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猜的
“你怎能确定她就是淳歌公主呢?若是她恰巧捡到了那遗物,亦或者是旁人送她的,这不是不可能。”
杜高鹤觉得杜尘澜知道地太多了,他之前派人关注着杜尘澜的动向,杜尘澜应该没去过扶风楼才对。
“您觉得呢?这不正是您要将她除去的原因吗?在她临死之前的一段日子里,您是否察觉到她与周夷之人有来往?”老爷子就是死鸭子嘴硬,到这会儿还不肯松口。
杜高鹤此刻心中简直是震惊不已,为何杜尘澜连这都知道?难道杜尘澜收买了他身边的管事?
是田管事?还是许管事?这两个管事是跟随他多年的,难道真的会背叛他?
见着杜高鹤眼神闪烁,杜尘澜就知道他猜对了,不禁又笑着说道:“您无意中发现她与周夷之人有来往,于是便惶惶不可终日,觉得她是周夷派来的细作。若是杜氏还留有这样的人,他日被发现,杜氏一族哪里还有活路?于是,您就起了狠心,要将其除去。”
侯氏越听,越觉得身子发凉。除去淳歌公主,那与安氏联系之人呢?届时将淳歌公主的死算在她头上,老爷隐在她身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这么一想,侯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夫君不但心狠,连枕边人都算计地丝毫不剩。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这么做?难道我就不怕那些人报复我吗?毕竟照你这么说,她的身份如此高贵,那些人怎可能容忍咱们活到现在?”杜高鹤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指着杜尘澜喝道。
“这就是您的高明之处了啊!将祖母推在前面,你隐身在后。表面上这是妻妾相争的后宅争风吃醋,其实这是既能让您除去淳歌公主,却又片叶不沾身的高招。”
“你含血喷人,我何必这么做?”杜高鹤气得手指都在颤抖,然而侯氏此刻看杜高鹤的目光却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眼中既有伤心欲绝,又有恶心嫌弃。
“您怕她是周夷人士的事牵连杜氏,因此才借祖母之手,将其杀害。”杜尘澜可没含糊,直接点名了杜高鹤的意图。
杜高鹤突然站起身,想呵斥杜尘澜几句,却发现无从辩解。神情激动的他过了半晌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的确,她是我命侯氏以腹中胎儿为诱饵,来陷害的。可咱们杜氏一族的性命,当然比她一人的性命重要。我是杜氏的族长,父亲驾鹤西去之前,还一直叮嘱我要振兴杜氏,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氏毁在自己手上?因此,安姨娘必须被除去。”
杜高鹤的目光中饱含悲痛,仿佛当年自己也是无奈之举。当然,杜尘澜在心中对此嗤之以鼻。
“想出这个法子,也是因为若不这么做,留下明显的痕迹,那些人必定不会放过杜氏。我不能拿杜氏来睹,这么多条人命,我不想做罪人。”杜高鹤深吸一口气,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那祖母呢?您有想过她的处境吗?那些人若是想拿祖母一命偿一命,您该如何?”杜尘澜看了一眼已经失望至极的侯氏,只觉得侯氏摊上这么个夫君,也是不幸的。
“哪有什么办法?还是那句话,家族利益为重。”杜高鹤深深叹息了一声。
“之前你的想法确实无可厚非,可之后,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那些人若是真的要认回淳歌公主,不可能不将公主带回周夷,哪里还会让她继续留在杜氏做妾?她做了妾,就不可能再回周夷皇室了,周夷不会接纳她。而您,在此之前,怕是也不知她是个公主。因此,之后您后悔莫及,但悔之晚矣!”
杜尘澜已经能猜到当时的情形,也包括杜高鹤悔恨不已的心里。但这样的悔恨不是指让安姨娘白白丢了性命,而是他不知安姨娘的真正身份,否则他定会铤而走险。
无视杜高鹤眼中的震惊,杜尘澜起身,在屋内走动。他边走,边在心中算计着。
“至于您如何知晓她是淳歌公主的,那都是之后的事了。孙儿猜想,那些人找上淳歌公主的最终目的,便是她当年走失之时,身上所带之物。他们跟周夷国皇室可能不是一脉,因此对淳歌公主的安危毫不关心。”
“淳歌公主能保住那信物,必然是将其藏匿与某处,否则她如何与那些人周旋?不过,您也早有准备,之前就派人监视着她,当然知道那些东西的藏匿之处。之后她被杖毙,怕是也没将此物当作是遗物,因为她觉得此物不祥,也不想将父亲拉入这场旋涡之中。”
“故,孙儿猜测,此物必定不是淳歌公主的遗物。而是您将此物找到,当作遗物送给了我和父亲!您说,孙儿说得对也不对?”
此刻,屋中两人震惊地无以复加。侯氏是还未从刚才的事儿中回过神来,而杜高鹤,则是对杜尘澜仿佛身临其境般,将当年之事说的丝毫不差,感到震惊不已。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杜高鹤觉得喉咙发紧,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怎会被杜尘澜看得如此透彻?简直无所遁形。
杜尘澜微微一笑,“猜的。”
“猜的?”杜高鹤扬高了音调,他不信,不可能!杜尘澜怎么可能凭猜测,就将这事儿说的八九不离十?
“祖父!您将此物给我,是想让我拿着这信物去找扶风楼的掌柜吧?您在知道他们是周夷皇室中人之后,觉得若是贸贸然与他们接触,连累了杜氏,那就得不偿失了。”
杜尘澜越想越心惊,杜高鹤算计颇深,心也够狠。
“因此,之前几年您都未将此信物拿出来过,您没有胆量当面去谈。可之后我入仕,让您改变了主意。便编织了一个谎言,说这是安姨奶的遗物,且还特意限制了时日,就是为了让我快些拿此物去找扶风楼的掌柜。当年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必然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第六百五十二章 疑点
“冲锋陷阵的事儿,我做了,好处杜氏也能跟着得,您说是也不是?不得不说,祖父您打得好算盘,当真是算无遗策。”
杜尘澜啧啧出声,若不是此事牵扯出了孙娘,他也被蒙在鼓里。
“我也不得不说一句,你的分析相当精彩,可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我为何要将这机会让给你?你虽不是我杜氏嫡支血脉,但好歹也是上了族谱的嗣子。出了事,杜氏也一样会受牵连,那还不如将这机会牢牢攥在手心里。”
杜高鹤冷笑出声,“老夫不得不承认,在家中这些小辈中,我对州哥儿确实偏袒些。若是能以此物换前程,那就应该给了州哥儿。老夫现在也后悔了,不过是看在你入仕的份上,想着咱们杜氏根基太浅,才想将机会让给你。早知如此,还是应该留给州哥儿,如今也不会受到你的盘问,当真是狗咬吕洞宾呐!”
杜高鹤边说,便叹息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杜尘澜见状不禁轻笑,“您还是不肯承认吗?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其实您应该感谢的是摄政王,毕竟当年若非他在京城大肆抓捕敌国细作,这些人只能暂且蛰伏起来,杜氏可没这么好运。”
当年摄政王满京城抓捕敌国细作一事,是杜尘澜今日在翰林院翻找书籍之时,无意间看到的。
那时大郡和周夷来往还未像现在这般严谨,纵然朝廷已经下令停止两国邦交,并严密把守边关,但依旧有不少人偷偷来往于两地,做牟取暴利的营生。
只是后来越来越戒严,这般情况下,只有极少数人敢铤而走险。
杜高鹤定定地看向杜尘澜,他之前就觉得杜尘澜是干大事的人,如今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他为何要将此物赠予杜尘澜?就是因为杜尘澜心思缜密,此物只有在他手里,才能发挥用处。杜尘澜爬得越高,杜氏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州哥儿要入官场,但杜氏没人脉。等杜尘澜在朝中站稳脚跟,对州哥儿拉拔一把,何愁没前程?
他相信杜尘澜,杜氏之中,也只有杜尘澜才能与那些人周旋。与周夷合作,虽冒着极大的风险,但好处肯定不少。
他们只要将杜尘澜挡在前头,他们隐在其后就成。若是哪日杜尘澜把控不了局面,他们就以杜尘澜的身份起疑为由,将其逐出宗族。
即便老三不说,他也知道杜尘澜的身世一定不简单。近日他已经在查杜尘澜的身世,且还有老三在,日后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道老三还敢隐瞒?老三敢舍弃全族的性命,让他们给杜尘澜陪葬吗?
这一切,他都打算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孙娘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孙娘他并不认得,那些药都是老妻找来的,他没插手过此事。
“事实如何,并非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凭推断和猜测,就给此事定性,未免太过儿戏。纵然我是你的长辈,会对你宽容些,也不能是你无礼的理由。”
杜高鹤反正抵死不认,杜尘澜还能怎么着。
杜尘澜哀叹了一声,“祖父!您看您这又是何必呢?既如此,那孙儿就只能将此物物归原主了。”
“什么?”杜高鹤闻言就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安氏不是已经逝世了吗?
“此物本就是周夷国大祭司家族之物,我将其奉还给扶风楼,也算物归原主了。至于他们若是想了解当年之事,这?孙儿怕是也得道出实情,毕竟祖母也不能总背黑锅不是?失去幼子,已经让她伤心不已了。”
杜尘澜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便打算行礼退出院子。
“你这是在威胁我?”杜高鹤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呵斥道。
“不敢!孙儿岂敢?”杜尘澜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可脸上的神情十分欠揍,让杜高鹤气得牙痒痒。
“行了!不就是要真相吗?老夫告诉你也无妨。”杜高鹤见事已至此,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当年我的确动了将安姨娘除去的念头,但确实也是在为家族考虑。安氏的遗物,我很早就见过,在她刚来府中之时,安氏还不知晓这是何物,只说是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后来有一段时日她时常心不在焉,整日恍惚,心事重重,老夫便起了疑心。”
杜高鹤开始回忆当年之事,其实当年他也有很多疑惑之处,这是无人给他解惑。
“她的性子有些冷淡,可那段时日她对老夫一反常态,十分热忱,哄得了几次出府的机会。”
听到此处,侯氏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未插话。
其实这些年,她对杜高鹤的情分早就淡了不少。刚才想担下此事,也是因为确实是她下的毒,且还有几分夫妻情分在。
只是在刚才,在得知了杜高鹤的所作所为之后,她现在对杜高鹤便只感觉到恶心。
“可她时常想出府,便更加让老夫起疑。老夫怀疑她在外与人私通,便找人跟踪她。可跟踪了几次之后,老夫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在得知她是周夷之人后,老夫也是大吃一惊,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得知她的公主身份,是因为那些人在咱们杜府安插了暗探,在偷偷威胁逼供安氏之人时,被我派去之人探听到的。”
杜尘澜仔细分辨着杜高鹤的话,却觉得杜高鹤这话中暴露了许多疑点。
“您说您派人跟踪安姨娘,可与她会面之人必定是周夷在大郡的密探,他们应该是有武艺在身的,且功夫还不弱。这样的情况下,您派人去跟踪,难道不会被人发现吗?”
杜尘澜之前并未在杜府中发现有武艺高强之人,那时还未分家,府上只有几名看家的护院,也就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让他们去跟踪一名普通女子,或许还能办成差事。但跟踪那些个密探,人家能不发现?
“这?我也不知!这也是困扰我许久的一件事。”杜高鹤被问及此事,也是一脸的疑惑。
杜尘澜仔细观察着杜高鹤的脸色,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撒谎。
第六百五十三章 出关
“那他们既然找到了淳歌公主,那为何淳歌公主不肯将此物交与他们?”
杜尘澜用手戳了戳自己的鬓角,在思索着淳歌公主的用意。
不过片刻,他才道:“她会不会是想回周夷,索性与那些人作交换,因此才迟迟未交出此物。但那些人想找出此物应该不难,孙儿斗胆问一句,此物当初被藏于何处啊?”
对于杜尘澜的好奇,杜高鹤这次倒是没再隐瞒。前头都说了,后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藏的地儿,那些人确实意想不到。那日,她在府中碰上了一位故人,那故人带着闺女来府上做客,她便将此物当做见面礼,送给了那故人的闺女。此事老夫也没想到,更别说是那些人了。之后那些人将咱们府上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此物。”
杜高鹤摇了摇头,他事后想了想,或许那时安氏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机。又或者,安氏也明白了自己深陷其中,绝没有好下场。
“如你所说,若非摄政王在全城抓捕敌国细作,那些人是绝不会放过咱们杜氏的,终究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分。”
“故人?”杜尘澜想到了孙娘和她母亲,该不会是那次在杜府偶遇孙娘和她母亲,便将此物给送了出去吧?
安氏之后与孙娘她们来往并不频繁,也可以说是许久都不曾见过一面,甚至是断了来往,那些人自然不会想到,安氏会将此物送给孙娘她们。
“你是说孙娘和她母亲?”侯氏突然想起那日在她院子里,安氏偶遇了孙娘她们。当时安氏就说孙娘长得秀气,非要给见面礼。
她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她觉得此物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杜高鹤闻言就是一楞,而后觉得十分有可能,“或许是吧!”
“既然已经将此物送出了,那又是如何回到您手中的呢?您说您不认识孙娘,但此物或许就是赠予了孙娘和她母亲。”杜尘澜有些疑惑,难道是孙娘的母亲单独见了杜高鹤?
“安氏离世后一个多月,当时门房通禀,说是来了一名女子,她自称芸娘,言安氏的遗物在她手中。她想亲自交给老三,老夫才让她进了府中。只是当时老三还在病中,不便见客,她只能请老夫代为转交。那时她身边并没有你口中的孙娘,她说此物是安氏赠予她的,如今要还给安氏的儿子留个念想。”
杜尘澜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当时孙娘的母亲没将孙娘带在身边。不过,此物是安氏送给孙娘的见面礼,她母亲为何要还给杜淳枫呢?难道人死了,不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吗?
但芸娘已经离世,其中的用意旁人自然不明白。或许是怕睹物思情,让自己心中更为愧疚。又或许还是觉得孙娘死前没留下什么遗物,想将其送给杜淳枫留个念想。
又或者是,芸娘知晓此物的重要性,怕牵连上自己,因此又把这烫手山芋还给杜氏。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不过,芸娘一定没想到,此物这般重要,却被杜高鹤私吞了。
......
“咦?”一名身着玄色暗纹交领绸缎长袍的老者盘膝而坐,他猛地睁开眼,脸上满是错愕。半晌过后,便是一阵狂喜。
“出现了?这是出现了吗?”老者口中喃喃自语道。
他随后将放在膝盖上的一本残旧破书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翻看了起来。
“成了!我终于成了!哈哈哈哈!”老者放声大笑,声音如雷,将守在石洞外的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弟子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趴在石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可听了好一会儿,刚才那如雷的声音却像是他的错觉,里头再没半点动静。
他挠了挠头,“难道是我耳鸣了?”
他在这守了有一个多月了,除了每日在门边上的洞口放上一日三餐和之外,就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过。
就在他又站回原位之时,石门轰隆一声被打开了。
“家、家主?”他听着动静,转头一看,发现一位发须皆白,但精神抖擞、目光锐利的老者,走出石门外。
“嗯!去通知大老爷他们,就说老夫出关了。”家主点了点头,往日严肃刻板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是!”弟子立刻行礼应下。
老者走至山洞外的石桌前坐下,这次出关之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子与往日大有不同。
不过片刻,他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抬眼一看,发现有四人正爬上石阶,向着他奔来。
“父亲!”领先一人脸上满是笑意,大喊一声道。
“父亲!”
“祖父!”......
紧接着,那些人一一爬上来行礼。老者摸了摸胡须,笑着点了点头。
“您之前算的日子就在这几日,没想到今日就出关了,可真准!”当先一名男子鬓发微白,乃不惑之年。
“老夫之前已经摸到了门槛,这次闭关,便是一举突破。”老者看起来志得意满,对此次闭关得到的成果很是满意。
大老爷双目顿时一亮,他带着期盼的眼神询问道:“您可是大成了?”
“祖父!此次闭关,必然是大成了吧?”一名身穿绛紫色剑袖圆领长袍的少年也忍不问道。
大老爷仔细观察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貌相,不禁大吃一惊。
将才离得远,他看得不甚清楚。这会儿走近了,他才发现,父亲似乎比闭关之前看着年轻了不少。
原本是鹤发鸡皮的老者,这会儿脸上竟然看着光滑了许多,且还容光焕发,红光满面的。除了这一头的银发未变之外,根本就瞧不出这是位古稀之年的老者。
“您!您是真的大成了吧?竟看着年轻了不少,这就是大成的好处吗?看来传言是真的。”大老爷身边一名身着墨绿色锦袍的男子也惊讶道。
这些人的震惊,却让老者原本还在微笑着的脸僵住了。他深深叹气了一声,随后才道:“大成?哪里有这般容易?老夫只是窥得其中一丝玄妙而已。”
大老爷震惊地道:“只是其中一丝玄妙,竟能有这般好处?那若是真能按照上面修行?那简直不敢想象!”
第六百五十四章 开元之子
这么一想,大老爷心中涌现出了一股狂热。他看了身旁的那名少年一眼,父亲年岁大了,根骨并不强劲,已经开始腐朽,都能有这么大的好处,那自己呢?还有少彦和少封等家中小辈呢?
二老爷看了一眼大哥,就明白大哥心里在想什么。这等好处,自然谁都想得到。
“只可惜......”老者摇了摇头,大老爷他们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可惜什么?”大老爷急切地问道。
“只可惜这里的气运已经被借得差不多了,若是再借下去,只怕动乱将起,届时天下大乱,咱们就真成了罪人了。”老者摇了摇头,眼中满是黯然。
“什么?被借的差不多了?这里可是......”大老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若是这处的气运都被父亲给借光了,那大郡还能找到比这处还要充裕的气运之地吗?
“那咱们怎么办?父亲也说这才学到了皮毛,那之后呢?咱们该去哪里找寻气运之地?”
二老爷眉间隆起,这该如何是好?若是早知这气运这般容易就没了,当初就应该将机会先让给有天赋之人。
“只能再找了,不过在大郡朝怕是难了!”老者也在为之后的借运而着急,他从怀中掏出那本残破的书。与其说是书,其实不过是一本书的几张残页罢了!
这书一拿出来,几人瞬间都围了上来,望着它两眼放光。
“只琢磨出了第一页,之后的根本就行不通。就这第一页,也用了老夫十多年的精力,才琢磨出些皮毛来。而仅仅是第一页,刚刚摸到了门槛,就能有这么大的好处!”
老者宝贝似的摸着这几张残页,当初兄长就是凭此书,横空出世,这才成为万人敬仰的国师。
兄长能,他也一定能。老者摸着这残页,暗下决心。
“大郡朝没有,那就去别处寻!”二老爷握紧了拳头,他们怎能放弃?若是能练成这几张残页,那他们或许真的就超脱五行之外了。
“可如今大郡朝边关戒严,咱们这样的身份,怕是还有人盯着,哪里能出边关?”大老爷依旧愁眉不展,没想到,父亲竟然将此地的气运给吸得差不多了。
老者望了身后的石门一看,突然笑了,“怕什么?此地本就有汇聚气运的独特之地,也不是不可再生。”
“可您不是说,这里汇聚了百年,才汇聚了这么点吗?咱们哪里可能等上百年?”大老爷摇了摇头,等到百年之后,他们都归西了,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要催生了!此次老夫出关,就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开元之子出现了。”老者望着远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神秘的笑容。
“什么?竟然出现了?您之前不是说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吗?”几人震惊地问道。
“那是之前,可这几年老夫占卦三次,卦象显示一次比一次强烈,如今已是能模糊辨别他的方向了。”
“他在哪里?”大老爷他们没想到此次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好消息,虽说没了气运之地十分遗憾,但有了开元之子,那就大有希望。
“在那个方向!”老者抬手指向北方,透过连绵的山脉,直指国都。
“咱们是时候出山了!”二老爷看向那个方向,倨傲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再不出山,他们只怕都要将咱们给忘了。”大老爷冷哼道。
......
杜尘澜早起晨练之后,便满身是汗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热水备上了,您快洗漱,仔细着了凉!”惜秋从洗漱间出来,对进了屋子的杜尘澜嘱咐道。
杜尘澜应了一声,走进了洗漱间。
将身子浸润在温水之中,杜尘澜也没觉得有多舒坦。过了端午之后,天气就开始热了。已经是初夏,昨儿虽下了雨,但这天气是一日热过一日。
古人穿得多,里面穿着中衣,外头还要套上一件长袍。不过富贵人家的长袍都是凉爽些的料子,总比贫苦人家那些厚厚的葛布要凉快些。
杜尘澜无意中瞥到了自己换下的衣物上,他伸手拿起一枚藕荷色绣着蜻蜓立于荷尖的小荷包,将荷包口松开,往里头探了探,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放的是之前从明真大师那得到的舍利子,现在只剩下一颗黄豆大小。杜尘澜觉得,再过不久,这黄豆大小也留不住了。
舍利子对他还是有许多助益的,他的身子能好得这么快,且内力增长这般迅速,都离不开舍利子的功劳。
将荷包的口子重新系好,紧紧栓了两圈,杜尘澜这才放了回去。
泡在浴桶之中,他想起了前儿和老爷子提起的安姨娘一事。纵然老爷子算盘打得贼精,摆明了要算计他,他也不会将那枚钥匙再还回去。
不过那扶风楼的掌柜,他倒是想找个机会去探探虚实。上次的杀手组织命门,就与这扶风楼牵连颇深。
其实杜高鹤的计划确实缜密,可谁叫他们遇到了孙娘呢?老爷子机关算尽,却差点众叛亲离,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老太太厌恶老爷子的算计,当真就在院子里做了个小佛堂。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只在逢年过节时,去情感即可,这是摆明了不想管府上的事了。
老太太安分,杜尘澜倒是不介意养着她,只要不闹幺蛾子就成。
然而最伤心的人,自然要莫过于杜淳枫了。他相信,若是侯氏下的手,杜淳枫或许还没这么伤心。
毕竟是嫡母,妻妾争锋相对实属正常,但谋害自己亲娘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安姨娘的枕边人,这让他如何承受?
以至于,前儿竟然病了一场,怕是这几日都要在床上休养生息了。
杜尘澜不后悔将事情的真相告知杜淳枫,既然是事实,那自然要告诉。
抛开妻妾相争不谈,说到底侯氏也是受害人。安姨娘没了性命,侯氏也痛失了幼子,这两人哪里有胜者?都是可怜人。
真相被揭穿之后在,纵然杜高鹤再厚脸皮,也萌生了搬出府的想法。
这两日,惜秋在府上打探消息,听说杜淳钧已经在京城物色宅子。杜尘澜闻言也不禁松了口气,总算要搬出去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回京城了
“轰隆隆!”一道疾速的闪电伴随着雷鸣,划过灰蒙蒙的天空,听的人震耳欲聋。
不一会儿,外头就下起了滂沱大雨。一人立于窗前,待屋檐下的雨水从串成的珠串,成为成片的水帘之后,才命人关上窗户。
“启禀世子爷!十三有要事要向您禀报!”这时,书房外一名管事朝着书房内禀报道。
万煜铭放下手中的账簿,应道:“让他进来吧!”
他拍了拍账簿,这些个账簿看得人头疼。屋中有些闷热,还有些返潮,这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一名身着靛青色交领常服的男子入了书房,对着万煜铭行了一礼,而后立在一旁等着主子问话。
“不是让你派人盯着金氏?如此急切,可是金氏有什么异动?”万煜铭见着十三的外裳已经完全湿透,正在往下滴着水。头脸似是擦过,看着倒也没这么狼狈。
“启禀世子爷!金氏长房的嫡二子要回京城了!”十三沉声回道。
“长房嫡二子?”万煜铭有些迷茫,半晌才想起来是哪位。
“哦!你是说金氏这一代所出的佼佼者,与周易算卦很有天赋的金少封?”万煜铭扬了扬眉,询问道。
“回世子爷,正是此人。五日前,他已经动身前往京城。”
“金氏不是对他很宝贝吗?金氏家主呢?一路可有人同行护送?”万煜铭觉得十分奇怪,金氏最近几年很沉寂,京城只留了下人看宅子,族人都回了祖籍济东省河源府。
金氏在那位惊才绝艳的国师大人出现之前,就定下了百年不得入仕,可至今也没有百年呐!金氏就耐不住寂寞,要回京城了?
且还将这位金氏的宝贝疙瘩派了出来,难道就不怕外头那些豺狼将他拆吃入腹吗?
不过,万煜铭从不敢小巧金氏。要他说,金氏虽说是周易神算,且能谋善断,但处事十分神秘。
万煜铭总觉得金氏与一般的家族不同,要说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金氏若是有人出世,那必然不敢小觑。
“正是金氏家主下令,派此人来京城的。一路有家族金氏鼎甲护送,个个都是金氏顶尖高手。”
世子爷早就命他在金氏安插了暗探,因此,除了极为机密之事,对金氏的动向还是有些了解的。
“金氏家主亲自下令的?还派了鼎甲护送?”万煜铭摩挲着手指,难道金氏已经察觉到了朝中的动荡,这是来给慈宁太后撑腰来了?
“是!说是朝中有异象!”
“朝中有异象?”万煜铭皱眉沉思,难道真的打算插手朝中之事了?
也对!慈宁太后目前处于下风,金氏也坐不住了吧?先派出一位嫡支嫡出的后辈出来试探,可金氏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难道真的是为了慈宁和楚王?
鼎甲护卫从来都只护卫金世家主,此次竟能护卫这么个家族后辈,难道金氏已经定下下一任家主?
越过显字辈的老爷们,还越过了嫡支长房的嫡长孙,要传位给这位嫡支二子?
万煜铭沉思片刻,又想起父王之前就说过,金氏自国师这一代开始,似乎对朝中之事并不感兴趣,但他们却对皇室一脉十分上心,到底图什么?
当年先帝仙逝之时,朝中如此混乱,金氏竟然也只派了个旁支嫡子来相助,将查太后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不过不知那金氏后来怎么与查太后解释的,反正此事最后不了了之,查太后与金氏的关系也恢复如初。
对于神秘的金氏,好奇之人不少。只可惜这些年金氏一直不出世,世人也将他们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就算金氏插手,他们王府也不怕。当今皇上可不信道,他信佛。再者,金氏又是查氏的姻亲,皇上自然不会如当年开国皇帝一般,对金氏言听计从。
至于对方打得什么算盘,等人到了京城,他们去会会此人,就能明白了。
将十三打发出去,万煜铭朝着管事的问道:“父王这会儿可是散职了?”
“回禀世子爷,刚回到府中,正在洗漱。”
“嗯!”万煜铭起身,命人执伞,打算找父亲商量此事。
杜尘澜看着瓢泼大雨,不禁叹了口气。这样大的雨,即便打着伞,也能将身上都湿透。此刻正是散职的时辰,他还得从翰林院走到宫门口。
“唉!这要是一路走到宫门口,身上得全湿了。”杜尘澜只是轻叹,不妨身旁传来重重的叹息声。
他转头去看,原来是同僚付原。
“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付大人回去之后,可别忘了服用姜汤,也好驱驱寒气。”
杜尘澜朝着对方笑了笑,自从他应卯第一日被皇上召见之事传扬开来之后,此人对他的态度倒是比之前更热情了不少。
“杜大人心细如发,虽已至夏日,但依旧容易受凉。不过,本官刚才听说,皇上念及朝中几位大人年迈,特意准许乘了轿子出宫,当真令人羡慕。”付原由衷的感叹道。
杜尘澜看了一眼付原,随后笑着回道:“皇恩浩荡!皇上一向仁善,几位大人乃德高望重的老臣,下雨着实不便,多多体恤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看看那些个被赐坐轿的是几品官,都是二品以上的老臣,背后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他们这些品级低的还能和人家比?
不过这付原话中有话啊!即便皇上在他第一日应卯就召见,但也不代表会对他格外优待。这样的殊荣,他可承受不起。
“杜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有些羡慕罢了!”付原目光闪烁,这杜尘澜倒是十分清醒,很是沉得住气。
杜尘澜撑开纸伞,对付原说道:“付大人可愿同行?”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二人走得并不快,反正这样的大雨,不管走多快,衣裳都会被淋湿。
“杜大人可知王大人今日为何没来翰林院应卯?”
杜尘澜正思索着,也不知之前皇上被行刺一事,这两日是否有进展。正当他想得出神之际,不妨听到付原的疑问。
“这?说是家中有事,请了事假的。”杜尘澜立刻回道。
这是他问的刘孔目才知道的,昨日王林芝并未透露过分毫,今日突然就请了事假。
第六百五十六章 表亲
“确实有事,听说他的一位表亲要来京城了,他去接应他那表亲去了!”雨声很大,付原说话的声音极小。若非杜尘澜耳朵灵敏,否则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位表亲还需要亲自去接?连来翰林院应卯都顾不得了?
大郡朝官员当值可是有制度的,哪里能想请假都请假?既然付原都知道了,那说明此事知道的人也不少。
这样的理由,上峰难道不觉得荒唐?然而翰林院却准了他的事假,这就有些蹊跷了。
“不知是什么表亲,竟劳动王大人亲自去接?”杜尘澜好奇地问道。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也不好直接问出来。只是,这层关系并不近吧?可谓是一表三千里啊!
“是啊!据说是他的一位表弟,可是金氏嫡支嫡出。金氏杜大人是知道的吧?王氏和金氏其实是表亲关系,此次那金公子来京城,也能劳动王大人亲自去接。”
杜尘澜闻言,迅速在脑中回忆起之前调查过的信息。
不错,王林芝投靠的确实是查太后一脉。王林芝的祖父是金氏家主金正铭的大舅哥,那时王氏还未落魄,算得是地方望族。因此,王家的闺女才能嫁入金氏。
不过这层关系,到了王林芝这个孙辈,就远了一些。
金氏祖籍济东省河源府,其实距离京城并不远。中间可坐船过江,用不了五日,再坐马车回京城,加起来不过才六七日的路程。
若是只坐马车,那自然要慢许多,但也能在十一二日之内到达。
这么一算,靖原府坐船到京城都要半个来月,着实太远了。但让杜尘澜诧异的是,金氏已经沉寂多年,为何这位嫡支突然要出来走动?
难道是朝中局势已经十分严峻,金氏要出来为慈宁和楚王撑腰?
“特地去接吗?可是已经到了京城?”杜尘澜询问道。
这位付原竟然也能打探到消息,而他却到现在还不知,看来得多派出些人手,潜伏在那些官员家中。他的根基浅,不似那些世家大族,消息都能互通有无,实在吃亏。
还说要让顾二带着天字辈的人出去历练,如今他手上无人可用,他们哪里能走得开?
也不知最近这段时日,有林隆和佟寒操练,这些小子们的身手怎么样了。
不成,实在不行,他就请林隆他们网罗些江湖人士。虽说江湖人士有些难管制,但总比他现在无人可用得好。
“据说到了,今日正是去接他,为他接风洗尘的。”落后杜尘澜一步的付原望着少年纤瘦的背影,此子对朝中的局势似乎十分了解。
杜尘澜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便转头去看他,正好与眼神落在他身上的付原撞了个正着。
付原立刻扬起了笑容,接着便指着前头置身在大雨中,看不清晰的马车,“这是你家马车吧?到了!”
“哎呀!少爷,快上马车,身上全湿了吧?得赶快回去,若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听着洗月絮絮叨叨的话,杜尘澜爬上马车坐定。
付原特地将这消息透露给了他,是想讨好他,还是别有用心?他来翰林院任职已经有好几日了,之前并未查探到这位有投靠朝中势力,因此在修撰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好多年。
杜尘澜又想起了金氏,金氏一回到京城,朝中的局势是否会有变化?
......
大雨渐歇,骤雨总算给原本有些闷热的天气带来了几分凉爽。
女子推开窗户,让凉气顺着窗棱蔓延至屋内。眼前一片浓密的黑,她闭眼听着竹叶上滴下来的水珠,砸在已经被浸透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娘娘!今日有些寒凉,还是将窗子关上,早些歇了吧?”碧柔看着之身着一件纱衣的孝敏太后,连忙劝道。
里头只着了小衣,纱衣根本抵御不了凉风。
碧柔拿起一件棕红羽缎披风为其披上,廖氏原本竖起的寒毛立刻被抚平,她立刻抓紧了披风,转身回到了屋内。
“你说他今日还会来吗?”廖氏走至铜镜前,仔细观察着镜中人的容貌。
果然是你卡麦了,
“今日这般大雨,外头一片漆黑,行路十分不便!”碧柔望着失魂落魄的孝敏太后叹了口气,她想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次,娘娘有些反常。她听人说过,女子只要交付了身子,之后的一切都会身不由己。
娘娘再也不是之前那位勇敢果断的女子了,只要娘娘和摄政王在一起,她就能在娘娘眼中看到满满的爱意。
可摄政王呢?她说不清楚,然而她觉得摄政王似乎并没有入娘娘这般,陷得这么深。
她有些怕了,她怕娘娘感情用事。
“娘娘!刚刚传来消息,说是金氏嫡支长房的嫡二子入京了。”碧柔将手中的针线篓子推到了一边,摄政王对娘娘隐瞒了此事。
廖氏扯着披风的手紧了紧,“你是说嫡支有望继承家主的那位,叫金少封的?”
“正是他!”碧柔点了点头,朝中有好几拨人都在盯着金氏,他们处于下风,就连对金氏的消息都比其他人要慢一些。
廖氏微微阖眼,滚烫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此事,王爷必然是知情的。都过了这么多日,王爷竟然没有只字片语传来,这是在对她设防。
她不禁觉得有些悲哀,自以为笼络住了摄政王,谁知人家心里根本就是门清。
“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他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廖氏冷哼一声,待脑子清醒之后,便想到了皇帝。
“娘娘,那金氏一族若是回到了京城,对咱们十分不利。”碧柔见着廖氏好歹还有些清醒,顿时松了口气。
“怕什么?金氏无人在朝中为官,他还以为是在前朝,没了国师,金氏早就落魄了。皇弟不喜道派,从未单独召见过金氏一族。没了皇权的撑腰,他们什么都不是。”
在廖氏看来,金氏就是空有个名头。
“可是金氏族人善谋,就怕咱们算计不过他们。”碧柔却没这么乐观,如今朝中的局势真的对他们十分不利。
第六百五十七章 国师
“不要杞人忧天,当年金氏不曾出手,如今也不见得会出手。”廖太后接过碧柔递过来的茶盏,金氏着实是个奇怪的家族。
当年金氏正如日中天之时,竟然能放弃荣华富贵和极大的权势,族中尽数辞官,成为了隐门。之后慈宁和皇帝如此艰难,也没见金氏多有援助。
这一次,慈宁和楚王想成事,金氏会插手吗?再怎么说,慈宁也要叫金氏家主一声外祖,金氏当真能看着慈宁被拉下马?这得是何等冷漠?
她最不想不通的是,金氏到底要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江山美人不要,难道真的是淡泊名利,只想做世外高人?
廖太后嗤之以鼻,这世上怎可能有无欲无求之人?根本没有,是人就会有欲望。
只是这次金氏嫡支的公子来京城,也不知是什么来意。
金氏沉寂多年,然而一朝只是派遣族中嫡支子弟来京城,就让各大势力猜测纷纷,如临大敌。
杜尘澜一回到府中,就命守月派人去查探金氏的动向。金氏嫡支回了京城,金氏或许会有所异动。
“你近日让林隆和小妮带着玄字辈及以下护卫去外历练,天字辈暂且留下了吧!另让你买的人,你买了多少?”杜尘澜有些犯愁,让玄字辈的走了,他更没人用了。
“前后一共又买了三百二十名男童和女童,在不少州府都转悠过,咱们的手笔太大,怕惹人怀疑,近日不敢行动,打算等上一段时日。应您的要求,都是挑的有些根骨的。”
洗月也很是为难,要挑有根骨的,年岁在五岁到十三岁之间,小了不可,大了不要,让他犯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急!让顾二操练一段时日,就带出去历练。只在练武场训练,绝对不成,都是纸上谈兵。如天字辈和玄字辈的,弊端已经显现。咱们之前那般态度可不成,吃穿用度上不能节省,每个月的月钱不能拖欠,但我列举好的奖惩制度,要从头彻尾贯彻实施,绝对不讲人情。”
杜尘澜转身,看向守月,眼中的厉芒让守月心中一惊。
“是!此次小人一定督促好,不敢松懈。”守月立刻表态,暗下决心,此次一定要让大人看到他的能耐。
“最好如此!你在我身边也待了六年多了,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不要让我失望,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望你早日成长,不要故步自封,最后再来后悔莫及。”
这是杜尘澜因此事最后一次对守月警告,若是守月再次让他失望,那守月就是再有本事,他都不能要了。
“大人请放心,小人这次必定不会叫大人失望!”
“金氏那边,也不能放松!那金家家主,尤其需要留意。但此人太精明,你们小心着些。”
杜尘澜想到了金家家主金正铭,此人正是国师的幼弟。这兄弟俩,说来也是奇怪。
当年国师一直未娶,众人纷纷猜测,以为国师有了爱慕的人,只是那份爱慕为世俗所不容,因此,直到国师离世,都是孑然一身。
杜尘澜听到这则传言之时,只觉得好笑。谁说古人保守了?这份禁忌之恋,难道不是世人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吗?
传言国师大人竟然暗恋开国皇帝,毕竟国师大人为元嘉皇帝打下江山,之后元嘉登基之后,迎娶了原配为皇后。
而国师大人呢?功成身退,不求名利,甚至不愿在宫中行走。人们猜测是怕触景生情,只愿暗自神伤。
杜尘澜之前都是当一则故事来听的,虽说有无风不起浪一说,但有时的确是空穴来风。
这二人到底什么关系,杜尘澜当然不会知晓。但国师的幼弟金正铭也一心向道,不肯娶妻,这就让世人更加困惑了。
金氏嫡支这一脉,得了一个嫡女和嫡子三人。但嫡二子当年意外身亡,闺女出嫁之后,就剩下兄弟两人继承香火。国师大人不娶妻,这世上也无人敢逼迫他娶。
再者,当年因泄露天机,国师大人的身子十分孱弱,以至于最后英年早逝,哪里还能够娶妻?
而这位家主金正铭每日都在钻研道法,对道法十分痴迷,根本不想沾染俗世。可国师大人死后,金氏嫡支只剩下他一人,若是他再不娶妻,那金氏嫡支岂不是无法传承?
于是,在他二八那年,族中给他张罗娶了妻。当然,这里的二八并非指二八年华,而是真的二十八岁。
对于早熟的古人来说,十五岁就能娶妻生子,二十八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成亲早的,儿子都已经在说亲了。
金正铭成亲之后,头年妻子就怀了身孕,生了嫡支长子,接下来是次子。这般算来,金氏家主今年竟然是古稀之年了。
慈宁的母亲,与金氏家主正是亲姐弟的关系。
而如今到了京城的这位金公子,就是嫡支长房大老爷的嫡次子金少封。此子前头还有一位兄长和一位姐姐。
姐姐已经出嫁,兄长也娶了妻。
然而让杜尘澜惊讶的是,这位金二公子,竟然是金氏一族的下任家主人选。
一般来说,家族中都是在嫡支之中选族长,哪里来的家主?可金氏就是这般与众不同,他们的族长和家主竟然不是一个地位。
家主的权利要远远大于族长,族长平日里打理族中琐事,但必要之时,还是要听家主的命令行事。
家主不一定会是族长,而族长,也不一定会是家主。金氏的族长如今是家主的长子金显开,日后也会有金显开的长子金少彦继承族长之位。
但家主不同,家主是有天赋的能力者居之。至于天赋是指的哪方面的天赋,那自然是周易算卦,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因此,可见这位金少封的身份何等尊贵,来京城不但有族长身边的鼎甲护卫护送,还能劳动王大人亲自去接。
说来,金少封与慈宁太后的关系已经有些远了,只能是表姑侄的关系。
可金氏此次出山,也也不知会搅动多少风雨。
第六百五十八章 神女山脉
“金氏龟缩了这么多年,竟然出山了!”摄政王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桌上正下了一半的棋盘出神。
“父王,您说此次金少封来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金氏真的要插手朝中之事?”
摄政王沉吟片刻,道:“也说不准,即便当年他们没出手,但也不代表此次不会出手。慈宁太后终究是金氏嫡支所出,再者没了皇室的殊荣,金氏便更要沉寂了。他们还指着等家族约束的百年之后入仕呢!怎可能容忍旁人坐上龙椅?”
纵然金氏这些年如此沉寂,摄政王依旧觉得金氏不可能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这些年必然是在休养生息,准备百年之期一到,就横空出世。否则,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回了京城?
“这金氏,也着实是奇怪。听闻那金氏家主在修炼什么道法,神神叨叨的,一闭关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有之事。如此痴迷道法,可真是让人惊奇。”
万煜铭笑着摇了摇头,周易算卦难道还要闭关?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或许金氏家族中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奥秘,还记得国师吗?当年助先祖皇帝夺得江山之时,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还有立朝之后的祈雨之事,国师却有几分本事。”
摄政王想起了当年的国师大人,此人的确有本事,但说到底至今为止,金氏也就出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来,其余之人皆有些平庸。
“祈雨之事,儿子也听说过,不是说和珞叶寺的明真大师一起祈雨的吗?也不都是他的功劳吧?儿子倒是认为,他就是个心思缜密,机敏聪慧之人,只是世人差点将他奉为神明,这就太夸张了些。”
万煜铭听过不少对国师大人极为推崇的言论,觉得这就是个极度聪慧之人,只是口口相传之后,有些将他神化了。
“不!你没听说过他的事迹,为父倒是听你祖父提起过。据说当时先祖皇帝每次出征之前,都要请国师大人占卜,趋吉避凶很是厉害。且每每被国师点化之后,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敌军战斗时,勇猛不似常人。”
摄政王摇了摇头,其实他年少之时听着旁人对国师的夸赞,也觉得夸大了些。但之后听父亲说起此事,才知道这位是个能人异士。
万煜铭觉得自家父王越说越离谱,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儿?
“点化是何意?若真的这般厉害,那岂不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敌军?还要军队做什么?”万煜铭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没想到父王也相信这些。
“如何点化,这为父不知。但先祖皇帝被国师点化过两次,每次对敌之时的勇猛有目共睹。敌军见势不妙,自然只能撤退,但先祖皇帝从未乘胜追击。因此,旁人猜测,这点化是有时辰限制的。再者,这样的点化应该十分伤身子。每次点化过后,国师就会格外虚弱一段时日。”
听着父王的话,万煜铭便陷入了沉思。父王说得这么煞有其事,看来确有此事。
“此事被泄露出去过,当时敌军还派人来暗杀过国师,只是最后没有得逞。”摄政王叹息,国师这样的能人竟然这么早就归西了,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万煜铭愣了神,“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也不知如今的金氏,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摄政王闻言也是一愣,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已经来到京城的金少封。
“父王!之前一直传金少封是金氏族中最有天赋之人,您觉得,那金少封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人?”
万煜铭心中涌现出了一股狂热,若是金少封也有这等能耐,那得到金少封,岂非如虎添翼?
摄政王摇头,“金氏能助你我夺得江山?他们可是慈宁一脉的,咱们只能望而兴叹。再者,为父以为,那点化是以燃烧施术者的寿元为代价,否则国师不会才过而立之年就归西了。谁人不惜命,怎会如此轻易就相助?若说周易卜卦,咱们手上也不是没有大能者。虽比不得金氏嫡支,但也没差多少。”
万煜铭点了点头,“可这么一来,咱们就多了劲敌。金氏若真要插手,咱们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还是先打探清楚金氏的用意再说,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按您这么一说,儿子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万煜铭突然想起了之前属下禀报之事,觉得有些蹊跷。
“何事?”摄政王将手中拿了许久的白子落下,漫不经心地问道。
“之前儿子打探到金氏家主这几年似乎都在离京城不远的神女山脉闭关,这几日应该是出关了,立刻就有了异动。”
摄政王的注意力立刻都神女山脉所吸引,他将白子葱棋盒中拿出,捏在手中,思忖道:“他去了神女山脉?”
“神女山脉可是风水宝地,他为何要去神女山脉闭关?”摄政王疑惑道。
“父王,神女山脉可是有何传说?为何说是风水宝地?”万煜铭闻言好奇地问道。
“要说当年先祖皇帝本不打算将国都设在京城,而是设在燕陵。而神女山脉,则是至京都以北的位子,是想被设为皇陵的。”
万煜铭大吃一惊,“什么?那之后为何改了主意,难道是因为神女山脉?还是因着国师大人?”
摄政王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不错!二者皆有!”
“国师擅长周易卜卦,自然也擅长洞观风水。他看出神女山脉中蕴含着天地之气,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而如今的皇城,所在的位置就是天地之气流入汇聚之地。”
“难道那就传说中的龙脉?”万煜铭惊呼了一声,前朝一直没有龙脉之说。万煜铭会知道这个,还是他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记得当时他嗤之以鼻来着。
据说不知道追溯到多少个朝代之前,距今应该有上千年历史,那时就有龙脉的存在。
万煜铭将其当做神话故事来看,就是个消遣,原来真的有龙脉吗?
“龙脉?这说法倒是传神。对!或许,这就是龙脉。国师警告过,神女山脉不能动。”
第六百五十九章 表姑
“他怎会在神女山脉修行?朝中早就派人在山脉的脉心把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且国师千叮咛万叮嘱,绝对不可在脉心动土,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铭哥儿,你派人去查查那金家家主到底在神女山脉的哪处修行,为父怎么觉得,他动了脉心?”
摄政王眯着眼,金正铭的举止越来越奇怪了。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处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这才在那处修行?
“是!父亲!不过,儿子倒是觉得蹊跷,他该不会是在汲取龙脉的天地之气吧?”万煜铭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话本子,若非如此,否则怎么解释这些?
难道找到风水绝佳之地,真能有助于修行?还是说,金家家主修行,需要靠天地之气?
摄政王双目一凝,“此言有理,之前国师就说那处有天地之气,可咱们常人哪里感受得到?说明他们金氏正在修行这样的秘术,能感受到天地之气。而国师仙逝之后,金家家主也是经常闭关修炼,且这次还在龙脉上修行,难说不是正在借用天地之气修行。”
万煜铭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父亲!您说,若是修习了金家的秘术,咱们是否也能借助这天地之气?您之前说每到战争,国师就会点化先祖皇帝,那说明国师也用了此秘术。这样神秘的力量,实在让人眼馋呐!”
万煜铭越说越兴奋,这样违背常理,却又强大的存在,自然惹得旁人眼红。
“也难怪金家藏得这么久,竟是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若不是国师提过龙脉,咱们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国师之前对神女山脉这般看重,怕也不是为了大衍朝和皇室的气运,而是为了他们金氏的修行。”
摄政王觉得自己发现了金氏的秘密,不由得精神振奋起来。
“当年国师曾以要看守脉心为由,要将国师府邸修建在神女山脉的半山腰。那里离龙脉很近,据说那处风水极好。只是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此事不了了之。最后国师的身子也每况愈下,到底也是普通人,哪里敌得过生老病死这样的自然道法?”
摄政王觉得这术法再神通,施术者终究也只是凡人。对他来说,一辈子修炼道法,有着常人没有的本领神通,但最后也只是匆匆百年。甚至因为施术,寿命生生减了几十年,这样的道法要来有何用?
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得好。大权在握,坐拥江山美人,荣华富贵百年,也不算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这样的秘术受限太多,燃烧寿元这样的代价,就算修行了也是鸡肋。学了不敢用,倒不如不学。你可莫要太上心,为父觉得修习这样的秘术,应该也需要天赋。当年金家只出了一个国师这样的大能,其他金氏族人也不过是周易算卦,趋吉避凶,极善谋略罢了!若是人人都能修行,那金氏绝对不止如今的成就。不过,这金家家主有没有修行到当年国师那样的程度,也未可知。”
万煜铭点了点头,“这般相比,国师应该是极有天赋之人。金氏族中对那位金少封如此推崇,难保其不会成为下一个国师。至于金家家主,此人太过低调,其真实实力咱们并不知,还是小心为上。”
他分析了一番,金家竟然有秘术,这就对他们十分不利了。
“那金少封如此年少,就算有天赋,现在也未必就能练成秘术。你派人去盯着那金少封,不过他身边的金鼎护卫十分厉害,不容小觑。”
......
细细索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响起,金少封仔细着脚下,目光放在前方行走时,裙摆下方露出的那双粉色绣花鞋上。
“拂晓姑姑!”一名守在殿外的小宫女见是女官拂晓,连忙屈膝行礼。
“嗯!这位是金公子!”拂晓侧了侧身,对金少封笑了笑。
“奴婢见过金公子!”
“请公子在此稍候,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拂晓话音刚落,就听到殿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老奴见过金公子,娘娘特地命奴婢来迎上一迎!”杨嬷嬷出了殿内,稍稍打量了这位金公子一眼,随后笑着说道。
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规矩看着还成。
“这位是杨嬷嬷!”拂晓立刻对金少封引荐道。
金少封拱了拱手,“原来是杨嬷嬷!”
“可不敢!”杨嬷嬷侧了侧身子,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更大了些。
查太后从靠着的迎枕上坐起,走至玫瑰椅旁。她心中思量着,金氏久不出世,她都快要忘了。
本也没指望金氏能相助,毕竟之前他们这般艰难,金氏也没插手。只是前儿突然收到金氏传来的消息,竟然说嫡支长房公子要来京城,还托她照拂,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这位被金氏族中十分看好,着重培养的长房嫡次子金少封,可能是下一任金氏的家主。没想到舅舅竟然也舍得让金少封出来闯荡,不是说家族中最有天赋之人吗?
对于金氏的修行,查氏自然知道不少。毕竟她的母亲就是出自金氏,对这些不说了如指掌,最起码也知道些皮毛。
在她看来,金氏完全是被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给迷失了心智,哪里有权势重要?
正想着那位金少封长这么大,她也不曾见过,就听得外殿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她立刻收回了心思,等着来人出现。
不过片刻,就有一道身着湛蓝色交领长袍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眉目深邃,鼻若悬胆,端得是好相貌。行动间潇洒自若,竟有几分儒士风流。
此子长得与表兄倒是很有几分相像,不过她对表兄的印象,还是未出嫁之前,见过两次。如今年岁不小了,也不知是哪般模样了。
这深宫里的日子难熬,与世隔绝,想见亲人一面都不容易。
“金少封恭请娘娘金安!”金少封一见着坐在上首望着他定定出神的女子,连忙行礼问安。
查太后立刻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快起吧!叫什么娘娘?没得生分了,还是叫表姑吧!”
第六百六十章 反噬
金少封闻言就是一愣,之前父亲说太后娘娘与家族这种有些争执,对家族一直颇有微词,没想到此次娘娘对他的态度倒是和蔼。
既然娘娘还想与金氏亲近,那他也从善如流。祖父的打算还有些不明,但与皇室脱不开关系。
“表姑!”金少封朝着查太后微微一笑,显得有些腼腆。
“嗯!你长这么大,哀家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是哀家给你的见面礼。”查太后朝着身后示意了一下,杨嬷嬷立刻就从一旁的高几上,捧过一只雕刻着宝瓶插花的黄花梨木锦盒。
“这是一块羊脂玉籽料,水头极好。哀家命人一分为二,其中一块做了个玉佩给了蕴儿,这一块就给你。”查太后笑得一脸慈祥,仿佛对金少封这样的小辈很是喜欢。
“这?这就太贵重了些!”金少封受宠若惊,迟疑着不敢接过来。
“拿着吧!长者赐不可辞,只是给个见面礼。说来哀家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你祖父了,他和你父亲他们身子骨还健朗吧?”
见着金少封最终接过锦盒,查太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此次派小辈前来,难道是想试探她的态度?当年之事她虽有些生气,但金氏的能耐她是知道的。若是此次金氏能伸出援手,胜算就要大上不少。
“祖父和父亲叔伯他们都身子康健,只是时常想念表姑您。”金少封觉得手中的盒子有些烫手,娘娘的态度出乎父亲他们意料之外。他想到了怀中的那封信,突然心中有些忐忑。
查太后拿帕子抿了抿唇角,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鄙夷和不屑。因着这句话,之前对金少封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想念她?她母亲都是外嫁女,舅舅能想念她?每年宫里举办宫宴,命妇都能拿着牌子等进宫,而金氏则是从来没出现过。
金氏可不是没牌子,当年先祖皇帝就给过金氏殊荣。金氏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家主和族长正妻可都有牌子,只是从来不用罢了!
“有心了,此次你来京城,你祖父他们是个什么打算?”查太后脸上的笑意比刚才淡了不少,便直接问起了金氏的用意。
金少封明显感觉到了查太后的不悦,他也明白,娘娘对金氏并无多大情分在。
“数月前,祖父占了一卦,卦象显示朝中已出现乱象。此次不同于往日,并不乐观。祖父命晚辈带来一封书信,还请姑母过目!”
金少封自怀中掏出一枚信封,交到了杨嬷嬷手上。
查太后脸色一凝,看来此次情况不容乐观。之前先帝驾崩,她和皇帝如此艰难之时,金氏都未能出手。
言道他们会有贵人相助,必定能逢凶化吉,心想事成。可这次竟然如此凝重,可见此次朝中已有威胁到皇室的势力。
接过书信,查太后迫不及待打开看了起来。
殿内香炉中燃着苏合香,香味沁鼻,在如此宁静的气氛下,金少封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麻。
“秋行夏令,暑往寒来,娘娘是否安好?一别多年,长辈甚念之......”
查太后扫了一眼信的开头,只是寻常问候,她接着往下看。不过片刻,眉头便紧紧皱起。
“犹记得当年朝中乱象,吾劝慰过娘娘,不必忧心,自有贵人提携,之后娘娘便是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然吾之前也再三叮嘱过,不可过河拆桥,否则必将遭到反噬。天意不可违,此乃天命。”
查太后的呼吸比之前沉重了不少,什么天意不可违?她就过河拆桥了,也没见什么报应,当真是危言耸听。
她不明白,为何金氏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到此处,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接着往下看去。
“数月前为朝中占卜一卦,卦象显示如今朝中乱象已出,有不可掌控的变数存在。数日前,老夫抵达神女山脉,竟发现天地之气有些散乱,它们群龙无首,开始想挣脱桎梏。故皇室之中即将出现动荡,望娘娘慎重之。强夺气运,终将奉还......”
查太后看到这一句,双手都在忍不住颤抖,他们抢夺了他人的气运?难道这江山不是纪氏的江山吗?还是说那身份见不得人的才是江山的继承者?简直是荒谬!
“开元之子已入世,之前尚在虚无,而后若隐若现,如今已经明了。然老夫道行不深,无法精准推断,便命少封前去京城,寻找此人。道法自然,悟者大德!族中准备多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成就大道,维系一人之身,望娘娘能协助一二。”
咋太后看完最后一行字,唰地将书信攥在了手心中。
开元之子,又是开元之子!从国师大人入世起,族中就在寻找开元之子。
当年国师大人仙逝之前,就说他的病症只有开元之子能救治,可人海茫茫,到何处去寻?且之前一直占卜不到开元之子,如今竟然出现了?
她本以为金氏对她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可看了这封信,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谁想舅舅来信,居然对如何助她只字不提,只埋怨她行事太毒辣,出尔反尔,不留余地,必会遭到反噬。
接着便是那开元之子,她觉得舅舅对道法实在太痴迷了。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长生不老的好处,也没有飞天遁地之能,何必如此执着?
“你祖父他们可有对这开元之子有过描述?从哪里能看出来?”查太后将手中的书信放回高几上,接着便端过桌上的茶盏,喝上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
“并不曾,祖父说他道行不深,无法推断出此人是谁。不过,他说该出现之时,一定会出现,一切都顺理成章。”
还有一点,他对查太后隐瞒了。实在是不可泄露出去,祖父连娘娘都信不过。
便是那本残破的书,只有几张残页。他们能得这几页,也是因为国师。当年国师修炼此法,因着天赋异禀,学起来便是事半功倍。只可惜,后来似乎出了岔子。
如今只有找到开元之子,才能得到剩下的书籍,修行才能继续下去。
六百六十一章 将计就计
“此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查太后将书信放在桌上,纵然心中有气,她也不愿在小辈面前失态。
“祖父说过,没找到开元之子前,怕是不能回去。”金少封其实也很无奈,但开元之子对金氏有多重要,他还是明白的。
找不到就不回去?查太后有些吃惊,看来此次金氏很有信心啊!她对开元之子的身份也好奇起来。
“既是在京城常住,日后便常来宫里与哀家作伴。你表弟昨儿带了人去猎场狩猎去了,怕是还有几日才回来。”
金氏在京城有宅子,因着主子常年不在,变得有些陈旧。去年,金氏还派人回来修葺过宅子,看来是早有打算了。
“难怪没看见王爷,表姑若是不嫌弃侄儿吵闹,那侄儿便时常来叨扰。”
金少封对查太后恭敬有加,但却略显生疏,毕竟是头一次见。再者,查太后似乎对那封信极其不满,他还是识趣些得好。
“这一到夏日,身子就容易乏累,到底是上了年纪,比不得你们少年人精力旺盛。”查太后揉了揉眉心,神色显得有些疲惫起来。
金少封闻弦音知雅意,知道这是要送客了。
“侄儿甫一见姑母,还有些不敢认。如此年轻,哪里看得出年岁来?不过这天气逐渐闷热,确实容易气闷,姑母还是要多保重凤体。”
“你倒是嘴甜!”查太后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但其中还夹杂着要一丝勉强。
“侄儿才刚回到京城,家中还未置办妥当,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金少封趁机提出告辞,也不知这位表姑靠不靠得住。
“也好,你才刚来京城,的确有不少要忙活的。金氏离开京城这么多年,一朝回京,之前交好的世家也要走动起来。”查太后点到为止,金氏对她如此冷漠,也别指望她在寻找开运之子一事上出力。
“那侄儿就告退了!”
看着金少封退出了内殿,查太后才拿起桌上那封书信,三两下给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地上的铜盆中。
“修行?这是着了魔了吗?还什么开运之子,简直是可笑。”查太后冷笑了一声,金氏一族,都要被金家家主祸害了。
“娘娘!说不定金氏真能出一个国师大人这样的能人来呢?”杨嬷嬷立刻上前劝道。
金氏还是有些能耐的,娘娘也不可将金氏得罪了。
“依奴婢来看,金家主对您也不是不上心,否则怎会给您和朝廷算卦,还特意来嘱咐您呢?当年他们虽未出手,但也不是没出谋划策过。或许是之前觉得娘娘能稳得住,便没下场,如今娘娘若真有难处,难道金氏还能袖手旁观?”
“他那是为了朝廷,为了哀家和蕴儿吗?明明是为了神女山脉。他们以为哀家不知道,哀家之前就一直派人打探金家的动向。舅舅前段时日就到了神女山脉,还在山脉中闭关修行。此次出关,不是修炼到了所谓的瓶颈,就是出了什么差池。”
查太后冷哼出声,最近诸事不顺,还叫廖氏那贱人给摆了一道。
“娘娘!金家主到底在修炼什么功法啊?怎么还要闭关呢?是在参悟什么大法吗?”杨嬷嬷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想到了寺里的住持和大师,也总是闭关悟禅,领悟佛法。难道这道家术,也与佛法是相同通的?
“此事倒是保密得紧,哀家一个外姓人,哪里会知道他们的秘密?不过,当年国师大人也是如此,一闭关,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数月甚至半年。然而国师大人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或许舅舅也在修习这等秘术吧!”
查太后对此并不感兴趣,朝中如此混乱,她如何还有精力去想这些?
“上次让你派人去寻的孙娘,寻着了吗?”查太后想起了廖氏,最近廖氏有些猖狂,让她十分不忿。
那贱人与奸夫做出苟且之事,竟然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她又想起上次换药之事,不禁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再等等,必定叫那贱人身败名裂。
苟且了这么多次,说不定已经珠胎暗结了。廖氏当真以为自己这么蠢,只换了她的药?廖氏以为自己在她的算计之中,殊不知,自己早就猜透了她的意图。
那样怀的胎儿,十分容易流胎。即便不流胎,生下来也只会是个痴儿。不过,她倒是帮了这两人一把,只怕摄政王和廖氏都不会想要孩子吧?否则也不会服用避子汤了。
只是那孙娘不见踪影,也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回娘娘!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她并未去遂州。咱们派去的人在去沧澜洲的船上搜寻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她的踪影。之后又蹲守了几日,还是找到她。”
杨嬷嬷说起此事也是一筹莫展,但好歹也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会不会是早就去了遂州?”查太后也有些着急,这孙娘可不能少。
“老奴派人问过开船的船家,说是到沧澜洲的船只很多,但那两日江上风大,就延迟了开船。那位孙娘,之前的确付了船钱,但之后不见人影,那船家也找不到人。”
杨嬷嬷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咱们之前也询问过邻里孙娘的去处,到底何时离开的,邻里也说那几日便不见孙娘了。不过,老奴后来听他嘀咕了一句,说是那日他见着一人眼熟,不知是不是孙娘。”
“在何处见到的?”查太后闻言立刻问道。
“您一定想不到,说是在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杜大人府邸的大门前。”
“杜大人?难道是杜尘澜?”查太后大吃一惊,此事为何与杜尘澜扯上了关系?
“正是这位杜大人!”接着,杨嬷嬷将那日邻里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查太后说了。
“你是说门房不让进,将她拦在了外头?且之后杜尘澜回府,她还被吓跑了?”查太后眯着眼,脑海中涌现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不禁想到了舅舅之前的告诫,难道他们动了所谓的贵人,日后就要遭到反噬?
六百六十二章 会不会结盟了?
摇了摇头,查太后将脑海中荒谬的心思抛诸脑后。纵然他杜尘澜真是顾氏的后辈又如何?即便是顾玄瑧本人来,她也不怕。
这天底下本就是弱肉强食,谁有能耐,谁才能活下去。要怪就只能怪他顾玄瑧太蠢,良善?在权势面前,一文不值。
“可她之后离开,不知所踪了!”杨嬷嬷忍不住叹气,最近朝中摄政王一脉步步紧逼,必是廖氏吹了什么枕头风?
“若说是没离开京城,那杜尘澜就十分可疑。你去查查,孙娘为何会出现杜府?这有些蹊跷。”难道杜尘澜特知道了廖氏的事,将孙娘给藏起来了?
查太后一瞬间在脑海中想了各种可能,之前算计杜尘澜没能成事,杜尘澜对他们必定会防范。她猛然想到,杜尘澜会不会派人监视她们?
可她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杜尘澜毫无根基,如何有得用之人?即便他们去了珞叶寺,身边有不少暗卫保护,杜尘澜派来的人有能耐能近得了他们的身?
“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也不知孙娘与杜大人是如何牵连上的。”
“孙娘一事,务必迅速解决。近日摄政王动作频繁,应该是等不及了。若是将他们逼急了,咱们可讨不了好。他手中有一半的兵符,之前在边关也积累了不少威望,就怕那些人随他揭竿起义。皇帝手中虽也有一半兵符,但上次朝中官员大换洗,不但咱们损兵折将,皇帝也吃了不少暗亏。指望皇帝是不能够了,摄政王也没将他放在眼中。”
查太后说起此事是一脸鄙夷,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皇帝,以为就凭着朝中这几名纯臣,就能与她和摄政王对抗,简直是异想天开。
“那岂不是变成咱们与摄政王相争?届时皇上成了黄雀,可怎么办?”杨嬷嬷有些担心,皇上这些年不就是靠着平衡娘娘和摄政王,才得以坐稳龙椅吗?
二人早已将朝中其他的小势力给抛诸脑后,她们觉得,那些人都不成气候。只有文臣的派系,可阻挡不了千万铁骑。
“那就将他拉出来,难道还叫他缩在后头占便宜不成?他手上不是有一半的兵符吗?摄政王没皇上这手中的一半兵符,要想调动军队也不容易吧?即便他真的能号令千军万马,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者,容易多生事端。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就动手,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查太后早就分析过摄政王的举动,迟迟不动手,怕是还未彻底收服那些人吧?
“除了那一半兵,皇帝不是还想提拔官员来与咱们对抗吗?那个杜尘澜,就是其中之一。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咱们这两年损失了不少暗桩,不如将靶子树在皇帝身上,咱们也好休养生息。”
“那?咱们就任由杜大人被皇上提携?可奴婢担心,若是将他拉拔上来了,咱们想对付他就难了。”
杨嬷嬷有些担忧,觉得这太冒险了。
“放心吧!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此人咱们不必再出手了,哀家已经书信与父亲,他知道该怎么做。皇帝要保他,当然不能这般容易。”
查太后冷哼一声,接下来就等着廖氏那边的动静了。
“那孝敏太后娘娘呢?您说她会不会与摄政王结盟了?毕竟他二人......”杨嬷嬷嫌臊得慌,也没说得出口。
“结盟?那贱人也不敢异想天开吧?难道她以为真的能笼络住摄政王的心?之前或许还有些情分在,但当年摄政王为了她放弃皇位,她却过河拆桥,摆了对方一道。你以为,摄政王能不记恨?再者,男子本就薄情寡性,如今有没有情分在,都是两说。为她放弃到手的皇位,傻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能傻两回?”
查氏觉得,这摄政王铁定只想来个露水姻缘,好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至于皇位,当然不可能再次拱手相让。
......
“大人!那些人还没死心,这段时日正在到处寻找孙娘。”天一向着已经穿戴整齐,就要去翰林院应卯的杜尘澜禀报道。
“他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会儿只怕已经查到咱们头上来了!”杜尘澜毫不意外,边说,边接过惜春递过来的双鱼佩挂在腰间。
“啊?那可怎么办?您说那日孙娘离开了,可后来咱们抓她之时,并无人看见啊!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孙娘来了咱们府上的?”天一惊讶地道。
“凡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那日孙娘在角门处与门房纠缠,不是有很多人围观吗?孙娘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熟人认出她应该也不难。”
“之前让你在二伯他们回去之后,先将他们看管起来。一定不能松懈,否则又要被他们整出是非来。那些人迟早会查到二伯母头上,毕竟见过她和孙娘在一起的人不少。等过上数月,孙娘之事平息了之后再说。”
此事他已经和杜高鹤提过,纵然杜高鹤不满意,但他依旧如此行事了。
“是!”天一将杜尘澜的吩咐一一记在心中,他如今已在大人身边做事,当然要尽力表现,否则大人必定能换成用得顺手的。
“只是,若是被人知道二太太与此事有关联,那会不会对大人您不利?”天一实在担心,这二太太可真是给大人出个难题。
“不必忧心,无人证,甭管他们怎么想,可不是空口无凭就能抵赖的。”杜尘澜倒是不太担心,皇上最近对他很上心,在他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哪里能容得旁人诋毁他?
“最近摄政王那儿有什么异动吗?”最近万煜铭似乎十分安分,杜尘澜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并未有什么动静,一切如常!”
......
杜尘澜撩开车幔,清早的凉风扑面而来,让他顿时精神一振。
这几日的应卯,让他早已经对去往翰林院的路十分熟悉。一踏入自己的班舍,便看见了昨日请事假的王林芝。
刚问候了两句,杜尘澜还未坐下,就听得外头有内侍的声音传来,且这声音还极其熟悉,杜尘澜已猜到了来人是谁。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不知杜大人可在?”外头传来四喜的声音,杜尘澜连忙起身,出了班舍。
“原来是四喜公公来了,不知四喜公公有何事?”杜尘澜看了一眼四喜,还带着两名内侍,这四喜每次出来的排场倒是不小。
“咱家是奉皇上的旨意,来请杜大人去御书房经筵日讲。”四喜朝着杜尘澜笑了笑,随后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付原紧随着杜尘澜出来的,听着四喜的话,不禁诧异万分。
皇上单独请杜尘澜去经筵日讲?这不符合惯例啊!
先帝在位时,都是每年二月至端午节,八月至冬至,逢五日才会举行经筵日讲。且每次经筵日讲的规模都极大,翰林院和内阁官员都会参加。
后来皇上继位,朝中更是以皇上年少,更需官员好好引导,经筵的日子并未改动。之前已致仕的太子太傅孔德政还在朝为官时,对此事也极为赞成,道:学问之道,必无间断,方有裨益。
只是后来皇上年事渐长,朝中诸事烦心,经筵日讲的次数就少了许多。以至于到了现在,已经有半年没有经筵日讲了。朝中众臣都各有心思,对此事也无人提及,更无人在意。
没想到,皇上今日突然想起了此事,但只叫杜尘澜一人去是怎么回事?
随后跟出来的王林芝也深深看了杜尘澜一眼,他虽不善言辞,但也不是个傻的,这不就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吗?
翰林院有侍讲和侍读,怎会轮到杜尘澜一个新晋修撰去经筵?还去御书房?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见过付大人!王大人!”四喜看了一眼杜尘澜身后的两人,朝这两人行了一礼。
付原看了一眼四喜,很是陌生。来翰林院传召的内侍中,从未见过此人。
再看这内侍的穿着,竟然还是个五品的内侍。且看对方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沉着内敛,再加上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内饰,可见这名内侍在御书房内的地位不低。
杜尘澜转身看了二人一眼,就知道这二人不认识四喜。
“两位大人,这位是在御书房当差的四喜公公。”四喜是今年才刚刚调去御书房的,之前一直在大厨房里当差,这两位当然不认识。
再者,皇上平日里应该很少会召见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虽说翰林院官员是天子近臣,但你能耐不突出,品级又低,皇上依旧不会知道翰林院里有你这么个官员的存在。
“原来是四喜公公!”付原和王林芝连忙拱了拱手,即便是内侍,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更何况还是在御书房内当差的,他们更惹不起。
“杜大人!咱们还是莫让皇上久等,咱家也得赶回去交差。”有外人在时,四喜对杜尘澜表现得有些冷漠。
“劳公公久等,待本官拿些书籍。”在翰林院,四书五经这些都是常备之物。
“周绵!天热,为何还不摆冰盆?”皇上将手中的朱笔搁下,天气开始变热,他时常觉得胸闷气短。再遇上些烦心事儿,便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周绵有些奇怪,“皇上!往年,这会儿还未开始摆冰盆呢!您是觉得热了?那奴才这就使人去冰库中取。”
“嗯!”皇上应了一声,接着便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他最近的烦心事不少,但最让他忧心的,便是边关的军饷。之前用百姓冒充敌军人头之事,牵扯上了不少官员。
这脓疮被彻底挑开,那些官员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虽说抄家灭族后,将那些家产都尽数充了国库,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些年边关频频发生战事,国库的银子都紧着边关,谁想那些人竟然敢冒领军功,且越来越猖狂。贪心不足蛇吞象,朝廷如此艰难,那些人只顾自己贪图享乐,将朝廷的安危至于何处?
前两日边关传来消息,说是其中一个军营在半夜被敌军偷袭,死伤惨重,损兵折将三万人。
皇上心中暗恨,无奈命人将此事压下,准备先想个对策出来。否则等朝会之时,那些官员必定见缝插针,又是一番争锋相对,并以安插己方派系将士结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那些个将领至今也没做出什么振奋人心的实绩来,简直让他失望透顶。虽说镇国将军梁万涛为犯官之首,但之前并非没有功劳。
皇上这几日为此事愁得吃不下饭,并在朝中搜寻,到底谁有本事驻守边关,且谁又能值得他信任呢?
思来想去,他可悲的发现,朝中无人可用,他一个都信不过。
“皇上!冰盆可要给您摆在这儿?”周绵在皇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摆上吧!”皇上摆了摆手,依旧想着边关的事儿。
四喜和两名小内侍带着杜尘澜往御书房走去,其中路上二人只说了两句客套话,便不再言语。
杜尘澜明白四喜的意思,看来今日皇上寻他,多数与他自己无关。
周绵刚出御书房外,便看见赶来的杜尘澜等人,连忙相迎。
“杜大人快请进吧!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周绵只是匆匆行了一礼,而后越过杜尘澜,看向杜尘澜身后的四喜。
杜尘澜闻言心中一凛,等候多时,那就就说明此次叫他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且因此事烦心,或许皇上的心情也不怎么样,那他待会儿行事还是注意些。
杜尘澜跟着周绵匆匆入了御书房,他刚看到皇上的御案,皇上就已经开了口。
“周绵,你去外头守着。”皇上沉声道。
周绵立刻看了一眼杜尘澜,不知皇上又要和杜大人密谋什么。
“是!”周绵悄无声息地退路了出去。
他一出御书房,就看见了站在御书房外的四喜。他将这差事指给了四喜,便是给四喜机会。
他不知四喜与杜尘澜是什么关系,但他觉得四喜与杜尘澜一定认识,即便四喜与杜尘澜表现得十分生疏。
皇上摆明了是要重用杜尘澜了,四喜是他的干儿子,眼见杜尘澜的前程不会差,他当然要给四喜机会,也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六百六十四章 突袭
“臣杜尘澜恭请皇上圣安!”杜尘澜跪下行礼,此刻他心中却想到了自家的生父。
当年顾玄瑧与皇上交好,到底皇上为何会以为生父贪恋皇位呢?若生父真想谋夺皇位,有多少次机会成事?
他不知皇上当初的想法,也不知生父当时的想法。纵使生父的死,皇上绝对不无辜。
就在杜尘澜神游之时,皇上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踱步走向杜尘澜。
杜尘澜顿时将心神拉了回来,且身子紧绷了起来。难道皇上要和他说什么密辛?可为何要靠这么近?
“平身!”皇上在离杜尘澜五步之遥时站定,沉声说道。
“昨儿听于爱卿说,你在翰林院这几日的表现很不错,安分低调,做事也十分勤勉,朕对你如此行事很是满意。你刚入朝为官,当谦虚谨慎,向朝中老臣多讨教讨教。”
皇上觉得杜尘澜的性子与他父亲截然不同,他父亲是张扬肆意,意气风发之人。而杜尘澜,却是沉稳内敛,但行事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之人。
或许,这与二人的身份有关。顾玄瑧是天之骄子,性子难免骄纵。杜尘澜只是商贾之子,又是商贾家的庶房过继的,从小谨小慎微惯了,养成了这样的脾性。
“是!臣一定谨记在心!”杜尘澜连忙应下,这几日他领的差事可不少。
之前翰林院堆积修撰职责内堆积的事务,于大人都交给了他。他明白这是要考校他的能耐,当然要全力以赴。
不出三日,他就将那些事务给处理好,为此还给同班舍的王林芝和付原带来了不少压力。他二人一改往常懒散的态度,这几日做事的效率极高。为此,他们三还受了于大人的夸赞。
“于爱卿说你对翰林院修撰的事务很是得心应手,可见天资聪慧之人,什么都难不倒。”皇上轻笑出声,突然看起来心情不错。
杜尘澜在心中腹诽,这是在给他戴高帽子吧?今儿个已经御书房就得了夸赞,看来此事十分棘手啊!
对于之前说的经筵,皇上不曾提起,杜尘澜也当做不知。纵然地毯上的《大学》十分显眼,但杜尘澜早已将其抛在脑后。
“皇上谬赞了!不过是多花些功夫,多刻苦努力罢了!”
“你倒是谦逊!不过,你最近在翰林院如鱼得水,朕却遇上了烦心事!”皇上说完,便叹了一声,走至从窗边,看向了东边的花园子。
来了!杜尘澜暗地里撇了撇嘴,看来皇上今儿也没心情与他扯皮,打算开门见山了。
“不知皇上有何烦心事?身为臣子,自当为皇上分忧解劳。”杜尘澜很是配合,他想快些升品级,就不能有所保留。
对杜尘澜的识相,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回御案旁,拿起一封书信,递到了杜尘澜面前。
杜尘澜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你看看!就能明白朕到底为何烦心了!”皇上叹了一声,明日就是上朝的日子。
此次边关出了事,其实朝中已经有不少官员都得到了消息,瞒是瞒不住的。
今日已经有不少官员递牌子要进宫,都叫他给驳回去了。
在明日早朝之前,他得想出法子,否则苍崖关若是被朝中其他势力被掌控,那他真的危矣!
杜尘澜抽出了里头的书信,大致扫了一眼,字数不多,后头的落款却是建威将军傅征侯。
他顿时心中一紧,建威将军傅征侯常年驻守边关,他之前曾打探过边关的地形,之后杜淳枫失踪,他还去过,当然知道这傅征侯就是守苍崖关的将士。
苍崖关是大郡与周夷等其他小国交界的最后关卡,傅征侯守护苍崖关应该有十五六年了。
他将信展开些,先看了个开头,就皱起了眉头。
皇上仔细观察着杜尘澜的面色,见着杜尘澜只是微微皱眉,而后松开之后,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心中顿时更为满意。
刚看到这封书信之时,他可是发了很大的火。等今日平息了一些之后,才逐步思考此事。
这封熟悉其实写得并不详尽,之时将边关发生之时大体概述了一遍。从字里行间中能看得出写下这封信时,傅征侯内心的焦虑。如此仓促,迫不及待将此事告知朝廷,可想而知,情况比这封信中要严峻得多。
“此次是傅征侯失职,竟然让敌军摸到了其中一个兵营,将一个三万人的兵营杀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还指望着朝廷拨银子和药材过去,这是愚不可及。”
皇上越说越气愤,傅征侯一向行事妥帖,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阴沟里翻船。
三万人,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且牺牲之人也就不说了,但剩下还活着的呢?总得要银子和药材吧?否则剩下的这些人也活不成了。
“一个三万人的军营,晚上自会有人轮番守夜。突袭一个三万人的军营,首先敌军来的也不少。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发出声音来。若说是被下药了,但为何之后会这般迅速反应过来,并且还是反击,这是个疑点,为何书信上不曾言明?”
杜尘澜很是疑惑,一个三万人的兵营,敌军竟然这般明目张胆?且若是被下药,那为何又清醒得这么快?
“且下药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臣觉得其中必有敌军的暗探。”
“朕也是这么分析的,苍崖关何等重要?若是苍崖关失守,那咱们大郡当真危矣。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对如何才能解决此事,有何见解?”
杜尘澜的看法与他一致,但傅征侯在书信上说的内容太简短,实在不好判断。
“臣对边关的布置并不熟悉,此事的经过臣也知之甚少。光凭这封信,朝廷不可能随意拨银子给他。”
“可朕明日必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明日就是朝会,若是还未解决,那些朝中大臣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朝苍崖关塞人。”
“皇上!如今最首要的,便是钦差去边关,摸清楚此事的经过,若是真有敌国的暗探,趁此机会连根拔起,这是其一。”
第六百六十五章 人选
皇上点了点头,也表示赞同,“那其二呢?”
“派遣钦差朝中必然会有人选举荐,但暗地里也不可松懈。不妨暗下派遣信任的官员先一步去边关,暗中调查此事。许多将领在边关守卫多年,十分受边关兵士和百姓爱戴,有一定的威望,怕是会给此事带来不少难度。因此,暗中调查很有必要。”
杜尘澜相信皇上一定在边关安插了暗探,将才傅征侯的书信如此简洁,根本没将事情叙述清楚,不知皇上的暗探有没有消息传来。
皇上深以为然,杜尘澜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说守卫边关的将士在外不受朝廷约束,时日长了,便会结党营私。天高皇帝远,因此,在边关安插信任的官员,才能让皇上放心。
然而,这朝中让皇上放心的人很少。且去了边关,若是让那些官员察觉到派系,便会立刻将其架空。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
“派遣明暗钦差,双管齐下,让明面上的钦差吸引他们的注意,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这朝中,有能耐,又信得过的官员,朕也没想出几人来。”
皇上的处境,朝中大臣皆知晓。因此,他也不避讳在杜尘澜面前说这些。
“这明暗钦差,你可有官员举荐?”皇上突然向杜尘澜问起人选一事,让杜尘澜愣住了。
“回禀皇上!臣才刚入翰林院,对朝中官员并不熟悉。且臣只是小小的从六品,如何能举荐朝中大臣?这朝中官员的品性和能耐,想必皇上都了如指掌,臣不敢妄言。”
杜尘澜可不会傻的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对朝中各个官员评头论足。其实皇上心中应该有人选,自己说再多,皇上不一定会采纳,还会觉得他野心勃勃,将朝中官员的底细都摸透了。
虽说皇上想提拔他的用意明显,但杜尘澜绝不会就此飘飘然了。表现得太过,皇上觉得他不好掌控,只怕又会另有心思。
再者,皇上只怕是想试探他,看他的偏向,说不定暗中投靠的哪位官员。帝王的疑心病重,既要用人,又要猜忌,每日殚精竭虑,实在累得慌。
皇上心中极为满意,还算有分寸。他刚才那番只是做个小小的试探,若是杜尘澜当真举荐了哪位官员,他立刻会派人去查杜尘澜是否与这位官员有来往。
他要的是纯臣,能为他所用的,绝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这人选一事,咱们暂且不谈,你继续说!”皇上指着杜尘澜说道。
“建威将军所书,他为此负伤。将军守卫边关十多年,若只是小伤,应该不会特意提及。皇上只怕要重新派遣将领,去边关协助,以防敌军趁乱进攻。”
杜尘澜觉得这封书信的疑点有很多,敌军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突袭的我方军营?这之前难道一点异动也无?按理来说,这么多人,不会悄无声息地出现。
且建威将军当时应该不在那方军营才对,三万兵士的驻扎之地,其实并不大。建威将军应该镇守在关卡,而不是驻扎之地。
“臣有一个疑问,建威将军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去的?难道他事先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突袭,又或者是正巧去了驻扎之地?不管是哪个原因,敌军怕是在算计他的可能性大一些。”
皇上双目一凝,“你是说敌军的目的就是傅爱卿?朕收到边关传来的消息,傅爱卿今日原本不去驻扎之地巡视,但有人在敌军突袭一个时辰之前,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查探到敌军有异动,他才连夜赶去驻扎之地。可照你这么分析,他们为何不在半路埋伏,朕不信周夷无人潜进大郡。”
虽说本朝对边关看守极严,但皇上明白,必然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商贾能进,那些细作也能进,这是杜绝不了的事。
杜尘澜观察了一眼皇上的神色,似乎皇上对此事也了解得不多。看来应该是飞鸽传书,只能写上寥寥数语,皇上到现在应该还不知此事全貌。
“事实如何,咱们无从知晓。或许是中途错过,未能堵上,又或许是另有原因。因此,派遣钦差去边关迫在眉睫。”
“你刚才说傅爱卿或许已经身受重伤,那为何他不将此事在书信上言明?”皇上对此很是不解,他刚才并未留意此事。经过杜尘澜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这封书信其中有不少疑点。
“或许是身不由己呢?”若是傅征侯当真重伤,那会不会已经被人胁迫?
“你是说他或许已经落入敌军手中,又或许是被其他人给软禁了?”皇上也立刻想到了这两种可能,毕竟重伤之后,极易被俘虏。
“臣以为,落入敌军手中的可能不大,他们何必多此一举?若是当真抓住了将军,将其当成人质,只怕没有任何效用。倘若是引诱其他将士去,那就更无甚用处了。”
杜尘澜觉得,应该是被人软禁了。边关也有许多派系,傅征侯是纯臣,借此机会被架空权势也不是不可能。即便军令在他手中,但容易被人挟制,那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无异。
“的确!将领被俘虏,若不能及时营救,失去统帅千军的能力,就没了存在的价值。”朝廷怎会允许被敌军俘虏的将领来威胁朝廷?只要被俘虏,将军手中的调令就失去了效用。
“你之前说派人去边关协助傅爱卿,其余明暗钦差一事暂且不谈,这人选,你可有建议?”皇上其实昨晚就已经想好了明暗钦差的人选,但对武将,却拿不定主意。
有能耐的,皆与其他派系有关,虽有两位与其他派系平日里不曾来往,但姻亲之间错综复杂,难保暗地里没有投靠,他依旧不放心。
其余的都是世袭将军之位,让他们上战场,只怕还不如那些士兵。
他确实想听听杜尘澜的意见,或许会有独到的见解。
杜尘澜看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愁眉不展,确实是充满了愁绪。
“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人选?”杜尘澜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