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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天飞流     嗣子荣华路txt下载     嗣子荣华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事发

    此刻布庄前不断有人涌入,将布庄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人头攒动,伴随着吵吵嚷嚷,布庄前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少爷,这不是咱府上的布庄吗?怎么这么多人围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洗月一脸疑惑,伸长了脖子朝那个方向望去。

    杜尘澜将头转向身旁的洗月,“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发生了何事?”

    这么多人,他这个小身板还是别去挤了。

    其实杜尘澜已经心中有数,这些人大多都手捧着一块块的布料,面上义愤填膺,嘴里还嚷嚷着布料洗不干净。可想而知,应该是布料出了问题。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二老爷自江南带回来的那批布料,难道是那些布料?

    杜尘澜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若那批布料当真这么便宜,根本就轮不到杜淳岷。毕竟杜淳岷下船之前,那管家已经在码头找买家了。若是布料没问题,难道别人不知道捡这个便宜?

    即便有人想趁机压价,可杜淳岷后来插手,岂能这般容易就得手?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反正如果换了是他,既然压价,那就代表不会对这批货放手,绝不会容忍被别人摘了桃。而杜氏出了靖原府什么都不是,比银子比不过别人,比靠山那是更逊一筹。因此,不存在别人忌惮杜氏,而因此放弃这批货的原因。

    虽说杜氏与知府大人交好,但靖原府只是个中等府,知府大人才是正四品。出了靖原府,这正四品也算不得什么了。再者,知府大人与杜氏,也只是表面互惠互利的关系。

    那些上等府的行商,靠山都大得很,根本不会将杜氏放在眼中。

    “少爷!打听到了!”洗月跑过来时,额头上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扬。他喘着粗气,向杜尘澜说道。

    “怎么回事?”杜尘澜点了点头,估计与他猜测得差不多。

    “他们之前都在府上布庄买了料子,谁想拿回去之后,还没上身,就发现布料上出现了斑点。小人看了,有的整块都有,有的只是边角。于是他们便都来找布庄退银子,反正这料子肯定也做不了衣裳了。”

    “斑点?是霉斑吗?”杜尘澜心中思忖,若是霉斑,之前应该不可能没发现。

    “小人瞧着并不像,倒像是染色时出了差错,反正不知是个什么原因!”洗月挠了挠头,想了想才说道。

    “为何之前没发现?买布之前难道不看?”杜尘澜觉得这是关键所在,距离家宴过去已经有两日,但是大老爷说的是明儿过来去察看布料。

    按照大老爷的性子,不可能放心得下,是必然要去看的,然而当时他为何没查出来?还是说他已经查出来了,但为了减少损失,还是决定将这批布料卖了?

    杜尘澜倾向于前者,后者这么做,无疑是毁了杜氏的声誉,得不偿失。更何况,买布的客官可不傻,更不可能眼瞎。

    因此,在这批料子卖出之前,或许从外表看,是看不出问题的。

    那问题就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斑,之前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掩盖住的呢?

    “都说买之前看着是好的,可拿回去之后放了两日,才发现了不对。有些人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脏了,便将料子给洗了。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他们才来布庄要说法。”

    洗月也觉得奇怪,这事儿还真是蹊跷。当时买回去是好的,可之后才发现有问题,这事儿也说不清啊!

    “掌柜的怎么说?他预备如何处理此事,你可有打听到?”杜尘澜望向那位正接受唾沫洗脸的掌柜,那脸上的无奈如此明显,料想他也没什么好法子。

    “没有,人这么多,那掌柜说不上两句就被骂,布庄的伙计想把人拉出来都没成。不过看掌柜的意思,好似并不打算承认。”

    杜尘澜了然地点了点头,当时双方都没觉察出问题,交易已经成功。你回去之后,才发现料子有问题,那只能是你自己的原因。若是人少,倒也解释得通,且还很有道理。

    可是这么多人来讨伐,且大伙儿的问题是一样的,就不可能是巧合。当然,是不是被算计了,那就得另说。

    杜尘澜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起脚,快步往布庄的方向走去。

    “哎~少爷,您可不能去,咱们挤不进去的。”洗月回过神来,望着杜尘澜的背影,差点急得跺脚。

    他家少爷这小身板,挤不挤得进去是两说。若是被推推搡搡,伤了哪儿,可就是他的失职了。

    杜尘澜充耳不闻,他得去看看那料子上的斑到底是什么。

    “你说这不是你们布庄的问题,我且问你,咱们手上的料子都是这种斑,咱们这么多人难道全是来讹你们的不成?”

    其中一名年约四十的壮硕妇人,指着掌柜的,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这位大嫂,您先消消气儿!鄙人可不是这意思,只是......”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此刻只能拖延时间,等着大老爷来处理此事。

    这事儿闹大了,他一个小掌柜可做不了主。

    “呸!你叫谁大嫂呢?”这妇人叉着壮硕的腰,气得脸色铁青。这掌柜的看起来都五十来岁了,竟敢叫她大嫂?

    “你可别跟咱们套近乎,咱们可不吃你这套!”

    “这可是我省吃俭用半年,才狠心咬牙买的料子,给我闺女做嫁衣用的。可你看看,这料子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做嫁衣哟?”一名妇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了泪。

    这妇人站在人群外围,挤又挤不进去,布庄也不给个说法,她只能干着急。

    杜尘澜凑近了那妇人,开始察看她手上摊开的料子。

    大红色的细棉布料子,看着就十分喜庆,确实是平民百姓家做嫁衣用的色儿。只是这料子此刻摊开,朝里这块儿上全是黄白色的块状斑点。

    不,已经不能说是斑点。因为这斑的形状有些大,都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了。

    的确不是霉斑,洗月说得不错,就像是染色失败的原因。只是古代染色不似现代的机械操作,怎么可能会染成这样?有点匪夷所思。

第七十六章 谁讹谁?

    杜尘澜又自己看了看其他人手中的料子,不同的料子,不同的颜色,但情况类似,不过斑点的颜色并不相同。

    “诸位,请听鄙人一言!这料子,你们当时买的时候可有察觉出有问题?”掌柜好不容易被伙计们解救出来,立刻举起手比了个手势,声如洪钟似的说道。

    这话问得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其实他们也觉得纳闷儿,买的时候明明是好的,他们还左看右看,并没有问题。当时还想着比平日里便宜了一些,碰上了就是运气。

    可谁想回来之后,竟然发现料子成了这样,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想不承认?我当时拿回去,摸了两下就发现了不对。你这料子,怎么掉色儿这么严重?”其中一名妇人挤到了前头,用手在料子上抹了一把,而后举起手对着众人展示。

    “大伙儿看看,手上是湿的,摸了料子,掉色儿就严重得很!他杜氏布庄还敢不承认,这是早有预谋啊!在上头涂了染料,咱们当时就那么看了看,哪里能分辨得出?”

    杜尘澜立刻将视线投到了那名妇人身上,皮肤白皙,体格稍显富态,却穿着粗布衣裳,他觉得有些违和。

    再看了一眼周围的妇人,都是面色泛黄,即便有体态不瘦的,但粗糙的肌肤和脸上的细纹,更显得这名妇人鹤立鸡群。

    且这妇人说话与一般的平民百姓不同,没读过书的妇人,说话这般文绉绉?

    从人群中退出来,杜尘澜站到了稍远处,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动态。

    他刚才看了料子,确实涂过染料,那妇人所说应该不假。只是这妇人是不是真正的买家,那便不能下定论了。

    料子买回去,若是过多摩擦,上头的染料必定要糊,毕竟都是后来涂上去的。

    “哦!难怪那料子的颜色不对,我还当染了脏东西,立刻就洗了,谁想洗了之后,这颜色更不对了。”

    身后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因。

    “可不是洗了之后,颜色就更不对了吗?咱们都上了他杜氏的当了,难怪比别家便宜。”

    “杨掌柜,咱们可是你们布庄的老主顾。这么多年了,都是熟识。大伙儿皆是本本分分的平民百姓,哪里会来讹你们杜氏?你们杜氏在府城可是老字号,不能这么骗大家银子呀!”

    其中一名花甲之年的老者推开众人,义愤填膺地向着杨掌柜说道。

    “就是,咱们是相信你们杜氏布庄,才来你们布庄买布。你们这是想糊弄咱们,赚黑心银子。今儿这事儿,你们布庄还给不给个说法?若是不给,咱们就去找官府评评理。”

    或许是觉得人多势众,又或许是实在心疼银钱。这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百姓,此刻胆子都大了起来。

    杜尘澜观察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发现其中有两人十分活跃,捧着料子,说的是口水飞溅,期间还扬起了拳头。

    众人心头的火气都被这二人煽动了起来,大伙儿横眉冷竖,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似的。

    虽说妇人居多,但其中男子也不少。若是真动了手,这布庄还不得叫这些人给掀了?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杨掌柜心中叫苦不迭,他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知道今儿是不能善了了。

    这大老爷到这会儿还没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大伙儿都消停些,看看杨掌柜是个什么说法!”刚才那老者向着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姚伯,您是读书人,比咱们有见识,咱们平日里有些个争执,也是您来拿主意。今儿咱们就听你的,都安静下来!听听杨掌柜怎么说!”其中一名男子大声说道。

    不消片刻,吵嚷声果然渐渐平息,此刻布庄前又安静了下来。

    杜尘澜微眯着眼,这老者在这一带应该有些威望。此人是读书人,又年长,可能常被人请去处理纠纷。从这些人的表现看来,应该还算是个公正的人。

    杨掌柜顿时压力倍增,只能不停拿起帕子拭汗。

    “诸位,这料子是咱们杜氏从江南采买来的。江南的料子,大家都知道,物美价廉。因此,咱们卖得就比别家便宜一些。采买料子,自然是仔细查验过的,并没有问题。你们也说了,咱们杜氏在府城传承百年之久,怎可能做出这种坏自家口碑之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是来讹你们的了?可这料子确确实实是在你家买的,它也确确实实掉了色儿。因为比别家便宜,大伙儿才舍得买上一块,留着压箱底的。你这么说,咱们的银子就打水漂儿了?到底是谁讹谁?”

    一名汉子已经按捺不住了,前两日他发现杜氏布庄门前围了老些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便宜的布匹买。

    虽说这么好的布他们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买,可谁家还不办个喜事儿呢?压箱底的料子放个三五年,绝不会坏。

    有便宜捡,当然要趁此机会买上一块儿,好留给自家儿子说亲用。

    谁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被孩子他娘数落了一顿不说,还损了银子,此刻他心里正窝着火。

    “银货两讫,出了这布庄的门,这事儿还真有些说不清了。”杨掌柜此刻也是愁容满面,卖了不少料子,得退多少银子?

    若是今儿退了,那他们杜氏的名声就真毁了,那库房还剩下的料子可怎么办?他的分红没了,掌柜的位子也坐不成了。

    杜尘澜摇了摇头,这掌柜的私心太重,这事儿他一个小小的掌柜怎能做主?自然是要等主家来的,他将话说得这么绝,一点余地都没留。

    若是将这些人给惹火了,届时引发暴动也不是不可能。且若是知错能改,找个解决的法子,说不得还能挽回一些声誉。

    此事摆明了是杜氏的错,杜氏着了人家的道儿了。若是还死鸭子嘴硬,只会让这些百姓对杜氏更加反感。

    “你们这是要耍无赖了?”刚才那名汉子已经扬起了拳头,他可是花了一两五钱银子买的锦缎,心里疼得直抽抽。

第七十七章 着了旁人的道

    杨掌柜见势不对,连忙改了口风,“诸位,鄙人只是杜氏的掌柜,实在做不了主。咱们府上的大老爷就快来了,大伙儿不妨再等等,等他来了,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怎么?你是布庄的掌柜,难道你还做不了主?”刚才说话的那名男子已经有些不耐,在他看来,这就是布庄的错。他也没打算讹银子,只想布庄退了银子,他就走人。

    可这掌柜的东拉西扯,就是拖着不肯给解决,且之前的话好似还不肯承认似的。他还要回去做活计,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和掌柜扯皮?

    “快!大老爷来了!”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杜尘澜立刻转到拐角处,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随后还朝洗月招了招手。

    洗月见状,也立刻随着杜尘澜躲了起来。虽说他不明白少爷为何要躲,但他爹说过,只要按照少爷的指示去做就好,旁的少问。

    杜尘澜刚才在观察事态发展,且他身份尴尬,不好贸然出头。

    不过,他身为杜氏子弟,没有第一时间出来维护杜氏的声誉。若是被大老爷看见他在场,不免会将怒火迁怒到他身上。此时此刻,他还是回避些得好。

    “大老爷!您看,这该如何是好?”杨掌柜一见东家来了,不由狠狠松了口气。

    杜尘澜踮脚观察了一下杜淳钧的面色,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宇紧皱,应该是正在为此事发愁。

    大老爷瞪了一眼杨掌柜,这才看向义愤填膺的众人。

    “你就是主事儿的?这事儿你得给咱们一个说法!”那汉子见主家终于来了,便焦急地说道。

    “对!你们杜氏得给个说法,咱们的银子都是一文一文攒下来的,可不比你们大老爷家财万贯。”

    “就是!不给说法,咱们就去报官,官老爷必定能还咱们公道!”

    因人多,又是关系到切身利益,这些百姓自然是不怕的。

    “诸位稍安勿躁!鄙人乃是杜府大老爷,这事儿鄙人才刚刚得知消息。这不?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次是咱们杜氏着了人家的道,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大老爷无奈叹了一声,向着众人作了个揖。

    杜淳钧这般作为,倒是让在场的人怒气消散了一些。杜尘澜也不得不点头,还好杜淳钧不傻。若是当真不肯承认,那杜氏的招牌就真的毁了。

    “你们杜氏着了旁人的道,那是你们杜氏的事儿,可你们不能讹咱们呐!”

    刚才就上蹿下跳的妇人又蹦了出来,杜尘澜这会儿已经确定此人不是真正的主顾了。杜淳钧话还没说完,也没说不赔,她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打得什么主意,不免也太明显了一些。

    “这位夫人,刚才鄙人也说了,是着了旁人的道。此事连累诸位,鄙人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大伙儿都是相信咱们杜氏,才来咱们杜氏布庄买布。很多都是老主顾,鄙人不是不知。”

    杜淳钧顿了顿,环顾四周,望向众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甘。

    接着他才像下了重大决定似的,继续说道:“因此,鄙人在这里向大家承诺,凡事这两日在咱们布庄买了有瑕疵的布,都可退回买布的银钱。且这布,咱们也不收回,全都送给在场的诸位,不知诸位可还满意?”

    “大老爷高义!”刚才的老者向着杜淳钧拱了拱手,赞叹地说了一句。

    众人听得布庄愿意退还银钱,紧绷的脸终于舒缓了许多。更何况还白得了一块布,不免心中欢喜。

    四周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有人心中暗自后悔,为何当时没有多买些布。虽说花色有问题,但这料子毋庸置疑是好的。这样好的料子,他们平日里哪里舍得买来做衣裳?

    乡野农户不讲究,只要有料子做衣裳,管他花色好不好看?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料子。

    “那刚才你们掌柜的为何不承认?还说不是你们布庄的原因,难道是想以势欺人?你们杜氏是家大业大,难道就能欺负咱们平民百姓?”

    杜尘澜见那名妇人缩在众人后头,呐喊声倒是响亮,那张扁平的脸上满是算计。这两人一唱一和,应该是一伙儿的。就是不知是谁家派来的,不过杜尘澜倒是更倾向于同行。

    见杜氏出了事,同行来踩上一脚并不稀奇。

    “诸位,老夫刚才就说过,杜氏在府城传承百年,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想是被人算计了,既然大老爷已经同意退还大家银子,大家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都去杨掌柜那儿退银子去吧!”

    咦?这老者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看起来与杜氏的交情不错?杜尘澜仔细看了一眼那老者,若不是有人认识那老者,杜尘澜都要以为这是杜氏请的托儿了。

    “是啊!走,退银子去!谁有功夫和他们扯皮?”当先那汉子听得杜氏愿意退银子,布也白得,哪里还愿意等?

    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向着杨掌柜走去。

    “诸位别急,别挤!只要是咱们铺子买的布,有瑕疵一定就能退!细伢子,将账本捧过来......”

    杜尘澜听着杨掌柜声嘶力竭地呐喊,却很快又被卷入了混乱中,他将视线放到了刚才那两名妇人身上。

    只见这两人并没有随着众人进布庄,而是交换了个眼神,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布庄内,一前一后悄悄离开了此处。

    杜尘澜盯着她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如此仓皇,想必是回去报信去了。

    这次杜淳钧处理得不错,还算挽救了些名声。只是杜氏这次必定银钱损失惨重,杜淳钧能如此痛快就退银子,想必是因为他已经确定是自家布匹的问题。

    那库房中剩下的布匹,估计也难逃一劫。

    听说这次二老爷去江南采买了不少布匹,父亲曾透露口风,约有二十万两。如此巨资,也不知杜氏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杜氏若是因此一蹶不振,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家,三房分得的财产更会少得可怜。当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他相信自己能照顾好养父母。

第七十八章 蠢呐!

    只是此事还得好好筹谋一番,父亲重情重义,难道还会看着那些所谓的亲人不管?虽说大房和二房平日里对三房多有挤兑,可终究血浓于水,哪里能轻易割舍得了?

    这一大家子,都靠着杜氏这棵大树。为了以后的清净日子,杜氏也不能倒。

    更何况凭杜高鹤这个老狐狸的心思,怕是对分家一事十分抵触。估摸着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愿意分家的。

    杜尘澜抬头看了看天色,被这么一耽搁,已经不早了。再加上府上此刻必定愁云惨雾,他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又多生事端。

    杜尘澜刚刚抬腿,就看见一名伙计借着衣袖的遮掩,塞给那老者一个东西。杜尘澜连忙仔细看了过去,只见对方捏了捏,随后立刻放入了袖中。

    他摇头失笑,看来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人?不是与你情分匪浅,谁会无偿为你说好话?

    “走吧!早些回府!”杜尘澜小心避过还在布庄前愁眉苦脸的杜淳钧,带着洗月离开了此处。

    “少爷!咱们不去蒋氏医馆了?”洗月有些疑惑,刚才少爷还说要去请蒋大夫为太太把脉来着。

    “今儿府上出了大事,母亲的头眩之症也不是急症,此刻请大夫实为不妥。等过两日府上清净了些,再请了蒋大夫去为母亲诊脉!”

    等杜尘澜带着洗月回杜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二刻,他举步往三房走去。

    “今儿是金桔姐姐当值?不知母亲这会儿可有空闲?”杜淳枫想必这会儿不在府中,他还是觉得应该和钱氏禀报一声。以免三房被蒙在骨子里,吃了亏。

    “奴婢见过少爷!太太歇晌已经起了,您稍待,奴婢去给您通报一声!”金桔是钱氏身边的另一名大丫头,前儿她亲娘病了,便回禀钱氏,回去照顾。

    金桔与泽兰年岁相当,面容清秀,气质温婉。和泽兰相比,金桔就显得稳重老成许多。

    她的话一向不多,但做事十分严谨。钱氏有重要的事,都会交给她来办。

    金桔的亲娘也是杜府的下人,之前在老太爷院子里做粗使婆子。身子一向健壮,不想两个月前突然病倒。脸歪嘴斜,无法言语,更不能自理。

    她娘就金桔一个闺女,金桔只得请了假回去伺候。可惜还没个把月,人就没了。

    金桔是料理完丧事,过了五七才回来的。做丫头的,自然没多少人身自由。只过了五七,金桔便除了孝,着素色衣裳了。

    “有劳!”杜尘澜微微一笑,在院内站定。

    等金桔去了屋内之后,他就琢磨起了刚才发生的事。那两名妇人,无疑是对家派来的。

    看杨掌柜和杜淳钧的反应,今儿应该是头一遭有人来退银子,他们之前并没有发现布匹的问题。

    而对家难道会未卜先知,知道杜氏的布匹有问题,这才提前做了准备?这当然不可能,除非对家参与其中。

    亦或者是对家觉得杜氏的布匹便宜,因此才找人买了杜氏的布,好回去仔细研究,看杜氏是否以次充好?这也不是不可能。

    此事若是前者,那就说明此事与对家脱不开干系。杜府确实是糟了算计,但这是一个连环计,且参与者众多。

    然而倘若如此,倒是有迹可循,或许还能追回些许损失。

    若是后者,那杜府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虽说靖原府也坐落在北地,但与晋北之地相距甚远,晋北是与边关相近的。

    那管家早已没了踪影,天大地大,去何处寻人?即便看了对方的路引,但古代的路引也不是不能伪造。

    “少爷!太太请您进去!”金桔掀开帘子出了正屋,朝着杜尘澜笑着说道。

    杜尘澜回过神来,朝她抿嘴一笑,便进了屋子。

    “母亲!”

    钱氏想是刚清醒,此刻还有些恹恹儿的,“你这一出府就是一日,你同窗也是读书人,怎可如此叨扰?”

    钱氏的声音有些慵懒,倒是比平日里轻声细语起来。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杜尘澜过去坐。

    杜尘澜一听,就知道钱氏还不知今儿发生的事。

    “儿子只在同窗家待了半日,吃了晌午饭就打算回来了。只是中途遇上了一件事,耽搁了时辰!”

    “何事?”钱氏被挑起了兴趣,此事必定与杜府有关,不然以杜尘澜的性子,不会特地挑这个时辰来说。

    “儿子回来时,便看见许多百姓围着咱们布庄,他们正与掌柜的吵得不可开交。儿子驻足听了片刻,好似是因之前在布庄买的布,上头有些瑕疵,欲退银子。”

    杜尘澜在圈椅上坐下,金桔立刻送来了茶水。

    “哦?你可有打听到是怎么回事?”钱氏立即收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轻蹙眉头,看向杜尘澜。

    “儿子仔细看了他们的布,像是染色的问题,上头满是不同颜色的斑块。儿子回来之前,大伯已经赶去了。他承诺退还银子,且这些布也不收回,权当赔礼。这些人才偃旗息鼓,此事方得平息。”

    钱氏一听已经平息,便送了口气。毕竟他们三房还要靠着杜氏生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突然,她脑海中闪现出了之前二老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批布。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若是那批布匹出了差错,那杜氏可真要完了。

    这两日老爷回府心情尚佳,还说这两日布庄的生意好得很。从江南带回来的那批料子卖得便宜,质地又好。这般下去,不出个把月就能卖光。

    和刚才杜尘澜说的日子也能对得上,若真是这批布匹出了差池,那库房中剩下的布匹呢?是否有同样的问题?

    “母亲可是怀疑这布匹是二伯从江南带回来的?儿子也有此怀疑。”钱氏比杜淳枫精明,应该是已经想到了。

    钱氏心中翻江倒海,她捏紧了帕子,恨恨地说道:“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你二伯!蠢呐!”

    杜尘澜不置可否,不管是否故意针对,反正二老爷落入旁人圈套是不争的事实。

第七十九章 下套

    “这么说来,你大伯和二伯必定都知道这事儿了,你祖父就更不必说。只是到此刻还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老爷子这是想干什么?”钱氏又惊又怒,这可是二十万两银子,杜氏能有几个二十万两?

    之前因为捐监的名额,杜氏被狠狠扒了一层皮。若是再出了这样的事儿,那杜氏还能挺得过来吗?

    钱氏的手脚有些冰凉,她猛地站起身,向前跨了几步,却又顿住了。

    “母亲可是想去寻祖母?”杜尘澜也跟着站起身,他知道钱氏此刻有些慌了。

    “这事儿也不知道你祖母他们是否知晓,总要想个法子出来的!”钱氏嘴上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转身又回了原位。

    其实找了老太太又能如何?她们都是内宅妇人,只能干着急。

    “儿子觉得,此事还是得从那管事和江南的老东家查起,或许这二人之间,有些联系!此事咱们不知内情,也只能猜测。”杜尘澜想了想,还是在钱氏面前透露了些自己的想法。

    其实他此刻需要见的,正是老太爷。但老太爷现在必定已经焦头烂额,哪里有闲工夫见他这个毛头小子?

    他只能寄希望予父亲,若是将给自己的想法与父亲说了。父亲在老太爷面前透露几句,相信不用多言,老太爷必然能想到症结所在。

    钱氏闻言重新将视线投向杜尘澜,“你觉得是那东家和管事联手下的套子?”

    她问过之后,开始若有所思。这么一想,她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此事我倒是听你父亲提过几句,当日你二伯一下船,便被那管事拦住。你二伯也不至于这么傻,哪有可能这般轻易就上当?自然是去了孙老爷那儿的,只可惜他临时涨了价,且涨了不少,你二伯哪还能在他那儿采买?”

    被杜尘澜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只怕涨价是假,下套才是真。

    “此事需得查清是孙老爷一家涨了,还是所有布商都涨了。与别家想比,涨幅又是否正常?母亲可知道?”这很关键,若是比别家涨得多,那就说明其中必有隐情。

    “这却不知,你父亲并没有同去江南,他哪里会知其中细节?”钱氏摇了摇头,家里的事儿老爷能知道多少?老爷子,终究还是防着他的。

    “更何况,我一个妇道人家,你父亲也不会与我多说!”

    杜尘澜点头表示理解,“不知父亲何时归府?”

    “今儿或许会比往日更晚一些!”钱氏此刻也是愁眉不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事若是当真与那孙老爷有关,那母亲可有想过他为何要与旁人一起给二伯下套?难道单单是因为他们想处理掉这批有瑕疵的布?今日儿子在布庄前发现那些买布的人中有两名妇人,形迹可疑,并不像是咱们布庄的主顾,其言行与其他人不同。”

    “你是说这事儿不止孙老爷和那管事参与,还有隐藏在暗处之人?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得通!这事儿看起来就像是冲着咱们府上来的,或许还真有人连手算计咱们杜氏!”

    钱氏深深点了点头,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儿子只是猜想,此事还需查证。因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她二人在布庄前就分道扬镳。即便形迹可疑,儿子也不便跟踪。不过儿子仔细观察过这二人的面容,倒是可以描摹下来。”

    “若是这二人当真可疑,那从这二人查起,说不得还能抽丝剥茧,找到源头。”

    钱氏再次点头,忙叫了金桔去拿文房四宝。可等金桔出了屋子,她才想起来,“你可会丹青?”

    若是不会,那画像就失了真。她倒是忘了杜尘澜才刚刚启蒙,刚才杜尘澜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哪里还记得面前与她交谈的,只是个八岁的孩童?

    “虽不精通,但这二人有些明显的特征。即便画不出精髓,但也能画出个大概!”

    其中一名妇人嘴角有一颗痣,还有一名妇人的右手是六指。当时六指妇人手里捧着布匹,即使她已经极力遮掩,但总有放松的时候。

    钱氏命金桔为杜尘澜磨墨,杜尘澜仔细回忆着这两人的面貌。过了片刻之后,他才下笔!

    这样的人物画不需要意境,更不需要美感,画得越像越好。这里没有炭笔,杜尘澜也不可能画出线条精细的素描。

    只寥寥几笔,画出人物的大致轮廓、穿着和身上明显的特征,他就停了笔。

    “儿子就只记得这些,与真人有应该差不离,按着这个找,想必能容易些。”

    等杜尘澜搁下笔,钱氏眼神怪异地看了杜尘澜一眼。这段时日和杜尘澜相处下来,这孩子给她的感觉愈加神秘起来。

    杜尘澜,到底是谁的孩子?谁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那些王孙贵族,还是那些传承百年的士族?

    在杜尘澜的脸上,找不到与那对夫妇一丝一毫相似之处。就连气度,都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母亲?”杜尘澜没听到钱氏的回应,便奇怪地看了一眼愣神的钱氏。

    “嗯!”钱氏听得杜尘澜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将画儿留下,等你父亲回来,让他去找老爷子。只是你父亲嘴笨,让他撒谎,他必然是不会的。可若说是你的想法,你祖父他们也未必会信你。”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杜尘澜毕竟还是个孩子,谁会相信杜尘澜的话?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信了,可这不代表长房和二房会信。

    “当时儿子遇见了大伯,并没有上前行礼,此事还是由父亲担下较好。父亲虽心思纯正,但也算敏锐,必然能处理好此事!”

    杜尘澜可不想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太爷如此精明,只需稍稍提点几句就成。

    “也好!”钱氏闻言立即点头,明白了杜尘澜的顾虑。

    “今日父亲回来,请母亲让父亲趁早将此事禀报与祖父。否则,等明日整个府城都要传开了,再做应对,就有些被动了。”

第八十章 满城风雨

    杜尘澜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提醒一句。即便布庄已经赔偿了这些主顾的损失,但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人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之前没插手的,见杜氏这次遭了殃,想必也会落井下石。其实此事今日就已经发酵,等今晚一过,必将闹得满城风雨。

    杜氏的声誉,还是不可避免要损失的,且损失会相当惨重。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谁还敢去杜氏买布?

    “的确!若是不早日解决此事,咱们府上的生意必然要受影响,绝不仅仅是布庄。”钱氏叹了一声,即使心中焦急万分,但也只能干着急。

    “母亲也不必过于忧虑,此事还有祖父他们筹谋。儿子就先退下了,还有祖训未抄完。”杜尘澜想起自己还剩下二十遍祖训未完成,不由头大。

    在回去的路上,杜尘澜仔细想着破解之法,他越想越觉得杜氏不能吃哑巴亏。既然注定要闹得满城风雨,那不妨再闹大些。

    摇了摇头,他身份低微,此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

    次日,杜尘澜才刚刚跑了几圈停下来,便听到了惜秋的声音。

    “少爷,您可知道奴婢刚才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惜秋神色肃穆,语气也十分凝重。

    “你若是想说布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杜尘澜笑了笑,朝着屋内走去。得抓紧时间洗漱,他昨晚睡得有些晚,都是叫抄祖训给耽搁的。

    “啊?原来少爷已经知道了?”惜秋一大早就去大厨房领饭食,碰上了之前打探过消息的小姐妹,得了消息立刻回来向杜尘澜禀报。

    “少爷,您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府中已经传开了,好多下人做事都没了心思。”惜秋有些担心,杜氏家大业大,但这次据说损失不小。若是杜氏倒了,她们这些下人又该何去何从?

    “虽说确有其事,但也没你们想象地这么严重。杜氏传承百年之久,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杜尘澜笑了笑,那些下人最是喜欢嚼舌头,什么样的话到了他们嘴里,都变了样。再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越来越离谱。

    未免搞得人心惶惶,杜尘澜自然要劝告几句,给她们吃个定心丸。

    惜秋见杜尘澜笑得如此轻松,心中终于稍定。她就知道,杜氏哪儿这么容易就败落了?

    “待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父亲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府上的动向如何?”杜尘澜交代完后,就进了洗漱间。

    等杜尘澜用过早饭,拿上书箱准备去私塾的时候,迎头碰上了鹤云居的二管事。

    “原来是许管事!”杜尘澜心中叹了一声,该来的还是会来。

    “小人总算是赶上了,五少爷!怕是得耽误您一会儿功夫,老太爷有请!”许管事紧赶慢赶,终于成功在杜尘澜出府前,将人截住。

    “有劳许管事!”杜尘澜微微一笑,将书箱递给了身旁的洗月。

    见杜尘澜毫不意外,许管事也没再多费口舌,立刻身旁带路。

    既然老太爷派人来请,那就说明父亲已经将此事与老太爷禀告了。

    “许管事,不知大伯和二伯可在鹤云居?”杜尘澜试探地问道。

    “大爷昨儿晚上就在外头奔波,今儿还未回府,二爷和四少爷已经在鹤云居书房候着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大爷自然得想法子,他已经带上银票去了知府大人处。

    杜尘澜挑了挑眉,这么大的事,竟然也要杜海州旁听?

    “私塾鞠夫子那儿,还请许管事派人去知会一声,以免鞠夫子误会。”杜尘澜想到了鞠柏鸣这个小人,觉得还是交代一声得好。

    “自然是要的,您放心,小人已经派人去了私塾!”许管事连连点头,他也知道鞠夫子有些看不惯五少爷。

    之后许管事心事重重,便也没注意自己的步伐,步子迈得飞快。可怜杜尘澜腿短,开始还小跑着跟上,后面索性也不再追了,反正他认识去鹤云居的路。

    一路紧赶慢赶,许管事终于在到达鹤云居的时候,想起了杜尘澜。他连忙回头看,只见杜尘澜正不慌不忙地向鹤云居走来。

    他有些无语,这位五少爷好似不知焦急为何物。

    杜尘澜一跨进书房,便看到了佝偻着腰背,瘫坐在地的杜淳岷。他没有细看,垂首上前行礼。

    “见过祖父!二伯父!四哥!”

    杜尘澜最后将视线放在了杜淳枫身上,“父亲!”

    他就知道父亲是瞒不过祖父的,唉!父亲还是太老实。

    杜淳枫望向杜尘澜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无奈,不过澜哥儿既然有想法,那直接与父亲说更为恰当,或许还能帮助杜氏度过眼前的难关。

    “小五!”杜海州的目光投向了杜尘澜,他不知祖父为何要叫了小五过来,难不成祖父和大伯都解决不了的事儿,小五能有法子?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承认,这次回来见到的杜尘澜的确不一样了。但杜尘澜还才八岁,祖父对他是否太过重视了?

    “对于布匹瑕疵一事,你有何看法?”杜高鹤单刀直入,直接问了出来。

    他此刻哪里还有心情与杜尘澜周旋?杜氏已经危在旦夕,还不知能不能挺过这次难关。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不能让杜氏毁在他手上。

    “回祖父!不知今日府城可有流言传出?”杜尘澜知道杜高鹤心急,也没再兜圈子。

    杜高鹤揉了揉眉间,只觉得头痛难当。他狠狠瞪了一眼老二,心中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止是布庄,就连其他铺子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之前买了布匹的人,不管有没有瑕疵,都要求退银子。你大伯已经赶去处理,只一人分身乏术,焦头烂额,到处奔波,可惜咱们府上竟无可用之人!”

    杜高鹤将目光从杜淳枫和杜淳岷身上滑过,这两个儿子,一个没老大沉稳,却好大喜功。另一个老实木讷,畏畏缩缩,他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第八十一章 布商黄大嘴

    “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还是得想法子稳住这些买主才是。不过若是处理不好,或许这样的情况会愈演愈烈。而他们之所以会如此落井下石,一是想从中牟利,二是有人煽动,唯恐天下不乱。之前孙儿画的画像,不知祖父可有派人去寻?”

    杜尘澜沉吟片刻,情况确实险峻,但安抚买主这点事儿,大老爷应该会处理好的。

    “已经派人去寻了,你可看清楚了,若这二人只是寻常买主,那咱们就白费力气了。”杜高鹤深深看了杜尘澜一眼,他也不知找个小娃商议此事,到底是对是错。

    “这二人行迹可疑,若是能查出她们背后之人,虽不能立刻解决此事,但顺藤摸瓜,找出对方的弱点,咱们才好筹谋。”

    杜尘澜将视线转向了瘫软成泥的杜淳岷,“二伯,不知您可否将在江南采买一事,详细告知侄儿?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虽侄儿年岁小,不如诸位长辈阅历丰富。但或许正因为侄儿小,才想得没这么复杂,反而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杜海州的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尽管杜尘澜的话语中已经极尽谦卑。

    杜淳岷此刻眼神呆滞,他自诩精明过人,却不想着了旁人的道。父亲说得不错,终日打雁,也会有被雁啄眼的时候。

    更何况比起老谋神算之人,例如父亲这样的,他还欠缺些火候。

    “你将事儿说与澜哥儿听听!”杜高鹤沉着脸,指着杜淳岷说道。

    昨儿听说此事后,他尤其气愤,立即将人喊来,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他这些年修身养性,怕是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只是气归气,事儿总要解决。事情已经发生,即便打死老二,也解决不了问题。

    “当日一下船,那吴管事就找来了。他说明缘由,想将布匹卖与我,我便有些心动。随后我就跟着他去了他的落脚处,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却是上等的布匹。我问了银钱,比上次的采买价钱还便宜。不过,我虽然心动,但好歹知道轻重。”

    说到后来,杜淳岷便有些激动。他平日里也算精明,怎可能会如此轻易上当?

    “敢问二伯之后可有打探过那吴管事的来历是否属实?他们东家去江南采买过几次?常在何处采买?那批布料出自谁家?与咱们府上原先的卖家孙老爷是否有关?”

    杜尘澜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让杜淳岷的脑子有些发懵。

    杜海州的脸色比之前更沉了几分,“小五,我父亲这次虽说着了人家的道,但之前做事从未出过差池。你这么说,是指责我父亲失职了?此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杜尘澜一个无知小儿,父亲轮得到他来指责?

    杜尘澜微微一笑,“四哥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此事其中大有蹊跷。有心算计无心,即便是神仙,也总有打盹的时候。二伯做事向来力求尽善尽美,不然祖父也不会同意二伯去江南采买。只是君子坦荡,自然心胸豁达。可那小人却是防不胜防,惯会暗地里使阴招。”

    此言一出,就连杜淳岷的脸色都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杜尘澜这番话很是给了他几分颜面。

    “澜哥儿说得对!那些个喜欢背地里算计的小人,确实防不胜防!”

    老太爷瞥了一眼杜淳岷,“还不快将澜哥儿的问题都一一解答?”

    “我当时十分警惕,自然是打听过那吴管事主家的来历的。确实是晋北之地的行商,这几年一直来往于江南和晋北两地,算是那一带的常客。吴管事他们有固定的采买主家,那主家人称黄大嘴,这次的布匹也是出自那黄大嘴。与孙老爷是否有关系,这倒是不知。”

    他当时查了那批布匹的出处,就没再细查。

    “那黄大嘴在江南很是有名,是江南最大的布商!我派人去核实过,确实是在他那儿采买的。”

    二老爷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那有没有可能是那吴管事和他主子事后发现这批布匹有问题,这才甩锅给了父亲?”杜海州突然插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也不是没可能!”杜高鹤扯了扯花白的胡须,觉得这确实有可能。

    “若是老主顾,想必那黄大嘴也不可能做出杀鸡取卵之事。再者这事儿若真是黄大嘴给吴管事和他主子下的套,难道那吴管事和他主子就这么默默吃了哑巴亏?按照常理,是必然要找黄大嘴退银钱的。只要想退银钱,那不管再怎么遮掩,都会有消息泄露出来。倘若二伯并未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那就不存在吴管事和其主子也是受害者了。”

    杜海州紧抿着唇,杜尘澜毫不犹豫推翻他的言论,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侄儿还有疑问,二伯虽然心动,却也没立刻下手。而您了解到孙老爷处的布匹比上次贵了不少,这才买了吴管事的。只是不知这孙老爷家的布匹,到底比之前贵了多少,而别家呢?又是什么价钱?”

    杜尘澜觉得此事牵连的人不少,那个黄大嘴也有嫌疑。

    “比上次贵了不少,那孙老爷卖得贵就贵吧!偏偏还挖苦我,说我每次只采买这么点布匹,还想挑三拣四,并且在银钱上,分文不肯让步。且他还说只要布匹一离手,便与他无关,银钱一次支付,概不拖欠。”

    说到这里,杜淳岷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怒容。

    “那其他商贾,您可问了价钱几何?”杜尘澜觉得这孙老爷的态度着实不对,对于财大气粗的商贾来说,或许二十万两确实不算太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做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即便咱们杜氏不是那等豪奢,但也不是那些小商户,他的态度确实让人起疑。此事之前你为何没提?若是提了,也不会有今日这些事端!”

    杜高鹤紧皱眉头,这件事之前老二没提,他今儿也是头一次听说。若是早日说出,或许也不会变得今日这般被动了。

    老二,糊涂啊!唉!杜高鹤深深叹了口气。

第八十二章 广而告之

    杜淳岷心中也是后悔不迭,其实他也觉察出不对来了,可此刻已经晚了!

    “祖父所言在理!二十万两,其实并不少了。”杜尘澜点了点头,那孙老爷再家财万贯,难道二十万两还能不放在眼里?

    “只去了一家打探,价钱比孙老爷家便宜一些,但也比之前贵了!”其实他那会儿已经对吴管事的布匹心动了,心中不由自主地要将两者做比较。

    吴管事的价钱确实低廉,谁家还能比他家便宜?说到底,他当时就已经认定了吴管事家了。

    杜尘澜也能猜中杜淳岷的心思,有那最便宜的摆在那儿比较,其他的自然入不了心了。

    “后来儿子又去了吴管事那儿,正好碰上两名行商。他们想落井下石,趁机压价。吴管事不同意,便不了了之。儿子见状,便按照吴管事出的价买了,毕竟已经很便宜了。”

    杜淳岷这会儿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说不定这两人都是吴管事找来的托儿。

    “哼!这是摆明了算计你了,你竟然如此轻易就落入了圈套,当真让老夫失望!”杜高鹤摇了摇头,事情到现在已经十分明朗了。

    “可我前前后后一共检查了四次,一次比一次检查地详细。可奇怪的是,染色这事儿,我一点儿也没察觉。父亲,咱们杜氏开布庄也有数十年了。即便儿子不如大哥能干,但也不是对布匹染色一窍不通。因此,儿子认为,当时的布匹绝没有问题。”

    杜淳岷握紧了拳头,好似想到了什么,让他立刻瞪大了双眼。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的眼睛叫什么给糊住了不成?”杜高鹤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住没爆粗口。

    杜淳岷欲言又止,杜尘澜就知道杜淳岷一定还有隐瞒。

    “二伯可还有未尽之言?此事非同小可,还请二伯不要隐瞒!”

    杜淳岷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当日检查过后,便将布匹都搬上了船。可船行进途中,船家突然知会说船舱有些漏水。为了防止布匹受潮,我只得命人等船靠岸之后,将布匹卸下了船。等了两日,这船才修好。或许,就在这中间出了差池!”

    杜尘澜不懂,这有何不能开口的,摆明了是这里有问题!

    “卸下船之后,您可有派人看管?”杜尘澜忍不住问道。

    “自然派了人的!”杜淳岷有些心虚,当时他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都已经上路了,哪里想到还会有人算计他?

    正好船上的管事要赔礼道歉,便送了他一名美人儿......

    知子莫若父,杜高鹤一见杜淳岷这作态,便知道杜淳岷当时干了什么。

    “老夫早就说过,你早晚要死在女色上!”杜高鹤指着杜淳岷破口大骂,已是气极!

    这个混账,平日里女色就不知节制。他早就劝诫过,色子头上一把刀,早晚要因此事吃亏的。只没想到,竟然会连累家族。

    杜尘澜有些无语,不过他是伪小孩,即便听懂了,也只能装纯真。

    “咳!”杜淳枫轻咳一声,父亲已经失态。还有两名幼儿在,哪里能说这些?

    杜海州的耳朵微微泛红,脸上也带着几分羞意。不知是被启蒙过男女之事,还是替他父亲臊的。

    “祖父!您须得快些派人去江南,查清楚那黄大嘴与孙老爷之间是否有来往!此事与两人脱不开关系,他二人定然参与其中,船家也十分可疑,另那两名妇人也是关键。”

    杜尘澜已经为他们剖析了自己的观点,反正杜老爷子这般精明,剩下的他应该能处理。

    只是这一次牵连甚广,参与者众多,其中不乏比杜氏还要势力强大的存在,也不知杜氏能不能虎口逃生。

    “这是被多方算计了,这些阴沟里的鼠辈,整日盯着咱们杜氏这个香馍馍。就等着咱们放松警惕,都上前咬上一口!”

    杜高鹤微微阖眼,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年轻时也不是没经历过风霜,只这次不同,他有强烈的预感,此次尤为险峻。

    有人要他们杜氏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

    “都出去吧!”杜高鹤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他要静一静,仔细琢磨一下之后的对策。

    杜海州立刻上前扶起了杜淳岷,他父亲已经跪坐在地上两个多时辰了。

    “二哥!”杜淳枫连忙前去帮忙,将双膝酸软的杜淳岷扶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澜哥儿留下!”杜高鹤瞥了杜尘澜一眼,突然开口道。

    杜淳枫有些担心,“父亲!澜哥儿还要进学......”

    “你们都出去!”杜高鹤连搭理老三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坐到了书案前。

    杜尘澜朝着杜淳枫安抚地笑了笑,老爷子还能吃了他不成?

    等人都出了书房之后,杜高鹤又打量了一眼杜尘澜,半晌才开口道:“可有法子挽回杜氏的声誉?今日府城的动向对咱们杜氏十分不利,那些个小人又在落井下石......杜氏的名声,比二十万两银子更重要!”

    杜尘澜沉吟片刻,“祖父难道没打算报官吗?咱们杜氏受人蒙骗,应当广而告之,以警世人!”

    杜高鹤眉宇微皱,报官有何用?难道官府会帮你追回银子?可片刻之后,他便明白了杜尘澜的用意。

    “只若广而告之,那整个府城都知晓咱们损失了这么多银子。若是有人趁机对咱们下手,咱们就成了待宰的鸡鸭!”

    这采买进货,自然不可能全部付清,他杜氏也欠了其他商贾不少银子。若是这些人都听到了风声,全上门讨要银钱,那该如何是好?

    这段时日杜氏的生意定会一落千丈,届时入不敷出,那就更雪上加霜了。对家再使些绊子,那杜氏当真要就岌岌可危了。

    “您报不报官,府城的人也都知道了,倒不如大大方方。两害相较取其轻,此刻应当以挽回杜氏声誉为重!”

    “再者,咱们杜氏不是一直与知府大人交好吗?出了这样的事儿,于公于私,知府大人都不好推脱。”

    杜氏捐监名额花了二十万两这事儿,父亲与他说过。既然这知府伸了手,那总得做点事儿不是?且正好试探一番,看看知府对杜氏是个什么态度。

第八十三章 家业分你一半

    “你父亲连这些都和你说?”杜高鹤望向杜尘澜的目光渐渐阴冷起来,这孩子,似乎总能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敲出某些别人极力想隐藏的秘密。

    “不是说知府大人仁善,体谅杜氏不易,这才许了杜氏一个捐监的名额吗?若是有官府帮忙,解决此事或许会容易些。”杜尘澜神色从容,并不为杜高鹤的目光所震慑。

    杜高鹤如鲠在喉,此子总能将一些羞于启齿之事,说得冠冕堂皇,却又让人身心舒畅!

    “知府大人哪里能总念旧情?之前的人情都用得差不多了,只怕轻易不肯相助!”杜高鹤有些犯愁,那刘天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若是想他帮忙,花费的银钱必不可少。

    然而如今的杜氏,哪里还能拿得出银子?

    “您总有法子的,知府大人与咱家府上过从甚密,想必别家也十分看不过眼!更何况等今年一过,知府大人就要回京述职。他高升有望,事后您重谢就是了!”

    杜尘澜微微侧首,老爷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竟然没想过吗?他不由撇了撇嘴,看来士农工商,还真不是说说的,民哪里敢威胁官?封建王朝统治产生的奴性,怕是轻易难改了。

    “你?你是说?”杜高鹤指着杜尘澜双目圆瞪,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杜尘澜,此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杜尘澜点了点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看祖父敢不敢了!”

    杜高鹤深吸了口气,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不由开始思忖起这事儿的可行性,他手中确实有他与知府大人来往的证据。只是之前他并没有往这一层面上想,他认为还没到这一步。

    再者从知府大人的举动和隐隐透露的口风来看,应该是投靠了朝中的某一位。他一个小小的商贾,怎敢动这样的心思?

    只是如今杜氏已经到了快要分崩离析的地步,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大家族的掌舵者,必要时就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心中的计划渐渐成型,此刻身心反倒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嗯?你刚才说知府大人高升有望,此话何解?难道你听到了什么风声?”杜高鹤突然想到了杜尘澜刚才的话,不禁惊奇地问道。

    刘天祥明年是否能升迁,这事儿还未可知!毕竟官场瞬息万变,即便刘天祥有了靠山,哪里就能保证了?

    “并未!孙儿也只说有望,猜测罢了!”

    杜尘澜摇了摇头,那刘天祥背后之人是谁他都不知道,只能从他与杜氏的交往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知府大人来靖原府任职已有两年多了,明年任满,只要考绩从优,自然是升迁有望的。”杜尘澜挑了个正当理由说了,随后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更何况之前他或许从未提过捐监一事,今年突然轻易就得到了名额,想必是有贵人相助!”

    且还从杜氏搜刮去几十万两银子,而杜氏的姻亲闵氏,也同样得到了一个名额。他粗略算了算,就只算两个名额的银子,得了六七十万两都是少的。

    他觉得这正像是走之前大捞一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然而这刘天祥也捞得太狠了些,若不是背后有贵人撑腰,他敢这么做?这银子,说不得都拿去孝敬贵人了。

    既然得了孝敬,那给些甜头总要的吧?提升一个品级,应该不难。

    杜高鹤震惊地看向杜尘澜,他没想到杜尘澜对时政竟然如此敏锐。他从未对府上任何人说过刘天祥投靠了朝中哪位,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因此,杜尘澜不可能从府上听说。

    而从别处听说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一个才八岁的孩童,平日里结交最多的便是私塾的同窗。

    鞠柏鸣有几斤几两,他还能不知道?世家中但凡有些机敏聪慧,被寄予厚望的后辈,都不会送去他私塾读书。当然,那些庶子除外。

    “你对时政倒是有些敏锐,只是这样毫无根据的话,日后在外人面前莫要再提。咱们这等商户出身,更应该谨言慎行,否则一朝不慎,便会被人寻了由头踩上一脚!”

    杜尘澜连忙拱手,“多谢祖父提点,是孙儿鲁莽了!”

    杜高鹤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子心中真实想法他不知,但看这态度倒是诚恳得很!

    本想让杜尘澜去私塾,可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老夫观你倒是有些经商的天赋,你若愿意助你大伯,日后这杜氏的家业,便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此子有勇有谋,若是在外历练几年,由他辅佐长房,不愁不能壮大杜氏家业。

    杜尘澜一愣,随后坚定地摇头,“不是孙儿不知好歹,只孙儿志不在此!”

    他心中冷哼,这杜高鹤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他放弃科举,好将名额空出来给二房杜海州?

    而他则变得和父亲一样,整日跟在大伯身后跑腿?怎么想的?想得可真美啊!

    “老夫也是见你有些天赋罢了!强人所难之事,老夫还不屑去做!”杜高鹤原本还想再劝上两句,可他转念一想,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许等幻想破灭的时候,才会对他的安排感激涕零。

    再者此子现在太过锋芒毕露,还得再打磨打磨,终究还是年岁太小。

    最后一点,他有些担心老大压不住此子,自然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的,此事急不得!

    “你出去吧!今日咱们所谈之事,不要说与第三人知晓!”杜高鹤目光直直落在杜尘澜身上,再一次感叹,杜尘澜为何不是他杜高鹤的血脉?

    此子的身份是谜,让他胆战心惊、寝食难安!

    “是!孙儿必定守口如瓶!”

    等从鹤云居出来之后,杜尘澜便眉宇轻皱。在他渐渐展露锋芒之后,杜高鹤在他面前似乎已经不再极力掩饰他的真正意图了。

    杜高鹤如此精明,想必已经知道自己猜出他的真正用意。今日这经商一事,便是试探。而布匹一事,也是他对杜高鹤的试探。

    他已经旁敲侧击,更表现出对时政的敏锐,这也间接表露出他的野心。而杜高鹤,却提出了经商......

第八十四章 做豆干

    杜尘澜摇了摇头,他不明白,择优而取,才能给杜氏带来更大的利益。杜高鹤为何一定要执着于他的出身,不管他是否是杜氏血脉,他的名字都已经记在了杜氏的族谱上,难道还能有二心不成?

    古代宗族观念如此强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撇不开杜氏,更无法摆脱杜氏,为何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杜尘澜想不通的原因,却并非杜高鹤纠结所在。他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更理不清这其中因由。

    杜尘澜不慌不忙地赶去私塾,若不是下学后要去吴师兄家,他今儿都不想去私塾。反正去了也不过是练练大字,鞠柏鸣已经彻底不管他了。

    “学生见过夫子!”杜尘澜站在书舍门前,向站在前头正口若悬河的鞠柏鸣行了礼。

    鞠柏鸣好半晌才瞥了一眼杜尘澜,板着脸训道:“除非大病不起,进学岂可三心二意?咱们读书人最重要的便是学习,要分清主次,进来吧!”

    “夫子教训得是,学生定铭刻于心!”杜尘澜立即郑重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乖巧。

    哪一日鞠柏鸣不借题发挥来找茬,他都觉得奇怪。

    “嗯!”鞠柏鸣脸色稍缓,此子奸猾得很,不过好歹还装得了谦逊。

    一日的进学时光依旧在磨墨和抄写中度过,杜尘澜不但完成了鞠柏鸣布置的任务,还完成了剩下的祖训。

    反正这些同窗不但不与他交谈,走路都要绕开他,就怕被人认为与他交好,他倒也乐得自在。私下里偷偷抄祖训,也不会被打扰。

    金乌西沉,晚霞映射千里。今日鞠柏鸣在无意间撇过他的大字之后,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布置课业。杜尘澜无奈一笑,估计是要改变策略了。或许从今日起,他回去之后也能有时间看书了。

    匆匆收拾了书箱,杜尘澜刚出私塾,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吴秋香。

    “吴师兄!”杜尘澜小跑几步,脸上满是笑意。

    “你方师兄今日府上有来客,就先回去了。”吴秋香脸上也扬起了笑意,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了跟在杜尘澜身后出来的闵楚华。

    闵楚华阴沉着脸,握紧了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他不甘地瞥了眼杜尘澜,又看了一眼吴秋香,冷哼一声,率先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杜尘澜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今儿散学之后,又被鞠柏鸣寻了由头训斥了几句,出私塾便晚了。闵楚华这会儿还没走,只怕是想寻他麻烦,特意等在私塾的。

    “你可要小心着些,我看他是盯上你了。此人霸道惯了,你上次这般下他面子,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吴秋香看着闵楚华上了马车,便转身朝着杜尘澜叮嘱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只要我还在私塾一日,便不可避免碰到此人。只有终日做贼的,哪有终日防贼的?防是防不住的。不过师兄别担心,我身边有洗月,他有把子力气,打架应是不惧的。”

    杜尘澜也是为了宽慰吴秋香,洗月只有一个人,若是闵楚华纠结了一帮护卫,他们哪里打得过?不过他好歹脑海中解锁了些招式,即便在力气上不能取胜,但用些巧劲儿,脱险还是大有希望的。

    “咱们马车上聊!”杜尘澜请吴秋香上了马车,今儿是必定要将豆干做出来的,他已经等不及要赚银子了。

    “今儿出门前,我娘就已经将黄豆给泡上了。你之前说了比例,咱们这会儿回去,他们只怕连豆子都磨好了!”吴秋香兴致勃勃,说起此事,满脸都是笑意。

    “就是辛苦伯父伯母了,等咱们回去将豆浆煮上,便开始做豆干!”杜尘澜也是笑意盈盈,压低了声音回道。

    “对了,师兄!不知做豆腐用的盐卤可寻到了吗?”杜尘澜突然想起盐卤一事,这可是做豆干最关键的物事,若是没有,那便做不成了。

    “自然寻到了,不是多难的事儿!即便没有,我爹也会做!你总是这般客气,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也是为了自家!”吴秋香摆了摆手,杜尘澜越客气,他就越觉得他们家占了杜尘澜便宜。

    两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回了吴家,等到了吴家院门口,杜尘澜便能让车夫将马车赶至街口,让其在街口等他。

    他做豆干的事自然不能叫府里知道的,不然老爷子又要旧事重提。

    杜尘澜看着吴母将煮好的豆浆用白色的粗麻布过滤,使豆浆和豆渣分离。他上前仔细看了看,这粗麻布织造得有些粗糙,并不细密,用来过滤是正好。

    “接下来是不是要放盐卤了?”吴父帮着吴母将一大桶豆浆抬了过去,一连串忙活下来,两人都有些累了。

    “可以放了,把卤水慢慢倒进去,还得不断地搅拌。放一点卤水就搅拌一会儿,直到放完。”杜尘澜绞尽脑汁,努力回忆做豆干的步骤,就怕自己有什么步骤给漏了。

    “哎!”吴母抽空应了一声,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豆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娘,您可悠着点儿,买黄豆花了不少钱呢!”吴秋香有些紧张,他紧紧盯着老娘的动作,就怕出现什么闪失。

    吴父一掌拍在吴秋香的后脑勺上,“少说话,免得你娘分心!”

    吴秋香一抹后脑勺,委屈地撇了撇嘴,到底是没再开口了。

    杜尘澜抿嘴一笑,突然觉得这一幕的温馨有些熟悉。曾几何时,他似乎也经常经历这样的温馨时刻。

    甩了甩头,他不由想起了钱氏。他与钱氏,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相处模式吧?钱氏那刀子嘴豆腐心,常常是别扭的。

    “这一步非常重要,很考验耐心。伯母做事细致,定能成功的!”杜尘澜见吴母已经开始收尾,桶中也出现了细小的块状,这才开始鼓励道。

    “那是,其他的活计我或许做不成,不过这样简单的活儿我可不怵!”吴母听了杜尘澜的夸赞,笑得尤其开怀。

    杜尘澜倒是挺喜欢吴母的性子,浑身透着一股爽利劲儿,做事又十分细致。

第八十五章 当头一棒

    “这个得等一会儿,等下面成块,成了豆腐脑,再捞出来捣碎。捣碎要均匀,可不能敷衍了事!”杜尘澜不放心,还是多嘱咐了两句。

    他和吴秋香将模具拿了过来,在里面垫上一块儿粗布。

    “到时候将那豆腐脑倒在麻布上就成了?”吴秋香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不能一股脑儿都倒进去的!这模具里哪里放得下?得放薄薄一层,还得放均匀,而后再放一层布,一直重复!”

    杜尘澜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青石,为了压模具用的。

    “这青石得洗洗!”杜尘澜刚准备上手,就被一旁的吴父抢了先。

    “我来!这太重了,你搬不动!”那样细致的活有娃他娘干了,他在一旁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寻到了活计,他自然不能干看着。更何况杜尘澜那小身板,这样的青石哪里搬得动?

    “做豆干既要花力气,又要求细致!刚开始不得要领,或许会觉得难。但用不了几日,也就熟能生巧了。就是要劳累伯父伯母,每日做得多了,轻松不了。”

    杜尘澜还是有些歉疚,头一次他花了点银钱,就动动嘴皮子,也没干什么活计。之后的事儿全得靠吴家,劳心劳力的,也不知能赚几个银钱。

    “咱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赚不了银子。不过你们读书人脑子好使,之前那水果糖葫芦赚了不少,这次定然也能赚的。做吃食,总亏不了。”

    吴母看了一眼杜尘澜瘦小单薄的身影,不由起了怜惜之情。听秋香说,这孩子在杜府过得不容易。养父母待他再好,哪里及亲生爹娘那般贴心?

    再说那杜家三老爷是个庶出,在杜府身份尴尬,这孩子受了委屈都无处哭诉,也难怪看起来这么懂事儿。小小年纪,就要操心生计。

    “您说的是!其实侄儿倒也没多少担心,此计不行,那再想法子就是了。”杜尘澜微微一笑,反正也没多少本钱,亏了也不至于心疼。

    “这是好了吧?能放入模具了吗?”吴秋香紧紧盯着桶中的豆花儿,眼睛都快成了斗鸡眼。待看到下面成块儿时,他激动地喊道。

    杜尘澜在吴家待了有一个来时辰,等吴父和吴母将青石都压上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杜尘澜看了看天色,随后朝着吴父说道:“小侄得回去了,若是回得太晚,家中长辈难免担心。这豆干得劳烦您和伯母注意些,等成了型便能拿出来了。不过您得注意,不得有水分,压实了才能取出!我明日来早一些,来接吴师兄一起进学,正好看看这豆干做得如何,还得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将豆干卖出去!”

    “也好!今儿确实晚了,我就不留你了,免得你回去不好交代!”吴父点了点头,看着排成一排的模具,心中既欢喜又忐忑。

    ......

    “父亲,您当真要报官?”杜淳钧眉头紧皱,他是不主张将自家受骗一事暴露出来的。

    一旦闹起来,他们杜氏必然要受到那些世家的嘲笑。更何况他们杜氏赊账的人家不少,若都来要银子,那可如何是好?

    “如今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这么做!咱们报了官,知府大人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更何况他若是能破解此案,也算他的政绩。反正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杜高鹤轻呷了一口茶水,神态竟无比从容。杜淳钧欲言又止,老爷子这会儿的态度与之前相比,倒是大有不同,难道是有了什么对策?

    “这?您也知道没什么好处,那刘大人是决计不会插手此事的。毕竟不在靖原府,他哪里会肯费心思?咱们府上的情况,您比我清楚,怕是拿不出打动他的数儿。”

    杜淳钧愁眉不展,“唉!二弟大意了,早知道儿子就应该跟着他去江南!”

    上一次也是老二去采买的,杜淳钧见他顺顺利利回来了,也就放松了警惕。谁想这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杜高鹤斜了一眼杜淳钧,“你是我怪老夫让他去江南了?”

    “哪儿啊!儿子怎么敢?”杜淳钧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哪里敢直接说?

    “近几年外头的买卖都是你维系的,你自然要留在靖原府坐镇。难道采买不派老二去,还能派老三去不成?”杜高鹤冷哼一声,知道老大心中已经对他有怨言了。

    说到老三,杜淳钧不由撇了撇嘴,顿时哑口无言。若是叫老三去,说不得裤衩都被人骗光了回来。

    “也对!老三虽老实,但做事还算谨慎。若是派了他去,即便在采买上吃些亏,但也总比被人下套强。”杜高鹤冷声道。

    其实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老三嘴笨,去谈生意会得罪人。更何况这次去江南,就是打着赊账的主意去的,老三怕是做不来此事。

    “父亲,这刘大人不收银票,指定是嫌少!咱们府上又没这么多银子,他怕是不会帮咱们了。这老狐狸,之前拿了咱们杜家多少好处,这会儿一有事,他就打算撒开手不管了!”

    杜淳钧去找刘天祥时,带了五千两银票过去,谁想那刘天祥只一个劲儿找借口推脱,那五千两银子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杜淳钧顿时便知刘天祥是看不上那五千两银票了,他不由得灰了心,心中即便愤恨,但也无可奈何。

    “也是咱们之前将他的胃口给养大了,为了捐监的名额,太过着急,不免就落了下乘。他见咱们杜氏能拿出几十万银子,又如何会将那五千两看在眼里?”

    杜高鹤叹了一声,有些悔不当初。杜氏和闵氏盼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这个名额,谁也不想放弃。

    两家虽是姻亲,但也是对家,一旦相争,哪里还顾及往日的情分?

    刘天祥那个老狐狸,刚开始说只有一个名额,他们杜氏和闵氏都盯上了不肯放手,索性便成了竞价。之后他杜氏险胜,终于将名额拿到手。

    可这一次杜氏是真伤筋动骨了,没个两年还缓不过来。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么名额,杜氏才有望更进一步。谁想还没等到他高兴太久,刘天祥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八十六章 难以启齿

    第二个名额的出现,让闵氏花费了比杜氏少近五万的银子,收入了囊中。为了这事儿,杜高鹤险些气得吐血。

    只要一想到那刘知府虚伪的笑,和毫无诚意的致歉,他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然而他知道被刘天祥耍了之后,还要赔着笑脸,小意奉承,哪里敢将心中的厌恶表露一丝?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杜氏要银子没银子,要靠山没靠山,知府大人不肯出手,你可有想到对策?”

    杜高鹤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但他想试探试探杜淳钧,看看杜淳钧是否有他和杜尘澜这等魄力。

    杜氏的家业毕竟是要交到老大手上的,若老大立不起来,即便他将来下了黄泉,也放心不下啊!

    杜高鹤在心中将三个儿子仔细比较了一番,觉得老大还算是出挑的了。毕竟是他当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比起其他儿子来,虽还入不得他的眼,但好歹没出过什么差错。

    老三的性子有些耿直,不但不适合官场,也不适合经商。他那张嘴,动辄得罪人,偏偏还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这世上,哪有明面儿上的是非曲直?旁人都是这么做的,偏你要与旁人不一样,这就显得你格格不入。

    做买卖哪里能如此耿直,否则叫人算计得连个铜板都不会给你留下。

    老大待人接物十分圆滑,做事也算小心谨慎。只可惜有时缺少魄力,有些瞻前顾后,目光格局太小,但适合守成。

    若是杜氏交到他手上,不出什么大事,维持现状还是能的。可杜高鹤要的不是这些,他想要杜氏在他手上更加繁荣兴旺。因此,他得替老大找个胆大心细,勇于开拓的助力。

    而今日早上和杜尘澜一番谈话,他觉得杜尘澜就是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老二,他只能叹气。野心是有,但毛病不少。耽于女色,终究不能走得长远。

    “儿子倒是有个法子......”杜淳钧支支吾吾的,有些不知怎么开口,面上亦是一副难色。

    “什么法子?你只管说来,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一切以杜氏利益为重!”杜高鹤有些好奇杜淳钧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连忙开口问道。

    “父亲,咱们与刘大人虽说有些来往,但还是关系太浅了些。说到底,就是缺了维系关系的桥梁。”杜淳钧顿了顿,有些忐忑地望向杜高鹤。

    “嗯?你打算如何?”杜高鹤微眯着眼,面上一派镇定,但心中却隐隐有个猜测。

    “听说前儿杨家庄一位乡绅,将他家的小闺女许了刘大人做妾......”杜淳钧有些难以启齿,虽说他也觉得此事实在荒唐,但如今杜氏到了这地步,这事儿算得了什么?

    那乡绅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即便刘大人有些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但对于家族来说,一个闺女算得了什么?

    “怎么?你想让咱家也送个女孩儿过去?可咱家还没出阁的只有你那个宝贝闺女,你舍得将她送去做妾?再者她已有了婚约,结亲的还是咱们府城陆家,咱们可开罪不起。若当真做了这样的事儿,不但得罪了陆家,还会被人诟病,这就得不偿失了。”

    杜高鹤摇了摇头,表示此事不可为。

    虽他家的女孩儿送去给知府做妾,说起来不免失了脸面。但能成为四品官的妾室,倒也不算埋没了杜氏的出身。

    只可惜他们杜氏没有庶出的闺女,否则早就送去给刘知府做妾了。对于宗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牢固的了。至于刘天祥已经到了不惑之年这点,对杜高鹤来说,这根本不在他的思虑范围之内。

    “父亲误会了,陆家是书香世家,虽说这些年有些没落,但之前族中不是没出过大官,焉知日后陆氏后辈中没有鱼跃龙门之辈?咱们出身低微,哪里能做出悔婚之事?且这门婚事还是咱们高攀了的,陆三公子才华横溢,咱们与之结亲,自是求之不得!”

    说起这陆氏,倒不得不提几句。陆氏的祖上出过不少官员,其中还有一位曾官拜户部尚书,算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世家。要说杜氏这样的出身,怎可能与陆氏结亲,那只能说陆氏如今走了下坡路。

    那位户部尚书,都是当今德康帝祖父元嘉皇帝那时候的官儿了。自从元嘉皇帝仙逝之后,陆氏便再没了惊才绝艳之辈,族中更是无人能再科举入仕。

    渐渐地,京城世家之中便没了陆氏的立足之地。陆氏便在二十年前举家回到祖地,潜心读书,一举成为了清流。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一户全家都埋在书堆里,却无人科举入仕的家族。明面儿上说得好听,但真正说起来却满是尴尬。

    且陆家还抛不开曾经辉煌的过往,自诩为名门之后,清高孤傲得很!然而现实总让人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陆氏靠着祖上那点家产活到现在,已经开始入不敷出。无奈,只得与满身铜臭的杜氏女结亲。

    陆三公子是陆氏最有希望科举入仕的后辈,杜老爷子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看不上,陆家只能推出陆三公子,方才结了两姓之好。

    因此,这门婚事,说不上谁占了谁家便宜。陆氏一门想要安心读书,而杜氏想要个读书上进的后辈做女婿,算是各取所需,只不过陆氏的名头要好听些罢了!

    杜高鹤有些诧异,“那你指的是谁?”

    难不成老大或老二还在外头养了外室?这也不是不可能,若有这样的外室女,送去也无妨。

    他猜测是老二的可能性多些,毕竟以老二这样沾花惹草的性子,不养外室都令人奇怪。

    “难不成是你们哪房在外头养得外室女?若是有,只管领回来!”

    杜淳钧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杜高鹤将渐渐有些不耐,男子逢场作戏再正常不过。

    “咳!都不是,您忘了澜哥儿了?”杜淳钧说完之后,也不敢抬头看向杜高鹤,他的脸有些烧得慌。

    若不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这么做,也算是他对不住老三了。

    反正澜哥儿是个嗣子,没了他再找个好的赔给老三就成。

第八十七章 荒唐至极

    “澜哥儿?”杜高鹤一愣,随后胸中一股气焰差点要灼烧尽五脏六腑。

    “你!你个混账!”杜高鹤猛地站起身,他颤抖着手将书案上的白玉镇纸朝着杜淳钧砸去。

    杜淳钧吓了一跳,连忙跳开躲闪。只不知是不是杜高鹤手抖得太厉害的缘故,还是杜高鹤年迈,力气不够,那镇纸还没到杜淳钧面前,就落在了地板上。

    一声沉闷的响声回荡在书房,伴随着杜高鹤剧烈的喘息,杜淳钧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守在门外的田绍不由侧身倾听书房内的动静,也不知大爷做了什么惹怒了老爷,老爷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刚才那一声咆哮,再加上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他觉得老爷必定是气急了。

    等杜高鹤渐渐平息之后,书房内终于静谧了下来。

    “父亲!如今还有什么好法子吗?那刘大人之前没提过捐监之事,后来竟然连得两个名额,这正说明他背后有了靠山。咱们正好趁此机会,搭上他那条船。父亲不是想让州哥儿入国子监吗?等他考中进士之后,朝中无人提携,要怎么做官?您也为州哥儿想想。”

    杜淳钧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父亲动心,对于父亲来说,只要关系到州哥儿日后的前途,他必然是会心动的。

    至于恒哥儿,他自然是有打算的。恒哥儿年岁太小,等日后州哥儿有了出路,难道还会不帮扶侄儿一把?

    杜高鹤又怔楞了一会儿,随即指着杜淳钧怒吼道:“你可知道他是你三弟的孩子?澜哥儿也是上了族谱,将来要给老三养老送终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身为大伯,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看着杜淳钧的眼中有些复杂,有愤怒,有心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愿细想,这简直太荒谬了。

    他从未想过这种事,甚至于没想过将芸姐儿推出去。一个姑娘家,他都没这么想过,更何况是个小儿。

    之前还说老大做事没魄力,这会儿老大就用行动来打了他的脸。

    “父亲!澜哥儿毕竟不是咱们血亲,没了他,老三一样能找到喜欢的嗣子。之前老三家的不是想过继她娘家侄儿吗?咱们用这个做为交换条件,如了她的意,她必然不会不同意。只老三那儿难了些,这就得父亲您亲自去劝了。可老三再糊涂,也不敢不听您的。”

    杜高鹤突然有些心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杜淳钧,“原来你都打算好了?你想让个小儿去换你的荣华富贵?”

    他突然腿软,有些站不住,他哆嗦着坐下了。

    “父亲......”杜淳钧哑着嗓子说道:“澜哥儿相貌好,刘大人会满意的。”

    “要送澜哥儿,就是想与他结盟的意思。即便他再看不上咱家,在利用完之前,也不会将咱家舍弃。等州哥儿羽翼丰满,咱们家也不是如今的杜氏了。”

    杜淳钧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决定十分无耻。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也是被逼无奈。父亲说过,在面对家族利益时,一切都可以被舍弃。

    “你可有想过,澜哥儿毕竟年岁还小,即便......”杜高鹤有些说不下去,他顿了顿,才又开口道:“即便如此,也不过这几年功夫罢了!或许还坚持不了这么久!”

    “够了!等州哥儿入了国子监,结交到权贵,咱们杜氏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吴下阿蒙!”杜淳钧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紧盯着他的杜高鹤都不由为之一颤。

    “不成!若是让人知道咱们杜氏的所作所为,那日后咱们杜氏在府城还有何颜面可言?再者州哥儿是读书人,将来是要科举入仕的,此事绝对会阻了他的前程!”

    杜高鹤此刻脑子十分清明,他不同意。这对杜氏来说,弊大于利!更何况这种事儿,他实在下不去手。

    “对外宣称暴毙,偷偷将人送去,哪里会有人知晓此事?”杜淳钧已经想好了对策,反正澜哥儿身子骨弱,年岁又小,说暴毙了也没有人会怀疑的。

    每年夭折的孩童有不少,众人都习以为常了。

    “你可知如今府城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府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休要再提,咱们还是另寻他法。”

    杜高鹤有些疲惫,他不能答应此事,实在是荒唐至极!

    “可父亲,儿子已经对刘大人提出了此事,刘大人他......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杜淳钧抬眼看向杜高鹤,他确实是骑虎难下。

    “什么?你个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杜高鹤怒不可遏,突然觉得胸闷气短,有些喘不过来气儿。

    “不是儿子心狠,是刘大人他......”杜淳钧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老爷子的气色不对!

    “父亲!父亲!”他惊得连忙爬起来,冲到了杜高鹤身边。

    杜淳钧边捧着杜高鹤那下滑的身子,边朝外呼喊,“快来人!快来人!”

    ......

    杜尘澜翻过最后一张染着墨香的纸,随后将整本书都合上,慢慢理顺自己的思路。

    他刚才看的正是《大郡朝概述》,时隔多日,他终于有机会将这本书都看完了。

    大郡朝!听这名字就不是他前世所熟知的哪个朝代,这本概述中提到了上个封建王朝,是大雍,又是一个不认识的。

    杜尘澜猜测,这里与前世古代并无干系,或许只是平行时空。再往上追溯到大秦时期,这个朝代有些像前世那个,然而此朝代距离大郡朝实在太过遥远了。

    且这本书中没有详述,他也无从考证,这里的大秦与前世的是否有所不同。

    而最让他奇怪的是,这里的四书五经和启蒙书都与前世那些朝代十分相似,有些人物甚至并没有改变。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他来到了个什么样的时空。

    如今是大郡三十二年,当今皇帝名号德康帝,也可称之为德康帝十年,不过这个称呼比较常用。其父文康帝在位十六年,也算励精图治。而其祖父乃是元嘉皇帝,在位仅短短六年,便暴毙归西了。

    大郡朝已经历经三任帝王,当今皇帝年富力强。不出意外,还有数十年的统治生涯。

第八十八章 气急攻心

    纪乃是国姓,而当今皇帝的名讳,这书中自然不敢提及。然而要想知道这个朝代的详细历史,光靠这本书是不成的。

    此刻才刚用完晚饭不久,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了。杜尘澜将书放置一旁,打算开始抄写带回来的注释。

    再有几日,这些注释他就能抄完了,接下来就是融会贯通。

    “少爷!奴婢刚才听到一则消息,说是鹤云居请了大夫!”惜秋匆匆忙忙进了屋子,向着杜尘澜禀报道。

    “哦?替谁请的?”杜尘澜有些惊讶,那院子里除了老太爷有这样的面子,那剩下的估计也只有白薇了。

    “听说是老太爷!”惜秋有些焦急,老太爷是杜氏的顶梁柱。这种时刻,若是连老太爷都倒下了,那杜府该怎么办?

    “可有打听到当时谁在鹤云居?”杜尘澜眉宇微蹙,之前他与老太爷谈话之时,看老太爷的神色,必然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既然有了对策,那也不会因布匹一事而劳心费神。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杜高鹤这样坚强的人都倒下了?

    “是大老爷,当时他就嚷嚷着要喊大夫,不然府中哪儿能这么快就知道鹤云居请大夫了?”惜秋心里慌乱,但见杜尘澜神色凝重,也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疑问。

    “这会儿鹤云居想必有些混乱,你小心些,带上些银钱,去打探消息。记住!定要谨慎些,若不可行,就别硬往前凑!”

    杜尘澜迫切地想知道鹤云居到底发生了何事,虽说这般打探肯定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有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等惜秋应声离开之后,杜尘澜想了想,便朝里间喊道:“惜春!”

    “少爷!”惜春正在为杜尘澜准备洗漱用水,听得杜尘澜叫她,连忙出了里间。

    “你去将洗月叫来,就说我有事寻他!”洗月一般到天黑之后,就会离开他的院子去他之前的住处,因为他的院子小,再也挪不出一间厢房来了。

    “是!少爷,水已经备好,您这会儿可要沐浴?”惜春有些年少不知愁滋味,她刚才并没有注意惜秋的话。

    “放着吧!”杜尘澜点了点头,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思,但水凉了又得去大厨房重领。即便现在大厨房对他们三房比之前上心了些,可也不会毫无怨言。

    他起身往洗漱间走去,边走边思索着接下来府中会如何应对。老爷子病了,杜淳钧或许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等杜尘澜脱了衣裳泡入浴桶之后,洗月紧赶慢赶,终于来了。

    “少爷?”他来到杜尘澜的寝室,没见到杜尘澜,不由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在沐浴,你就站那儿,我有事吩咐你!”杜尘澜听得洗月的声音,连忙吩咐道。

    “你之前在府上不是有些交好的小厮?你去和他们打听打听今儿大老爷都去了何处?尤其是大老爷的车夫,你别亲自去找,找个相熟的去。不要吝啬,多给些铜子儿,打听到消息即刻来回我!”

    杜尘澜想知道大老爷的行踪,那车夫是最佳人选,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总觉得大老爷一定说了什么让老爷子无法承受的话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三房,府上一有什么事儿,他们三房总是被算计的一方。

    “是!不过那车夫不定已经歇下了,他和别人住一个屋儿,小人就怕做得不够隐蔽!”

    洗月并不好奇杜尘澜的打算,这段时日他也察觉出来了,他们少爷的一举一动与那些孩童不一样,都是有目的性的。

    “你让人找个借口约他出来,此事你去想法子。找惜春支上二两银子,去吧!”杜尘澜揉了揉眉心,身边无可用之人,简直是让人窝火。

    洗月只适合带在身边做护卫,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些打探消息的活计,有些为难他了,还是得找个更机灵的来做。惜秋倒是伶俐,只可惜她只能去打探内院那一亩三分地。

    看来他得想法子物色一名机灵的小厮,杜尘澜暗暗发誓,等他赚了银子,必须买上几个好好调教调教。

    听出杜尘澜话中的不悦,洗月心中顿时一紧,他立刻郑重地应下,出了寝室就去找惜春。

    这是少爷头一次派这么重要的活计给他,他必然要好好表现。刚才他已经惹了少爷不满,若还不尽心尽力,只怕不久就要滚回他老爹身边了。

    他在惜春那儿领了些散碎的银子和铜板之后,便提脚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可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少爷交代的事儿这般隐秘,本就不应该外传。

    他是少爷的随从,可老爹却不是,他也不能事事去请教老爹。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杜尘澜沐浴过后,翻开书案上的《中庸》,准备开始抄写注释。天塌下来,也没有举业最重要。

    ......

    “老爷,也不知老爷子这会儿怎么样了!”钱氏抿了抿发髻,起身随着杜淳枫出了院子。

    他们都已经歇下了,偏鹤云居来传话,说是老爷子突然晕倒了。两人急忙起来穿戴,准备赶去鹤云居。

    “父亲一向身子骨健朗,怎会突然晕厥?怕是咱们府上出了什么大事,父亲这才怒急攻心!”杜淳枫了解自家老爷子,即便如今府上正在经历大风大浪,老爷子也不会这般轻易就倒下。

    “快着些吧!咱们晚去了不好!”钱氏本想回话,但想了想,还是住了嘴,只催促着杜淳枫道。

    等两人赶至鹤云居时,就看到鹤云居乱成了一团。平日里井井有条的鹤云居,仿佛成了假象。钱氏和杜淳枫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蒋大夫,不知我父亲病情如何?”大老爷见蒋大夫将银针拔下,连忙上前问道。

    因蒋大夫保下了长房鞠氏肚子里的胎儿,杜府对这位大夫的医术倒是信了几分。更何况蒋家医馆距离杜氏最近,自然是先请了他的。

    “无甚大碍,只是气急攻心!老夫刚才为老太爷扎了一针,不出一刻钟便能醒来。”蒋大夫收起银针,将针囊放入了药箱之中,便开始摆放文房四宝。

第八十九章 撑不下去了

    “那就好!”杜淳钧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若是父亲这时候倒下了,那杜氏可真就要完了。

    “只老太爷年事渐高,平日里最忌忧思过甚。老夫这就开上一副药方,你们到老夫那儿抓药即可。”

    这样的事儿蒋大夫看得多了,大户人家是非多。不要说年岁大的,即便是那年轻的,气急攻心的也多得是!

    杜高鹤只觉得头晕脑胀,他费力地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父亲!您醒了?”见杜高鹤醒了,三个儿子都纷纷围了上去。

    杜高鹤浑身无力,他透过模糊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三个儿子,不禁悲从中来。

    这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中用。之前他觉得老大中庸,能守住家业,可如今他发现老大才是那个急功近利的。

    他如今已经没了对策,老大将此事与刘天祥说了,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杜氏若是毁约,那就彻底将刘天祥给得罪了。刘天祥是官,他们杜氏只是商贾,与之结怨,那无疑是以卵击石。刘天祥要收拾他们杜氏,还不是轻而易举?

    杜淳钧看了一眼老三夫妻俩,接着又哀求地看了一眼杜高鹤。杜高鹤撇过头,紧闭双眼,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理会。

    杜淳钧见杜高鹤没了回应,只得叹了口气,看来父亲是不想做这个恶人了。

    也罢!就让他来做吧!反正这事儿他也撇不开干系,老三要恨就恨他吧!

    “老二,你带着秦氏先出去,我与父亲有要事相商!”杜淳钧看了一眼身后的老二和秦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吩咐了一句,便将视线转了回来。

    秦氏瞥了一眼自家老爷,有些不服。老爷也是杜氏的嫡子,他大伯和公爹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让老爷知道的?该不会是想算计二房吧?

    “大哥,你看!父亲太过操劳病倒了,此刻咱们兄弟就更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杜淳岷有些不想出去,大哥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最是心狠不过。

    他一离开,大哥若是算计二房,他们二房岂不是要遭殃?

    杜淳钧本就心里窝着火,此刻见杜淳岷这般算计,还当有什么好处不舍得让他得似的,顿时胸口怒火中烧。

    “你捅出的篓子,让整个府上为你收拾烂摊子。就应该怨你,谁都不能怨,只怨你!”杜淳钧哪里还压制得住心中的怒火,若不是老二,杜氏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他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但凡有法子,他都不会这么做。

    “你若想一力承担,那便留下来!”杜淳钧不顾杜淳岷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将今儿在知府衙门受的气一股脑地全发了出来。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和父亲派了老爷去,老爷怎会落入旁人的圈套?此事若是换了你和老三,还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呢!老爷也是为了杜氏,一番劳心劳力,最后还被你这般埋怨指责!”

    秦氏有些看不过眼了,他大伯这是什么态度,这杜氏还不是长房当家呢!

    “还有没有规矩?给我滚出去!”杜淳钧心头的火气再次被秦氏挑起,若秦氏不是弟媳,他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

    杜淳岷这会儿反倒平静下来了,刚才大哥虽在气头上,话说得也不中听,但这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躺在床上的杜高鹤手握紧成拳,他忍无可忍地睁开眼道:“吵什么?老夫还没死呢!你们就起了内讧,有能耐将此事解决了再说,对自家兄弟逞什么威风?”

    杜高鹤这话已经是意有所指,明面上骂了两兄弟,实则是在暗讽杜淳钧。

    “父亲息怒!”杜淳岷连忙上前一步,朝着杜高鹤行了礼。

    “这事儿确实是儿子的错,却连累了府中。虽然儿子也想一力承担,但实在是有心无力。”

    杜淳岷扯了身旁的秦氏一把,快速转身出了院子。

    秦氏刚才被大伯子怒骂,心中不忿,就要开口争辩,不想就被转身的杜淳岷狠狠瞪了一眼。她这才偃旗息鼓,乖乖跟着杜淳岷出了屋子。

    老三夫妻俩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两兄弟争吵,他们也不好劝架。这会儿见杜淳岷夫妻俩出了屋子,杜淳枫也准备跟上。

    钱氏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才老大可没提起他们三房。她连忙扯了扯杜淳枫的袖子,等杜淳枫看过来之时,以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

    “老三,你夫妻二人留下!”杜淳钧冷眼看着二房夫妻出了院子,便转身看向了老三两口子。

    钱氏的脚步顿住,她心下一沉。往常府上的大事儿都是长房和二房商议的,如今却独独留下了三房。

    从刚才杜淳钧的态度来看,她直觉认为没好事儿。杜淳枫也不是傻子,他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父亲!大哥!”杜淳枫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干巴巴地喊了两人一声。

    “老三呐!咱们杜氏就快要撑不下去了!”杜淳钧叹了一声,神色哀戚地跌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怎会?虽说这次的事严重些,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还不到那一步,大哥可别灰心呐!”杜淳枫有些心惊,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钱氏沉下了脸,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提分家之事?单独留下他们,该不会是想让他们三房一家子净身出户吧?按照老大的为人,也不是不可能。

    “老三,大哥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们三房了。可嫡庶有别,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也无可奈何。当年你姨娘和母亲之间的事儿,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姨娘害了母亲,母亲还不计前嫌,将你养大了。这些年,即便母亲待你不热忱,但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吧?”

    杜淳钧眼中满是无奈,他紧紧盯着杜淳枫,心中也担心接下来杜淳枫的反应。

    “当年之事,确实是姨娘的错。因此,这些年我一直感念母亲的恩情,从不曾忘!”

    杜淳枫见大哥翻起了旧账,就知道大哥怕是要算计什么了。大哥的性子与父亲十分相似,在算计人之前,是习惯抬出往日情分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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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子荣华路介绍:
顾诚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大郡朝,成为了商贾之家杜氏的三房嗣子杜尘澜。
本以为可以通过科举入仕成为人上人,改变自己身为杜府小可怜的境遇,谁知道他的身世却并不简单……嗣子荣华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嗣子荣华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嗣子荣华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