数啊!”何靖云扬起嘴角,反正你无赖,我比你还无赖。
“启禀皇上,臣以为,建威将军离开苍崖关,去佛罗县确实惹人怀疑。驻守边关的将士轻易不得离开镇守的城池,他为何要去佛罗县?这就给那些夜袭的敌军创造了机会,之后又赶回来,因以少敌多,便受了伤,倒像是一步一步计划好的。”
陶哲明将才沉默了良久,此刻见有人正在弹劾建威将军,于是立刻上前附和。
若是能趁机将建威将军除去,那皇上一脉就少了一只左膀右臂。
“建威将军离开苍崖关,去佛罗县到底为何,这才是最关键之处。皇上,无论如何,建威将军绝不能再镇守苍崖关。若是他叛变,为敌军大开方便之门,那咱们大郡危矣。因此,臣以为,立刻收回建威将军手上的兵符,将其软禁起来,等派去边关的御史查清此事,再做定夺。”
吏部右侍郎闫明昀也立刻上前帮衬,若是能一举将建威将军拿下,那也是意外之喜。
“还请皇上三思!或许这就是敌军的计谋,建威将军这些年镇守苍崖关从未出错,敌军对他无计可施,便想出如此毒计,为的便是陷害将军。或许边关还有敌国的内应,里应外合,打算先将将军拿下,咱们可不能中了敌国的奸计啊!”
何靖云见这些人竟然开始合谋,打算趁机夺了建威将军的兵权,于是立刻辩驳道。
他转身朝着一旁使了个眼色,兵部左侍郎龚雪玮双目一闪,立刻出列。
“启禀皇上!臣以为何大人所言有理。建威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镇守边关十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只是这一次被人陷害,咱们就要收回他的兵权,岂非要寒了老臣的心?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咱们如何能做?还请皇上三思!”
第六百八十二章 保不住了
“皇上!即便镇守苍崖关十六年,也不能保证他就不叛变。此事处处都透着蹊跷,很难不让人怀疑。”侯培青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真能成事儿,那在摄政王面前可是大功一件呐!
“哼!将苍崖关主将软禁,那谁人来镇守苍崖关?岂不是乱了套?臣以为让建威将军戴罪立功才是正理。也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奸细,谁才是忠心耿耿!”
何靖云脸色一沉,而后扫视了一眼在大殿之内的官员,眼神极其犀利。
这些人心中都打着小九九,可他们却忘了,这江山,是纪氏的江山。皇上便是先帝定下的江山继承人,名正言顺!这些人妄想从龙之功?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命享。
郭越臻等查太后一脉的官员见这两派又杠上了,于是便都缩在了后头,能有何靖云等人顶在前头,他们当然不必再出头。
皇上看着下方争论不休的朝臣,目光扫向了前方老神在在的摄政王和俞首辅。
“请皇上下旨,暂时收回建威将军的兵符,撤去建威将军驻守苍崖关的主将,将其软禁,等查清之后,再做定夺!”
“臣附议!”
“臣附议!”......
皇上打量了下方一眼,发现竟然有半数以上官员站了出来。他记下这些官员,不禁感到悲哀。他身为帝王,在这大殿之内,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为他效命的呢?
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前头的摄政王和俞首辅,这二人直到现在还老神在在,仿佛与身后的争执隔着前千山万水,丝毫不受影响。
皇上压下心中的愤怒,沉声道:“不知摄政王有何见解?边关遇袭,摄政王以为其中内情如何?又该如何应对?”
摄政王闻言有些诧异,他立刻抬头迅速看了皇上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
皇上看着他出列,向前一步,随后向他行礼朗声道:“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派遣诏安侯与闻御史去边关,乃是明智之举!”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立刻针落可闻。侯培青震惊地一脸呆滞,摄政王怎会同意皇上的意见?他难道不知皇上此举就是为了防着他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止是侯培青,大殿之内所有官员都震惊不已。
诏安侯可是查太后的生父,摄政王这是何用意?众人一时之间,竟然猜不透摄政王的用意了。
俞首辅迅速看了一眼摄政王,杜尘澜是一个变数,为何摄政王也没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倒是摄政王为何如此行事?他突然觉得不但杜尘澜看不透,就连摄政王也是深不可测。
皇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可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常态。
“摄政王不妨详细说说你的见解,之后如何行事,也好探讨探讨。”皇上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惹得摄政王又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这两年,皇上似乎比之前更沉得住气了。少年时的暴躁,郁郁不得志,与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人重合在一起。摄政王突然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回禀皇上!臣以为,的确应该暂且收回建威将军的兵符,毕竟此事尚未查清,自然也不能洗脱他的嫌疑。等闻御史查出实情之后,再做定夺。此事,相信皇上心中已有成算。如今最为首要的,便是暂且接替建威将军职掌兵符的人选。”
众人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摄政王此举确实出乎众人意料。
皇上眼中上有一丝了然,果然!摄政王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能除去建威将军这样的劲敌,怎可能不趁机行事?
“而诏安侯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他的能耐毋庸置疑。”
......
“杜大人!不知你可曾听说边关驻扎军营遇袭一事?”付原见着杜尘澜正在校对昨日的书史,不禁凑近了杜尘澜问道。
杜尘澜那闻言停下手中翻阅的动作,点头道:“今日一早就有耳闻,不是说下了圣旨吗?”
“唉!三万人的军营都让周夷给夜袭了,也不知那些将士如何了。不过据说此次驻守苍崖关的建威将军也身受重伤,皇上别无他法,便派了诏安侯爷去了边关。”
付原摇了摇头,不等杜尘澜回答,接着又道:“诏安侯爷年岁不小了,也不知......”
付原正说着,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禁立刻禁声。
不过片刻,王林芝就入了班舍。杜尘澜朝着对方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王林芝僵着脸,随后微微一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
对于王林芝的态度,杜尘澜并不介意。自从昨儿皇上召见他之后,王林芝便对他不冷不热的,杜尘澜也打算与他维持表面同僚之情,因此也没将对方的敷衍放在心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过维持些面子情罢了!
王林芝回了班舍,付原就没再提起此事,屋内的气氛比之前凝滞了不少。
杜尘澜看着王林芝主动寻付原窃窃私语,不禁笑着拿起手中的书史,继续校对。
在他还没入仕之前,这两人便在一起共事了,情分自然要比他深厚。付原是个油滑之人,两边不想得罪在。左右逢源,过得也是如鱼得水。
杜尘澜当然不可能与对方深交,这样的人,看似与你交情匪浅,实则并未将你当做真正的友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利益所驱。
他将心思拉到了今日的朝会上,朝廷的急报已经来了,朝中大臣也早就知晓此事。那今日的朝会,必将会有一番争斗。
在他看来,驻守边关十六年的建威将军,只怕保不住了。犯了这样的大错,虽主要责任在看守驻地的副将身上,但朝中的大臣们必然不会放过主将。
而皇上,虽嘴上说着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可他在皇上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不舍和愧疚。皇上怕是早就做好打算了,建威将军保不住了。
摄政王和查太后,没有保他的理由。而皇上,想保却保不住。最终的原因,除了派系争斗,还有建威将军年迈的缘故。老了,渐渐开始力不从心了。
十多年来都不曾出错,一朝被人算计,便栽了个大跟头。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不得善终
杜尘澜叹了口气,纵然是忠臣良将,或许也会不得善终。一旦力不从心,便再没了利用的价值,这也是武将和文官的区别。
文官年迈一样可以在朝为官,最后还能得个致仕的名头。而武将呢?不能上战场杀敌,不是打起精神与朝中文官耍嘴皮子周旋,就是在家中无所事事。
手中没了兵权,空有个将军的名头,谁能将你放在眼中?
杜尘澜也只是感叹了一会儿,便将心思又放回了面前史书上。
付原转头看了看杜尘澜,只见对方正举着笔打圈。从这段时日杜尘澜的表现来看,此子说话做事都十分严谨,对于大学士交代的任务,不但能迅速完成,且毫无疏漏之处。
皇上对杜尘澜如此看重,杜尘澜又能力非凡,指不定比他们还要先挪窝呢!
察觉到一道带有深意的视线注视着自己,杜尘澜连忙抬头看了过去,但看到付原正看着他出神,不禁有些讶异。
他朝着愣神的对方微微一笑,“付兄可是有事?”
付原原先正在心中谋算,不想叫杜尘澜给逮了个正着,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窗外已经升起了朝阳,阳光正灿烂,一旁的排门都被打开,强烈的光线将杜尘澜的面庞照得有些虚幻,朦胧中又有些刺眼。
然而,这柔和妍丽的眉眼,却让付原不得不感叹,杜尘澜当真是为位气质卓然的美男子。他从未见过比杜尘澜还要好看的眉眼,第一次见杜尘澜的时候,他就为杜尘澜的容貌所震慑。
就连昭和世子,他都觉得逊色了两分。或许是之前见过的缘故,早已没了惊艳之感。
“不过是好奇杜大人是如何校对书史的,为何这般迅速?我见你好似对这些史书十分熟悉,校对之时,能毫不费力地找到出处。”
杜尘澜一愣,他能说他是将这些书都背下来了吗?只要用心看上两遍,不说倒背如流,但也能背个一字不差。要说读书的天分,他还是有些的。只是在记人或记事上,比这差了些。
“因之前校对之时,正好是这几本,早已经记住了大概。之后再找,当然无需翻找。”杜尘澜也没说自己看上两遍就能记住,说出去别人信不信倒是次要,会引来暗嘲和不满是真的。
他还要在翰林院至少待三年,若是都对他不满,来孤立他,那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原来如此!不过这么多书,难道你都记住了?那杜大人的天赋当真令人羡慕,难怪小小年纪就中了状元。”付原指着杜尘澜书案一侧的书架,此刻上面的书不少,都是杜尘澜校对之时,从藏书阁搬来的。
“不过是多花些功夫,付兄谬赞了。”杜尘澜连忙拱了拱手,态度很是谦逊。
“杜大人不必自谦,这就是你的本事啊!我这本,可是从前儿就开始校对了,如今也不过校对了一半而已。”
付原叹了一声,之前杜尘澜没来翰林院时,他们经常一本就要校对上十天半个月,也没见上峰催促。可杜尘澜一来,大学士便经常对他们的进度十分不满。
杜尘澜三日就能校对完一本,且十分细致,将所有疏漏之处都标出来。为此,于大人可是在他们面前夸了杜尘澜好几次,以此来鞭策他们努力上进,做事不可拖拉。
自杜尘澜来了之后,翰林院官员都比之前勤快了不少。只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突然每日都开始忙碌,那些人当然对杜尘澜有些怨言。
再加上杜尘澜不过才入翰林院才几日,就得了皇上两次召见,这让那些人是又羡又妒。因此,这几日其实翰林院里那些官员对杜尘澜都十分不满,背地里说酸几句是有的,甚至还传扬了出来。
他不信这些没传到杜尘澜耳中,然而他看杜尘澜丝毫未受影响,可见这是位心志坚定之人。
其实他哪里知道?杜尘澜这还是收敛了的,不然速度还要比这快上不少。
“那是付兄做事细致,这翰林院谁人不知付兄做事最为严谨?于大人可是在我面前夸了你好几回,还说有若有不明之处,当请教付兄和王兄呢!”
杜尘澜瞥了一眼看似正在校对书史,实则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王林芝。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比你痴长了几岁,不敢当!不敢当!”付原连忙摆手,杜尘澜向来嘴皮子好,这恰到好处的吹捧,让付原不禁赞叹。
别看杜尘澜年岁小,且看着有些冷淡,但实则与之相处时,绝不会让你失了颜面。给足你面子的同时,也绝不谄媚,让人舒心不已。
两人又浅谈了两句,王林芝自始至终都未插嘴。
时至傍晚,杜尘澜收拾好东西,快到散职的时辰了。
“哎哟!这不得了,边关又要乱啦!”就在杜尘澜将已经清洗完的毛笔挂在鸡翅木的笔架上,就见付原匆忙进了屋子,嘴里还嚷嚷着什么。
杜尘澜也是头一次见付原失态,他将才似乎听到了边关,难道是建威将军一事?他还为回府,对今日朝堂之事还不曾知晓。
“边关出了何事?”杜尘澜不由好奇地问道。
“今日早朝吵起来了,朝中有不少官员弹劾建威将军,当然也有官员力挺,不过最后皇上一直没表态。可是今儿下晌,有不少官员递牌子进宫,许是扛不住了,皇上最终下了圣旨。唉!建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没想到......”
付原边说边摇头,脸上也带着几分迷茫和怜悯。推己及人,若是换做他们,又何尝不会觉得失望痛心?
为朝廷效命多年,临了,竟然也不能得个善终。
杜尘澜闻言思忖了片刻,道:“此事到底如何,还得等皇上派去边关的御史传来消息,才能见分晓。在此之前,不过是临时撤去建威将军的主将之职。或许等此事查清之后,便能还他一个清白呢?”
“我知,不过是感慨罢了!这朝中瞬息万变,谁又能预料到自己今后的前程呢?”
第六百八十四章 您怎么看?
“世子爷,王爷回来了!”一名随从快步走进了院子,朝着正在舞剑的万煜铭说道。
万煜铭拿起一旁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汗,这段时日他的剑法有了很大的进步。他寻了一位武林人士,习得一本剑谱,效果很是显著。
之前他和杜尘澜一起遇袭,却发现杜尘澜的武艺竟然这般高强,他都有所不及。虽不知杜尘澜小小年纪,是如何练就一身本领的,但他回府之后,便哞足了劲儿练习功法,就是为了下次能和杜尘澜一较高下。
“知道了,你去回禀了父王。等我洗漱一番,等会儿再去外书房。”万煜铭浑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对那随从吩咐了一声,便转身打算离开。
“是!”随从立刻出了院子,前去复命了!
一名身段窈窕,面面犯桃花的女子上前一步,接过万煜铭手中的帕子。
“世子爷,热水已经备上了,奴婢来伺候您洗漱!”这女子跟着万煜铭进了屋子后,突然对万煜铭说道。
万煜铭听着女子娇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禁皱了皱眉。他转过头去,看看了一眼女子,不禁诧异不已。
“潋云?你怎会在此处?”他刚才并未细瞧,这会让才发现此刻跟在后头的丫头不是自己屋里的,而是母妃身边二等丫头潋云。
“王妃娘娘命奴婢来伺候少爷,从今日起,奴婢就在少爷屋里当差了。”潋云低垂着脑袋,可脸上布满的红晕和偶尔抬眼看他时,那媚眼如丝的神态,让屋子里无端升起了一丝旖旎。
“五儿她们呢?我屋里不是已经有丫头伺候了吗?为何将你指过来?”万煜铭顿时脸色一沉,扫视了一眼屋内,见平日里伺候的两个丫头不在,心中十分不悦。
他虽花名在外,但其实从未近过女色。一来他的心思不在女色上,二来他十分不喜这些望向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
满京城都知他时常去青楼寻欢作乐,可他其实从没有假戏真做过。连府上的貌美丫头他都看不上,更不必说这些风花雪月之地的女子了。
万煜铭在府中向来都是喜怒无常的,脾性着实差,除了屋里两个伺候久了的丫头和身边带着的小厮,其他下人也没得过他的好脸色。
不过,世子爷倒也不曾苛责过下人,只是这板着的脸十分能唬人罢了!
这会儿潋云见万煜铭脸色阴沉,不禁将刚才那点小心思抛在了脑后。本以为是个好差事,毕竟是府上的世子爷,日后若能得个一男半女,被抬为姨娘,那便是她的造化了。
可世子爷却并不如外头传闻那般耽于女色,而是洁身自好,身边两个通房都没有。
而王妃将她指派过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打着让她做通房的主意。世子爷今年也十八了,还从未经过人事,将来洞房花烛夜,该如何行事?
对于潋云来说,与其到了年纪,被随意指了一个下人,倒不如堵上一把。
世子爷丰神俊朗,地位崇高,将来还要继承王位,有了这些,脾性不好又算得了什么?
潋云犹豫了片刻,便鼓足了勇气,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万煜铭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世子爷!奴婢......”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虽送来之前被婆子调教过,但到底脸皮薄,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世子爷愿意,那此刻便不必多说。她自认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竟然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就不信世子爷不动心。
万煜铭随之一愣,接着便使劲儿抽回了手。因使得力气太大,潋云忍不住一个踉跄,不得不扶住桌子稳住身形。
她有些错愕,不敢相信自己都这般了,世子爷竟然会拒绝她?
万煜铭冷笑出声,接着上下打量了潋云一眼。潋云从世子爷眼中看到了鄙夷和不屑,不禁有些无地自容。
“奴婢该死!请世子爷恕罪!”她心中一慌,立刻跪倒在地,慌乱地哀求道。
不想下巴突然被人抬起,她抬眼看去,便看见了近在眼前的俊脸。
“这弱不胜衣的模样,或许换个男子来,还真会怜惜几分。”万煜铭看着潋云梨花带雨的模样,双眼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了片刻失神。
潋云的身子顿时抖成了筛子,世子爷眼中只有厌恶,对她毫无怜惜之情。
“就凭你这副容貌?丑成这样,还想勾引本世子?”万煜铭冷笑不已,接着松开已经瘫成烂泥一般的潋云,将手在对方身上擦了擦。
“来人!”他朝着门外高喊一声,立刻有随从应了一声。
“府上喂马的王瘸子不是还没成亲吗?就说我给他指了个媳妇儿,让他滚过来将人领走!”万煜铭脸上满是狠戾,为的就是杀一儆百。
潋云大惊失色,梨花带泪成了瓢泼大雨,将脸上的脂粉糊成了一团。
“世子爷!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世子爷开恩。”
万煜铭烦不胜烦,摆了摆手,命人将潋云拉出去,转身就去了净室。
“今日为何这般震怒?你也十八了,你母妃为你张罗,属实寻常。”摄政王看着坐在对面正打算落子的儿子说道。
“父王不是说过,已经为儿子物色了几位世家女的人选?在结亲之前,还是别节外生枝了。”万煜铭随口敷衍了一句。
摄政王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还要顾及名声?你在外的名声不就是如此吗?纨绔子弟,整日留恋青楼。如今谋了官职,才收敛些。”
“难道父王不想让儿子早些成亲?在外花天酒地不妨碍,但府上若是有了通房或侍妾,难免对未过门的发妻有些亏欠!”万煜铭这是在随口胡诌,他如何会将发妻放在眼中?他行事想来随心所欲。
“哼!你若是真这么想,那倒是好事儿。近日你收敛些,为父与你母妃已经定下了人选,就差合八字了。”摄政王虽不信儿子的话,但也不打算深究。
万煜铭眼神一凝,心中猜测着是哪家,但也没过问,他自有成算。
“今日之事,父王您怎么看?儿子以为,这其中有杜尘澜的手笔。”
第六百八十五章
“哦?何以见得?”摄政王扬眉,随后想起昨儿皇上召见过杜尘澜。
但他觉得此事应该是俞则闳的手笔,俞则闳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之前装作万事不管,可最近这段时日的作态他都看在眼中,之前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虽不知俞则闳到底投靠了哪一派,但他能肯定的是,与查太后一脉无关。且此计看起来与俞则闳的做派十分相近,他更倾向于此事是俞则闳的主意。
“俞则闳这个老狐狸,会如此提议并不奇怪。那你为何会以为这是杜尘澜的主意?就凭他之前被传召?难道杜尘澜真有如此心计?”摄政王觉得杜尘澜年岁小,不至于会这般老谋深算。
“父王了解俞首辅,儿子也了解杜尘澜。他就有如此心计,当年儿子与他一起受袭,他在危险关头冷静地可怕,还能立刻想到应对之法。”万煜铭微微一笑,其实对于杜尘澜,他多少是有些佩服的,即便有些不服气。
他自以为自己心志坚定,且谋略不凡,但杜尘澜绝不输他,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他也奇怪,杜尘澜从小在商贾家长大,是如何能养出这样的性子的?
可别说是他养父母或祖父母,就凭那几个眼皮子浅的,怎可能有能耐教出这样的品性来?
“你是说是他给皇上出谋划策?可皇上之后还召见了俞则闳,你为何偏偏以为是他呢?”摄政王有些不解儿子为何会这般认为,在他看来,杜尘澜就算再聪慧,也不可能如此妖孽。
“其实并不难猜,俞首辅若是这般举荐,那必然有不可能告人的目的。儿子之前命人查探过,皇上不止派诏安侯去江南,还暗中派了韩曾青去边关。”
万煜铭认为皇上必然不会只派诏安侯去边关,诏安侯不是纯臣,皇上怎会放心?而俞首辅被皇上传召,那必然会想安插自己人,韩曾青之前就与俞则闳交往过密。
他派人查探韩府,发现韩曾青果然不知去向,顺着痕迹找了过去,可就是去边关了吗?
“韩曾青?为父倒是知晓,他前段时日就投靠了俞则闳,皇上会暗中派他去边关,应该是俞则闳的举荐。但这不恰恰证明,此事就是俞则闳的主意吗?与杜尘澜何干?”
摄政王有些不解,若真是杜尘澜举荐,那他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因为儿子之前恰好发现,杜尘澜竟然派人监视韩府。”万煜铭勾唇一笑,其实发现杜尘澜监视韩府也是偶然。
“嗯?他派人监视韩府?难道是想找到韩赫连当年留下的证据?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了?”摄政王顿时诧异不已,他们还未将此事透露出来,杜尘澜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不禁想到了远在河通府的孔德政,难道是孔德政告知的?还是说杜尘澜投靠了京城哪家势力?
摄政王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冒出无数个念头。
“应该是的,虽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但他能派人去监视韩府,那便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身世。儿子也是在查探韩府之时,才发现的。没想到他手中也有势力,不容小觑啊!”
其实对于杜尘澜手中有暗卫一事,他觉得也算不得稀奇。首先杜尘澜就是武艺高强之人,会培养一批暗卫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毫无根基,总要有人替他做事。
“你是说他想派人暗中监视韩府,发现韩曾青投靠了俞则闳。而俞则闳其实并不得皇上信任,俞则闳举荐也不一定能成功。因此,有了杜尘澜的举荐,皇上才会应该此事?这可说不准,若是想将韩曾青派去边关,分散咱们和慈宁太后的势力,皇上没有杜尘澜的提议,说不定也会应下此事。”
摄政王不以为然,觉得儿子对杜尘澜就是太忌惮了。仅仅凭这些,根本不能推断出就是杜尘澜的提议。皇上可不傻,自然会权衡利弊。
“仅仅凭韩曾青,难道还能制住诏安侯不成?关于钦差人选,皇上早就有了定义,若是无杜尘澜举荐,皇上必然不会将俞则闳一脉的韩曾青派去边关。朝中不是没有武将纯臣,皇上若是敢犯险,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万煜铭顿了顿,又接着道:“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皇上必定正在焦头烂额,怎会想到让杜尘澜去经筵日讲?且翰林院这么多官员,皇上指传召了杜尘澜,这一点就十分令人起疑了。等杜尘澜走后,皇上就立即传召了俞首辅,不出两刻钟的功夫,就定下了此事。”
“而之前杜尘澜在御书房整整待了一个半时辰,若无他的举荐,俞则闳不可能让皇上这么快就同意。”
摄政王闻言,认真思量了起来。其实皇上的性子他在清楚不过,十分多疑,且不够果断。如此冒险的行径,绝不是皇上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而俞则闳并不得皇上信任,只用两刻钟就说服皇上,只怕没那么容易。
“依你这般分析,杜尘澜倒确实脱不开关系。但他若当真如此精于算计,那咱们可就不那么容易成事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皇上还这般尽心尽力,难道真以为皇上从未参与其中?”
摄政王对这点不解,即便当年皇上还未亲政,但也脱不了关系吧?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竟然无动于衷,且还想成为纯臣?
“他如今品级太低,就算想为顾氏平反,那也得等他有能耐之后吧?在此之前,不忍着,又能如何?他向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并不稀奇。不过,如今他知道了身世,咱们之前的计划得有变动了。”
万煜铭思忖了一会儿,道:“父王!咱们的胜算虽大,但也不是万无一失,不若再等等。当真反了,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叫天下人耻笑,不如还是利用杜尘澜的身份行事。”
摄政王闻言也沉思了起来,若是能有万全之法,那再好不过。
“你详细说说!”他抬首,看着万煜铭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和欣慰。
第六百八十九章
杜尘澜聪慧,但他的儿子也不差。有了嫡子相助,最后鹿死谁手,都是未知数。
“这第一步,与之前的计谋并无大的出入。杜尘澜面对皇上,总会有些膈应吧?咱们不妨再火上浇油,挑拨这二人,让杜尘澜去对付皇上。按照杜尘澜的性子,在没有胜算之前,必然会暗中蛰伏。咱们只需在必要时,推上一把就成。”
“至于第二步,当年顾玄瑧留下的遗物,不正是咱们要找的东西吗?咱们找不到,那就让杜尘澜去找啊!他既然能找到韩曾青,说不定也能知道遗诏一事。就算不知道,咱们暗中透露给他就成。”
万煜铭已经打算好了在,万事只等杜尘澜挡在前头。他们跟在后头,盯着杜尘澜行事就成。
摄政王闻言点了点头,“不错,此计可行。不过你不是说他武艺高强吗?要想派人监视他可不容易,若是被他察觉,咱们不免打草惊蛇。”
万煜铭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当然不能监视他,他内力精纯,暗卫和死士都近不得他的身。但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总要派人去做事。他身边那名随从,叫守月的,似乎经常在外行走。咱们只要派人盯着他,就能打探到杜尘澜的动向。”
“不错,你最近长进不少啊!心思都花在防范杜尘澜身上了吧?”摄政王眯着眼看了一眼儿子,他能理解,遇上以为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必然是一门心思去了解对方。
但他不希望儿子被杜尘澜影响,杜尘澜根基浅,想在朝中翻云覆雨,暂且还不能。他们如今的精力,应该放在俞则闳身上。
“父王!您或许觉得儿子是杞人忧天,但儿子觉得,杜尘澜绝对不容小觑,他比俞首辅他们还要难对付。咱们要想让他成为咱们手中的一把利刃,必然不能放松。”
万煜铭十分无奈,父王不将杜尘澜放在眼里,日后必定要后悔的。
“如今杜尘澜品级太低,咱们就是想推上一把都不成。等他能与俞则闳他们对抗时,咱们早就成事儿了。”
摄政王十分不以为然,杜尘澜精明,可他们在暗中算计,杜尘澜根本就分身乏术。皇上摆明了就是要让杜尘澜成为靶子,届时杜尘澜四处受敌,等他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时,都不知要到何时了。
“他升得慢,那咱们就在后头推上一把。前段时日檀溪府不是出现了暴乱吗?朝中正为了此事发愁。”万煜铭忽儿一笑,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太弱的对手没意思,等杜尘澜能站在太和殿的内殿之内,才有资格与他一较高下。
“你是说?”摄政王有些震惊,檀溪府暴乱一事,这么多大臣都不能解决,就凭杜尘澜?
“正是!就看他是否能抓住这次机会了,不正是好时机吗?”
随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不由相视一笑。
......
杜尘澜才刚坐上回府的马车,就听得洗月说是大姑太太到京城了。
“这么快?”杜尘澜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早上刚来的书信,这会儿就到了。
“是!刚到一会儿,如今已经入府了。”洗月应道。
杜尘澜抚了抚额头,这位当真是想多了。他虽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但京城这就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他与朝中大员都无甚往来,更没有投靠朝中哪方势力,可帮不了那姑老爷。
他总不能去求皇上吧?若是有皇上有用,那他准保替自己求,谁还管什么姑父?
“长房那院子如何?打探到了吗?”杜尘澜想起长房找的院子,凑近了马车边问道。
“打探到了,说是之前的主家是一名商,常年来往与江南和边关。这段时日似乎营生上出了些差池,急需银子,便打算将这院子卖了。三进的院子,要两千三百两呢!”
洗月咋舌,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太贵了。
两千三百两其实也不多不少,但这要看地段。杜尘澜买的院子,周遭皆是本分之人。有商贾,有皂隶,也有低品级官员,总比最南边一些鱼龙混杂之地要强。
“不是说急需银子,还卖这么贵?”即便三进的院子有些大,但也不至于卖得这么贵,那可不是北城。
“大老爷他们也犹豫着呢!说是地段也不好,就看着院子大得很。不过布置地不错,还是年前翻新过的呢!”
“怎地澜哥儿散职这么晚?这会儿还未到府呢?”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其中夹杂着几分笑意。
“这不是才刚过申时正吗?大姑太太也不必心急,再过一刻钟,应该就到了,往常也是这样的时辰回府。”老太太身边的江妈妈立刻回道。
“这不是许久不见,想念得慌吗?”妇人捂着嘴笑,金镯子垂在腕间,与红玛瑙的镯子碰撞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你有大半年没见着我了,也不说想我,倒是想念起你那侄儿了。”老太太指着闺女,笑着说道。
今日看见了大半年不见的闺女,老太太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她在佛堂待了半个月,也不过问府上之事,今日是闺女来了,才出了佛堂。
闵氏闻言拿帕子擦了擦嘴,掩盖住唇边的嘲讽之意。大半年不见,老母亲不见得有多亲热,倒是惦记个过继来的侄儿,大姑子的性子一如既往地趋炎附势。
“女儿怎可能不想您呢?这不是就来看您了?女儿倒是觉得母亲不想我,来了京城这么多日子,也不过回了两封信。”杜菁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凑到了老太太身边,要这老太太的手撒娇。
闵氏顿时鄙夷地快要笑出声来,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故作姿态,当真令人恶心。
闵氏觉得恶心,老太太倒是十分受用,她慈爱地拍了拍杜菁的手背,柔声说道:“你若是真想我,也不至于这么久才来看我。”
“这?我也是着实走不开,老爷每日忙碌,我不得管着后院儿吗?若是我不在,那不得翻了天?更何况老爷要上下打点,女儿自然要与那些个上峰后院脚交好,哪里走得开?”
第六百九十章 杜菁
老太太闻言,脸色暗淡了不少。三句话不离官场打点,说什么来京城看她和老爷,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少爷回来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芳枝进了屋子,脸上带着笑意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老太太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钱氏,却见钱氏只顾着喝茶,连头都没抬。
她心中叹了口气,菁儿终究是她的闺女,难道她真能干看着不成?
杜尘澜进了屋子,便发现长房的大伯母和母亲也在。他扫视了一圈,自然也看见了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杜菁。
杜菁与老太太有些像,一样的鹅蛋脸,脸上确实有岁月的痕迹,但那这双明亮又溜圆的杏眼,倒是为她整张脸增色不少。
胭脂红撒花薄绸褙子,露出了里头杏色中衣立领,这样明艳的装扮风格倒是与二伯母秦氏有些相像。不过,杜菁长得颇为端庄,而秦氏的脸却带着艳丽的风情。
“祖母!大姑母!”杜尘澜率先向坐在上首的两人行礼,接着又转向了钱氏她们。
就在杜尘澜行礼之时,杜菁有起身向杜尘澜走来,嘴里啧啧称赞道:“哟!这大半年没见,没想到澜哥儿都长这么大了。”
她来到杜尘澜面前,接着上下打量了杜尘澜,目光亮得出奇。早就知道杜尘澜皮相好,只是每次见还是要惊艳一番。
“不过是大半年未见,哪里能长得这么快?姑母是有日子没见我了,便以为我长高了吧?”杜尘澜笑着说道。
对于杜尘澜语气中带着的几分亲昵,杜菁心中一阵欢喜。
钱氏不禁觉得好笑,她这个儿子向来嘴甜,不要看嘴上说得亲昵,好似与你关系多亲近似的,实则心中根本没将你当回事。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算了解杜尘澜的性子了。其实她也明白,上次老爷在边关失踪一事,她牵连了澜哥儿,导致澜哥儿对她心怀芥蒂。虽往日澜哥儿对她嘘寒问暖,该有的孝敬一分不少,但到底不同了。
澜哥儿这样的性子,你不与他当面撕破脸,即便背后给他使绊子,他也能当面与你谈笑风生。只是事后该如何算计,还是会算计,这就是杜尘澜的性子,永远都表现得体面。
杜尘澜,是表里不一的人,但却非口蜜腹剑之人。然而,钱氏觉得,这样的人十分可怕。
她好似从未见过杜尘澜发火,就拿上次老爷失踪来说,杜尘澜依旧冷静自持,迅速想好对策。面对她的迁怒,杜尘澜也并未表现地多委屈,而是带着几个人就去了边关。
平心而论,这样有担当的男儿,着实是凤毛麟角。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也敢带着几名下人闯去边关,将老爷带了回来。
“哎哟!这不是瞧着你又长俊了吗?将才你进来,我还当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呢?当了官就是不一样,比之前可威严了不少呢!”杜菁注意到杜尘澜已经换了豆绿的圆领长袍,并未着官服。
“姑母这不是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吗?让侄儿汗颜不已!”杜尘澜被杜菁扯着袖子有些别扭,但也没将对方的手拂开。
“瞧瞧!这怎么还自谦了?咱们杜府这些后辈中啊!你是最有出息的了,姑母心中甚慰啊!”
杜菁拉起杜尘澜的手拍了拍,而后又道:“你虽不是三房血脉,但你过继来之后,姑母就很怜惜你。你如今出息了,姑母这心里啊!总算能放下了!”
杜菁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脸上满是感慨。
啊?杜尘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说得好像之前他们关系多亲近似的。没想到这位姑母也是个脸皮厚的,反正这番话,不知道杜菁自己说得膈不膈应。
杜尘澜无奈,再这么下去,也不知杜菁要和他拉扯到什么时候。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钱氏。
“嗐!”钱氏望着杜尘澜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下暗笑。不过这大姑子一来就提醒澜哥儿不是三房血脉,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母亲,这州哥儿不知何时回府啊?可是使人传信儿过来了?”钱氏突然出声,打断了杜菁与杜尘澜的对话。
闵氏正被大姑子这拜高踩低的模样给恶心到了,那亲热劲儿,仿佛杜尘澜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
听得钱氏的话,不禁抢在了老太太前面说道:“啊!刚才已经使人去请了,许是马上就回府了。”
说到州哥儿,老二家的不在,这州哥儿也不知在外做什么名堂,常常不回府。
“老太太!四少爷来了!”
杜尘澜刚刚坐下,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只得起身,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得去花厅用饭食了。
“今日你大姑来了,咱们晚上办家宴!”钱氏朝着杜尘澜简单解释了一句,杜尘澜早就猜到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老太太!老太爷已经先行去花厅了,命少爷们不必特地去鹤云居请安!”此刻芳枝与杜海州前后脚进了屋子,等杜海州请安之后,才向老太太禀报道。
杜海州看了杜尘澜一眼,立刻笑着向他走了过去。
“小五这段时日可是忙碌得很,每日去翰林院应卯,为兄总是与你错过。”杜海州心中打着小九九,于是语气也比之前亲昵了不少。
杜尘澜无奈,这一家子的都是戏精。杜海州虽不算与他撕破脸皮,但他二人的关系属实差得很,然而对方居然还能一次一次地贴上来,也是能屈能伸了。
他觉得这次杜海州必定又是想算计他,否则不会一来就和他套近乎。
“去翰林院应卯较为早一些,四哥也不常回府,咱们确实不容易碰上。”杜尘澜边走,边和杜海州随意敷衍了几句。
杜海州闻言脸色瞬间一沉,这是说他不能早起?他一个读书人,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以为他是个懒惰、不思进取的性子?
他嘴角勉强扯了扯,今儿有事儿,不然他也不会与杜尘澜套近乎。
“咱们兄弟也好久没聚聚了,听说你明日沐休?”
第六百九十一章 扶风楼
嗯?杜尘澜有些讶异,连他明日沐休都打听好了,看来今日当真有目的了。
“是!”杜尘澜倒要看看这次杜海州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明日我约了好几位友人,都是京城的大儒。他们很欣赏你的才华,想和你探讨一下学问。你明日应该无事吧?不如与我一同去会会,必不会叫你失望的。”
杜海州看了一眼杜尘澜的脸色,杜尘澜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如今哪里会稀罕见这些大儒?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杜尘澜正要拒绝,他如今的精力都放在朝政上,也不便与那些大儒搅和在一起了。毕竟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他一个朝廷命官。再掺和进去,十分不妥。
“就在扶风楼!我和你说,那扶风楼......”杜海州挤眉弄眼的,正要将扶风楼介绍给杜尘澜之时,却听到对方应下了。
“什么?”杜海州愣了神,看向杜尘澜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四哥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会会那几位大儒吗?我明日正好沐休,有空的。”杜尘澜笑着看了前方一眼,到花厅了。
“啊!哦!”杜海州着实还回不过神来,之前杜尘澜根本不可能答应他,怎么这次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不禁想起曲容翰曲二公子的话,他说杜尘澜一定会同意的,他之前还不信,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同意了。
次日,杜尘澜才刚刚喜欢洗漱完毕,杜海州就寻了过来。
“四哥这么早?”杜尘澜惊诧了一番,杜海州可是从未起得这般早过。
杜海州见着杜尘澜正要开始磨墨,不禁上前一步,“你要练字?”
“每日早起的习惯,可说是什么时辰?”杜尘澜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磨好墨之后,开始铺起了纸张。
“巳时初到!”杜海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杜尘澜开始提笔。
杜尘澜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中约莫是卯时末的模样,还有一个时辰,杜海州就在此等候?
“你练你的字,我在这等着就成。”杜海州说着,便起身走到了书架前。
杜尘澜看着对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手中翻阅,速度极快,似是根本没看进去,他不禁摇头,接着便开始写下第一笔。
杜海州百无聊赖地随意翻了几本书,多是举业上的,亦或者是地理志等,他对这些没兴趣。他转身看向正聚精会神练字的杜尘澜,不禁心中不爽起来。
他虽不喜杜尘澜,但依旧要承认杜尘澜这副皮囊确实长得好。不过男子长相端正即可,又换不来官职和前程,长得好也没用。
“太太!您今儿这么早就起来了?”玉芷端着铜盆进了屋子,她是来伺候太太的。往常太太也是这个时辰起,不想今日她来,太太都已经穿戴好了。
杜菁看着铜镜内的人儿,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太太,奴婢给您洗漱吧!”玉芷上前一步,对正在愣神的杜菁轻声问道。
“玉芷,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杜菁觉得手下的触感越来越差,她终究年岁大了。
玉芷有些发愣,“太太还年轻着呢!您看,您的脸蛋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比奴婢的肌肤好呢!”
杜菁指着玉芷笑骂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万年不穿。”
接着她又感叹了一声,“终究是年岁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花骨朵似的姑娘家了!”
说着,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玉芷,眼中满是算计。玉芷被吓得手一哆嗦,杜菁的头发便被她手上的梳子给扯断了两根。
玉芷大骇,连忙跪地求饶,“太太!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看你?难道我是那吃人的母老虎?你作甚这么怕我?”杜菁扶起玉芷,脸上布满了笑意。
然而这笑容看在玉芷眼里,却将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快起来!先洗漱吧!还得去老太太那儿请安!”杜菁轻声道。
“是!”玉芷还有些惊魂未定,但也不敢疏忽,连忙上前替杜菁兑热水。
杜菁看了一眼玉芷抽条后的身段,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她知道玉芷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用意,但她也是无可奈何。老爷贪好女色,她如今已经是人老珠黄,老爷对她哪里还提得起一丝兴趣来?府上后院妾室五人,都是比她年轻。
之前的通房和妾室,早就被她赶出府了,反正年岁大了,老爷也不在意。
玉芷长得好,若是能笼络住老爷的心,她也能允许玉芷生下个一儿半女,反正她的嫡子已经长大了,也不惧那些个庶子。
然而,据孙妈妈打探来的消息,玉芷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渊哥儿身上。
玉芷做事妥帖,若是她没有这样的打算,那等将来渊哥儿成亲之后,也不是不可。然而,她如今有了这样的打算,自然不许玉芷再痴心妄想。
玉芷给杜菁净面之后,便开始替杜菁绾发。她当然知道太太的用意,这会儿心中还未平静下来。
老爷都多大年纪了?比她爹年岁都大。少爷年轻,长得也还是丰神俊朗,她自然不甘心成为老爷的侍妾。
可她一个下人,又能如何?她还能拗得过太太不成?
这般想着,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不过一瞬,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公子,少爷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她又想到那少年还是朝廷命官,不禁心中有些发烫。
忽然心生一计,她不想给老爷做妾,或许还真有其他的法子。
......
“快!他们想必是到了!”杜海州有些心急,一下马车,就拉着杜尘澜扶风楼里去。
“哟?杜四公子来了?”站在柜台前的掌柜的,一见是杜海州,立刻热情地招呼道。
杜海州是他这里的常客,虽经常跟在曲二公子身后,那谄媚地模样让人背地里所不齿,但明面上,掌柜的自然要和气生财。
“这位是我五弟,之前曲二公子定了雅间,快到咱们过去!”杜海州直接说明了来意,不报曲二公子名头,他们进不去扶风楼后头的别院。
第六百九十二章 扶风楼2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杜尘澜一眼,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这位便是翰林院的杜大人吧?小人见过杜大人!”掌柜的连忙躬身行礼,态度十分谦卑。杜尘澜是官身,他见了自然要行礼的。
“掌柜的不必多礼!”杜尘澜微微一笑,心中却觉得这位掌柜的刚才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素闻杜大人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掌柜的也不禁赞叹,这样的少年,若是世家子,只怕京城不少世家都要抢破了头。
年少成名,才不过十四,便已经是从六品的官员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看着更是十分知礼,这不就是佳胥人选吗?
只可惜,此子出身不显,着实可惜了。
“掌柜的谬赞了,不过是些虚名!”杜尘澜摇了摇头,眼中只有平和,并无傲娇。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不过是相互恭维,不必当真。
“哎~杜大人跨马游街时,咱们这京城说是万人空巷都不为过,大人又何必谦虚?年少成名,性子又谦逊,当真是不凡呐!”掌柜的依旧在赞叹,他确实觉得杜尘澜的出身,当真太拖后腿了。
“嗐!”杜海州不耐烦听他掌柜的吹捧,不由得轻咳一声。
“哦!还请杜大人和杜四公子随小人过来!”掌柜眼珠一转,看了杜海州一眼,便转身在前头带路。
杜海州顿时心中不悦,这掌柜的往日见到他虽都是一副笑容,但总是笑不达眼底。
没想到杜尘澜来了,这位倒是谄媚起来了。瞧瞧刚才夸的,他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这老东西平日里实则眼高于顶,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恭维杜尘澜。难道就因为杜尘澜是官身,他是白身?
可他立刻又否认了,来扶风楼的,其实都是朝中大臣。就连四五品的官员,不得人引荐,也是进不了这内院的,更何况杜尘澜了?
他也不是个蠢的,仔细思量了一番,怀疑上了扶风楼的主子。难道是扶风楼的主子想结交杜尘澜?可曲二公子他们,又怎么说?
杜海州将心底的不悦和疑惑暂且压下,看着掌柜的殷勤地引着杜尘澜往内院走去,心中稍定。不管怎么说,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走在杜尘澜的后头,看着前方身姿欣长的少年,不禁奇怪,为何这一个两个的,就非要见杜尘澜不可呢?
想起之前曲二公子对杜尘澜的赞扬,他不禁心中冷哼。
杜尘澜跟着前方的掌柜饶过一道隐蔽在长廊之后的月亮门,接着便进了一座带着水榭的小院子。屋子临水而建,是夏日消暑的好去处。
院子大得出奇,一进这院子,他便觉得气温骤降了不少。
当面一位二八芳华的少女走了过来,少女相貌甜美,水红色绣金花卉纹样对襟比甲穿在少女身上,更显艳丽。
“锦素,这位是杜大人和杜四公子!你领他二人去扶珠室,曲二公子他们已经在等候了。”掌柜的对少女说道。
锦素应下,掌柜的就提出告退了。他的职责只到这里,内院的事儿,他还没资格插手。
曲二公子?杜尘澜心中疑惑,接着转身看向杜海州。只见杜海州朝着杜尘澜笑了笑,这笑容中夹杂着几分心虚,还带着几分尴尬。
杜尘澜定定地看着杜海州,直到将对方看得心里发毛,最后杜海州忍不住咂了咂嘴。
“那什么,今儿个......”杜海州此刻说起话来也有些气短,说到底,也算是他将杜尘澜骗来的,如今拆穿,总会有些心虚。
哪知杜尘澜并未等他将话说完,而是转身朝着锦素道:“锦素姑娘,劳烦带路!”
锦素从刚才就打量着杜尘澜,这会儿见杜尘澜对她还算知礼,她不禁笑弯了眉眼。一双媚眼在带着笑意的融濡下,带着几分勾魂夺魄。
只可惜杜尘澜根本未看锦素,这姑娘年岁不大,但能看出在这扶风楼的地位不低。更何况男女有别,他怎可能盯着人家女子看?
然而,对杜尘澜没看,却勾了杜海州的魂。
“锦素姑娘!”他只觉得心跳得很快,锦素难得的媚态,让他彻底失了神。
锦素一看杜海州这模样,不由收敛了笑容,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浅笑。
“杜大人和杜四公子请随奴婢去扶珠室。”说完,她率先走在了前头。
锦素在心中冷哼,这杜四公子好不讲究。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她来迎的。曲二公子每次来,都是她伺候。可哪知,就是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举人,竟然也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掌柜的回到了前头雅室,对着一名想来走来的小二吩咐了一声。
“杜尘澜来了,你去禀报一声。”掌柜的拍了拍小二,在他耳边低语道。
小二立即会意,也不多言,点头之后,便走向了东面的雅间。
“今日杜大人和杜四公子来得巧,扶珠室是这内院最大的院子,就建在水榭上,夏日最是凉爽不过。”
杜尘澜耳边传来锦素的声音,他也将目光投向了这内院的布置。这一看,才发现,这里头还另有乾坤。大院落里还分了不少个小院子。
他们途径一座精致的小院落,他看了一眼挂在院外的木牌,扶春阁。
“今日竟然是在扶珠室吗?”杜海州有些震惊,扶珠室可不是轻易能进的。
“正是!”锦素柔身回道。
杜尘澜不明所以,但也能听出杜海州语气中的震惊。他看了杜海州一眼,不想杜海州正一脸嫉妒地看着他。
杜尘澜突然转了目光过来,杜海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收敛,被杜尘澜看了个正着。
杜尘澜倒是没意外,这位反正与他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他之前就觉得杜海州对他有些嫉妒之心,此刻反而十分镇定。
杜海州连忙低下了头,他往日不怎么与杜尘澜接触,自然感受不会强烈。
但杜尘澜今日获得的一切优待,让他差点嫉妒地要发狂。因为杜尘澜来了,还定下了扶珠室。
然而杜尘澜并未将杜海州放在心上,他只是好奇扶珠室有何特别之处。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此人是谁?
“扶珠室是前朝一位道家高手亲自布置的,各种奥妙,奴家就不多言了。带会儿杜大人一定要好好感受感受。奴家保证,绝对会让杜大人不虚此行。”锦素回头,笑得一脸神秘。
锦素越是这么说,就越是勾起了杜尘澜的好奇心。
又路过了两座小院子,杜尘澜发现这里的院子都是以春夏秋冬来命名的。那扶珠室,听名字的寓意,有些与众不同,是取明珠之意吗?
且他还有一些困惑,道家高手亲自布置?不就是道士布置的?难道其中有何玄妙之处?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脖子处挂着的舍利子。佩戴舍利子之后,不但能强身健体,他的内力精进也十分快速。
他心中一震,不知为何,将舍利子这样的神物与那扶珠室联系了起来。可片刻之后,他又觉得好笑。舍利子是佛家之物,而将才锦素说,布置扶珠室的是一位道家高手。
杜尘澜他们跟着锦素往最里面的院落走去,不过半刻钟,杜尘澜就看见了开满了荷花的湖。一座三层高的楼阁耸立在湖水中央,这却是建在水上的。
杜尘澜看不到楼阁后面是什么,但他从前方的湖泊推断出,这湖不小,楼阁是将这湖给隔开了。楼阁的后头,必然也是湖泊。
“这里就是扶珠室了!”锦素领着他们穿过开得茂盛的几棵夹竹桃树,率先踏上之字形浮桥。
杜尘澜看了过去,从外表看来,并未觉得哪里不同。说是扶珠室,明明就是三层阁楼。
“锦素姑娘!曲二公子命小人来迎上一迎!”此刻,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开了门,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楼管事还不放心奴家?”锦素捂着嘴咯咯笑着,接着转身看向杜尘澜和杜海州。
“奴家引杜大人进扶珠室,这位是楼管事,会领杜四公子去一旁的雅室喝茶。”锦素巧笑嫣然,对杜尘澜二人说道。
“怎么我二人还要分开?”杜海州顿时大为不满,怎么杜尘澜就能进扶珠室,他却得去偏房喝茶呢?
“是!曲二公子此前吩咐过,今日又要事要寻杜大人,杜四公子在此,恐有不便!”锦素笑着回道。
杜海州顿时沉下了脸,这是什么意思?合着他将人带到了,就想将他一脚踢开?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曲二公子的意思?”杜海州不信,他投靠了曲二公子,自然是曲二公子一脉的了。难道杜尘澜和曲二公子之间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自然是曲二公子的意思,奴家怎敢做主?”锦素面上笑着,但心中却对杜海州几位鄙夷,不过是曲二公子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那劳烦楼管事带路!”杜海州一甩袖子,此刻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可他知道曲二公子的脾性,倒也不敢造次。
锦素不理会杜海州的冷脸,而是直接带了杜尘澜走进楼阁中。
杜尘澜率先打量里头的布置,这里应该是外间,很大,却十分空荡,让人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地方,为何不作用处?
待往前几步,他才发现这里头有一道门,而上头则写着“扶珠室”。
杜尘澜恍然大悟,扶珠室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用意。整座楼阁不是扶珠室,只有这门后的雅室,才能称之为扶珠室。
“奴家锦素,来给曲二公子回话,杜大人已经到了。”扶住对着紧闭的门扉屈膝行了一礼,语气也十分恭敬。
“请他进来!”曲容翰闻言与对面之人相视一眼,接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不等锦素推门,门却突然开了。杜尘澜立刻抬头,目光撞进一双深如枯井般的双目中。
“是杜大人吧?快请进!”曲容翰隐晦地打量了一眼杜尘澜,随后笑着说道。
“杜大人,这位是曲二公子。”
锦素见状立刻上前引荐,曲二公子的性子,她也是怵得很,这位总会做出出乎预料之事来。因此,在面对曲容翰时,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原来是曲二公子,幸会!”杜尘澜也笑着回道。
对方眼中毫无笑意,皮笑肉不笑的,可见只是为了客套。他看了对方一眼,身量与他一般高,宽肩窄腰,面容冷峻。
“既然冒昧请杜大人过来,还请大人见谅!先雅室坐,请!”曲容翰比了个手势,脸上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杜尘澜点了点头,一脚踏入扶珠室。听着身后的关门声,杜尘澜顿时全身戒备起来。
这里的布置也并不复杂,临水的两边都挂着白色的帷幔,隔开了一间琴室。杜尘澜能透过帷幔,看见里头放置着一架古琴。
雅室最中央放置这一张桌案,而桌案前,却有一人席地而坐。此人身着灰色锦缎长袍,正背对着他饮茶。
整间雅室内都飘散着茶香味,然而杜尘澜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仔细感受着身体里的内力,前段时日有些停滞不前的内力,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内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五脏六腑游走,让他忍不住要叹息一声,也太舒服了些。
即便是夏日,这股暖流却让杜尘澜浑身舒坦,四肢百骸都施展了开来。
杜尘澜有些震惊,这是怎么回事?他又迅速打量了雅室内一眼,还是只有几样简单的摆设,瞧不出任何不同。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背对着他的人身上。
“杜大人请坐!”曲容翰从杜尘澜身后走了过来,指着其中一只蒲团,对杜尘澜说道。
杜尘澜回过神来,“不知这位是?”
曲容翰随着杜尘澜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这位是一位大儒,易云先生!”曲容翰看了一眼依旧坐着的人,轻声说道。
“原来是易云先生,失敬失敬!”杜尘澜连忙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敬意。然而心中却在仔细回忆,这位易云先生是谁,之前似乎并未听过这名声,难道不是京城人士?
灰衣男子站起身,转过身来,看向了杜尘澜。
杜尘澜抬眼看向对方的面庞,随后不禁为之一愣。
为何如此相像?太像了,此人是谁?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在下仰慕杜大人已久,今日得见,乃是三生有幸!”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刮过杜尘澜的肺腑。
杜尘澜此刻心中正在翻江倒海,他愣了片刻,望向对方带笑的眼眸,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心中的疑问。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杜尘澜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不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不可能再有。
“杜大人?”曲容翰疑惑地喊了一声。
杜尘澜闻声立刻回过神来,“哦!先生过誉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曲容翰一眼,发现曲容翰正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不禁有些迷茫。
“请坐!这茶是我在山中采摘的野茶,不是名贵之物,但只需饮上一口,便觉唇齿留香,过后回味中带着几分甘甜,绝无一丝苦涩!”
易云先生给杜尘澜热了茶碗,只是简单的细白瓷,不是名贵的茶具。
杜尘澜看着易云先生慢条斯理地做着斟茶的动作,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为什么易云先生和曲容翰如此平静?
“杜大人请用!”易云先生虽只着了料子普通的灰色长袍,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清雅绝尘,颇有几分魏晋风流之士的姿态。
杜尘澜见着对方将茶碗递到了自己面前,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过来。
“杜大人小心烫!”易云先生笑得十分和煦,瞧着性子不错,没有半点文人的孤傲。
杜尘澜回过神来,不得不将心底的疑惑暂时压下。不管目前的情况是多么诡异,他都不能乱了方寸。
他微微一笑,“多谢!”
接着,将茶碗凑到了嘴边,先闻了闻,而后轻轻抿了一口。一股甘甜涌入喉中,竟让杜尘澜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他微微一怔,今日的感觉为何总是这般奇怪?
“果然是好茶!”杜尘澜将茶碗中的茶饮尽之后,才将茶碗放回桌上。
“杜大人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包,给杜大人带回去尝尝!”易云先生姿态风流,然而这声音却像是锯子锯铜铁般,刺耳地让人难受。
杜尘澜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的喉咙怕是受过伤,损了原先的声道。
“那便多谢!”杜尘澜连忙拱手,以示感谢。
“不知易云先生是哪里人士?”杜尘澜觉得与其等对方解惑,倒不如主动出击。
“津南省岭兰府人士!”易云先生笑着回道。
杜尘澜顿时心中一震,将才易云先生似乎顿了顿,硬生生改为了现在的津南省。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易云先生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他顿时望向易云先生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不错!易云先生便是岭兰府人士,在江南一带十分有名,乃是南地的大儒。不过先生喜欢游学,这不?前不久才来了咱们京城。”曲容翰见气氛有些怪异,不禁插嘴了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津南省?津南省是个人杰地灵的宝地,学子多如过江之鲫,文风盛行,先生能在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想必定有大才。”杜尘澜一脸的赞叹,语气也比之前热情了不少。
“大人可是谬赞了,江南确实文风盛行,有才之士多不胜数,我在江南也不过无名之璞罢了!此番来京城,承蒙曲府照顾,感激不尽!”说着,易云先生便朝着曲容翰拱了拱手。
“先生这是做什么?您是家父好友,晚辈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您这般,让晚辈着实汗颜。”曲容翰立刻摆了摆手,说道。
杜尘澜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互相谦让,不禁拿起手边的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此事咱们暂且不提!”易云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了默不作声的杜尘澜。
“之前曾听过杜大人的名号,便想请曲二公子引荐一番。此番冒昧将杜大人请来,还请杜大人见谅!”
“本官向来喜欢以文会友,崇尚高雅之士,必不会错过此次赴约。”杜尘澜将茶碗放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看着对方与自己酷似的脸颊,直直望进了对方的眼底。
对方的眼中带着笑意,还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杜尘澜分辨不出,他第一次读不出对方眼中的情绪。像是一潭死水,又似乎带着几分希冀。
最重要的是,他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心中一直不能平静。正因为如此,他此刻脑海中有些凝固。
“大人可会弹琴?”易云先生突然站起身,朝着琴室走去。
杜尘澜跟着起身,“略懂皮毛!”
“这架琴名为扶珠,扶珠室的由来,便是因为它。”易云先生摸着七弦琴身,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杜尘澜走进琴室,将目光放在了古琴上。琴身应该楠木所制,楠木外上了一层鹿角霜和生漆调和而成的鹿角灰。许是有了些年头,琴面能看得出岁月的沉淀。
蚕丝拧成的琴弦,让杜尘澜有波动的欲望。他顿时觉得奇怪,难道是自己许久不曾弹琴了?
读书人,在书院中习得君子六艺,杜尘澜从不曾马虎过。
“扶珠?”杜尘澜轻声呢喃道。
“这架古琴是前朝一位将军夫人之物,此女名为扶珠。前朝文风鼎盛时期,也出了几名才女,扶珠便是其中一位。她的夫君乃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却不想在她生辰当日,战死沙场。从那日起,扶珠便披上盔甲,替夫从军,为的是报仇雪恨。这架古琴是将军赠与扶珠之物,扶珠追随夫君战死之前,一直将古琴带在身边。”
杜尘澜抽了抽嘴角,这样动人的故事,被对方以平铺直述,毫无感情的语气叙述出来,很难让人感受到扶珠与夫君之间矢志不渝的爱情。尤其对方还是个破锣嗓子,就更难让人感动了。
“扶珠原来也是一位奇女子,他们没有后人吗?”曲容翰也来到了琴室,他其实也不知这扶珠室名字的由来。
这架古琴,从扶风楼建造之初,就在此地。
“自然是有的!”易云先生抚摸着琴身,情绪比之前低落了不少。
“扶珠虽不是什么古代名器,但却有它的独到之处。顾大人,不若弹奏一曲?”易云先生突然岔开话题,收回了手,朝着杜尘澜问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 犯下大错
“好!”杜尘澜随后为之一愣,他本想谦让一番,谁想竟然一口答应了。
然而话已出口,却是不能收回了。
“许久不曾弹奏了,倒是有些技痒,献丑了!”既然应下,杜尘澜也就不再扭捏。
......
“母亲!您是知道的,老爷这么多年都没能升迁,每年上下打点,银子都打了水漂。可若没有打点,只怕老爷在这个位子都待不了。女儿的难处,您与父亲就不能体谅体谅?当年之事,女儿也知道夫君做得过了些,但他只是个小县令,那刘天祥可是四品官,老爷如何能与他对抗?”
杜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容易吗?本来就是继室,叫婆家看不起。若非生了个儿子,她能有今天?
原配留下的闺女得罪不得,人家有亲外祖撑腰。对公婆不敢有忤逆,对夫君更是要处处赔小心。她的苦,谁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的难处,只是当年女婿着实做得太过了些,你父亲对他失望至极。咱们府上原先可给他不少好处,那会儿他将事做绝了,你父亲才狠下了心。”
老太太也心疼闺女,可是当年之事,她心中也不是毫无怨言。
当时杜府处境如此艰难,平日里供养着的女婿,竟然急着撇清关系。不说帮衬一把,竟然还不准闺女回娘家。老爷为此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碗,道平日里的银子都拿去喂了狗。
自那之后,府上便断了对女婿的供给。这女婿骨子里就瞧不起杜氏,只认他那前岳父。
在与杜府的关系闹僵之后,竟然连着三年年节都不曾回杜氏,只闺女带着孩子回来看望家中老父母。说到底,也就是个鼠目寸光的。
不过老爷被伤透了心,看在闺女的份上,纵然对女婿万般不满,却并不在闺女面前迁怒,只自此不再提女婿一句。
“女儿知道,可您不晓得。他那前岳丈,是个小肚鸡肠的。见着我娘家与他多来往,便十分不悦。每次他去那儿都要受奚落,可咱们惹不起啊!若非有他前岳丈那点关系,夫君只怕早就给别人挪窝了。”
李耀宗不过是举人出身,想升品级难得很。可若是真有靠山,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难事儿。
老太太顿时沉了脸,这不是吃着碗里霸着锅里的吗?原配都去世了,还扒着前岳丈不放,不将后来的岳丈放在眼里。
“你来京城,是真来看你父亲和我的?”老太太突然失了兴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杜菁闻言身子一僵,随后强笑着道:“当然是来看你们的,你们今年应该不回靖原府过年了吧?”
“嗯!你长兄他们要留在京城,如今咱们家的营生都搬来京城了,这两年怕是除了祭祖,不会回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你没来过京城,这两日叫府上的丫头护卫带你去京城转转,也不枉来京城一趟。”
杜菁顿时目光暗淡了下来,“母亲!”
“回去吧!我乏了!”老太太说完便闭上了眼,靠着椅背小憩起来。
杜菁眼中满是失望,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就当女儿求求您,您看在渊哥儿的份上,救救夫君吧!”
老太太立刻睁开了眼,她惊愕地望向杜菁,“你这是作甚?可是女婿碰到了什么难处?”
杜菁立刻捂嘴哭了起来,“母亲!您可要救救夫君啊!只有咱们杜氏能救他了,否则女儿可就守寡了。”
“何至于如此?”老太太此刻才发现杜菁面容憔悴,她才忆起昨儿见闺女之时,闺女脸上扑了不少粉,为的就是掩盖这憔悴的面容吗?
“你快别哭了,将事儿说清楚!”老太太也急了,这话说一半,她的心都悬起来了。
“母亲,夫君他犯下大错了。”杜菁哭哭啼啼的,拿帕子将脸上的泪拭净。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老太太急得一把扯住杜菁的手腕,催促道。
杜菁等平息了之后,这才娓娓道来,“老爷那日去了上峰府上吃酒,喝得有些醉了,便......”
老太太都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怎地?你倒是说呀!”
“就,不知怎地,醒来后发现睡在了人家姨娘的床上。”杜菁说到此处,又开始泣不成声。
老太太顿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你说女婿睡了人家姨娘?”
她此刻也不再斟酌语句,顾不得这言辞人是否粗鄙。她实在太震惊了,太不敢相信了。
“是!”杜菁十分委屈,然而老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了一家子,她只得打落牙齿活血吞。
“这怎么可能?他怎会去了人家内院?醉了没下人服侍?他带去的随从呢?实在是荒唐。”
老太太倒没将李耀宗当作是色令智昏之徒,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遭人算计了。
倒不是说李耀宗不贪恋女色,毕竟李府后院的侍妾也不少,但李耀宗还没那么胆子去睡上峰的姨娘。
“带去的下人被留在外院,他喝醉了,本是那府上的下人伺候。可他那晚喝的太多,有些不省人事。等醒来之后,就看见上峰站在他床头。他说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都成了浆糊,也不知怎么回的府。”
杜菁还在啜泣,但到底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他上峰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可有宣扬出去?”老太太此刻十分肯定女婿是被人算计了,就是不知是谁下的手,目的又是为何。
“没有传扬出去,不过他上峰震怒,老爷求他高抬贵手,然而上峰却没表态。咱们也知道是被人算计了,可此事有不少人看见,即便没有传扬出去,但当时还有另外两名官员,他们都看到了。老爷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得。”
“他这上峰算计人,不是为权,便是为利。女婿不过是七品的县令,之前的岳丈也已经致仕了,官场上能捞着什么好处?至于银钱,咱们杜氏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人家也犯不着。”
老太太仔细思量了一番,不过片刻,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杜菁。
杜菁不禁回避了老太太的目光,眼神开始闪躲起来。
第六百九十六章 是何目的?
“他到底是何目的?”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她怎会不了解女儿的性子?必是提了什么非分的要求,且还与杜氏有关。
“他......”杜菁支支吾吾,眼神闪烁不定,让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你若不肯说,那就滚回你的清河县去!”老太太按着起伏的胸口,儿女都是债啊!
“母亲!”杜菁连忙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泣不成声。
“他说让夫君拿出十万两,还说要见澜哥儿。”杜菁抽抽噎噎地将话说完,让老太太更觉得心梗。
“十万两?他这不就是讹诈吗?故意设了圈套,就是想要银子?”老太太听得前面那句话,顿觉得五脏六腑烧得生疼。
不过她话刚说出口,便又觉得不对来,“他要见澜哥儿?为何?他是地方官员,澜哥儿是京官,如何与他相见?澜哥儿与他素无来往,见澜哥儿作甚?”
老太太十分讶异,怎么又扯到澜哥儿身上去了?
“是哪位大人?”老太太气昏了头,倒忘了问是哪位的算计。
“是府同知大人柯以正!”杜菁说起此人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偏偏又无可奈何。
“府同知?是几品来着?”老太太出身商户,又是内宅女子,从不关心朝廷上的事儿,更何况是官员品级。
“正五品!老爷只是个七品官,哪里得罪得起?”杜菁此刻心情稍稍平定,虽说心中委屈,但这事儿总要解决。
只有这时候,老爷才能看清到底是谁才靠得住。老爷那前岳丈一听此事,连连摇头,道不便插手。老爷再三祈求,之后几次前去,门房竟都说自家老太爷不在府上。
她和老爷也明白,此事必定棘手得很。那原配父亲讳莫如深的态度,让老爷慌了手脚。
老太太不由倒吸了口气,一个五品官,去算计个七品的?必定有大阴谋啊!若只是想要银子,她朝老爷磨上一磨,或许还能有办法。可涉及到官场,找老爷也是无济于事。
他们杜氏在官场上没什么人脉,府上当官的只有澜哥儿,他们最终也只能求了澜哥儿出手。可她随后又觉得,那同知的目的,该不会就是澜哥儿吧?否则为何要见澜哥儿呢?
府上唯一与官场有牵扯的,就是澜哥儿了。
“不是说还有人证?又是谁?”老太太只觉得身心俱疲,她这几个儿女,没一个省心的。
“是另一位府同知和一名推官,当时老爷醒来,他们三人都在场。”杜菁是个妇道人家,那日府同知柯以正府上长子娶媳,大摆宴席。因路途遥远,她便没跟着去。
“他们三人怎可能都在内院?那柯大人在内院,倒也说得通。另外两个,能随意出入人家府上的内院?这不是明晃晃的算计吗?”
“纵然明知是算计,可那又如何?那姨娘,就与老爷睡在一张床上,还有不少下人目睹。”杜菁一想到这里,就怒火中烧。她丢了面子,还得为老爷张罗。
“此事你与我说没用,牵扯到朝堂官员,咱们妇人哪里有什么应对之法?此事得告诉你父亲,让他们男子来想法子。”
这官场上的事儿老太太一概不知,她手上要银子没银子,要人脉也没人脉,能有什么办法?
“我!我不敢与父亲提,您也知道,之前老爷惹怒了父亲。此次我来京城,一来就提此事,不知父亲要如何震怒。一直忍到现在,只敢在母亲面前提起。”
杜菁说着,有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告诉你父亲,此事要如何解决?走吧!随我去你父亲的院子。”老太太说着就起身准备往外走,女婿不是个东西,但闺女是亲骨肉,总不能干看着吧?
......
“先生大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愧是大儒!”杜尘澜拱了拱手,由衷地赞叹道。
“哪里?哪里?我正想说大人果然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呢!所作文章摛文掞藻,处处皆是锦绣,不愧是状元郎。”易云先生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对杜尘澜的钦佩之色。
“要我说,你们二人都是才华横溢之辈,琴棋书画皆有造诣。不像我,就是个习武的大老粗,比起二位,当真是云泥之别。”曲容翰也跟着吹捧了一句,脸上倒是带了几分笑意。
杜尘澜一见之下,觉得满满的违和感,这位曲二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热忱的性子。
他刚才第一眼见到此人,就觉得此人性子应该十分冷淡,还很狼性。与此刻满面春风,善解人意的性子相差甚远。
“欸!那是曲二公子志不在此,否则必定不输那些有才之士。”易云先生连忙圆场,两人一文一武,倒是聊得十分投契。
杜尘澜就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都快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说到重点。
“先生是每年都出去游学?那家中妻儿想必都十分挂念和担心吧?”杜尘澜决定先试探一番,他可没时间同他们耗着。
说到此处,易云先生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后就沉默了下来。
“嗐!这茶可真香!”曲容翰立刻岔开了话题,还朝着杜尘澜使了个眼色。
杜尘澜一阵无语,这两人和他打哑谜,将他请来,难道就是为了喝茶和探讨学问?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陪这两位耗着。
既然请了他过来,不就是为了某种目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妻子在多年前已经去世。膝下有一个闺女,不过如今也不在了。还有个幼子,现今不知去向。”
易云先生望着杜尘澜的眼中含着泪意,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欣慰和庆幸。
杜尘澜浑身一震,这不就是他的身世吗?他生母去世多年,前头有个长姐也去世了。此人与他这般相像,很难说对方与他没关系吧?
然而,对方与他周旋到现在,也没有透露真正的身份,到底想如何?
“这?是本官失礼了!抱歉!”杜尘澜连忙致歉,反正他是以不变应万变,对方到现在还未说认亲一事。
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丝疑虑,只是此刻还没时间理清。
第六百九十七章 玉牌
“唉!这是先生的伤心事!”曲容翰也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同情。
“无妨!都是过去之事了,人总要往前看,为何要纠结与过去?”易云先生收拾好了心情,将目光从杜尘澜脸上移开,重新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其实今日我倒是对先生一见如故,觉得先生十分亲切。将才仔细辨认,觉得先生像一位故人。”杜尘澜带着笑意的双眸与易云先生对视,对方却回避了这个眼神。
“哦!竟然这么巧?不过这世上长得相像之人也不少。”易云先生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十分勉强。
“是啊!不过长得如此相像的,倒是少见。你与我那位故人可真像啊!只可惜,他早早就去了。”杜尘澜盯着易云先生,看看他什么反应。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易云先生连忙端起茶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显露出对方心中并非如此刻表面上这般平静。
还不承认?杜尘澜不明所以,他的话都到这份上了,若对方不想认下他,那为何又要见他?当真是矛盾不已。
“那真是可惜,想必年岁也不大吧?”曲容翰突然说道。
“是!算起来与易云先生差不多年纪,亦如我父亲这般的年纪。说来,那故人长得与我也有些相像。因此,其实我与易云先生长得也颇有几分相似吧?”
杜尘澜笑着看向曲容翰,曲容翰的神情却十分错愕,好似有些不可置信一般。
杜尘澜是真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难道就是为了告诉他顾玄瑧没死?
“这?杜大人龙章凤姿,乃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我自认有些儒生之气,但其貌不扬,倒是不敢与大人比肩。”易云先生也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脸上震惊不似作假。
杜尘澜愣住了,他仔细端详着对方的面貌。他明明没看错,对方脸上虽说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与他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为何对方会说不像?难道想睁着眼说瞎话?
尤其是这双眼睛,是整张脸最像之处。
“是啊!大人或许是觉得先生亲切,如家中长辈一般吧?”曲容翰看向杜尘澜的眼神十分怪异,眼中满是疑问,但也帮着打了圆场。
杜尘澜此刻脑海中是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理。他自认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对方相貌如何,他当然不至于看不清楚。可为何这二人,拒不承认呢?
将心底的迷惑强压下来,杜尘澜又道:“不过听先生说话,不似江南的软侬细语,官话中倒是带了些北地的口音。”
“其实我已经更多年未回岭兰府了,这几年一直在北地游学。许是在北地待久了,就潜移默化了吧?”易云先生笑着解释道。
“哦!也有道理!”可杜尘澜觉得,若是人在南方长大,并且还活了二十来年,来北地只不过是几年,难道口音会改变得这么彻底?
“今日与先生相谈甚欢,不知先生何时离开京城?若是日后有空闲,倒是还想与先生探讨学问。”
“其实这次来京城,便是决定在京城待上两年。大人有空可随时来扶珠室找我,我便住在此处。待会儿我给大人一枚令牌,大人可随意出入扶风楼。”
说着,对方就从袖中掏出一枚墨玉牌子,递到了杜尘澜面前。
杜尘澜接过看了一眼,玉质的成色很好,上面竟然有了包浆,倒像是古物。
墨玉牌子系着胭脂色的如意结,底端的穗子垂在杜尘澜的手心,和玉牌一般,有着微凉的触感。
可当杜尘澜看到玉牌上的雕刻时,不禁大吃一惊。这位玉牌四角边缘刻着的花,不正是那日他在淳歌公主留下的遗物荷包上的绣花吗?他仔细辨认,的确一模一样。
玉牌上刻着扶风楼的字样,杜尘澜猜测类似与通行令牌,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用处。
他将玉牌翻了过来,这背面右下角的图案却更令他震惊。相交的双月上,交缠着张开獠牙的蝰蛇。
“有了这枚令牌就能出入扶风楼了,否则进不了这内院。大人若是想来,便出示令牌,掌柜的会为您引路。”易云先生解释道。
“这是什么标记?扶风楼的吗?”杜尘澜指着右下角的双月,向易云先生问道。
“不是!扶风楼的标记,只是双月。你手中令牌的标志,是扶珠室的。”
也就是说,扶珠室是扶风楼的中心了?杜尘澜此刻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酷似顾玄瑧之人,却与周夷大祭司一脉扯上关系?
“可据我所知,这是周夷大祭司族中的族徽,扶风楼为何会有这样的玉牌?难道这扶风楼的主人,是周夷人士吗?”杜尘澜直接问出了口,到现在,谜题未解开,反而疑问越来越多。
“咦?这怎么可能?若这扶风楼的主子是周夷国人士,那他是如何来大郡的?为何能建造这扶风楼?杜大人不如再仔细看看,会不会只是相像?”曲容翰一脸的不可置信,指了指杜尘澜手中的玉牌说道。
“我看得十分清楚,周夷大祭司一族的族徽,我在翰林院的一本周夷风土解析上看过。咱们一码归一码,若是这扶风楼的主子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可是要以勾结外藩的罪名论处的。”
杜尘澜已经开始戒备,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两人打算怎么圆。
“我虽从未去过周夷,对周夷大祭司族中的族徽也不甚清楚。但这扶风楼的主人是我多年好友,他从未出过大郡,怎会用周夷大祭司族中的族徽?若说这枚玉牌,倒是有些来历。大人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道来。”
易云先生连忙解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杜尘澜的意思,不就是敌国细作吗?
“先生请讲!”杜尘澜并未放下防备,依旧十分警惕。
“我这位友人乃是一名行商,常年在外奔走,这扶珠琴是他偶然所得。而这块玉牌,也有个名字,叫扶玉。当年我那友人得到扶珠琴之时,这块玉牌是随之一起的,都是扶珠的遗物。”
第六百九十八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之后我那友人觉得这枚玉牌既是扶珠的遗物,那便将此物当作了扶珠室的令牌。这扶珠室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招待其他贵客一般都在扶春院等地。”
“哦!先生这么说,我倒是想起,其他的院子的令牌都不似这般,只有双月。”曲容书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
“是!他觉得此物上的标记很是特别,然而又觉得蝰蛇阴狠,不太吉利,便只在其他院子的令牌上刻了双月,为的也是与扶珠室区分开来。毕竟商贾家的手段,大人是知道的,有与众不同之处,才会让客官有新奇之感。”易云先生有些不好意思,杜尘澜应该听说过,扶风楼其实就是青楼。
但这里头招揽的都是贵客,皆是朝廷命官,里头的布置当然与众不同。这里分了不少院子,都是单座的。每座院子还开辟出了单独的路径,并不用担心会撞上熟人。
“原来如此!没想到扶风楼竟然如此风雅,我倒是对这扶风楼的主子好奇不已,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杜尘澜放松了下来,得知真相后,也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他心中却并不信,怎么可能会这般凑巧?双月和双月蝰蛇都是周夷大祭司族中的族徽。
“大人若是想见他,等他下次回京城,我便将他引荐给您。”易云先生笑了笑,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那这么说来,这扶玉只有一枚,难道扶珠室的令牌,就只有这一枚吗?”杜尘澜把玩着手中的玉牌,触手微凉,摸着如凝脂一般,是块好料子,且还是古物。
“的确!只有一枚!”易云先生点了点头,道。
“那这似乎有些贵重了!”杜尘澜立刻将玉牌放在了桌上,这可不单单是枚令牌,这还是一枚极为贵重的饰物。
“这枚令牌,好友早就赠与我了,包括这扶珠琴。好友虽是商贾出身,但喜好结交读书人,与琴棋书画上,也是颇有造诣的。他是位儒商。我二人一见如故,这扶珠琴和扶玉他寻觅了许久,才得了此物。”
“那我更不能夺先生喜好之物了!”杜尘澜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是人家好友相赠,他拿着算什么?
“虽是好友的情谊,但我今日与杜大人也是相谈甚欢。君子之交淡如水,都是风雅之士,不必拘泥与这些。大人若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我离开京城之前,再将令牌还回来即可。”
杜尘澜闻言这才手下这令牌,其实他心中也是想收下的,因为这枚令牌应该另有玄机。
这扶珠室可不简单,易云先生竟然能住在扶珠室,难道仅仅因为是扶风楼主子的好友?还是说这好友是莫须有,真正的扶风楼幕后主子,就是易云先生呢?
“今日与先生畅谈一番,顿觉身心愉悦。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家中来了远客,还得早些赶回去,否则不免失礼!”
杜尘澜在站起身,反正有了这令牌,日后多来几次,总会解开谜题。对方既然想接触他,那自然有目的。对方不提,他也不说,急的总不会是他。
来日方长,日后再找机会便是。或许没了曲容翰在,他更容易问出些什么来。
“今日耽搁了大人不少时辰,倒是在下失礼了!”易云先生对杜尘澜的态度很是随意,并不拘谨,仿佛二人是相识多年之人。
“该是我叨扰了先生才对!且日后怕是还要来叨扰!”杜尘澜笑了笑,这会儿也没用本官这样的自称,言语间还带着几分真挚。
“只要我在,大人便只管来!既然大人家中有远客,那我也不便留饭。等下次来,大人定要尝尝这扶风楼的饭菜,保证让大人流连忘返。”
“那下次必定得尝尝!先失陪了!”杜尘澜起身,曲容翰二人也跟着起身相送。
就在杜尘澜开门,准备离开之时,却不妨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大人请留步!将才说要送茶叶给大人,差点忘了。”说着,易云先生便转身来到茶室右侧,一只小小的博古架旁。
“这是凝神香,我观大人好似忧思过甚,这凝神香对此有奇效,也一并赠与大人!”
易云先生将一只锦盒与一只茶叶罐包递了过来,对杜尘澜说道。
“多谢!”杜尘澜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其实有些事并非你想象地这般,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宽心胸,或许会活得更舒心些。”
就在杜尘澜准备出扶珠室时,易云先生突然又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杜尘澜愣在了原地。
他抬眼去看对方,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哦!在下送杜大人!”曲容翰上前一步,准备相送。
“曲二公子请留步!使个下人领路就成。”杜尘澜连连摆手,随后便听得曲容翰扬声吩咐了起来。
杜尘澜出扶珠室的时候,依旧是锦素姑娘引路。
“不知我四哥在何处?”杜尘澜左右看了一眼,并未发现杜海州,奇怪地问道。
“杜四少爷已经先行回府了!”锦素在前头引路,听得杜尘澜发问,这才回头看了杜尘澜一眼。
杜尘澜点了点头,他在扶珠室待了有两个时辰了,想必杜海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姑娘可认得易云先生?”
说实话,杜尘澜到现在还一头雾水。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迷茫。
“易云先生与奴家的主子是至交好友,奴家自然认得的!这段时日,易云先生在扶风楼的起居都是奴家来伺候,将才大人见的不就是易云先生吗?”锦素奇怪的目光投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疑问。
“原是如此!本官觉得易云先生胸襟豁达,又是高才之士,只是之前并未听说过他的名讳,差点就错过这样的儒士,为此有些感慨罢了!”
杜尘澜紧盯着锦素的反应,他实在很难不怀疑易云先生就是扶风楼的主人。
“先生性子的确不错,乃是正道君子。大人也是品性高洁之人,您二人惺惺相惜正是常理。”锦素抿唇一笑,随后点了点头道。
杜尘澜见对方脸上并无异样,思索了片刻,也就暂时将过此事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