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说亲?
杜尘澜此刻其实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若是待会儿首辅大人提出要将家中的庶女许配给他,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是不答应,损了首辅大人的脸面,不但要被人说不识抬举,还得得罪这位一品大员。可若是就此答应,他又有些不甘心。
他还未在朝堂之上大展身手,就得被自动拉入首辅的阵营,之后便是处处受到制肘。更何况,娶妻一事,他之前还未想过,也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上头。
高门大户的庶女,真正算起来,确实是他高攀了。其实他从来没有看不起庶出,生而为人,不过是封建社会搞得高低贵贱那一套,他不认为庶出就低人一等了。
可杜尘澜从来没打算将自己的高升寄托在裙带关系上,更何况他还未入朝堂,便要被婚约束缚住。之后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别人都会说他是靠裙带关系,这才平步青云。
当然,对于嫡女,他是想都没想。堂堂首辅大人的嫡女,就连那些个世家嫡子和勋贵世子都可嫁得,哪里轮得上他?
“哦?你家中父母竟是还未与你说亲?哦!许是要等你中了进士,才张罗吧?那你可有意中人?”俞则闳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杜尘澜,不由满意的再次点了点头。
少年生得是面如冠玉,眉眼间虽有些艳丽,但眼神坚定清朗,让人观之就有好感。仪表堂堂,立如青松,规矩也很严谨。行动间如行云流水般雅致舒朗,周身含有冰壶秋月般的气场,让人为之赞叹不已。
如此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杜尘澜顿觉惊讶万分,古人可不讲究什么情投意合,这就是私相授受。即便他是商贾出身,规矩没那么严苛,但也早早就注意了男女大防,怎可如此随意?
“回大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常常劝诫,要将精力放在读书上。父亲虽是商贾出身,但对读书却很是向往。他时常劝导学生,读书使人明智,眼界开阔,胸怀宽广。眼光不必局限与儿女情长之上,而是要多看看这大好的河山,好好领略这风土人情,方不枉为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学生深以为然,便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
杜尘澜信口胡诌,不过他的精力确实没放在儿女情长上。就当他他胸怀宽广,心中只有大好河山吧!
“哦?没想到你父亲一介商贾,眼界竟然如此开阔,这是胸怀大义之人呐!若他是读书人,那必将是一位学识了得,又胸襟豁达的大儒啊!”
俞则闳眼睛一亮,对杜尘澜的父亲很是敬佩。儿子这般聪明,这位父亲也是有大智慧之人。这样的人家,生在商贾,真是可惜了。
杜尘澜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已经说了不想将眼光局限在儿女情长上。
“本官看你虽年少,但早就脱了少年稚嫩的心性,很是难得!本官有一嫡幼女,年方十三......”
众人听到此处,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他们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嫡幼女这三个字,这让他们大吃一惊。
嫡幼女?这位首辅大人竟然这般看重杜尘澜?还打算将嫡幼女许配给杜尘澜?
一品大员的嫡女,就是入了后宫成为妃嫔,或是嫁给皇子做正妃,那也是使得的。他杜尘澜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他们听错了?
就在杜尘澜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时,就听得那方出来一声唱喏。
“皇上驾到!”这一声,打断了首辅大人接下来的话,也让杜尘澜狠狠松了口气。
“学生恭请皇上圣安!”杜尘澜随着众人跪倒在地,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来琼林宴。
“哈哈!朕将才冷不防听了一耳,是哪位老大人看上了朕的门生,要择佳婿啊?”皇上大笑着朝首位走去,跪在下首的俞则闳不禁神色间有些异样。
“都平身吧!”皇上坐定之后,打量了一眼下方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杜尘澜身上。
“谢皇上!”杜尘澜随之起身,心中祈祷皇上可莫要再提起此事了。
反正将才首辅大人也没将话说完,过后他们只当不知,此事就此作罢!若是叫皇上再次提起,俞则闳原本只是犹豫,却不得不定下此事。
而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容拒绝了。
“回皇上!将才老夫见着状元郎,见其天人之姿,不禁赞叹不已。”俞则闳心中微动,突然对刚才嫡幼女之事不再提起。
皇上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微妙,若是皇上早就到了,那内侍们不会不唱喏。可见皇上还是刚到这里。然而,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这里说婚配之事?这绝不可能。
必定是皇上到来之时,有人将这里的动向禀报给了皇上。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揣测不了圣意,只得先将此事放下。
杜尘澜闻言又是松了口气,但众人的视线却由刚才的艳羡,转变成讥笑了。
看来首辅大人并无将嫡幼女许配给杜尘澜之意啊!否则这会儿皇上都问起了,那又为何不提了?
“状元郎确实长得俊俏,不过朕记得他还年少啊!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自然得是父母之命。”皇上笑着说道。
杜尘澜对皇上如此态度感到讶异,怎么看皇上好似不希望他说亲似的?还是说不希望他与首辅大人府上结亲?
杜尘澜更偏向后者,毕竟他若是得了首辅的助力,与皇上不利。
先不说皇上为何还要重用他,但皇上不喜他与世家或勋贵家结盟是肯定的。若是要留着他对付其他派系,那就更不能由着他拉帮结派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先要立足自身,日后再考虑婚姻大事。”皇上的目光掠过俞则闳,将俞则闳看得心中一凛。
而后皇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两句,接着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俞则闳明白此事日后不可再提,他总觉得皇上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有些世家子若有所思,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第五百零七章 四喜
有了天子在场,宴席又比刚才沉闷肃穆了不少。在酒足饭饱之后,皇上授了一甲前三的进士官职。
吏部官员领命,给一甲前三发放了临时牙牌。正式领官职,还得等吏部的文书下来,这个得上一段日子,约在一个月左右。
许是知道有他在,众人都会不自在,皇上在授了官职之后,便离了席。
“恭喜杜大人!”有那机灵的,立刻上前恭喜道。
杜尘澜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而榜眼和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同喜!同喜!”杜尘澜连忙拱手回礼,这些人日后都还是同僚,可不能得罪。
即便人家今日不如你,但日后焉知不会比你早高升?
对方见杜尘澜态度良好,人也比之前想象的和气,不禁面露喜色。他不过是同进士出身,本来打算恭喜一声,走个过场,谁想杜尘澜教养不错,反正明面上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同进士出身的。
有了先例,其他人也就不再观望,上前对着杜尘澜恭喜道。
“唉!瞧瞧人家,才十来岁,就成了从六品的官儿,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一名进士瞧着正与众人举杯的杜尘澜,不由得感叹道。
“无法,这就是天纵英才啊!咱们羡慕不来,不过日后入了官场,凭的可不是才学。等十年之后,咱们再来看,也不知会不会与今日的光景一样。”
他旁边之人觉得杜尘澜出身贫寒,纵使得了状元之位,日后升品级肯定要吃亏。这京城,被各大世家笼罩住,其中势力盘根错节,或许人家一句话,都比你努力了一辈子要强。
“也是!”这二人相视一笑,而后纷纷起身,向着那堆已经抱团的世家子弟走去。
寒门和世家贵族一般都是对立,世家出身的看不起寒门学子。寒门学子入了朝堂之后,一跃成为清贵,对世家也是多有看不上。
他们认为除了那些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其余的官员都是靠祖上积德,恩荫得多。那些世家子占尽了好处,偏偏还瞧不起通过自身努力,进入朝堂的官员。
因此,这对立的关系在朝堂之中是存在的,且一有点事儿,就得双方争辩起来,谁也不让谁。
杜尘澜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水,从鼻翼间的呼吸中都能闻到一股酒味。喝多了,杜尘澜不免肚子就涨得慌。
随意拦了个宫女,杜尘澜让对方领路,准备去如厕。
“咣啷!”一只盛着燕窝的玉碗被摔落在地,摔了个稀碎。碗中的燕窝撒了一地,让端着托盘的小内侍傻了眼。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儿,瞧瞧这一地狼藉。”一名身着四品内侍服的内侍,将手中的拂尘甩了甩,口中迅速呵斥道。
“对不住,是奴才莽撞了,还请总管大人担待一二。”这名小内侍立刻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哀求道。
“你可知这是谁的燕窝吗?这可是周大总管的,今儿那小厨房走了水,才让拿去大厨房炖了的。你这小子之前在何处当差?这么笨手笨脚,如何在宫中立足,还怎么出来做差事?”
小内侍一听是周大总管的燕窝,顿时吓得三魂去了六魄。
“总管大人,奴才是大厨房的。将才大厨房的管事叫奴才将银耳百合燕窝羹给送去周总管那儿,奴才得了吩咐,才跟着您来的。奴才平日里就在大厨房当差,还未出过那大厨房,不懂规矩,还请大总管救救四喜,四喜一定当牛做马,伺候总管大人!”
四喜说完,一个劲儿地磕头。那“砰砰砰”的响声,不用说,磕得很是实诚。
这四品内侍被一声声的总管大人叫得心花怒放,看着小内侍可怜,他又有点不忍心。
“你叫四喜?咱家可当不起总管这称呼。你这银耳百合燕窝羹重新炖上一碗也来不及了,或许这会儿回去,大厨房还能有剩的。但这玉碗,可是周大总管的常用之物。如今碎了,咱家可帮不了你。唉!你可自求多福吧!”
这内侍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将才他没注意,脚下一崴,便与这小子碰上了。玉碗摔碎,其实大错在他。但他如何能担得这责任?
周大总管不好惹,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儿,今儿只能算是这小子倒霉了。
见这位内侍要离开,四喜急了,他立刻拽住了这位内侍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总管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若非您刚才撞了奴才,这玉碗也不会摔碎了,您救救奴才吧!”
“你这是何意?竟想赖在咱家身上?咱们看你可怜,好心劝你,想给你出主意,你这是要倒打一耙?呸!这好人当不得啊!”
这名内侍猛然用脚踹了四喜,四喜没有防备,被踢了个大跟头。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那名内侍却早已走远。
四喜不禁悲从中来,心中还带着万分的恐惧,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杜尘澜站在一丛海棠花之后,看着前头发生的这一切。刚才他听见有人在此地交谈,其中还有哀求声,不免好奇,便躲在了海棠花丛后查看。
这二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他当时若是出去,便得撞见这二人。
见这小内侍哭得可怜,杜尘澜虽动了恻隐之心,但他也不会自找麻烦。这皇宫极大,或许这样的事儿时不时就要上演,这就是做最底层人的悲哀。
不然为何人人都要做人上人?不正是为了高高在上,不被人随意决定生死吗?
这名小内侍,或许平日里就连皇上身边的红人周大总管都见不着。但他连个品级都没有,能对付得了周大总管?无疑是痴人说梦。
“哎呀!杜大人,奴婢可算找着您了。”刚才领他过来的小宫女追了上来,她刚才被这位杜大人打发了出去,但她哪里敢走?只得等在了恭房之外,谁想她一个愣神,这位杜大人竟然到了这里。
那小内侍听得人说话,不禁大吃了一惊。等他抬起头来,往杜尘澜这边看过来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失了神。
杜尘澜仔细打量着这位内侍,这熟悉的眉眼,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五百零八章 是他吗?
四喜震惊地看着眼前身穿红袍的少年,那妍丽的眉眼,好似在很久之前见过。
突然,他瞪大了双眼却,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杜尘澜看着他朝自己行礼,而后开始收拾地上的托盘和碎裂的玉碗。
“这位是新晋状元郎,见着杜大人,还不行礼?”宫女指着小内侍,娇斥道。
四喜连忙又朝着杜尘澜行了一礼,“见过杜大人!”
杜尘澜连忙摆手,“这位公公不必行如此大礼!”
杜尘澜只觉得这位好似在哪里见过,应该是很久远的事了,可他却又想不起来。
见对方要走,杜尘澜猛然叫住了对方。
四喜顿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他不想让杜尘澜想起他,他有些不敢面对对方。不过这么久了,杜尘澜怕是早已经将他忘了吧?
杜少爷这般天之骄子,怎会记得他这般不起眼的存在?四喜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杜尘澜。
杜尘澜刚才就已经听到了这两人的对话,知道这小内侍交不了差,便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多管闲事,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人才对!
“这位公公好似在为此事烦心?”杜尘澜指着对方手中的托盘中,笑着说道。
四喜听着杜尘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了胸口。
“我倒是有个主意,虽不敢保证有效,但试上一试,或许是个机会。”杜尘澜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何对方好似在躲避他?
他不由得更怀疑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小公公,眉眼当真有几分熟悉。
对方依旧不说话,杜尘澜便凑近了对方,轻声将自己的法子说了。见着对方点头,杜尘澜便想问对方,他们可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谁想,他刚打算问出口,前方便传来一声暴喝。
“四喜!让你去大厨房端燕窝羹,你给端到御膳房里去了不成?”
四喜闻言身子就是一颤,连忙侧身朝着杜尘澜匆匆行了一礼,便小跑着向前方跑去。
杜尘澜往前方看去,只见一位体态丰润的内侍,边嘴里嘀嘀咕咕,边朝着他们这里走过来。
这内侍一见着杜尘澜,再看到那身红色的官服,满脸的横肉愣是硬生生挤出了个笑脸来。
“原来是杜大人!可是杜大人没找着回礼部宴厅的路,咱家这就带您去。”那内侍一脸谄媚的模样,让杜尘澜心生不喜,然而面上却未露分毫。
“贾公公!奴婢正要引路,您若是有事要忙,奴婢领杜大人回去便是。”将才那宫女立刻上前,对这位贾公公说道。
“既然贾公公要事在身,那本官便不再打扰。”杜尘澜笑着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而后和小宫女往来时的路回去。
四喜看着杜尘澜远去的背影,将眼中的泪意隐了去。
见杜尘澜已经走远,贾公公便转身朝着四喜瞪了一眼,正要说话,却不想叫他看见对方手中的托盘。
这一看,他顿时惊叫出声,“哎哟!这是怎么回事?你个小崽子,竟然敢将周大总管的玉碗摔碎了?你可是不想活了不成?”
杜尘澜已经走远,然而身后传来那尖锐的惊叫声,让他不禁摇了摇头。
这皇宫里,身份尊卑比外头更加看重,这位四喜小公公约是没什么靠山。
杜尘澜本打算将此事抛诸脑后,但他突然想起了那熟悉的眉眼,不禁仔细回忆了起来。
咦?他震惊地顿住了脚步,随后他不敢置信地往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二人已经离开了此地。
四喜?刚才那小内侍,是四儿吗?是他吗?
杜尘澜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那小公公就是那日他在悬崖上救下的孩童吧?
当年他为了采玉莹花,和府城的蒋大夫去了靖原山,想从悬崖峭壁上采摘玉莹花。等他们赶到之时,四儿正好挂在崖壁上。
那年,不过是他刚来到这个朝代的第一年,还险些丧了命,因此他对此事很有印象。
之后,四儿便跟在蒋大夫身边做事。谁想,等他再次去蒋大夫的医馆之时,蒋大夫说四儿为了躲避追债之人,不知去了何处。
事后他也有些后悔,他总认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因知道蒋大夫有收四儿为徒的心思,他之后便没再管四儿的事。
他以为,蒋大夫既然有收徒的心思,那赌坊那儿,应该会摆平,毕竟没多少银子。谁想,四儿却是个倔性子。被赌坊之人发现之后,还未等蒋大夫与他谈及此事,便悄悄离开了医馆。
之后,不管怎么寻,四儿还是了无音讯。
没想到,今日他又见到了四儿。他想起了四儿与他其实一般大,因着常年忍饥挨饿,便长得十分瘦小。如今长开了,脸部轮廓有了些变化,但依稀还有当年的影子。
所以,当年是为了躲避那些赌坊之人,被卖到了皇宫?还是自愿入了皇宫?
杜尘澜此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若当年四儿没离开医馆,这会儿应该还在做学徒。
叹了口气,杜尘澜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入了这深宫,每日里提心吊胆,活得太艰难。
刚才四儿没与他相认,杜尘澜也没觉得奇怪,或许是四儿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吧?
杜尘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注意到周遭的环境。等他回过神来之时,走在他前头的宫女竟然不见了人影。
杜尘澜大吃一惊,随后左右打量了一番。这地儿根本不是他刚才来时之路,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座假山旁。
糟了!杜尘澜明白,他这是中了圈套,也是他刚才放松了警惕。
他迅速冷静下来,现在可不能慌乱。对方不知设了什么圈套,就等着他钻进去。此刻,还是离开此处为好。
杜尘澜站在原地,仔细感应着周围的细微动静。若是有人要算计他,那说不定会躲在隐蔽之处观察着他。
刚才不过愣神了几息,领他到这里的宫女,必定也是躲在哪处,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消失在眼前。
他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除开右边有一座不小的假山池塘之外,路旁便是繁花似锦。
第五百零九章 太毒了
今日无风,这美丽的景致,仿佛入了画,却又带着死一般的寂静。
杜尘澜打算快速离开此地,但他不识路,若是去了前头,也不知有什么在等着他。可若是待在原地,那更不成。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不能待在这里,否则会有大事发生。
杜尘澜无奈,便打算倒回去。虽说倒回去也不知退路如何,但总比往前走要好。
突然,杜尘澜听到假山的那一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他双目一凝,打算过去看看。
感知全开,凭他的内力,听到这沉重的呼吸声和闷哼声,自然不在话下。
刚才那宫女应该不会走远,此刻对方会不会就躲在这假山之中?
他果断地抽身离开原地,并从空间中拿出一把匕首,借着袖子的遮挡,握在了手中。长剑太过显眼,不便拿出。
每位进宫的官员,都得通过搜身。除去守卫宫禁的京卫指挥使,其他人的兵器是不允许被带入皇宫的。
杜尘澜不知假山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又会有什么人,因此他十分谨慎。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向通往假山后头的一个洞口走去。
他刚才从外头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假山其实是摊开的长排,并非都拥挤在一起。假山连成了一小片,还有一半在水中,正好盖住了后头一半的池塘,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里头的小洞应该只能勉强容纳一人,杜尘澜刚才听到的声音,便是在洞口之后。
杜尘澜小心翼翼地靠近,等到了洞口之时,他突然察觉到那沉重的呼吸声,好似消失了。他顿时一惊,对方难道已经逃走了?
察觉不到假山洞口处的动静,杜尘澜知道这里头已经没人了。毕竟洞口很小,也不深,从这里,还能看到对面的景致和亮光。
杜尘澜还是快速扫视了一番洞内,狭小的洞,一览无遗。走进洞内,不过五步,杜尘澜便出现在了对面。
然而,当杜尘澜看清眼前这一切之时,不由得震惊地呆愣在了原地。
刚才那名宫女,就在眼前,杜尘澜找到了她。然而对方现在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的胸口插了一把鎏金串珠花簪子,此刻鲜血从胸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她豆绿色的交领宫衣。杜尘澜认得那支簪子,就是刚才这宫女头上佩戴的。
而令杜尘澜震惊的,远远不止这些。而是这宫女的右上方,还躺着一名女子。
杜尘澜往前走了一步,发现对方身上并未明显外伤,躺在地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穿着打扮,头上梳着繁复的坠马髻,发髻上插着一套红玛瑙的头面。身着茜粉色团花交领宫装,腰间束着鹅黄色宽边腰带,将盈盈一握的腰肢展露了出来。
这是一位身姿婀娜,着装艳丽贵气的美人。但这可不是宫女的穿着,更像是后宫之中哪位妃子的打扮。
杜尘澜皱眉,情况很是不妙。他看到对方衣襟散乱,还露出了里头红色肚兜的红绳,便知发生了什么。不必上前察看,杜尘澜便肯定对方也如这宫女一般,死了!
他没去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他只要明白,这一切应该是要嫁祸给他。
如此诡异的局面,杜尘澜觉得有些心惊肉跳。这一切都是布局,不惜牺牲两条人命,也要栽赃给他。
但他不明白的是,刚才那宫女为何不反抗?难道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毕竟是那宫女带他来到这里的,又或者是这宫女也没想到会搭上她自己的命?
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要想法子脱身。否则,他便成了见色起意、意图奸淫妃嫔的奸臣贼子。
因对方意图反抗,失手将对方给闷死,这将变成整件事的始末。
杜尘澜一想到这里,不禁大了个冷颤。毒!太毒了!
他迅速返回了假山之中,此刻不宜暴露在外头,否则便叫人给逮个正着。也不能往前走,更不能或原路返回,不然又得被堵了路。
即便那他安然离开了此地,但他离开这么久,马上恩荣宴就要结束了,他届时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这样想来,情况对他十分不利,简直是入了个死胡同,怎么走,都离不开此地。
杜尘澜此刻无暇顾及是谁给他设了个圈套,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不出几息,就会有人来这里。
“来人!来这里仔细搜搜!若是找不到容嫔娘娘,你们便提头来见。”一道略显阴柔的声音焦急地喊道。
杜尘澜顿时心中一凛,容嫔娘娘?果真是位妃嫔,难道这里已经是后宫范围?
不!不可能。六部离后宫差着好几里地,中间还加了好几道宫门,有专人把守,怎可能会出现在此处?此事实在蹊跷。
杜尘澜听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纵使他平日里再沉着冷静,此刻额头上也不禁沁出了汗珠。
“这里有座假山,到假山那一面去找找。得从这里进去,咱们进去看看!”
杜尘澜只听得对方高声喊了一句,手心也不由得出了些汗液。
......
“咦?杜师弟怎么还未回来?去了约有半个多时辰了吧?”余泗霖觉得有些奇怪,这酒过三巡,恩荣宴就快要结束了,杜尘澜却还不见踪影。
一旁的徐朝光也有些纳闷,“该不会是醉了,倒在哪儿睡得不省人事了吧?”
余泗霖不禁皱眉,“杜师弟不是这般不懂规矩之人,将才应该也没喝醉,我可是仔细打量过的,他的酒量很不错。”
“该不会是被这气派的宫殿给眯了眼吧?毕竟很少见到不是?”杜尘澜不在,柯震安也察觉到了。
反正这会儿人又在,他内涵几句怎么了?
众人喝得兴高采烈,一派喜气洋洋。有的把酒言欢,交际甚广。还有的则是坐在角落里,只看这旁人热闹。
突然,余泗霖他们听到了一股齐整划一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
“还请诸位大人坐于席间,莫要四处走动,接受盘查。”
第五百十章 盘查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京卫指挥司官差,不禁都面面相觑。
那些身穿玄色剑袖圆领长袍的侍卫,脸上个个带着肃杀之气,让在场的气氛随之一凝。
“怎么回事?这些人想干什么?”余泗霖向着身旁的徐朝光问道。
徐朝光摇了摇头,脸上也是写满了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凝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出动京卫指挥使司。
京卫指挥使李洪光上前一步,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上首的几位大人身上。
首辅俞则闳站起身来,朝着李洪光看了过来。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锐利,脸上也不似刚才那般和颜悦色。
“李指挥使,你这是作甚?你带着你的侍卫将咱们这些朝廷官员看押起来,到底居心何在?”俞则闳是一品大员,自然不惧李洪光。
且他觉得李洪光的态度十分傲慢,不说原由,就想将他们软禁在此处?一进宴厅,不先与在座官员道明原由,更不上前见礼,简直当他们都是阶下囚。
“哟!原来是首辅大人,卑职正在例行公事,未曾注意到大人竟然也在此,还请大人见谅!”李洪光一听到俞则闳的声音,这才将目光投了过去。
俞则闳顿是脸色有些发青,这位仗着发妻是皇后娘娘母族的堂亲,竟然也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双目一凝,心中对此人厌恶至极,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哦!今日是恩荣宴,难怪这么多大人都在,卑职见过诸位大人!”
说话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在场众人的脸色为之一沉。
不过,在场众人,除了一品首辅大人和礼部尚书何靖云、礼部左侍郎姜岫韦之外,其余皆是与此次科举相关的官员。李洪光是正三品的官员,在场大多数官员品级多有不如。
“唉!那此事倒是有些难办了!”李洪光突然叹了口气,让在场众人有些发懵。
“你这是何意?可是发生了何事?需要劳动你指挥使来亲自处理?”
俞则闳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洪光,不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忍不住还要个挖苦对方几句,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这?”李洪光瘫软吞吞吐吐起来,说了半天,就冒出了几个字,还是表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则闳大为光火,“什么这还那的,不过是问你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犹豫?难道你真的起了什么心思,想......”
俞则闳最后扬高了语调,但这番未尽之言,令在场之人皆明白了他的意思,并用不善的目光投向了李洪光。
“此次卑职是奉皇命来办差的,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至于是何事,那便不宜告知了。还请诸位大人配合,否则便直接绑了,去请皇上定夺。”
李洪光突然用阴鸷的眼神扫视了在场每一个人,他的眼神极具压迫感,令在场众人跟着紧张起来。
俞则闳还要质疑,但在看到对方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来,他立刻闭上了嘴,并快速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洪光嘴角一撇,看着众人跪倒在地,他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任你是多大的官儿,见着金牌就必须得下跪。
“诸位放心,只要诸位配合,很快就会结束。将才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与人命有关。若是诸位不想惹祸上身,那就积极配合,好洗脱自己的嫌疑。”
李洪光冷厉的声音从众人的头顶上响起,这些人便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宫里怎么还出了人命?”余泗霖与一旁的徐朝光咬起了耳朵,其实他觉得,这宫里,死个把人不是很正常?
这皇宫,每个阴暗的角落里,腌臜事儿还少吗?每隔三年,就要选宫女和内侍。这些人一部分是到了年纪被放出宫,还有一部分,则是竖着进来,横着抬去乱葬岗。
还有的,甚至尸骨无存,不知所踪。死个把人,怎可能会如此大动干戈?
除非死的是个重要的人物,奴才并不会被当回事儿,那就只有主子了。
徐朝光面色凝重,“怕是死的人不简单!”
二人相视一眼,都各自在心里猜测起来。
徐朝光在心中思索,这里是六部,与后宫牵扯不上。难道死的是位朝廷官员?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的目光一撇,突然看到了身旁空着的位子。他有些纳闷,杜尘澜说是去如厕,为何会去了这么久?
此事发生之时,他不知都有谁离了场,但杜尘澜去了这么久,到现在也没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然而,若是此刻杜尘澜回来,此事多半也是说不清,总会被这些人给怀疑上的。
“从开宴至现在,途中有谁离席,去做了何事,用了多少时辰,还请诸位一一告知。本官会命人将这些都登记在案,自然会洗清诸位的嫌疑。不过,还请诸位实话实说,若是有半句隐瞒,导致本官有了错误的决断,那与你们自己也是不利的。”
“且你们其中若是有人没说是实话,就休怪旁人的检举。还请诸位三思,莫要放弃那大好的前程。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相互隐瞒,相互包庇,那后果咱们可都承担不起啊!”
宫里几位主子说了,此事不宜声张,会有损皇家颜面,自然不可派大理寺插手此事。抓了嫌疑之人,草草了结此案便是。
“杜师弟怎么还未回来?”余泗霖望着身旁的空位,不禁心中有些担心起来。
虽说他对于杜尘澜抢了他的风头,心中不是不嫉妒的,但他终究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五年的同窗情谊,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再者杜尘澜品性高洁,是个正人君子,总比那些个小人要好相处得多。
他只会暗地里与对方较劲,并不会产生多恶毒的念头。
“不知!去了这么久,这会儿即便回来,嫌疑也大了。”徐朝光叹了一声,随后想起之前他觉得对方抢了他的状元之位,心中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第五百十一章 怀疑
这李洪光,当真是武夫出身,鲁莽得很。
俞则闳好歹是堂堂首辅大人,此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有了皇上的金牌,便可肆无忌惮了,半点不给他颜面。
等明日早朝之时,他必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不过是靠着发妻娘家的裙带关系,竟然敢嚣张至此?
“李大人,在座诸位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而你的态度,却像是定了咱们的罪似的,对咱们呼来喝去。本官可以不计较,但首辅大人与何大人可是一二品大员,李大人还是尊重着些得好。”礼部左侍郎姜岫韦起身怒喝道。
他与李洪光平级,本是同僚,在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不想撕破脸。然而此人仗着有靠山,平日里有些目中无人起来。
按理来说,他们虽是品级,但大郡朝重文轻武。他是文官,李洪光是武官,即便品级一样,但也比不上他在朝廷的地位。
可谁叫人家娶了个好家世的发妻呢?之前他二人发生过两回口角,这会儿逮着对方的错处,姜岫韦明日必定要弹劾李洪光。
李洪光不予理睬,他本就是武夫,想不来文人那些弯弯绕绕。他转身,突然见着对面有一张空着的位子。
他虽是武将出身,但对文官举办恩荣宴的规矩还是懂的。那些个位子,一般都是留给一甲前三和传胪的。
然而,此刻这第一张位子是空着的。他微眯着眼,朝着那位子走去。
“这里是何人的位子?”李洪光将视线投向徐朝光,见着对方身上的衣裳,他便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余泗霖皱紧了眉头,该来的还是会来。他看着徐朝光起身,朝着李大人行了一礼,随后答道:“这是新科状元郎的位子!”
“状元郎?那他这会儿怎么不在?”李洪光的双眼微微一眯,将目光投向了徐朝光。
“回大人,杜师弟刚才去如厕了,此刻还未归。”徐朝光轻声回道。
“去了多久?”李洪光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徐朝光的脸上,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徐朝光开始犹豫,他转头看向了余泗霖,不知该不该说。、
然而,就是他这一举动,让李洪光心中疑窦丛生。
余泗霖紧锁眉头,这徐朝光这般作态,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怎么?还有什么不可说不成?”李洪光沉声厉喝道。
“回大人,杜师弟去了已有大半个时辰。”徐朝光被对方这一声厉喝给吓住了,连忙将实情告知。
余泗霖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徐朝光,徐朝光并未转头,但他已经察觉到余泗霖看他的目光,不禁让他有些心虚。
“大半个时辰?可本官刚才就已经将这六部所有的恭房都巡视了一遍,并未见着咱们的状元郎啊!”
“这?”徐朝光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将才杜师弟有些不胜酒力,许是喝醉了,在哪里打起了个盹。”余泗霖忍不住为杜尘澜辩解一二,心中责怪杜尘澜来了这宫里也不知小心谨慎,这次可是通了篓子了。
“来人!与本官前去搜寻,状元郎杜尘澜!”李洪光深深看了一眼余泗霖,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转身朝着下属吩咐道。
余泗霖叹了一声,真是没想到,今儿来参加恩荣宴,竟会出这样的事儿。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是皇上默许的了。否则,也不会有那枚金牌。
众人震惊不已,怎么就去捉拿杜尘澜了?难不成是杜尘澜杀了人?大伙儿不明就里,见这阵仗,不由得纷纷猜测起来。
“怎么回事?竟是与杜尘澜有关?”一名进士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皇宫内杀人?杜尘澜哪儿来的胆子?
“不至于吧?犯不着啊!刚中状元,大好的前程,会做这种傻事?”
“那可不一定!这里头的事儿,咱们可不清楚。”
“不过,就杜尘澜那小身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居然能杀人?”一人不敢置信地怀疑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他在国子监时,骑射就不差,练过几手。”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该,他若是不成事儿了,那第二名榜眼?”其中一人看了徐朝光一眼,突然说道。
众人心中一凛,那他们的名次就能向前排一名了。
李洪光并未解释,而是一声令下,带着不少官差,浩浩荡荡,拿出了缉拿祸首的架势。
“咦?这是发生何事了?”突然,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如雷贯耳。
不错,正是如雷贯耳。原本众人议论纷纷,此地便有些嘈杂。然而,少年这轻柔的一声,却仿佛钻到了众人的耳中,无比清晰,让人忽视不得。
李洪光等一众官差顿住了脚步,朝着那少年的方向看过去。
一双潋滟的双眸,被此刻的日光照射着,漆黑的瞳仁却显露着幽光,深不见底。再仔细一看,又仿佛带着笑意。
五官虽还有些稚嫩,但少年卓越的皮相,依旧令人惊叹。立于远处,如初春的嫩柳般,稚嫩中,带着一股子韧劲儿。
李洪光的目光下移,对方一身红色的状元服十分显眼,他便知这位少年,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立于李洪光身后之人瞳孔微缩,脸上的不可置信转瞬即逝。
不可能,他确信对方插翅难飞,然而对方就此消失不见,且这会儿还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怎能叫他不震惊?
前路和后路都已堵死,他们要来个瓮中捉鳖。然而,他不过是离着远些,就叫对方逃出生天。
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们遍寻不着。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在,立刻上前,对着李洪光说道:“大人!他就是咱们要找的状元郎!”
李洪光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废话!对方身上的状元服足以证明身份。
“你是新科状元杜尘澜?”李洪光眼神微凝,仔细打量着杜尘澜,认真的程度,恨不得连杜尘澜头上一根儿头发丝都不放过。
“正是!敢问这位大人,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杜尘澜疑惑地问道。
“你刚才去了何处?”李洪光不答反问,眼中满是厉芒。接近一个时辰,可以完成很多事。
第五百十二章 带走
杜尘澜疑惑地看向对方,随后道:“去如厕了!”
徐朝光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为杜尘澜庆幸。将才杜尘澜出现的那一刻,他竟然萌生了杜尘澜若是永不出现该多好?
可他随后又对自己冒出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科举入仕,本就是各凭本事,他略逊一筹,岂能怪责他人?
不!他不该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徐朝光摇了摇头,却不敢将目光投在杜尘澜身上。
“你说你去如厕了?”李洪光挑了挑眉,如鹰隼般的双眼,紧紧盯着杜尘澜。
杜尘澜表现地十分困惑,随后点了点头,“是!”
“你撒谎!”李洪光突然指着杜尘澜,厉喝道。
他的双目瞪得像铜铃这么大,一只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仿佛杜尘澜一有异动,他就会动手。
杜尘澜被他吓了一跳,他脸色一沉,回道:“学生为何要撒谎?刚才的确去如厕了,去之前还和徐师兄、余师兄交代过的。”
“哦?可本官刚才问了这二人,他们说你去了有大半个时辰了。且本官早已命人将六部的所有恭房都搜查了一遍,并未看见你的身影。你是去的何处恭房?你该不会要说你去的不是六部的吧?”
李洪光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杜尘澜该如何辩解。
此子消失的时间与容嫔遇袭的时间相吻合,其实那处假山离这里并不远,若是犯了案,加上来回的时间,大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当然是去最近的恭房了!敢问李大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学生被这么盘问,总得知晓来龙去脉吧?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皇上还特地指了官职,不日便要上任。李大人这般盘问,可是已经认定学生犯了事儿?”
杜尘澜已有些不悦,这位李洪光是柿子捡软的捏,还是此人便是布局中的一员?这认定的态度,好似他就是凶手了一般。
“大胆,大人乃是京卫指挥使,你即便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难道还能大得过大人?更何况大人手上还有皇上钦赐的金牌,你又算得何来?”
不等李洪光说话,他身后跳出一人,指着杜尘澜的鼻子骂道。
杜尘澜对此人有些印象,上次皇上遇袭,李洪光便带着若干官差去救驾,而此人就在其中。
杜尘澜听得那些官差都叫他王大人,杜尘澜回来查过此人的底细,是一位京卫指挥佥事,名为王进。
见杜尘澜在打量他,王进不禁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疑惑震惊,外加不可置信。
一个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他带着人堵住了所有的路,假山内外也仔仔细细搜寻过,就连池塘也没放过。
他以为杜尘澜会躲在假山内,于是先搜寻的是假山。可里头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了池塘。命人拿来竹竿,二十多人在池塘内翻找了许久。即便是条鱼,也被翻出水面了。
这么多人在里头乱搅,不可能会有人再躲在池塘里。
这样严密地布控,都能让杜尘澜逃了,此子狡猾得很。他心中十分纳闷,想要知道杜尘澜到底是怎么离开的。然而,杜尘澜当然不可能告诉他。
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他就得抓住眼前的机会。只要杜尘澜解释不清他刚才的去处,那他就有机会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杜尘澜身上。
皇命难为,皇上命李大人在今日之内解决此事,给了李大人不小的压力。再加上容嫔还是从后宫中被掳走的,搞得后宫中人心惶惶。此事就连慈宁太后娘娘都过问了,李大人自然着急。
若是李大人没在日落前将凶手找到,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只要找到一个凶手,交了差就成。
李大人为了快速解决此事,必定会找个最有可能的犯案的人。那杜尘澜,就是这个最有可能之人。
倒不是说杜尘澜长得像凶手,而是因为他最有时间去犯案。
他刚才看李大人的表现,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杜尘澜根基浅,不怕得罪人。
李洪光一亮出金牌,杜尘澜便跪倒在地,直呼万岁!
“本官与你素昧平生,自然不可能诬陷你。等查出还有谁可疑,便一并带走审问盘查。”李洪光蔑视着眼前的少年郎,随后又转身看向自己的下属。
“可查出,还有谁可疑的?”
“回大人!期间有十一人离开过席面,离开最久的,也不过是一刻钟,这些旁人可以作证,且证人不止一人。其余之人皆在原地,未曾离开过。卑职已经命人去查过,都证明了他们是去的恭房。”一名差役捧着记录好的卷宗走了过来,对李洪光说道。
“嗯!这么说来,最可疑之人,还非状元郎莫属了?状元郎,你若是交代不出你的去向,那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李洪光转身看着杜尘澜,他已经在心里计划,怎么将这罪名按在杜尘澜身上。
此刻,杜尘澜注意到一名差役,在刚才那位王进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后王进看他的目光便带着几分讥讽。
杜尘澜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然而他现在最关心的却是此人的态度。
这京卫指挥佥事王进,好似对他有些成见,语气和眼神十分不善。
他观察到现在,这位李大人的目的,是让他俯首认罪,多半是为了交差。然而,这王进,虽与李大人目的一致,但其中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用心。
杜尘澜察觉到不妙,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王进凑近了李洪光身边,又低语起来。
“大人,将才有人来禀报。那名死去的宫女,便是她领杜尘澜去恭房的。”
李洪光顿时双目一瞪,随后看向杜尘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狠戾。
“来人!将此人带走,本官要亲自审问。”
众人一片哗然,怎么就要带走了?
余泗霖有些焦急,“怎么回事?将才不是说要在这里盘查杜师弟吗?为何改了主意要带走?要带他去哪儿?”
徐朝光摇了摇头,“怕是发现了什么证据?而这证据应该对杜师弟十分不利。”
第五百十三章 人证
“本官看谁敢带走新科状元?”
李洪光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他连忙转身去看,便看见首辅大人朝他走来,脸上满是戾色。
他虽仗着夫人的娘家我行我素惯了,但对上朝廷一品大员,还是得顾及几分的。俞则闳是首辅大人,虽比摄政王和慈宁太后一脉势弱,但也是不可得罪的。
众人又是一惊,目光呆滞地跟着俞则闳的步伐而移动。
“首辅大人这是要保杜尘澜?”一名进士小声嘀咕着。
“这?难道首辅大人与杜尘澜有何纠葛不成?”
“不知!难道真看中了杜尘澜,想让他做女婿?”
“你们当真以为首辅大人会看上他不成?一品大员的嫡女,难道还愁嫁?说不定想为他说亲的是嫡女身边的丫头,或是家中什么族亲呢?”一名进士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
“这就过分了啊!堂堂状元郎,娶个丫头?更何况还是一表人才的翩翩少年郎,过了!过了!”一旁有人看不下去了,立刻反驳道。
“你们怕是有所不知吧?在下族亲中有一位堂弟他二姨的表侄的堂叔,就在首辅大人府上做护卫,说是那姑娘......”此人一脸神秘,刚说到一半,这才察觉到不妥,连忙住了口。
“那姑娘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众人别挑起了兴趣,见此人竟然吊大家胃口,于是连连追问道。
此人好歹还记着这里是什么地方,且首辅大人就在前头,当然不可能如实相告。
于是摆了摆手,道:“能怎么?长得好,性子天真烂漫,好得很!好得很!”
众人一阵唏嘘,这不是废话吗?世家女能长得不好?
此人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上的汗,还好悬崖勒马,否则他的仕途还未开始便要结束了。
此事在京城十分隐秘,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哪里会将真相暴露出来?都怪他这张嘴,日后再不把门,迟早要把自己给坑死。
“欸~甭管他是否会成为首辅大人的女婿,反正从此以后肯定不能成事儿了。你们看这阵仗,我觉得,必定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李洪光缓了缓脸色,和颜悦色地说道:“此人有嫌疑,下官便将人带回去审问。俞大人可是要阻拦下官?难道是有其他的证据证明,此案与杜尘澜无关?”
“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此案与杜尘澜有关?仅凭他如厕的那点时间?未免太过武断。本官奉皇命与礼部尚书共同办理恩荣宴。此子既是要在恩荣宴上被带走,那本官当然要问清楚原由,事后也好向皇上禀明。”
俞则闳看了一眼杜尘澜,他的目光将杜尘澜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目光中怀疑之色一闪而过,可依旧还是寸步不让,站在了杜尘澜面前。
“更何况皇上刚才对杜壮元赞誉有加,还指了官职,若是李指挥使不将此事言明,那便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杜尘澜看着俞则闳的背影,只觉得十分奇怪。这位与他素不相识,为何会想帮他脱困?这让杜尘澜有些不解。
“可皇上已经命下官全权处理此事,若是首辅大人拿不出他去向的证明,那本官也不好徇私枉法,还请大人见谅!”
李洪光的脸色变得铁青,却依旧耐着性子,向俞则闳解释道。
俞则闳见着对方的手蠢蠢欲动,又有伸向怀中的意向,不禁语塞,这金牌可真好用。
杜尘澜连忙插话,可别将事儿给闹大了。
“其实,学生刚才......”
“王佥事何在?还不快将人拿下!”李洪光一声厉喝,让王进心中一喜。
“卑职听命!”王进准备带上两人将杜尘澜擒获,他心中狂喜,只要进了牢房,他就有本事让对方认罪。
杜尘澜好生无语,好歹叫他把话说完呐!
“刚才......”
杜尘澜刚起了个头,便又听得一声慵懒的声音传来。
“哟!这里还挺热闹啊?”
杜尘澜顿时住了嘴,好吧!这会儿也用不着他说了。果然官儿小没靠山,便没人权,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众人不禁一愣,随后朝着来人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镶边豆绿撒花圆领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被一名内侍领着,正向着众人走来。
此人容貌俊秀,眼眸凌厉。虽嘴角带笑,但笑却不达眼底。薄薄的唇瓣扬起,带着一股子邪魅。
杜尘澜就想翻白眼,此人不是万煜铭是谁?
“咦?杜尘澜,你的脚程倒是快啊!还赶在了本世子的前头?”万煜铭见着杜尘澜,似乎十分惊讶。
杜尘澜抽了抽嘴角,表情还能再夸张些吗?一看就很假。
“世子爷闲庭雅致,学生还要赶回来赴宴,自然要快些的。”杜尘澜朝着万煜铭行了一礼,面带微笑回道。
“哟!没想到大人竟然也在此,这是发生何事了?”万煜铭正准备开口,不妨一转眼,便看到了上峰李洪光。
“下官拜见李大人!”万煜铭懒散地施了个礼,好歹是上峰,虽说品级不如他,但颜面还是要给的。
李洪光怎敢受这混世魔王的礼,连忙避让,也回了半礼。万煜铭虽是他的下官,但却是皇上亲封的昭和世子,他哪里敢得罪?
更何况摄政王在朝中大权在握,他更不敢受对方的礼了。
其实他这个上峰当得也很是憋屈,往日有什么活计也不敢指派万煜铭去做,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撅蹄子。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若是能与这位交好,那日后的前程还用愁?万煜铭随意点了点头,态度很是敷衍。
他看向首辅,上前行了一礼。这位首辅大人,别看在朝中处在下风,但没什么靠山,却依旧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每每与他们周旋,都能全身而退,其能耐可见一斑。
等众人一番见礼之后,李洪光才开始问话。
“世子怎会在这里?”他狐疑地看了一眼万煜铭,今儿礼部设宴,世子怎会到这里来?
京卫指挥使司可不在这地儿,难道是专程来这儿的?
第五百十四章 试上一试
“皇上传召,又来礼部寻人,途中还碰上了杜尘澜,才想起今日是恩荣宴,我二人闲谈了一会儿,将将才各自离去。正好外头好似出了什么事,有官差正在搜寻。下官听闻大人在这儿,于是便来了这里。”
万煜铭说得简单明了,已经说明了大致的来意,但也解了杜尘澜的围。
“世子是说,刚才你一直与杜尘澜在一起?你们闲谈了多久?”
李洪光的目光在杜尘澜和万煜铭身上打转,这哪里是来寻他的?分明是为了给杜尘澜作证来了。
“这?似乎......”万煜铭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了杜尘澜。
杜尘澜嗤之以鼻,这厮的演技可真够差的。平日里狂放不羁的模样,这会儿却这么听话,问什么答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明白,这是在威胁自己呢?
“应该有半个多时辰?不太记得了,下官与杜尘澜是熟识,之前也一直很欣赏他的学识。正巧最近被父王责骂不学无术,于是便捧了书读上了几本,这不?遇着了状元郎,自然要前去讨教解惑了。”
万煜铭说得不以为然,却让李洪光的脸色比之前差了不少。若是杜尘澜不是凶手,那到底谁是?
原本杜尘澜最可疑,但如今有了万煜铭作证,杜尘澜就洗清了嫌疑,他的打算落了空。即便不知万煜铭所言真假,可他也别无其他选择。
难道他要质疑万煜铭的话?他自认还没这么大的能耐。若是闹去皇上那里,他也占不了上峰。
杜尘澜无语,这借口找得也很烂,但这样的话,也确实让人反驳不得。
王进有些着急,若是此次再让杜尘澜逃脱,对方有了警觉,那再想动手或算计,那就难办了。
“大人!可状元郎的嫌疑太大,若是人证只有一人,那......”
不等李洪光呵斥,万煜铭率先沉下脸。他看着王进的眼中满是讥讽,不过是个指挥佥事。平日里若非他怕麻烦,又不在乎那些个三瓜俩枣的,这些人能得这么多好处?
便对下属有些宽容,也不是对方能得寸进尺的借口。
他微眯着眼,难道是自己平日里太过懒散,便给了他们好欺负的错觉?
“王进,你的意思是说,本官也有嫌疑,与杜尘澜同流合污了?”万煜铭冷笑道。
杜尘澜张了张嘴,想说同流合污不是这么用的,他哪里污了?
王进顿时脸上挂上了谄媚的笑容,“瞧大人说得哪里话?卑职还敢质疑您?这不是他实在可疑吗?卑职怕将嫌犯放走,这才想着谨慎些。”
“王大人,学生只不过是去如厕,现在也已经有了人证,您还觉得学生可疑?不知何处可疑?说起来也是可笑,学生到现在也不明发生了何事,这般隐秘,而大人又毫无根据怀疑学生,若非偶遇世子爷,岂非跳进郡水河都洗不清了?”
这位王大人对他有成见,不是杜尘澜的错觉。不管是为了交差,还是为了陷害他,杜尘澜回去之后必定一查到底。
“王大人!整件事的始末,就是学生如厕之后,本打算原路返回,谁想半路去迷了路,耽误了不一会儿。之后便碰上了世子爷,又耽误了半个多时辰。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学生以为,那名突然失踪的宫女,有些嫌疑。学生从恭房出来,还碰上了两名公公,之后再与那宫女离开之后,一个不慎,叫那宫女没了踪影。”
杜尘澜将整件事真真假假地说了一通,反正这些人没当场抓住他,便不能定他的罪。
“可是那名宫女出了什么意外?”杜尘澜故意装作试探地问道。
“此事不是你该问的!”李洪光打断了杜尘澜的话,语气生硬地说道。
“既然此事与学生有了牵扯,那学生便应该有知情权呐!之前王大人口口声声说学生是嫌犯,但此刻学生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
“的确!这不言明,却要拿人,未免太过儿戏。杜尘澜不日便要上任,若是谁起了心思要诬蔑他,必定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此事非同小可。”
首辅大人将在场之人都打量了一遍,让众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大人!下官倒是有个主意,不但能洗清杜尘澜的嫌疑,还能助大人一臂之力。”万煜铭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将目光转向杜尘澜。
杜尘澜皱眉,他可不想掺和进这事儿。即便要揪出幕后之人,那也是私下里进行,明面上他不想掺和。
此事关乎到皇家颜面,知道此事之人,必定得不到皇上的好脸色。即便抓到了凶手,也只会暗地里处置了,不但得不到好处,还有可能被皇上迁怒。
“哦?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李洪光立刻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让杜尘澜协助您去处理此事了。”万煜铭负手而立,隽秀的眉眼在日光下变得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却异常夺目。
李洪光转身看向杜尘澜,他用怀疑的目光将杜尘澜打量了一番,此人能做什么?
一个手不能抗,肩不能提的读书人,还能破案不成?他本打算去和皇上求情,让大理寺介入,可这般未免显得他太无能,便觉得还是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
“大人,学生不了解内情,若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就不献丑了。”杜尘澜瞪了万煜铭一眼,眼中满含警告。
即便他能猜到凶手背后的主使,难道还能将那人抓起来不成?
若是暗卫动的手,他去哪里抓人?反正此事他不干,有了万煜铭作证,他并不难脱身。
“不过试上一试,或许就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万煜铭并未将杜尘澜的不悦看在眼里,依旧提议道。
李洪光倒是动了心,死马当活马医,或许还真就帮上忙了呢?事后让杜尘澜闭嘴,谅杜尘澜也不敢宣扬出去。
“大人,万万不可!您忘了,皇上说,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王进立刻阻拦,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诶~多一人少一人又何妨?如他敢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李洪光说完,便朝着首辅大人行了一礼,“下官想借杜尘澜一用。”
第五百十五章 小心点儿?
万煜铭看着前方纤瘦欣长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的目光划过杜尘澜的背脊,突然定在了某一处,而后拉开了嘴角,笑得更意味深长起来。
杜尘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他没有转头看,也知道是谁。
此人真是恶趣味,不过他倒是不会小看对方。对方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许就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刚才为他解围,他自然要拿对方需要的东西来交换。
虽说对方没开口,但杜尘澜认为,像这般满腹算计,又自视甚高之人,必定是不容许他拒绝的。不过,刚才有了对方的证词,确实让他少了不少麻烦。
万煜铭凑近了杜尘澜身边,而后用鼻子嗅了嗅杜尘澜身上的气味。
杜尘澜额角抽了抽,嗅嗅嗅!是狗吗?这厮肯定又发现了什么。
他之前行动匆忙,难免有些疏漏之处。换了一般人,或许不会发现什么,但换作是万煜铭,那就不一定了。
只他心中也不紧张就是了,反正对方要保下他,即便发现了什么,也无大碍。
万煜铭了然地一笑,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平日里不是香喷喷的吗?用的熏香可是倾城?不过,今儿身上带着股臭水沟里的味儿,啧啧!”
香喷喷?杜尘澜回忆了一下,他又不涂脂抹粉,或许是衣裳上的熏香。而府上用的,自然是他铺子里产的熏香。自家有,便不会去别家买,除非有特别的喜好。
“或许是换了熏香?这是下人的事,我哪里清楚?”杜尘澜没好气地回道。
突然,万煜铭一把扯住了杜尘澜的袖子,在杜尘澜怒目微瞪之后,又笑着放开了。
前方已有官差注意到他们二人,杜尘澜觉得,若此人不是勋贵身份,只怕早就被人给套麻袋了,真是太贱了。
“小心点儿?很匆忙吧?”万煜铭一脸坏笑,随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杜尘澜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只见袖口有一处被蹭上了青苔。其实杜尘澜在穿回衣裳的中途就发现了,但时间紧迫,他只能从空间中拿出水囊,将此处稍稍清理一下。
不敢打湿大片,怕人看出来,自然没清理干净。
他一直十分注意,还好袖口不是窄袖,只需稍稍注意,将其掩盖住就成。谁想此人的眼力这么好,竟然被他发现了。
原来刚才对方一直走在他身后,便是为了观察他。或许对方早就怀疑了,只是隐而不发。他走在前头,都能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上下扫视他,眼神太具侵略性,让人忽视不得。
杜尘澜叹了一声,真是个人精。
其实若非当时情况危急,杜尘澜与万煜铭确实是偶遇。杜尘澜并未与万煜铭言明,需要对方作证,他只打算待会儿就照这么说,他笃定万煜铭一定不会拆穿他。
毕竟从之前万煜铭的表现来看,他对摄政王父子应该还有些用处。
事实也的确如此,万煜铭果然这么做了。两人心照不宣,似乎还有些默契。
杜尘澜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也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
当时他躲在假山内,听着那些人的脚步越走越近,他迅速观察着假山内的环境。
这世上绝境逢生之事,是绝对存在的。他在一块突出的假山石后,发现了一汪脏污的水。
这处连着的就是池塘,凹陷处的假山石常年都浸泡在水中,长了许多苔藓。
杜尘澜打量了一眼那处地穴,大小应该能容纳他的身形。无视那汪池水的脏污,杜尘澜迅速脱下身上的衣袍,只着中衣,进入了地穴之内。
还好地穴之下没多少阻碍,杜尘澜很快便游入了池塘。那些人赶到假山之时,他已经躲在了池塘的内侧,借着新长出的嫩绿荷叶,遮挡自己的身形。
杜尘澜刚才走过来之时,便留意过池塘的结构。这池塘其实不小,只要穿过一座小桥,有了另一处假山和树木的遮挡,他就能避开这些人,从水里离开。
谁想,那些人没找到人,竟然不死心,还命人拿来长杆,在池塘内到处搅动。
杜尘澜无奈,只能想着若是暴露,那就只有杀出重围了。虽时间短暂,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但他明白那些人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嫁祸给他。
待在原地,等着这些人找上来,那就真的没了退路。他们或许连供词都不需要,当场就能将他杀了。对皇上禀告他负隅顽抗,只能动手。
即便杀不了他,那将他逼得大打出手,就更有被捉拿的理由。
反正,想出此计之人,对对方来说,进可攻、退可守。而对于杜尘澜来说,不管是前路,还是后路,都被堵死,完全无计可施。
其实此计算不得多玄妙,其中漏洞不少,但对付杜尘澜这般在朝中无靠山的,足够了。
若他被冤枉,根本无人替他伸冤,除了家人,无人会在意。死了,也就死了。
危急的那这一刻,杜尘澜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空间。他想尝试一下,若是能进去,那便还有机会。若是不能进去,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得不说,杜尘澜的运气还成。或许是他的意念太过强烈,杜尘澜集中心神,竟然真的被吸入了空间中。
然而,空间不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杜尘澜进入之后,便被一层屏障包裹。他看不清屏障外是什么,也完全感受不到空间内有什么异动。
不过他能听得见外头的说话声,很是清晰。在等了半刻钟之后,那些人终于放弃在池塘内寻找他。
杜尘澜浑身湿漉漉从池塘内爬出之后,他仔细感应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换下了空间中常备的中衣。他不慌不忙地将头发散开,用内力烘干了头发,而后草草扎了个发髻。
他束发的手艺不行,自然比不上洗月和惜春他们,幸好头上还戴了状元帽。
将一些毛躁的发丝藏于帽子中,露在外头的头发抿了抿,对着水瞧不出什么异样,他才开始检查外裳。
第五百十六章 断案1
杜尘澜做这一切都不慌不忙,他感知全开,内力深厚,只要有人出现,他都能察觉,包括暗卫。
除非此人的内力在他之上,不过,杜尘澜觉得,没那么巧会碰上。
在穿戴好一切之后,杜尘澜跨出假山,往来时的路走去。刚走没多远,他就看到了万煜铭。
当时万煜铭正在想左右张望,杜尘澜以为撞见了对方的秘密,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紧紧盯着万煜铭的一举一动。
可他等了半晌,发现对方似是在等人,又或是在思忖着什么。前后来回踱步,眉眼间倒是有些愁绪。
杜尘澜又等了片刻,觉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也就不再躲藏。装作不经意间与对方相遇,万煜铭见着他,像是很吃惊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也没多问,便和他侃起了大山。
二人交谈毫无重点,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还掺杂着那边吵吵嚷嚷的声响。
杜尘澜觉得对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起。他需要人证,此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万煜铭是出于什么目的,就目前来说,对杜尘澜肯定无害,顶多就是想利用他。
等了约莫两刻钟之后,二人才相继离开,算是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假山处,杜尘澜看见许多官差留守在此地,将这里包围得密不透风。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时没躲在空间内不出来,否则自己从此要变成失踪人士,在大郡朝也待不下去了。
“杜尘澜,你来看看,是否认得此女?”李洪光站在假山洞口,对着杜尘澜说道。、
杜尘澜有些意外,尸体竟然还未处理吗?不过这李洪光倒也不傻,猜到那死去的宫女,就是给自己引路的那位了吧?
这些官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目标锁定在恩荣宴上,那必定是背后有人引导。杜尘澜刚才就在心中猜测着这次要除去他之人,会是谁。
他排除了几方势力,剩下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罢了!
杜尘澜一个怔楞,脸上满是疑惑。他踌躇着上前,只见两封白布掩盖住了刚才那两具尸身。
“掀开给他看看!”李洪光沉声吩咐道。
一名仵作模样的人,上前掀开其中一块白布,那宫女的面容就浮现在了杜尘澜的眼前。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距离这宫女死去时间也没过多久,也就一个时辰多点。宫女身下有一摊血迹,面容有些僵硬。
“咦?是她?”杜尘澜惊呼道。
“你与她相识?可是之前那名与你领路的宫女?”李洪光上前问道。
“大人英明,正是这名宫女,她怎会死了?”杜尘澜脸色有些发沉,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他知道李洪光在观察他的情绪,他的嫌疑并未彻底洗清。将才他以为这位是个草包,只想着交差,但此刻他觉得能成为三品大员的,不可能是傻子。
“本官怎知?与她一起死的,还有一人,你看!”李洪光指了指另一位被白布蒙着的尸身,看了杜尘澜一眼说道。
“还有一人?是谁?”杜尘澜异常震惊,立刻反问道。
仵作上前将遮盖住婉嫔的白布掀开,杜尘澜凑上前看了一眼,发现尸身的皮肤已经开始变黑,全身开始尸僵,说明这位婉嫔死去在两个时辰以上。
“此女是何人?”杜尘澜惊疑地喊道。
“这位是后宫中的婉嫔!”李洪光双目闪烁,语气也比之前更为冷凝。
杜尘澜微张着嘴,脸上还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也不能表现得太夸张,与他往日的表现不符,那就显得太假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她一名弱女子,怎可能穿过重重守卫,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为何?”杜尘澜连连询问道。
“本官要是知道,那还要你来在做什么?世子说让你试试,你试试吧!”李洪光随意一指,然后杜尘澜无无言以对,这态度可真随便。
他转身向着两名尸身走去,最先在宫女尸身前站定。
他用手摸了摸宫女的身子,又看向插在对方胸口上的簪子。
杜尘澜观察了片刻,便对仵作询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死了一个多时辰?我之前与她分开之时,她还活着。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与她分开之后,她应该就惨遭毒手了。”
仵作惊讶的看了杜尘澜一眼,他没想到此子竟对尸身还有这么多了解。寻常人都觉得这活计晦气,自然很少有人会愿意去了解这些。
他点了点头,“不敢当!应该在一个时辰以上,不到一个半时辰。”
杜尘澜笑了笑,“簪子插进去之时,带着些向下的角度,说明行凶之人的身量比这宫女高出许多。簪首有些微微的弯曲,可见凶手的力气很大。这簪子并非是真正的金簪,而是鎏金的,里头应该是铜。能将这簪子掰弯,可想而知,此人也不是寻常人。”
李洪光眼神微眯,“你的意思是说,这凶手应该有功夫在身?”
“还不敢断定,有人天生就有神力。”杜尘澜抿唇一笑,姓李的往这上面想就对了。
“她离开学生不过是几息之间,期间学生虽有些心不在焉,但若是有旁人出现,并不会忽视。由此可见,这宫女不是自己跑开的,便是被一名武艺在身之人给劫持的。可他劫持一名宫女作甚?若说是避免撞破另一桩谋杀案,那大可不必,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是自愿离开的?可她为何要离开,还将你扔在半路?且此地可不是恭房与宴厅的捷径之路,她为何将你带来这里?”
李洪光皱起了眉头,也察觉出不对来了。这是在陷害杜尘澜?可是谁会这般大张旗鼓地陷害一个新晋状元郎呢?
他灵光一闪,难道是为了让杜尘澜给后头之人腾位子?
嘶!能在这宫里肆无忌惮,在众多侍卫眼皮子底下,带走婉嫔并将其杀害,背后之人必定来头不小。这般胆大包天,可没将皇上看在眼里啊!
第五百十七章 断案2
李洪光倒抽一口冷气,他这是摊上事儿了。他牵扯进这么复杂的事儿中,必定吃力不讨好。
“她为何会离开,学生哪里知晓?只要将这个谜题解开,那她被杀的答案也就能破解了。”杜尘澜挪步,走至婉嫔面前站定。
他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婉嫔的尸身。红颜枯骨,人活着不过是一具皮囊。再美的人,死后都不会好看。
尸身青乌,肢体僵硬,没了活着时候的灵动,只会令人骇然。杜尘澜刚才情急,便没仔细观察婉嫔的身体特征,此刻他发现婉嫔面部有些肿胀,还呈现暗紫红色。
杜尘澜从袖中掏出帕子,覆在手上,翻了翻婉嫔的眼皮,心中有了数。他又将手探向婉嫔的后脑勺,摸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此刻婉嫔的衣裳已经被整理,不是之前那般,露出了脖颈和胸前一片肌肤。
毕竟是嫔妃,死状已极其不雅,自然不能让人家带着不体面逝去,算是给死者留些颜面。
杜尘澜轻轻拨了拨衣领,顿时,众人看他的目光便有些怪异起来。此子刚才摆弄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倒是与仵作差不多,他们还当这位肯定有些名堂呢!
万煜铭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杜尘澜竟然对仵作的活计也有研究,真是涉猎广泛。
仵作上前一步,就要阻止杜尘澜,谁想杜尘澜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松开了手。
他将帕子收回,小心地折叠起来,重新放入了袖中。倒不是说杜尘澜有收藏这样的癖好,而是他不敢随意将帕子丢弃,谁知道别人会拿他帕子做什么?保不准又起了心思来污蔑他呢?
虽说这帕子也不是他平日里惯用的,上头并没有绣字,但杜尘澜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不知大人检验过后,得出的结论是何?”杜尘澜并未先开口,而是问起了仵作。
仵作一愣,他还以为这位会直接说出答案,难道是没看出来?
他总是和死人打交道,心中也没什么弯弯绕绕,于是便道:“她是被闷死的,被人捂住了口鼻。”
杜尘澜点了点头,接着笑而不语。
“不过之前应该是被人打晕了过去,而后惨遭毒手。刚才粗略检查了一遍,身上无明显外伤。至于其他的,此地也不便检验。”
仵作轻咳了一声,杜尘澜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说要检查对方有没有被侵犯,然而这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衣领被掀开一点,其他部分的衣物完好,像是正要行动时,被突然打断。又或者是,其实根本就不是以侵犯为目的。
“劳烦大人!”杜尘澜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李洪光。
“如何?可是有了发现?凶手到底是谁?”李洪光立刻急切地问道。
杜尘澜很想翻白眼,这是破案,哪有这么快?
他沉吟片刻,随后道:“婉嫔是此件凶案的源头,咱们就先从她开始分析。”
李洪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只要搞清楚婉嫔是被何人杀害,那杀宫女的凶手,也就水落石出了。这两人死在一处,相隔时间并不久,凶手应该是同一人。
“且慢!本世子觉得,先查明这宫女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才是最重要的。那簪子是宫女头上的吧?杜尘澜,你之前可曾见过?”
杜尘澜不知对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但也不好不给对方颜面。于是点了点头,“的确是的。”
“你刚才说,凶手是一名武功高强之人,那多半应该是护卫一流。这宫里的禁卫军这么多,一身武艺的也不少。但他们都随身带有佩刀,即便是暗卫,也携带佩剑,为何不用自己的兵器,而是用宫女头上的簪子?那宫女为何没发出任何声响?一般人遇见有人要杀自己,尖叫呼救才是正理儿。”
万煜铭摸着下巴,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且她若是自尽呢?若是自尽,就能将本世子刚才的问题一一解决。”
杜尘澜挑眉看向万煜铭,不愧是满腹算计的精明人,但杜尘澜早就已经想过这些问题。
“自然是因为我就在不远处,若是他动手拔刀剑,声响太大,会被我发现。再者,他身处之地应该有些狭小,根本施展不开。若是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那簪子,杀了宫女,那宫女必定是反应不过来的。那处假山,就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宫女要去池塘边,此处必定得穿过那座假山。”
假山只容一人通过,众人都是陆续走进来的。
“至于自尽,我倒是更倾向为这对宫女来说,是个意外,她并未想到那人会杀了她。因为她自尽的意义着实不大,为了引我过去,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不可能。毕竟只要将我引过去,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为了嫁祸给你?可你只是一名新晋状元,他们为何要陷害你?”王进鄙夷地看了一眼杜尘澜,虽说这是事实,但杜尘澜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此事待会儿再来探讨,若是对之前的问题无异议,咱们便开始说婉嫔吧!”杜尘澜嘴上这么问,但并未给众人再议论的时间。
“婉嫔是先被打晕,而后才被杀。若是凶手真的图谋不轨,那为何不趁着对方昏睡之时下手,而是在未得逞之前,就将其杀害了?一名深宫女子,不可能避过层层守卫,只身一人来这里。能将她从深宫内掳过来,不可能是光明正大吧?不是有过人的本事,就是有出入的令牌。”
“那照你这么说来,这凶手,就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对否?”万煜铭难得正色问道。
“我刚才就说了,能通过层层守卫,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有手持令牌者。”杜尘澜的指向已经被很明确了,反正不管怎么分析,背后都有人指使。
就看李洪光敢不敢得罪权贵,毕竟那权贵可不是一般人物。
李洪光脸色一沉,这不是明摆着了吗?反正不可能是皇上,至于是哪一派,他不敢往下查。
若是杜尘澜真被当场抓获,那得省了他多少事儿?将事儿都推到杜尘澜头上,一了百了。
第五百十八章 收手
“分析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凶手是谁!”
李洪光心中对杜尘澜逃离此地有些不爽,于是便打算让杜尘澜指一名凶手出来。如今杜尘澜脱身了,他却无法交代。
“听闻状元郎也有武艺在身,而那宫女最后一此见的人就是你。当时你二人在一起,她被谋害,那你的嫌疑不是最大吗?本官倒是觉得,还是你最可疑。只是你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脱,这才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厥词。”
王静说完,转身又看向万煜铭。
“世子爷,您想啊!您见到他之时,已经是如厕之后两刻钟之外了。在这期间,他完全有可能犯案。”
王进抓住一切机会,也要将罪名按在杜尘澜头上。
“王大人,那您又如何解释婉嫔的死?学生今日参加恩荣宴才进的宫,去了宴厅之后,除去此次如厕之外,并未出过宴厅。您说的两刻钟之内,那学生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后宫将婉嫔掳来这里吗?”
杜尘澜眼中满是冷意,此人竟然还未放弃陷害于他。
他讽刺地笑了笑,而后接着道:“学生身上可没什么令牌,光天化日之下,能从后宫劫走一名嫔妃,难道这宫中的侍卫都是摆设?学生对宫中的地形可不熟悉,根本不知婉嫔住在何处,您的说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谁说要你亲自去劫?你若与人里应外合,合谋犯下此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王进脸色一沉,即刻反驳道。
杜尘澜突然笑了起来,他望向王进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戏谑。
“您不觉得您说的话漏洞百出吗?学生为何要进后宫将婉嫔掳来?学生与宛平素不相识,更不知后宫还有这号人物,将她路来的目的为何?难道仅仅是见色起意?可学生从未见过他,哪里来的见色起意?”
万煜铭皱了皱眉头,他深深看了王进,此人倒是有些可疑。王进,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嫌疑往杜尘澜身上引,到底是何居心?
他在心中回忆着王进的家世,出身寻常,并非官宦子弟。看来回去之后,还要查查此人,说不定是哪一方的爪牙。
“其实只要用心去查,查到凶手应该不难。首先。去守卫处查从昨日到今日出入的记录,筛选出可疑人选。若无异常。那便只能从身怀武功之人查起。宫中的禁卫军和侍卫,从昨日到今日的所有活动轨迹。”
杜尘澜说到此处,便住了口。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参与的了。
他猜想,此事到最后必定是不了了之。即便查到了什么,也只会私下处理。
......
“娘娘!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女官拂晓匆匆入了那边,向着正在对镜描眉的慈宁太后禀报道。
查太后赶忙放下手中的螺子黛,急切地问道:“如何?可是成事儿了?”
望着查太后起身,走向玫瑰椅,拂晓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娘娘,此事办砸了。”
查太后顿时脸色一沉,“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让杜尘澜逃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般严密的部署,怎么可能还让他逃了?他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哀家早就命人在那处周围把守,只要他去了假山,那就插翅也难逃。”查太后气急,厉声喝道。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那处逃了出来。而后在回宴厅的路上,碰上了昭和世子。昭和世子便做了人证,倒是不好将此事推到他头上了。”
“昭和世子?”查太后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她才道:“难道是昭和世子相助,才让他化险为夷?”
“奴婢将才去查过,昭和世子进宫是因为皇上传召。等出了御书房之后,便去礼部找人,似乎与杜尘澜并未有直接的关系。且当时那情形,出入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杜尘澜肯定看到了尸身,在进入假山之后,他便没了踪迹。不管怎么寻,他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直到他出现在了宴厅里。”
拂晓十分纳闷,此人可真是邪乎,竟然会凭空消失。
“或许是躲在池塘内?这些个酒囊饭费,必定是偷懒了,这样也能将人放跑。”查太后一拍桌案,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就这么错过了?
“他们将整个池塘都搅了一遍,就连里头的鱼儿都快被翻出来了,还是不见人影。”
查太后听到此处,也不禁疑惑起来。沉思片刻,她深深叹了口气。
“此人还真是难缠,还未入朝堂,便这么难对付。若是日后叫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届时谁也讨不了好。哼!可笑那些人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日后有得他们哭的。当哀家不知道他们的打算?可别引狼入室,最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查太后心中郁气横生,在心中将那几人都骂了一通。
突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脸色煞白,震惊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娘娘,您怎么了?”拂晓见自家娘娘神色不对,于是立刻上前问道。
“不可能!怎会是他?当年哀家是亲眼看着他死的,绝不可能是他。”查太后揉了揉眉心,神色也比之前疲惫了不少。
“娘娘!可是凤体有恙?奴婢去请太医里给您看诊。”拂晓说完,转身就出去。
“不必!不过是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她不想承认,刚才那一幕,让她的背脊发凉,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恐惧。
“让他们收手吧!随便找出个人来做替罪羊,只要不将此事暴露出来就成。经过此次,杜尘澜必定会提高警觉,再想算计他,就不容易了。咱们错失良机,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
查太后无比后悔,这次的计划,虽十分拙劣,但肯定好用。只要将人当场抓获,任杜尘澜长了十张嘴,那也说不清。
皇上不会为了杜尘澜,将她彻底得罪。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她这一脉,会让许多朝臣忌惮。
第五百十九章 有何贵干?
“照你这么说,那凶手便是宫中的侍卫?可侍卫不得入后宫,即便是暗卫,也不可能。皇宫内守卫森严,谁会冒这么大的险,将婉嫔掳来?难道就是为了陷害你?你不过是个新晋状元郎,犯不着这般大费周章吧?选择在皇宫内动手,变数太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李洪光虽觉得此事针对的就是杜尘澜,但他不能肯定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凶手背后的主子,必定非富即贵,说不得就是这宫里的某一位,他才不想引火烧身。
“那自然有他在宫内动手的理由,不过,此事还不能断定就是针对学生。”杜尘澜笑了笑,今儿不指望抓到凶手,明面上扳不倒对方,反而容易暴露。
等回去之后,杜尘澜还要放长线钓大鱼。为的便是印证心中的猜测,好为日后做打算。
在外动手,只能算是暗杀。而在宫内动手,只要栽赃给他,那就是光明正大。效果不同,结局也不尽相同。
“来人,去查查每处守卫的出入记录,近两日在宫中守卫的名单也不能少。”李洪光得到了启发,但明白不能深挖,找个替罪羊就成。
此时的主动权就在他们京卫指挥使司手中,守卫宫禁还是他们的义务和指责,查起来自然省事儿。
他抬首望了望天,太阳早就偏离了正当中,若是在日落之前,未将此事解决,皇上怪罪下来,他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剩下的事儿,自然与杜尘澜无关。
“没想到状元郎不但聪慧机敏,还对验尸有一定的了解啊!”李洪光心中有了打算,这会儿神情舒展了不少,倒是也没吝啬夸赞。
他很欣赏杜尘澜的识趣,若是杜尘澜觉得凶手要栽赃陷害,不管不顾,硬是要将事情闹大,那他也得跟着吃挂落。
而此刻,杜尘澜却并未趁机撒泼,李洪光倒是对杜尘澜的印象好了几分。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王进,之前觉得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谁想自己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不知在何时,此人竟然背后有了靠山。亦或者,此人原本就是其他派系的,只是之前掩藏得好?
日后他必定要提防此人,他可不想什么时候被此人背后给捅一刀。
“大人谬赞了,只是之前淘到了一本杂书,上头有些相关记载,十分粗略。因着有些兴趣,这才看了些。”
杜尘澜还是在前世看过这些相关书籍,来了这大郡朝,自然没机会看的。为了解释原由,还得扯个谎。
仵作顿时双目一亮,他正愁无人继承衣钵,此子当真感兴趣,他自然欢喜。且他看此子还有些天赋,若是能与他一起探讨学习,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便暗淡了下来。
将才这些人都叫他状元郎,那对方日后可是要当官的,哪里会看得上他们这些与死人打交道的活儿?
“大人若是无事,那学生便告退了。”杜尘澜朝着李洪光拱了拱手,这里没他的事儿了,他还不如早些回去。
他怕他现在再不回去,宴厅里那些个进士们会觉得他犯了事儿,此刻已经被抓走了。
李洪光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日之事,切记,不可传扬出去。若是叫本官知晓你出去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你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杜尘澜连忙应声道:“大人放心,今日学生是来参加恩荣宴的。其余之事,与学生无关。”
“嗯!”李洪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很欣赏识趣之人。
“大人!咱们就这么放他走了?若他真是凶手,那不是纵虎归山吗?保不齐日后,他还会犯下此罪。”王进急了,连忙出声阻止道。、
李洪光猛地转身,看向王进的目光满是怒意,此人是将他当作傻子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将他当枪使,是打量着别人长得都是猪脑子吗?
王进被李洪光此举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太心急了些,惹了李洪光的怀疑。日后对方必定会处处提防他,看来是时候挪窝了。
“不然能怎么样?你可是能找到他是凶手的证据?没有就闭嘴!”李洪光不厌其烦,他决不能让自己被对方利用,他可是听闻皇上对杜尘澜看重得很。
没有将杜尘澜彻底制服的把握,那就不要轻易得罪此人。
无视王进向他投来淬了毒的目光,杜尘澜还向着对方行了一礼,之后便离开了假山处。
王进觉得,刚才那一礼,简直是在挑衅。
他看着杜尘澜离去的背影,心中合计着,事后该怎么向主子交差。
“大人!卑职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万煜铭说完之后,也转身离开了此处。
李洪光看着万煜铭追着杜尘澜的脚步离去,不禁在心中琢磨着这两人的关系。
万煜铭边走,边暗自后悔。其实今儿本不应该插手此事,不知会不会引起皇上的怀疑。可是之前他便收到了消息,知道杜尘澜会遇到此事,便赶来相救。但到了假山处,他突然有些踌躇。
若是直接去,那未免太过刻意,事后不好解释。可若是不去,杜尘澜就是跳进郡水河都洗不清。
还好当时杜尘澜已经脱身了,否则等他再去,说不定真的晚了。
他认为,杜尘澜如今还未入朝堂,若是栽在这些蝼蚁手里,未免太过憋屈。因为还有些用处,他才会相助。对!就是这样!
且他还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杜尘澜去查王进,那自然会牵扯越来越大。早日看穿慈宁的真面目,再将当年之事全都栽到慈宁头上,杜尘澜肯定不会怀疑,这对他们王府更有益。
这么多理由,他当然要救杜尘澜了。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快步追了上来,杜尘澜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往宴厅走去。
“杜尘澜,我有事要问你!”万煜铭上前一步,扯住了杜尘澜的状元帽上的帽翅。
杜尘澜忍不住回头怒目相斥,“不知世子爷有何贵干?”
第五百六十章 邹华林
刚才万煜铭那一扯,差点将帽子扯掉。杜尘澜帽子下的发髻可是乱糟糟的,这样一来,不就惹人怀疑了吗?若是被人看见,十分不妙。再退一步来说,那也是不修边幅,不注重仪表。
“哎?也用不着这么严肃吧?”刚才杜尘澜的状元帽被扯到一边,已经有一缕调皮的发丝从帽子中钻了出来,让万煜铭忍俊不禁起来。
他忍住笑,上前一把扯住杜尘澜的发丝,“不是告诉过你小心点儿了吗?你看看,这也太邋遢了些,与你平日里的形象可不符啊!”
杜尘澜从对方手中扯过发丝,随后又塞回了状元帽之内。
“世子爷若是无事,那学生可就要赶去恩荣宴了,这会儿时辰不早,得准备出宫了。”杜尘澜面容恢复了平静,沉声说道。
杜尘澜决定日后对对方还是得平常心对待,此人有些恶趣味,就喜欢人来疯。
见着杜尘澜将发丝塞回去的举动,万煜铭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眉眼含笑,眼中有光,俊秀的面容少了狠戾,杜尘澜不得不承认,此人长了副好皮囊。
万煜铭突然觉得即便杜尘澜冷着脸,但刚才那动作尤其好玩儿。在熟悉了之后,扯下杜尘澜伪装的面具,这才发觉对方是个极有意思的。
杜尘澜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的面容渐渐平静下,这位昭和世子也是有趣。似乎在只有他们二人之时,这位便再也懒得装相,释放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逃离的?”万煜铭打量了四周一眼,随即轻声问道。
“学生不明白世子爷在说什么。”杜尘澜微微一笑,来了个死不承认。
“嘁!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我之前可是替你解了围呢!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万煜铭撇了撇嘴,他实在好奇,那些人可是将池塘前后里外都翻遍了,都没能找到杜尘澜。
他自然想知道杜尘澜到底有何本事,难不成真能飞天遁地?
不!即便会轻功也不成,会被那些人发现的。
杜尘澜摇了摇头,他可没义务满足万煜铭的好心。摇了摇头,杜尘澜没理会万煜铭,转身向着宴厅走去。
万煜铭没再阻拦,更没有追上去。等杜尘澜回去之后,必定会去查王进。他已经部署好了,如今朝中的局势越混乱,就对他们越有利。
父王觉得时机已经趋向成熟,只可惜还差一件儿东西。其他人寻不着,他们也寻不着,然而那东西至关重要,必须得尽快找到。
此物又与杜尘澜也有关,然而,那对夫妻虽劫来了,却没什么用途。
日落时分,杜尘澜回到了杜府。
“你派人去查查京卫指挥佥事王进,近几日都要跟着他,将他的行踪与我禀报。”杜尘澜叫来守月,将此事交代了下去。
“是!”守月应声道。
“之前让你与各家府上多些联系,可有什么进展?”杜尘澜想起了之前的吩咐,遂问道。
“正要与您禀报这件事的进展,只成功了几家,但小人担心只用好处吊着他们,会靠不住。后来,小人在其中几家安插了几个自己人,这是名单,还请少爷过目!”
守月这段时日将注意力放在了此事上,他们根基浅薄,少爷在朝中无人帮衬,又未入朝堂,消息的来源只能靠打探。
杜尘澜十分满意,守月比之前进益了不少。他接过名单看了起来,等看到上头写了大理寺卿付连壁的名讳之时,他不禁心中一动。
之前皇上遇袭,命大理寺与曲国公府共同处理此案。如今不知有何进展,这段时日,竟未有消息传了来。
“这位大理寺卿付连壁府上,叫安插进去的暗探多注意些。尤其是这段时日,将他的动向摸清。”
杜尘澜说完,沉思了片刻,随后又道:“车夫是最清楚主子动向的,你再安插一名暗探进去,想方设法接近付连壁。”
守月立刻明白了杜尘澜的意思,“少爷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虽说此事最后一定会推到周夷的头上,但朝中也有不少勾结的官员,就看付连壁和曲氏敢不敢得罪这些朝臣了。
杜尘澜将这些都交代完之后,便想到了万煜铭。
万煜铭当时出现在那处,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或许是事先收到了消息,这才赶过去的。
倒不是杜尘澜脸大,觉得万煜铭还惦念着他之前的救命之恩。而是他觉得,一是他还有利用价值;二是,只怕又有什么算计,毕竟万煜铭最擅长一箭双雕和将计就计。
只怕他去查王进的打算,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至于是谁要陷害他,杜尘澜心中率先想到的,便是查太后。但当年之事,虽是查太后下的令,但杜尘澜可没觉得皇上和摄政王他们无辜。
到底那些人要找的东西是什么?那些东西如今都在何处?
杜尘澜阖眼,靠在了椅背上,开始沉思。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救回杜坤夫妻。然而,才刚刚找出一些线索来,不知何时才能救回杜坤夫妇。
“少爷!天一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洗月进了书房,看着少爷正在闭目养神,本不想打扰,但少爷之前就吩咐过,只要是天一回来,那就必须要禀报。
杜尘澜立刻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快!让他进来!”
天一一身玄色交领长袍,刚进书房,就对着杜尘澜行了一礼。
“少爷!”
“嗯!可是有消息了?”杜尘澜沉声问道。
杜尘澜的发问,将天一的沉稳打破,他立即兴奋地点了点头,“已经有了消息,应该是被关在京郊的一座山庄内。不过,咱们没得您的吩咐,还不敢贸然动手,此刻天二他们正盯着呢!”
“哦?消息可是属实?那山庄的主人是谁?”
“那山庄的主人是武林人士,来往皆是江湖中人,并未与朝廷有所牵扯。此人名为邹华林,与江湖上有些地位。”
杜尘澜顿时觉得有些棘手,武林人士肯定功夫不弱。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武林人士为何会插手朝廷之事?
之前他听闻上届武林盟主说过,江湖不与朝廷结盟,更不会与朝廷作对。
他们会抓杜坤夫妇,必定是受了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