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古文游学》
“那师兄抄一本书得多少钱啊?”杜尘澜觉得一本书怎么也得卖到几十到几百个铜板,不知抄书能给多少。
“每位来抄书的学子给的价钱不一样,得看字儿的好坏,布局结构如何。更要看书面是否整洁,最重要的是一本书有多少张。师兄我抄了也没多久,只抄过启蒙书,一本能得八文!”吴秋香叹了一声,他这其实也不算少了,但比起那些字儿写得好且快的来说,那就不值一提了。
“师兄抄一本启蒙书要多久?”杜尘澜对抄书很是心动,若是一天能抄一本,一本八文的话,一个月就能得二百四十文。少是少了点儿,但等熟练了之后,一个月怎么也能抄到四五百文吧?
“除开每日进学和回去写字看书的时辰,得三四天才抄一本。毕竟咱们学子当以举业为重,这种活计只能是闲暇之余补贴己用。再者我回去还得为家中做些活计,也不是每日都有空闲。”
吴秋香家中并不富裕,他爹娘能将他送去私塾读书,还是受了他舅舅的影响。母亲因为舅舅是读书人,知道读书的好处,这才咬牙让他读了书。
因他读书,家中的日子便比之前拮据了不少。想起这些,吴秋香又叹了口气。他晚上舍不得用油灯,不然还能多抄些书。
三四天才八文?这有些慢啊!杜尘澜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晚上睡得晚一些,应该能一天抄一本启蒙书。只是鞠夫子有些针对他,给他布置的作业太多。
“师弟可是心动了?”吴秋香见杜尘澜问得这么仔细,觉得杜尘澜是心动了,看来这位师弟在他府上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啊!一个大户人家府上的少爷,还要靠抄书来补贴己用?
杜尘澜环视了一眼铺子内,见书生们正在翻阅书籍,无人注意这边,他便凑近了吴秋香,低声说道:“不瞒师兄说,师弟确实对抄书心动不已。府上给的月钱其实不少,逢年过节长辈也另有赏赐。只是府上人口众多,因此花销有些大。再者,自己赚来的,花着也自由些。”
虽说杜府三房的事儿市井之人了解得也不少,吴秋香即便没听说,经过今儿闵楚华这一出,想必也猜到了。
他也没必要瞒着,但也不可说得太过直白。都是读书人,谁也不傻不是?
“原来如此!师弟有这等想法才是值得称颂的,世人常道读书人最是无用,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我常为自己是读书人而自豪。概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杜尘澜微微一笑,“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多读书总不会吃亏的。识文断字,能找的活计才多。譬如这抄书,倘若不识字,还真就做不成了。”
知识的重要性,不必再强调。
“是极!”吴秋香对这杜尘澜竖起了大拇指,“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师弟概括得当,但某却不敢认同!”
“师弟自然也是不认同的!”杜尘澜点了点头,其实这句话也不是这么用的,但此刻用不着解释这么多,因为童掌柜已经捧着书籍出来了。
“来来!杜小公子在这里头挑挑,这都是鄙人选得最合适的几本。您看,这一本《古文游学》中风土人情最为丰富,且用词浅显易懂,生动有趣,其中还配有插图。再看这一本《大郡朝概述》,便是本朝的历史了,其中还包含一些前朝的内容,还有这本......”
童掌柜拿起其中的几本,对着杜尘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杜尘澜一听这介绍也是很是心动,目光掠过那本《大郡朝概述》,他到现在才知道他穿越到了什么朝代。
只是这大郡朝听着很陌生,并不存在与前世耳熟能详的历史中,看来是不同时空了。这些可等回去再慢慢研读,此刻还是挑书最为重要。
随手拿起这本《古文游学》,书很厚,拿在手上还有些沉。他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了作者的简介上,原来作者就叫古文。
没细看,他往后翻了翻,确有插图,画得还不错。工笔虽有些简单,但看着十分舒心,寥寥几笔也算是抓住了人物和景物的特点。当然这样简单的画,精髓是谈不上的。
“这位古文可是一名喜好游学的秀才,出过好几本书,有些才华。不惑之年中了秀才之后,乡试却屡试不第,考了三次,实在不成,便收了心,到处游山玩水,出了几本游记。只是他的书好看是好看,但却不便宜。咱们这府城,每个月也就卖出几本,都是大户人家买得多,不过听说在京城卖得不错!”
童掌柜有些心虚,这书确实有些贵了,不过这位贵公子想必不差银子。若不是看这公子气度不凡,他还真不会将这书拿出来。
“多少钱?”杜尘澜对这本有些满意,刚才翻看了几页,介绍的地方不少,很有利于他快速了解这个王朝。
“师弟,这书估计不便宜!”这一本书原先在书架上待了好久,都蒙尘了,吴秋香也是见过的。
“这样吧!你是吴公子带来的,便收你便宜些。算你一两九钱银子,原先可是要二两呢!”
这书他进多了,有一年了,才卖出去了一半,他急啊!还不如便宜些卖了,好进其他的书卖。
“什么?一本游记要一两九钱银子?童掌柜,你可不能坑人啊!咱们是老相识了,你别当咱们是肥羊!”
一听这本书的价钱,吴秋香比杜尘澜都激动。都快二两银子了,买一本游记?
“哎哟!吴公子这是说得什么话?鄙人的性子您还信不过,咱们相识也有两年了吧?我童某什么时候匡过您?你瞧瞧这书,这么厚实,内容多丰富?这游记它确实就这么贵,鄙人难道还敢乱抬价?您二位若是不信,自可去别的书肆问问,看看咱们如意书肆是否价最为公道?”
童掌柜差点急得跳脚,这价钱当真比之前卖得便宜了一钱呢!
第三十一章 延松院
“师弟,你真要买?不若看看别的,这么多钱买一本游记,着实不划算!”吴秋香哪里不知童掌柜的为人,刚才这么说其实也只是想让童掌柜便宜一些,实在太贵了。
“不能再便宜了?着实有些贵了!”杜尘澜也觉得贵了,就像吴秋香说的,一本游记而已。
“不能再便宜了!”童掌柜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价钱其实他也没赚什么了。
不过他心中正在腹诽,这位瞧着这么贵气,难道还差二两银子?
“那算了,再看看其他的吧!”杜尘澜有些遗憾,他今儿出门就只带了二两银子。若是都买了,他得心疼死,再者他还想买别的书。
依依不舍地将书放回原位,杜尘澜觉得怀中的银子正灼烧着他的胸口,滚烫滚烫的。
“哎~别呀!”童掌柜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位买主,哪敢将人放走,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他此刻可不敢将这位贵公子当成肥羊了,这位看着光鲜亮丽,怕是手头也没什么银子。
“得了!再给你们便宜一百文,这是最低的价钱了。你们若是还不满意,那鄙人也无法,您二位再看看其他的书吧!”
这是童掌柜最后的让步,杜尘澜观察其面色,觉得确实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吴秋娴摇头,这还是贵了!
“那就这本吧!”杜尘澜说完,又将一旁那本《大郡朝概述》拿出来翻了翻。
“这本要多少?”比了一下厚度,都没有那本游记的一半厚,不过也不薄就是了。
“这本只需一百五十文!”这本在很多书肆都有,就是一般的史记,卖得不算贵。
杜尘澜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书籍,将这些都简单翻了翻。其中也有游记,但确实没那本惊艳。
“就要这两本吧!”杜尘澜自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童掌柜,他都怀疑这掌柜有透视眼了,不然就是他脸上写着我兜里有二两银子?
心痛啊!心痛到无以复加!他觉得自己好似很久没为银子愁过了,为银子发愁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记不清了。
洗月在一旁欲言又止,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书竟然这么贵?难怪之前听人说读书花费多,这书确实贵得很。
他想了想,这是少爷的私事,他一个下人,还是安分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少爷虽年幼,但绝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小娃。
童掌柜见杜尘澜掏得心不甘情不愿,不觉好笑。说这位没银子,偏偏舍得近二两银子买一本游记。
可要说有银子,只是这掏银子的肉痛劲儿,却不像是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世家子弟。
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位小公子的穿着,一身藕荷色撒花缎面交领长袍,绛紫色宽边腰封,虽说看着简洁,却将人衬得更加贵气逼人。
好吧!他刚才摄于此子的相貌和气度,倒也没仔细打量这衣裳的料子。这会儿近了看,倒是能发现这料子虽说算是上品,但绝不是那等名贵的料子。
看走眼了,或许家中只是有些余财。只是这气度当真是少有,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他随后想起这府城不是有一家杜姓的商贾之家吗?难道是那家的?若是那家,那估计是那位三房的嗣子了。
杜氏在这靖原府城中也算是豪富了,家中的少爷穿着肯定不止这般。这么一想,是三房无疑了。
“师弟,天色不早了,你还要早些回府!”吴秋香看了看天色,不由出声提醒道。
杜尘澜接过童掌柜找来的铜钱,这才反应过来,天色确实不早了。他倒是将回府一事给忘了,这么久不回去,父亲难免要担心。
不过,他倒是有自己的打算。
今日来不及说抄书一事了,再者这事儿还得好好筹划一番。若是和父亲说,父亲铁定不同意。可若是不说,被传出来也不太好。因此,他得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杜尘澜和拎着书箱、食盒的洗月走在人群渐渐稀疏的街道上,杜尘澜正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看看还能撑多久。再次算了算今儿问的沐休之日,打算等沐休出府,找找来银子的营生。
不能再这么穷了,他觉得没银子的日子当真难受。
突然,他被大力一撞,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少爷!”洗月连忙将书箱扔下,上前搀扶杜尘澜。
“少爷你没事吧?那小子,走路不长眼吗?”他家少爷病还没好全呢!可吃不消这么撞的。
“无事!”虽说屁股摔得有些疼,但杜尘澜也只得忍着,他就着洗月的手站了起来。
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自己的腰间。当看到一个空荡荡的绳结时,他不由抽了抽嘴角。
“刚才那是个惯偷儿!”杜尘澜肯定地说道。
“啊?”洗月打量了一眼杜尘澜,当看到他腰间之时,便明白了杜尘澜的意思。
“少爷,小人去追!”洗月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要离开,虽说那偷儿早就跑得没影了。
“算了,不过是一个空荷包!”杜尘澜无语望天,偷儿偷了他的荷包恐怕还要骂他,里头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就连他从童掌柜那找来的五十个铜板,都放在了自己的怀中,贴身放好了。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杜尘澜带着洗月慢慢向杜府走去。
“哎呀!五少爷回来了!”门房朝着里头大喊了一声,总算回来了。
“五少爷,您可回来了!三老爷都派人出去找了,没找着您,三老爷都急坏了!”门房还没等杜尘澜靠近,便嚷嚷上了。
三老爷劳师动众的,尽折腾他们这些下人。可也就是三房着急了些,其他的房头都是派了几个下人跟着出去找找,都没带急的。
“哎呀!您这是怎么了?”门房一边絮絮叨叨,等杜尘澜走近,才发现五少爷的形容有些狼狈。
发髻有些散乱,几缕调皮的发丝轻轻飘荡在耳边。就连早上出府前光鲜亮丽的袍子,这会儿都有些凌乱了。
“摔了一跤!”杜尘澜不欲解释,加快步伐往三房走去!
刚走到一半,途中便碰到了长房的一名管事。
“五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太吩咐,让您一回来便先去延松院一趟!”
第三十二章 含沙射影
“父亲和母亲呢?”杜尘澜微微蹙眉,来者不善!
“三老爷和三太太都在延松院呢!”
杜尘澜点了点头,抬步往延松院走去,那名管事见状连忙跟上。今儿这位五少爷怕是讨不了好,定是要受罚了。
杜尘澜走得不紧不慢,脸上神情更是冷漠,落后一步的邱管事见状有些看不透。这位到底是不知者无畏,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刚走到院子外头,就看见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汀兰正在门外候着。
“奴婢见过五少爷!老太太与诸位主子已等候少爷多时了。”汀兰向这杜尘澜行了一礼,原本是见人就笑的习惯,然而此刻脸上却满是肃穆。
“有劳汀兰姐姐!”杜尘澜点了点头,从汀兰撩开的帘子下钻进了屋子。
一进屋,视线在屋内打了个转,杜尘澜发现除了老太爷,这府上的其他主子都在了,人齐全得很。
呵!什么时候他这个小透明让这些人这么上心了?如此劳师动众的,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孙儿见过祖母!”杜尘澜看了一眼面带急色的杜淳枫和阴沉着脸的钱氏,随后向着坐在上首同样面沉如水的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身旁依偎着的杜玉恒不由冷哼一声,他祖母说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猴儿也敢肖想读书,他有这样的命吗?
日后这样的事儿多了,他要让杜尘澜知难而退,这书不是什么人都能读的。
“我说澜哥儿啊!你还知道回来?你可知府上派出多少下人去找你,如此兴师动众的,就差闹得满城风雨了。”二太太秦氏还未等杜尘澜直起腰板,便开始先发制人。
秦氏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朝着杜尘澜翻了个白眼,心中更是幸灾乐祸起来。这头一日进学,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怪只怪三房一个庶出,也想出人头地?
“好了,孩子回来就成。日后澜哥儿下学后莫要到处乱跑,你可知你父亲多担心你?咱们府上的下人都被派出去找你了,你已经八岁,是该懂事了!”大老爷杜淳钧将手上的茶碗轻轻搁下,他最近每日忙到焦头烂额,谁耐烦管这些个小事儿?
若不是他娘非要将人都叫来,此事又牵扯到了恒哥儿,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分神的。
杜淳枫从杜尘澜一进屋子,便发现了儿子身上的异状,这一身狼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叫哪个给打了?可今儿才是第一日进学,就得罪人了?
“是啊!澜哥儿,你父亲和你大伯每日忙碌不得闲,你下学后即便不想立刻回府,那也应该使个人回来报备一声。你看这,让大伙儿都跟着担心,这次可是你的不对了。”
大太太闵氏叹了一声,话说完还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对杜尘澜的不懂事极其无奈。
杜尘澜只想呵呵,这就叫恶人先告状。这些人对杜玉恒做的事只字不提,他一回来便先发制人,将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当真是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澜哥儿,你可知错?”老太太将拄着的拐杖用力往地上重重磕了磕,脸上更是一片肃穆。
“回祖母,今日夫子见孙儿第一次进学,不免多照顾了些。不知不觉,便过了下学的时辰。等孙儿出了私塾的大门,却并未见府上来接的马车。遂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马车过来,孙儿便只好带着洗月走回来了。谁想,孙儿与洗月都不常出府,因此迷了路,这才耽搁至此。今日是孙儿之过,让诸位长辈担心了!”
杜尘澜向着在座的诸位长辈们行了一礼之后,这才看了一眼杜淳枫,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只是孙儿有一事未明,早上出府前,那车夫说下学时还会来接。却不想下学后,孙儿左等右等不来,这是什么道理?若这车夫是被临时派了别的差事,那倒也不能全怪他。可若是忘了此事,或因为一些私事,导致没有做好本分,那这下人当真得好好调教了。”
此话一出,杜玉恒的脸上便有些不自在。可他随即一想,这杜尘澜也不知今日那车夫去过私塾,且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反正有祖母和老祖宗撑腰,他才不怕。
“孙儿此言倒并非是记仇,而是外头传言咱们杜氏虽是商户,但府上规矩却极其严谨。更何况四哥如今正在钻研举业,听说在读书上很有天赋,日后说不得咱们杜氏也能脱胎换骨,改换门庭。若是现下不将规矩立起来,往后少不得要拖累四哥啊!”
这些人想揭过此事,没那么简单,今日他非要叫杜玉恒吃个教训。
杜氏做梦都想改换门庭,他就不信了,拿杜海州出来做挡箭牌,二房还能不在乎。
一说起杜海州,二房的秦氏便立刻挺直了腰杆。她儿子读书上进,常受夫子赞誉,老爷子最为看重的便是州哥儿了。
若是州哥儿争气些,日后入了朝堂,她哪里还要看长房的脸色?杜尘澜此言不正是暗喻州哥儿能走仕途吗?这么一想,秦氏看杜尘澜的眼神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咳!澜哥儿这话也不无道理啊!这下人的规矩,还真要好好调教调教了。若是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那岂不是乱了套?我记得这车夫是叫老王头吧?不若将他叫来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秦氏捏了捏帕子,反正这事儿扯不上他们二房,就让大房和三房去撕巴,他们二房凑个热闹就成。
“一个下人,何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将他的差事给捋了,给他个教训也就是了。这府上的下人虽说都是被调教过的,但保不准还有那良莠不齐的,那些眼皮子浅和厚脸皮之人,总想跟着混日子。”
大太太闵氏眼尾扫了一眼其余两房,轻描淡写,便决定了此事。
这样的结果毫无意外,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事时有发生。
只是这之后的话音一落,只见二房和三房都脸色一僵,这便是含沙射影,暗指他们跟着长房混日子?
第三十三章 咄咄逼人
钱氏紧抿着唇,这公婆还健在呢!大房就对其他房头如此嫌弃了?如今杜氏还不是长房当家呢!
杜尘澜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权势。即便你无错,但上位者只需一句话,便能决定你的去留,甚至是生死。
这也是人人对权势趋之若鹜的原因,只有站到了高位,旁人才不能左右你的人生。
这位大太太果然擅长绵里藏针,瞧瞧这一番话,将二房和三房都挤兑完了。可偏偏其余两个房头也不好反驳,毕竟人家也没明说不是?
“澜哥儿,你说你迷了路,却为何形容如此狼狈?”久不出声的钱氏终于忍不住插了嘴,她怕再听下去,她会忍不住与闵氏呛起来。
“铁定是去哪里疯玩了,还说是迷路呢!”杜玉恒冷哼一声,他在外祖父家住着,时常偷溜出去玩儿,回来便是这副模样。
“此事说来惭愧,因只顾着赶路,倒也没注意四周。叫一个偷儿给抢了荷包,推搡之下摔了一跤。”
“什么?你回来时天不是才刚刚擦黑吗?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抢荷包?”钱氏有些惊讶,没想到是遇到这等事。
“可有伤着?”杜淳枫皱了皱眉,没想到澜哥儿还遇到了偷儿。
“父亲不必担心,儿子无事。”杜尘澜摇了摇头,摔的时候疼,这会儿早就不疼了。至于为何看起来这么狼狈,当然是他有意为之了。
“母亲!澜哥儿终究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车夫没去接,还好他身旁还带了一名随从,不然后果不堪谁想。那些个拍花子的,见到落单的孩子,保不准就会对他下手。这车夫确实要严惩,如此不懂规矩,做事散漫,只捋了他的差事都是便宜他了。”
杜淳枫平日里总是得过且过,对下人也是和颜悦色,很少发火。可今儿这事,他决不能容忍。
澜哥儿长得好,那些拍花子的最喜欢这样的孩童。若是将澜哥儿卖到那些风花雪月之地,他将来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那人?
“这光天化日的,哪里就能如此明目张胆了?坊市之中落单的孩子不少,也没听说谁家丢过孩子的。虽说你们三房有个子嗣不易,你们宝贝得紧,但也不至于这般紧张吧?”
秦氏觉得小叔这也太夸张了些,他们州哥儿没去私塾之前也一样带着小厮出府,不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一个买来的野孩子,有这般金贵?
不过随即想到三房就这么一样子嗣,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再想过继,那些人家还得掂量掂量。
“澜哥儿不同!”杜淳枫这次难得地强硬起来,他看了一眼秦氏,觉得这妇人着实聒噪得很。
“澜哥儿为何不同?我倒是要听听你的说法。”老太太突然发了话,她深深看了杜淳枫一眼,这个庶子平日里唯唯诺诺,她往日也是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钱氏拧着眉,她家老爷嘴笨,与这些妇人对上,只有吃亏的份儿。且刚才秦氏那句子嗣不易,让她对秦氏更加深通恶绝。
杜尘澜想抚额,他父亲这话说得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老三,合着就你家澜哥儿金贵些?咱们这杜氏的其他子嗣可没养得这么仔细过。”大老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老三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母亲,我家老爷也不是这意思。他只是觉得澜哥儿对府城不熟,怕他走散了,找不着回府的路。咱们杜氏在府城传承已久,自然熟悉。可澜哥儿这不是刚来府城一年多吗?来了府上之后还没出过府,会迷路也实属正常。”
钱氏忍不住站起身朝着老太太福了福,不说给老太太,就说给其他两房赔不是,她都已经习惯了。
“是儿子言语不当,母亲息怒!只是这车夫着实可恶,还是得严惩,才能让他长记性!”
其实他刚才说出这话也有些后悔,此刻钱氏给他铺了台阶,他自然就下了。
“咱们府上内院一直是你家大嫂主持中馈,怎么?难道你个小叔子还要插手你大嫂的差事不成?得!你若不满,那今儿就依你的意思,将人打上五十大板子发卖了,可如你的意?”
老太太突然收起了脸上的怒容,说话的口气虽轻,但这一字一顿的模样,谁都能听出老太太这是要发怒了。
杜尘澜皱起了眉宇,那车夫终究只是个下人,始作俑者倒是在一旁看戏,却让个车夫背黑锅,还迁怒于他父亲。然而这些人根本连去问上一句的意思都没有,只想将此事给揭过去,对杜玉恒未免太过宠溺了。
“倒也不至于这般!”杜淳枫终究是良善之人,他只打算给个教训,也没想将人往死路上逼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想如何?”老太太冷着脸,平日里瞧着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却满脸横肉,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母亲,既然老三不满意我的处置,那不妨将这车夫交给他们三房处置罢?人给了他,他想怎么处置都由他说了算。我知道我平日里做事多有疏忽,可这府上这么多事儿,难免也有看顾不到之处。老三也犯不着这么下我的脸子,难道是对我不满已久?”
闵氏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还拿帕子抹起了眼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大嫂这是说得哪里话?这府上谁不说大嫂贤惠,将府上治理地井井有条?老爷他嘴笨,说话不中听,他怎会这么想呢?”
钱氏走至杜淳枫身边,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
杜尘澜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这话题是歪到了哪里?
“祖母、大伯母息怒!父亲不善言辞,有些词不达意。他的为人,想必府中人都清楚,最是良善仁厚不过。至于大伯母,府上谁不说大伯母精明能干,雍容大度,有祖母当年的风范?”
杜尘澜上前一步,又行了一礼。他这父亲,当真是笨嘴拙舌。不过对他的爱护之心,却令他感动不已。
“瞧瞧!老三,你还不如你家澜哥儿会说话。”大老爷自此终于将杜尘澜从上倒下扫视了一番。之前他觉得澜哥儿确实变得机灵了许多,没想到今儿澜哥儿的表现,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第三十四章 白薇
“侄儿说的是实话!祖母,父亲的意思,想必是让人将那车夫给叫来问清楚原由。若当真有苦衷,直接捋了他的差事未免也罚得太重了些。大伯母常常体恤下人不易,父亲这般做也是不想让大伯母做了恶人,否则便是咱们三房的罪过了。”
“老祖宗!”杜玉恒终究年纪小,还做不到处事不惊。将那车夫叫来,那岂不是就露馅儿了?
老太太拍了拍杜玉恒的手,那车夫若是还想在杜府好好待着,那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去将那车夫叫来吧!”老太太发了话,守在外头的婆子立刻应声。
“老太太,老太爷身边的白薇姑姑来了!”守在门外的汀兰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禀报。
老太太面色一变,紧紧抓着拐杖的手因用力而变得发白。
好半晌,她才颤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奴婢白薇见过老太太!”一名身穿蟹壳青比甲,鹅蛋脸、杏眼桃腮的女子进了屋子,朝着老太太盈盈一拜。
杜尘澜打量了一眼,这女子约双十年华,已经梳上了妇人头。只是这穿着却像是府上丫头,比甲的颜色虽沉闷,但穿在这女子身上,却体现了另一种娴雅恬淡的风情。
只需一眼,杜尘澜便看出此女绝不是一名下人这么简单。联想到刚才老太太听到这名字,脸上露出的不自然和一晃而过的愤恨,他不禁了然。
“可是老太爷有什么吩咐?”老太太沉声问道。
看着眼前嫩如水葱般的女子,老太太心头恨得牙痒痒。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改不了这贪恋美色的毛病。双十年华,比自家儿媳都要年轻许多,当真令人恶心。
之前一起住在延松院时,老爷便很少来正房。如今她年老色衰,更比不过那些花骨朵儿般的娇俏女子了。那人竟然索性搬出了延松院,另选了一处与她分居。
除了逢年过节,她见他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大老爷他们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叫白薇过来传话,父亲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及母亲的感受。这么多下人,为何偏偏叫了白薇来传话?这白薇一来,便让母亲颜面尽失。
“回老太太,老太爷吩咐,将那车夫打了板子发卖了,咱们府上无需那等不听使唤的下人。今日之事就此了结,任何人都无需再提。另请五少爷过去鹤云居一趟,老太爷有事相询。”
白薇目光触及前方老太太的脚踝处,并不敢直视。只是这气度上,倒是不见畏畏缩缩,很是大方得体。
杜尘澜听提到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前儿才去见了老太爷,怎地今儿又要见他?难道是老太爷察觉到他有何不妥之处?
“既是父亲吩咐,那咱们自然照办!”大太太闵氏双目一转,连忙应下了。
这白薇是公爹身边得宠的通房丫头,老太太自然不待见她。婆婆若是为了与白薇置气,拂了公爹的面子,她这个管着府中中馈的长媳却是难办得很。
“还请五少爷随奴婢一起回鹤云居,以免老太爷久等!”白薇转身朝着杜尘澜福了福身,柔声催促道。
杜尘澜思索,看这样子,白薇是特意来请他的,不然老太爷不会管这种小事。
“祖母,那孙儿就先告退了!”杜尘澜向老太太请示,这位如今正在气头上,礼数必须做足了。
“既是你祖父要见你,那你便去吧!”老太太虽是对着杜尘澜说的,但眼神却没离开过白薇。
“是!”杜尘澜得到了首肯,这才转身向着杜淳枫和钱氏行了一礼。
“老太太,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白薇微微一笑,行过一礼之后,走至杜尘澜身边,比了个请的手势。
杜尘澜点了点头,随口道:“有劳!”
再一次走在去鹤云居的路上,杜尘澜没了当初的好奇感,心中正在思量老太爷叫他去所谓何事。
应该不可能是为了与杜玉恒起冲突一事,毕竟小儿之间的算计和争斗,老太爷还不放在眼里。再者杜玉恒又没吃亏,犯不着。
“奴婢之前有幸见过五少爷,那时五少爷刚来府中,性子还有些腼腆。如今再打眼一瞧,似是长大了不少。”
突然走在右后侧落后一步的白薇出了声,打断了正在沉思的杜尘澜。
“只可惜我年纪小,之前的事记不大清了。今儿瞧见白薇姑姑,倒好像是第一次。”
杜尘澜觉得这女子不简单,说老太爷应该快花甲之年了吧?这么大的年纪,白薇还能在老太爷身边站住脚,且让老太太这般忌惮她,说明有些本事。
“当时人多,五少爷没在意奴婢也是常理儿。老太爷喜静,因此奴婢也不常出入鹤云居,与五少爷就更不可能碰上了。这偌大的鹤云居,有时还真是怪冷清的。五少爷日后可要常来鹤云居,给鹤云居添点人气儿!”
白薇悠悠的声音从杜尘澜身侧响起,杜尘澜不由皱眉,这白薇话中有话。
他不由微微打量了白薇一眼,便瞧见了对方眼中还来不及隐藏的落寞,他不由了然。老太爷终究年岁不小了,而白薇才双十年华,风华正茂,想是有些耐不住寂寞。
只是,这话却和一个平日里毫无关系的孩子说,就有些奇怪了。是想随意找个人倾诉,以为他是个孩子,不懂这些,还是另有深意?
“不是说祖父喜静吗?我若常去,打扰了祖父可怎么好?”杜尘澜也没直接回答,只模棱两可地回了句。
白薇捏了捏帕子,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真挚。
“日后老太爷会常叫你去陪他解闷的!”
杜尘澜有些奇怪,老太爷会如此关注他一个过继来的嗣子?据他所知,连杜玉恒都从来没跨进过鹤云居的院子。
既然这白薇肯透露口风,那他不妨再问几句。
“五少爷,鹤云居到了。奴婢只能领您进院子,书房奴婢也是进不去的,会另有管事接应您。”
“有劳白薇姑姑!”原来是到鹤云居了,杜尘澜只好谢过之后,进了院子。
刚一进院子,便看到了上次接应他的那名管事,此刻正笑着看他。
第三十五章 心事重重
“小人田绍见过五少爷!”
“原来是田管事!”杜尘澜点了点头,看来这位也是老太爷身边的红人。
“可是澜哥儿来了?进来吧!”老太爷的声音自书房内响起了,杜尘澜连忙应了一声,走进了屋。
一进屋,他就发现杜高鹤坐在书案后,手上拿着几张大字正在端详。
“孙儿见过祖父!”杜尘澜心里一紧,这几张大字有些熟悉。
“嗯!”杜高鹤将手上的大字放下,随后将杜尘澜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眼神之锐利,让杜尘澜后背一凉。
“你过来,到老夫跟前来!”杜高鹤望着杜尘澜的双目幽深,这个孩子,他看不透。
“是!”杜尘澜浑身肌肉紧绷,这位是什么意思?
望着杜尘澜坦然走过来,杜高鹤不禁暗自赞叹,此子心性上佳,若是读书也能出类拔萃,他倒是也不介意推一把。
“这是你写的?”他将手上的大字递给了杜尘澜,杜尘澜双手接过,只消看一眼,便认出这是他白日里抄的那五张大字其中之一。
“正是!不知怎会在祖父这里?”杜尘澜一脸惊讶,看向杜高鹤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茫然。
这老狐狸,没想到对他这么上心。他今儿才第一日进学,便关心他的学习进度了。
杜尘澜打定主意要试探一下杜高鹤的态度,若是忌惮他,那他只得收敛一下锋芒,那日后科举之事就只能靠自己想法子了。但倘若乐见其成,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他当然要努力表现自己。
“你如今已经是杜氏的子孙,咱们府上的子嗣第一日进学,老夫都会仔细过问。”杜高鹤说完便拎起旁边小泥炉上煨着的茶壶,往茶碗里倒了杯茶,递到了嘴边。
“那孙儿可能要叫祖父失望了,夫子言孙儿的字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孙儿今日答应夫子,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才不能辜负祖父和父亲的期望!”
杜尘澜低头闷闷不乐,仿佛因为夫子的话,被打击了不少信心。
“他说你的字儿不堪入目?”杜高鹤扬了扬眉,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他之前派人去鞠柏鸣处了解杜尘澜今日的状况,那鞠柏鸣先是说杜尘澜年纪尚幼,需得在读书上多花些心思。
这话便是说杜尘澜在读书上或许没什么天分,但不好意思明说,杜高鹤在没看大字之前只能这般认为。或许这小儿为人精明,但在读书上也不一定有天分。
不过后来在要这几张大字时,回来的下人说鞠柏鸣脸色有些奇怪,还说大字给扔了。若不是他觉得有些不对,又派人去使了几个铜板,叫私塾的下人将这几张纸给找了回来,此子说不得就被埋没了。
“老夫倒是觉得以你的年纪,写得还能入眼。”杜高鹤将目光在这些大字上打了个转,随后站起身,走到杜尘澜身边。
“你再写几个让老夫瞧瞧,老夫虽说是商贾出身,但也浸**法多年,算是有些心得,如此也好指点你几句!”
“是,祖父!”杜尘澜走至书案处,看了一眼雕刻双虎的澄泥砚,里头已经磨好了磨,想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杜尘澜将一旁一张棉连纸铺好,这纸可要比他的白棉纸好得多,算得上上品了。
下第一笔,杜尘澜观察了一番,发现没有晕染糊成一团。虽力透纸背,但纸张完好无损,底下没有印染,不铺毛毡布也可。
杜高鹤自杜尘澜下笔,便站在他身后观察。此子下笔稳健,且笔画平正,结构疏密得当,这布局当真无可挑剔。
再观其静中有动,字中融情。虽力透纸背,却刚劲中不失秀丽。单看字儿的结构,外圆内方,外见温文俊雅,内透刚劲遒丽。这里的字儿比之前那几张大字更好些,实乃上品。
杜高鹤张口欲夸,只是随后一想,到底还是换了个说辞。
“好了!你这字儿倒是有些功底,若是日后勤加练习,与书法上或许还能有几分造诣,你没来杜府之前习过书法?”
只在杜府这一年多,他不信能有这等功底。若当真是如此,那此子就真是个天才了。
杜尘澜倒是叫杜高鹤给问住了,他哪里知道原主在没进杜府之前有没有习过字儿?
斟酌了一番,他将手上的毛笔放在了笔架上,随后让出了位置。
“回祖父!之前在市井之中常看到有摆摊的书生给别人写家信,孙儿有些兴趣,就偷偷拿棍子在沙盘上练习过。”
杜尘澜觉得这个借口是最靠谱的,原主的爹娘只是市井小民,想来也不会有银子给他买笔墨纸砚。
“嗯!你亲生的爹娘原先在哪里谋生,你可还记得?”杜高鹤紧紧盯着杜尘澜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力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其实孙儿大病一场之后,有些事儿倒是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原先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日,不过那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
杜尘澜心中疑惑,杜高鹤这是对他的身份有疑心?难道他的身份还有何不妥之处?
“你那时还小,记不大清也实属正常。”杜高鹤深深看了一眼杜尘澜,还是打算将之前的心思放一放。
“祖父!夫子言明,身为读书人,当闻鸡鸣而起,养成良好的习惯,且晨读更能加深记忆。孙儿想自明日,卯时初三刻起,与恒哥儿一起共同督促学习,相互进取!”
杜高鹤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倒是没多加思索,随口就应下了。
“可!你叔侄二人有个伴也好!老夫待会儿会派人去恒哥儿的院子知会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杜高鹤下了逐客令,命一名小厮提着灯笼送杜尘澜回自己的院子。
杜尘澜出了书房,望了一眼黑沉的天空,此刻黑幕中已经出现了点点星芒。
至走时,杜高鹤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其余并没有多言,然而杜尘澜却有些心事重重。
“那对夫妇寻着了吗?可有问出什么?”等杜尘澜走后,杜高鹤将田绍叫了进来询问。
“回老爷,派去之人刚将消息传来。那对夫妇现下的说法,与之前有所出入!”
第三十六章 家仆之子
“哦?快详细说来!”杜高鹤双目一亮,看来那对夫妇当真有些问题。
“之前那对夫妇说是在京城摆摊卖些小吃食,之后小人也派人去京城查探过,他说的那个地儿并未有人见过这对夫妇。”
他可是让人拿着那对夫妇的画像去的,且不只在那块地方询问,还扩大了范围,然而市井之中根本无人识得那对夫妇。
“他们怎么圆的?”杜高鹤对那对夫妇的说辞有些好奇,这三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何如此神秘?
“再三追问之下,他们道出了实情。说他们原先是京城安府的下人,因差事受到了其他下人的牵连,主家念其爹娘都是府上的家生子,这才发还了他们的卖身契,让他们自去谋生。他们找到了祖籍,这才从京城灰溜溜地回来了。因怕被人瞧不起之前的过往,所以隐瞒了来历。”
“安府是什么来头?可有派人去仔细核对过,那家的主子见到了吗?”杜高鹤扯着发白的胡须,思忖着问道。
田绍顿了顿,继续道:“那安府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传家,生意遍布江南边关等地,涉及生意种类也十分广泛,是京城的豪富。且说起这安府,您应该不会陌生,就是前年的皇商。”
“你是说那个被鲁氏给踩下来的安家?”说起皇商,杜高鹤自然就知道了。他们商贾,自然最关心商家之事。
那安家原先在京城十分有名,连做了三年的皇商,赚得盆满钵满,让多少商贾红了眼。去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皇商选举,谁想被鲁氏截了糊。
众人纷纷捶胸顿足,谁能想到毫不起眼的鲁氏,竟然财力如此雄厚,纷纷感慨看走了眼。
杜高鹤对这些事向来关注,只可惜他们杜氏在府城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富,可搁在京城,那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水花。京城和江南的豪富实在太多,他们杜氏一走出靖原府,当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正是您说的那家!那家的主子见不到,倒是找了几个他家的下人。小人将画像给他们看了,其中有两人说是认识,他们说杜玉生两口子确实曾是他们府上的下人。”
田绍将画像和京城那边传来的简讯交到了杜高鹤手中,五少爷的身份已经查明,就是富贵人家府上的家仆之子。
“这么说来澜哥儿的身份并无可疑之处?”杜坤夫妇已经从安府出来三年多了,有些下人没见过也算不得稀奇。
不过杜高鹤还是有些怀疑,他起身在屋内走动,杜尘澜这孩子实在不像是家仆之子。
“杜坤夫妇,老夫当时也见过一面。他二人规矩严谨,说话办事很是得体,并不像是皇商家的仆从。”
杜高鹤皱眉,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既然那家府上有下人能够认出,那说明杜玉生夫妇是皇商安家仆这事儿不会有错。
突然,他转头看向田绍,“可有问过杜坤夫妇有几个孩子?”
“特地问了的,有一子一女,闺女比五少爷大些,今年才十岁。儿子年纪与五少爷一般,并未有差错!”
“将澜哥儿的画像与那些下人看过吗?”杜高鹤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不查清楚,他实在难以安心。
“这?这倒是没有,主要是杜坤夫妻离府已有三年之久,当时五少爷还小,小儿又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即便拿了画像,那些人也不定能认得出来!”
田绍有些不自在,这是他的疏忽。只是都问到了这份上,老爷竟然还在怀疑五少爷的身世吗?
“小儿是长得快,只是他那样貌,见过之人想必应该很有印象才是!”
“那小人让派去之人返回京城,将五少爷的画像重新送过去?”那些个下人都在回来的路上了,若是老爷不满意,那就叫人返回京城再去打探。
“算了,也许是老夫多疑了!”杜高鹤摆了摆手,或许当真是他太过小心了。
“只是,五少爷曾经是家仆之子,会不会?”虽说脱了奴籍,可如此出身,日后被人知晓,难免不会被人嘲笑。田绍忍不住多嘴一问,纸包不住火,终究会被人知道的。
“他若籍籍无名,旁人也犯不着嘲笑他,更不会有人去打探他的出身。若是出人投地,纵使旁人嘲笑他,也阻碍不了他的前途。既如此,出身低微又何妨?”
杜高鹤觉得出身不是问题,最重要的便是是否有不甘落后之心。澜哥儿,就很有上进心。只可惜,不是他们杜家的血脉。若是如此,他也犯不着这般纠结了。
“老爷说得是,您心胸豁达,目光远大,远不是咱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能比的。”这话虽有逢迎拍马之嫌,但田绍所言也是发自肺腑。杜高鹤若是没有远见,杜氏也守不住。
“你倒是会捡好听话说!”杜高鹤笑着指了指田绍,心中却在思量该如何对待这个三房嗣子。
杜尘澜慢悠悠回了屋子,此刻屋中早已亮起了烛火。
他一进屋,惜春便迎上来问道:“少爷还没用饭吧?今儿耽搁太晚了,大厨房拿来的饭菜都凉了。奴婢就着小泥炉热了热,您将就着吃吧!”
“父亲和母亲他们吃过了吗?”他一回府就到了延松院,那时父亲和母亲已经在了,想必当时还没用饭。
“已经用过了,老爷吩咐说您用过饭之后,再去正房一趟。”惜春伺候杜尘澜洗漱的工夫,惜秋就已经将饭菜都摆好了。
杜尘澜心里有事,只囫囵吃了几口,便让撤了。
走在去正房的路上,看着惜秋手中左右摇晃的灯笼,他还在想杜高鹤今日将他叫过去的目的。
估摸着不光是为了要试探他的学习进度,好似还对他的出身起了疑心。只是,他的出身能有何不妥呢?
杜尘澜叹了一声,没有原主的记忆,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将目光投在了惜秋身上,这丫头知道得也不多,这段时日能套的话已经差不多了。
看来他得找机会查查自己的身世,或许还真有什么蹊跷。原主的亲爹娘,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了。
第三十七章 心不在焉
泽兰见有灯笼越靠越近,再凑近一看,发现是五少爷,她连忙上前行礼。
“奴婢泽兰见过少爷!”泽兰屈膝福了福,随后打量了杜尘澜一眼。今日是进学第一日,她家少爷穿这身衣裳,看着更加贵气逼人了。
“泽兰姐姐,父亲和母亲可歇下了?”杜尘澜笑着问道。
“老爷和妇人还未歇下,老爷刚才就吩咐奴婢在外头等着少爷了。”泽兰边走边将一旁挂着的灯笼拿了过来,凑近了杜尘澜。
“少爷仔细脚下!”泽兰柔声在杜尘澜身边说道。
惜秋抬头看了泽兰一眼,以前泽兰对她家少爷可没这么上心过,哪里及现在这般尽心伺候了?
“是澜哥儿来了?”
“父亲!母亲!”杜尘澜连忙上前行礼,其实现下天色已晚,平日里这夫妻二人早就歇息了。
“嗯!”钱氏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金妈妈给她卸钗环。见杜尘澜进来,便随口应了一声。
“可是用过饭了?”杜淳枫打量了杜尘澜一眼,发现刚才的狼狈已经不见,此刻衣衫整洁,又是一名翩翩小公子了。
“儿子已经用过了!”杜尘澜在杜淳枫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杜淳枫见杜尘澜坐姿端正,身板挺直,连一双小手都放得规规矩矩,不由觉得好笑。这孩子,规矩越来越严谨。小小年纪,没了孩童的天真烂漫,倒将年长者的老成稳重学了个十成十。
“今日你回来如此狼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叫人给抢了荷包?还有那车夫,为父问了洗月,他说那车夫是去了私塾的,只是没接着你就径自回府了,你和恒哥儿可是又起了冲突?”
“此事属实,儿子在回府的路上被一名偷儿给撞了,他抢了儿子的荷包。只是那荷包中没有银钱,倒也没吃亏。至于恒哥儿,他一直与儿子不对付,做出这事儿也算不得稀奇。儿子晚回府,倒是叫父亲和母亲担心了。只是今日若不将这事儿给闹大些,日后恒哥儿的小手段必然层出不穷!”
“儿子想将精力放在举业上,不想总是在提防恒哥儿。祖父只给儿子三年的时间,听说四哥读书很是上进,儿子更应该努力才是!”
“你小小年纪,能克己复礼已是难得。为父虽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但也不希望你如牛负重。”杜淳枫不知该怎么劝慰,旁人家的孩子被爹娘管教,通常都是为了顽皮和不务正业。
然而孩子太过老成,也是一件令人操心的事。
“老爷!澜哥儿懂事是好事,如今咱们三房在府上是什么境遇,您也知道。若是澜哥儿日后有出息,总比待在这杜府看人脸色要强。”钱氏顿了顿,终究没有直言。
杜氏还未分家,大房就对其他两房如此嫌弃。老太爷和老太太年岁也不小了,孙辈们都渐渐长大。等他日两位老人驾鹤西去,杜氏便要分家。他们三房还是庶房,又能分得多少家业?
大哥和大嫂如此精明,恐怕手指缝里漏出来些都觉得心疼,恨不得叫他们净身出户才好,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他们只有澜哥儿一个子嗣,日后还指着澜哥儿养老送宗,自然要对澜哥儿严厉些。
“我哪里不知?只是澜哥儿还是个孩子,咱们大人的难处,不要总往孩子身上招揽,总得等他大些吧?”
杜淳枫叹了一声,他一个顶梁柱尚且没法子,总不能将重任压在澜哥儿身上的,起码现在还不能。其实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嗣子,杜淳枫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之前澜哥儿不肯与他亲密,他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一年多了,他的心也渐渐冷了。如今澜哥儿好不容易接纳他,他自然也就热了心。
“儿子晓得,必然不敢叫父亲和母亲失望的。”杜尘澜能感受到杜淳枫对他真诚的关心,心里有些暖呼呼的。
“老爷、太太!少爷院子里的惜春来了,说是孙少爷跑进了少爷的院子。正在少爷院子里大发脾气,摔了不少东西。”泽兰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看了杜尘澜一眼,随后禀报道。
杜淳枫闻言眉头差点打成了死结,“这个恒哥儿,怎地性子这般蛮横?澜哥儿好好的,也没惹他,怎又拿澜哥儿出气?”
原本他还想叫澜哥儿避着点,那孩子被惯坏了,免得两人见了总要起冲突。没想到澜哥儿此刻还在他们正房,恒哥儿又开始挑事儿了。
杜尘澜倒是想起了之前在杜高鹤书房提起之事,想必杜高鹤已经派人知会过杜玉恒了。
“之前在祖父处,祖父同意让儿子早上与恒哥儿一起读书,好相互有个照应。恒哥儿怕是知道了这事儿,有些不高兴。”
“这事儿是你祖父提的?”杜淳枫有些错愕,父亲会如此提议?
“是儿子提的,夫子言,闻鸡鸣而起,正是头脑清醒的时刻,应该养成晨读的习惯!正好恒哥儿与儿子住得近,咱们二人还能一起探讨学问,岂不美哉?”
杜尘澜笑了笑,他听说杜玉恒往常都是卯时末才起,拖拖拉拉过了辰时才到私塾。反正夫子是他外祖父,迟到了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从明日起,换成卯时初三刻起,他倒要看看杜玉恒能坚持到几日。杜高鹤的话,杜府之人不敢不听。若是杜玉恒敢阳奉阴违,那正好叫杜高鹤厌弃了他。
“你与恒哥儿一同探讨学问?”杜淳枫有些发懵,澜哥儿与恒哥儿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吗?
“你祖父叫你过去,所为何事?”钱氏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向着杜淳枫走去。
“问了儿子进学之事,另外还问儿子可还记得没进府之前的过往。可儿子大病痊愈之后,对之前的事记忆有些模糊,祖父没问几句便叫儿子回来了。”
杜淳枫闻言立刻握紧了拢在袖中的双拳,“你祖父问了些什么?你是怎么答的?”
杜尘澜仔细看了一眼杜淳枫的面色,父亲看起来很紧张?
“倒也没问什么,只是问以前家中在何处谋生,以何谋生。儿子说不记得,祖父就没再问了。”
“啊!只问了这些?”杜淳枫暗暗送了口气,随后给自己倒了碗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第三十八章 撒泼
“老爷?”钱氏早就对杜淳枫有所怀疑,她一直认为在杜尘澜的身世上,杜淳枫似乎有事瞒着她。
“澜哥儿,你且先回去吧!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吗?”杜淳枫突然下了逐客令,钱氏看了一眼杜尘澜。杜尘澜在此,确实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突然想起恒哥儿还在澜哥儿的院子里,“恒哥儿不是还在你的院子里撒泼吗?为父陪你去一趟!”
怕澜哥儿再次吃亏,杜淳枫起身便准备一同前往。
“就不麻烦父亲了,儿子能应付得来。倘若父亲插手,此事倒不好与长房交代。儿子这就退下了,父亲和母亲也早些歇着,白日里为儿子的事操劳,儿子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知道便好,你父亲为你操了多少心,你......”虽然知道杜尘澜如此懂事算是很难得了,但钱氏还是忍不住要数落几句。
“好了,澜哥儿已经算是懂事了,咱们也不能对他太过苛责。既然你能应付得来,那为父就相信你一次,你先回去吧!早些歇着去。”
杜淳枫打断了钱氏的话,这妇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澜哥儿虽然懂事,但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她说话如此刻薄,不免要伤了澜哥儿的心,日后也很难与他们亲近得起来。
杜尘澜告辞出来,已经是近戌时了。他今日夫子留的五张大字还没写,看来今日是看不成书了。
“少爷,孙少爷还在咱们院子里呢!”惜春和惜秋二人正在正房外焦急地等待着,一看杜尘澜出来,便立刻上前禀报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走吧!”
惜春望着杜尘澜欲言又止,她家少爷看起来怎地一点也不在意?往常遇上孙少爷,少爷免不了都要吃亏。这次孙少爷脾性如此暴躁,少爷又吃亏了怎么办?
“大房可知这事儿?没派人过来?”府里这点事儿还能瞒得过大伯母?若是长房到现在还没动静,那就说明长房对他也有气,这才由得杜玉恒胡闹。
“没有人过来,孙少爷在咱们院子闹腾好一会儿了,咱们院子里的东西他摔了好多。”惜春说起这事儿有些心疼,院子里的东西虽不名贵,但都是少爷用惯了的。
再者这些东西被摔坏了,若是大太太不肯给补上,少爷的院子就显得更空荡了。且都是公中的东西,说不得还要少爷来赔偿。
“少爷,这些东西都是孙少爷摔坏的。若是大太太叫咱们给补上,那该怎么办?”惜秋也有同样的担心,这孙少爷当真是蛮横得很,总与她们少爷过不去。
“不会!”杜尘澜心中有数,他杜玉恒砸了多少,那就让长房吐出来。反正那些破烂,他早就想换了。
惜秋还待再问,却叫惜春扯了扯袖子。少爷面上已经冷若冰霜,她们还是别再给少爷增添烦恼了。且看这事儿到底怎么解决,她们终究是下人,做不了主的。
杜尘澜加快脚步,他回去还要写大字。刚走到院子,他就听到了杜玉恒的咆哮。
“杜尘澜呢?叫他回来,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杜玉恒只觉得火冒三丈,他想去找祖母和老祖宗讨回公道,可偏偏祖母和老祖宗说这是老太爷的命令,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帮他。
其实他对老太爷也很是犯怵,他一见老太爷这张脸,心里就直打鼓,他也就只敢在老太太和祖母面前使使小性子罢了!
只是这次的事,一定是杜尘澜搞的鬼。老太爷怎会无缘无故规定他起床的时辰,还让他和杜尘澜一起晨读?
他凭什么要听杜尘澜的话?他实在气不过,这才来了杜尘澜的院子找茬,谁想杜尘澜却不在。
他以为他躲着自己就有用了吗?杜玉恒定要让杜尘澜尝尝他的厉害。
杜尘澜忍不住皱眉,这孩子的教养实在太过偏差。长房到底有没有脑子,将个孩子教养成这般?
按照老太爷对子嗣教养的看重,不应该会如此放纵杜玉恒才是。
杜尘澜跨进院子,就见洗月正挡在了杜玉恒的身前。然而杜玉恒正在撒泼,对着洗月又是挠,又是打的,将洗月的衣衫都扯乱了。
“你个狗奴才,给本少爷滚开!”
“恒哥儿!”杜尘澜一声暴喝,此子如此行径,与那些市井地痞流氓无异。
扫了一眼地上,见院子里前段时日刚种好的花已经倾翻,而屋门口还有白色的碎瓷片在灯笼的照射下泛着柔光。看来屋里也遭了殃,院子里的东西少,屋里才是重灾区啊!
杜玉恒冷不丁被杜尘澜的一吼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身回头看去。当看到是杜尘澜时,他立刻回过神来。
“你终于回来了,你说!是不是你给老太爷说的,让我每日早起与你一起晨读?”
洗月见杜尘澜终于回来了,他不禁狠狠松了口气。他有一把子力气,杜玉恒哪里打得过他?可杜玉恒是主子啊!只能主子打他,他哪能还手?
杜尘澜回头看了一眼惜春,“惜春,你去将恒哥儿摔坏的东西造个册子。仔细与原来的册子对比,少了什么都给写上。”
他朝着惜春眨了眨眼,这么好的机会,定要一次性补齐。
惜春连忙点头应下,既然少爷这么说,那应该是有法子的。
看着惜春一路小跑进了屋子,杜玉恒不禁更加火冒三丈。杜尘澜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彻底惹恼了他。
“怎么?难道你还能赔得起?”
不理会杜玉恒讽刺的话,杜尘澜冷着脸说道:“不错!这事儿确实是我与祖父提议的。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外祖父的意思。”
“什么意思?”杜玉恒有些发懵,这与他外祖父有何关系?
“夫子言明,每日早起晨读,与读书有益。你我都是读书人,又是叔侄,那就更应该相互扶持。你若有异议,只管去找你外祖父。”
难道鞠柏鸣没说过读书人要养成早起读书的好习惯?难道他杜玉恒不是读书人吗?
“不可能,我外祖父不可能这么说,更不可能让我与你一起读书。”杜玉生气急败坏,指着杜尘澜一脸的凶神恶煞。就连平日里向下弯着的眉毛,此刻都已经倒竖起来。
第三十九章 拒不承认
“与我一起读书,那是祖父的意思。怎么?你对祖父有不满?那便去找祖父说道。”
“如果不是你在背地里使坏,老太爷怎可能答应?”杜玉恒才不会上当,杜尘澜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上次落水一事,若不是杜尘澜激怒了他,他怎会动手?只那次怎么不将这人给淹死了?还要活着来碍他的眼。
“祖父对你严厉管教,那是对你寄予厚望。你看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可刚才的行径与市井泼妇无异,实在有辱斯文。我辈读书人,当以德服人。更何况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些举动,为君子所不耻。”
竟然能教养出这等不知规矩的子嗣,让杜尘澜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太爷如此精明,难道不该管管这小子吗?
“君子?那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你就是个小人,在老太爷跟前嚼舌根子,比女人还不如!”杜玉恒又开始蛮横不讲理,指着杜尘澜破口大骂。
“惜春,核对好了吗?”杜尘澜白了杜玉恒一眼,话不投机半句多。
“少爷,已经核对好了,孙少爷将咱们屋里的东西摔碎了好多。”惜春拿着单子来了杜尘澜跟前,还好她识得几个字儿,否则要叫少爷亲自来核对,那岂不是弱了少爷的气势?
杜尘澜接过看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茶具,而后是博古架上那几个可怜的古董瓷器。茶具是他屋里唯一的一套,是生活用品,自然不能少。至于那几个古董瓷器,更是他屋里用来撑场面的。
其实杜尘澜屋子里也没什么金贵的物件儿,其他都是木质的家具,摔也摔不坏。只是他看了看这长长的单子,不禁会心一笑,惜春很上道啊!
这事儿要从原主刚来杜府时说起,当时这个院子拨给了原主,既然作为少爷住的院子,那里头好歹还要布置一番的。
惜秋说那时长房管事送来的东西都已经登记造册,然而惜春她们发现这送来的东西与册子根本就对不上。
不是以次充好,就是无中生有。
遂惜春她们将此事禀报给了钱氏,只是当时钱氏并不喜他这个嗣子,因此对此事也不上心。
其实他来府中也勉强有两个月了,也算听到了一些风声。听说当时钱氏属意她娘家侄儿承嗣,然而杜府之人皆不同意。毕竟钱氏的娘家侄儿姓钱,而他好歹还占了个杜姓的名头。
为此原主进府之后,钱氏一次好脸色都没给过,那自然就不愿意管杜尘澜的事儿了。
平日里原主接触最多的便是惜春和惜秋,杜淳枫虽然待原主不错,但实在太过繁忙,因此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杜淳枫一个男子,根本不会管后院之事。
“洗月,走!咱们去大房!”杜尘澜叫洗月将灯笼拿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日后杜玉恒时不时地来他院子撒泼,那实在烦不胜烦。
杜玉恒在他院子里折腾了这么久,动静这么大,那些下人不可能听不见。这府中,什么事儿能瞒得过精明的老太爷和主持中馈的大太太?
“你就算去找我祖母,祖母也不会替你出头,谁能作证是我摔了你屋子里的东西?这明明就是你自己摔的。”
杜尘澜闻言转身,上下打量了杜玉恒一眼。
这讥讽的眼神让杜玉恒的脸色更沉了下来,“你看什么?”
啧啧!杜尘澜不由摇了摇头,他之前还想着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多坏?
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多半就是发发脾气,使使小性子。即便之前他落水一事与杜玉恒脱不了干系,但他也只是认为杜玉恒是一时失手。
可他现在却对自己的认知改观了,他小看杜玉恒了,这古代的孩子早熟啊!
杜玉恒虽然只有六岁,但恶毒起来,一点也不比成人差。说不得那次落水,人家还真是故意的呢!
“那次是你故意推我下水,你想淹死我?”杜尘澜眯着眼,冷着脸问道。
“胡说,那不是你自己脚打滑,落到水中的吗?”杜玉恒脸色突然一变,心中不禁有些发慌。尤其是杜尘澜那冷厉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更让他心虚不已。
“我脚滑?当时若不是你推我,我怎可能落入水中?若不是你推的,那为何当时不呼救?就站在岸边看着,看着我在池塘里挣扎,这不正是想淹死我吗?你敢做却不敢认,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恶毒。”
杜尘澜冷笑一声,这样的品性,必然与长辈平日里的教导有关。
“我没有,我当时吓傻了,没来得及呼救!”杜玉恒脸上还挂着心虚的神情,语调却比之前更加高亢。只杜尘澜怎么看,都有种色厉内荏之感。
杜玉恒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祖母说了,这事儿反正没人看见,他拒不承认,三房又能耐他何?没看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对此事不管不问吗?
反正一个庶房的嗣子而已,没人会给他出头,他心虚什么?他用不着心虚啊!
杜尘澜突然跨步向着杜玉恒走去,杜玉恒见杜尘澜朝他越走越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浓重的暮色将他笼罩在其中,挂在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杜玉恒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洗月和惜春三人,这三人都幽幽地看着他,木讷着一张脸,更没有开口,他不禁生生打了个冷噤。
“你可知道因为那一次落水,我见到了一个人?”杜玉恒突然低声开口,三两步凑近了杜玉恒说道。
杜玉恒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仿佛被钉在了地上,根本动弹不得。
“谁?”杜玉恒抖着下巴问道。
杜尘澜苍白的脸在灯笼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奇怪,让杜玉恒突然心生悔意。他想回自己院子了,这会儿天色太晚了。
“阎王爷啊!他说我是被人推入水中的,本命不该绝。我求他放我回阳间,来找我的仇人报仇。”杜尘澜看着这样胆小的杜玉恒,突然生出了几分恶趣味。
这孩子,实在欠揍!若不是这位是府上的宝贝疙瘩,他还真想将人按在地上揍一顿。若还是不听话,那就多揍几顿。有些人,你与他说理,那根本就行不通,武力有时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第四十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我不是有意的,若不是你讽刺我不是读书的料,专找我的错处,我岂会推你?我也不是有意要推你,我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杜玉恒说得结结巴巴,他当时真不是有意的。
他平日里在外祖父的私塾中读书,杜尘澜很是羡慕,为此他常在杜尘澜面前显摆。
前段时日杜尘澜跟着三叔爷学了些字儿,便说要来向他请教。其实他在私塾也没学上多少,怎可能教他?
再者母亲对他说过,三房以后都是要分他们大房家产的。现在三房赖在府上不肯走,吃的用的都靠他们长房,他当然有些看不上杜尘澜。
只是杜尘澜一再相求,他正好也想显摆一番,便指点了对方几个字儿。谁知对方非说他教的与三叔爷教得不一样,他们二人便起了争执。
两人起过一番争执之后,杜玉恒对杜尘澜越发看不惯。那日他们从老太太的延松院出来,走到池塘边,正好杜尘澜落了单,他见了便讽刺了几句。
谁想那日杜尘澜却一改往日的沉默,讽刺他读书不知上进,没有天赋等等。杜玉恒哪里能忍得,一气之下,便推了杜尘澜一把。这一推,杜尘澜就落入了水中。
“不是有意推我?却让我差点丧了命。且之后你竟然还见死不救,说不得就是蓄谋已久。”杜尘澜冷哼一声,不再看杜玉恒一眼,转身向着洗月走去。
之前还不肯承认,现在被他这么一吓,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只是说出来了又如何?府中没人会替他做主的。
“洗月,你先去大房找大太太,就说恒哥儿叫碎瓷片割破了手。”杜尘澜在洗月耳边轻声说道。
他改主意了,原本只想去大房讨个公道,可他现在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杜玉恒。
“啊?”洗月有些怔楞,孙少爷哪里割破了手?刚才撕扯他的时候,手还好好的呢!
“快去!”杜尘澜皱眉,这个洗月,脑子不太机灵。
“是!”洗月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向着院外走去。他不知道少爷的打算,但他胜在听话啊!
杜尘澜转身朝着屋门口看了一眼,当看到离杜玉恒不远处,那泛着柔光的瓷片,他心中有了个主意。
杜玉恒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不明白刚才为何会被杜尘澜吓住。他早就觉得杜尘澜表面不说话,其实内里坏得很,刚才肯定是故意吓他。望了望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他突然又有些心慌起来。
刚才他花了不少力气,身上出了许多汗。此刻叫风一吹,连背脊都觉得发凉。
早知道他就不甩了川芎,独自一人跑来了。只是这川穹也是个笨的,难道不会自己跟过来?说不得此刻就在屋内偷懒,等他回去,定要叫川芎好看。
杜玉恒心中将自己的随从川芎暗骂了一遍,这才定了定心神,准备回去了。此刻天色已晚,他还是早些回去得好!至于杜尘澜要去禀报祖母,他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祖母怎忍心苛责他?这府中,他就怕老太爷。可只要老太太护着他,老太爷有时也是要让步的。
“恒哥儿,你看我像谁?”
杜尘澜一步一步靠近杜玉恒,试图分散杜玉恒的注意力。
杜玉恒不禁被他问得有些迷糊,“像谁?”
他觉得今日的杜尘澜着实奇怪,不!应该是是自从醒过来之后,杜尘澜就变得十分奇怪了。
他觉得眼前的杜玉恒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同了。
杜尘澜向杜玉恒逼近,杜玉恒有些不自在,他突然觉得杜尘澜的脸有些可怖,便忍不住往后退去。
杜尘澜突然伸出手推了杜玉恒一把,杜玉恒没料到杜尘澜会突然出手,一个没防备,不由自主就往后跌去。
“哎哟!”杜玉恒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让杜尘澜微微皱眉。
“恒哥儿,你怎地这么不小心?快快起来!”杜尘澜上前扯住了杜玉恒的胳膊,而后又凑近了杜玉恒。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若以后再来挑衅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杜尘澜轻声在杜玉恒耳边说道。
“快快起来,你拿这些瓷器撒气作甚,伤了自个儿大伯母他们就该心疼了。”杜尘澜唇角微勾,他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袭来,不有大声说道。
心中冷哼一声,一说杜玉恒伤了,这些人来得倒是快。
杜玉恒猛地推了杜尘澜一把,他自然不想让杜尘澜再靠近他。
“你走开,我不用你假惺惺来扶。我要告诉祖母,就说你......”
“恒哥儿,你摔了我院子里的东西,我可曾怪过你?你任性,被瓷器划破了手,我好心上前扶你,你竟然还推我?”杜尘澜打断了杜玉恒的话,面上带着痛心疾首的模样,随后还拿袖子抹起了眼泪。
惜春和惜秋望着这一切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刚才少爷背对着她们,天色又暗,两人站着的地方正好背光,根本就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一转眼,这位杜府的宝贝疙瘩就伤着了,这可怎么办好?
惜春忙上前搀扶杜尘澜,待近了一看,这才发现孙少爷手上满是鲜血。
“呀!流了好多血!”惜秋惊叫一声,这位杜府的宝贝疙瘩看着伤得挺重,这该怎么办?
“恒哥儿!”大太太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门口,或许是走得太快,她边叫着杜玉恒,口中还在喘着粗气。
“祖母!”杜玉恒一见闵氏出现,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哎哟!祖母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闵氏见杜玉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心疼得也想掉泪。
她小跑着进了院子,待到杜玉恒面前,想将他搂在怀里。可刚一凑近,便发现杜玉恒满手的鲜血。
“呀!这手,手是怎么伤得?”
杜尘澜没有随着惜春的搀扶起来,而是坐在地上冷眼看着闵氏左一句心肝,又一句心头肉地唤着,仿佛闵氏的器官全长在了杜玉恒身上似的。
“祖母,是他,是他推的我。祖母,我疼!”杜玉恒朝着闵氏撒娇习惯了,此刻一见闵氏,手上疼得厉害,自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闵氏顺着杜玉恒指的方向,猛地回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杜尘澜。
第四十一章 作死
“大伯母,请听侄儿解释!恒哥儿的伤是他自己所为,若不是他一脚踩滑,正好摔在他自个儿砸碎的瓷器上,也不至于会伤成这般!侄儿一见他受伤,便立刻使人去禀报大伯母了!”
“你说是恒哥儿自己摔的,可他却说是你推的,你还想狡辩?”闵氏柳眉倒竖,看着杜尘澜的目光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大伯母,今日是恒哥儿跑来我的院子里撒泼,这东西也不是侄儿让他摔的。他不慎摔倒,伤了手,侄儿也很焦急。可将这事儿赖在侄儿头上,着实让侄儿感到心寒。”杜尘澜摇了摇头,边说边叹了口气。
“若不是你推的他,他怎会指证你?”闵氏打量了杜尘澜一眼,其实她对自家孙儿的脾性也有些了解。要说冤枉杜尘澜,恒哥儿说不得还真会这么做。
只是既然恒哥儿开了口,这事儿即便不是杜尘澜做的,那也得是他做的。
杜尘澜算什么?他们杜家买来的嗣子,怎比得上她宝贝的孙子?
“那请问大伯母,我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仅仅只因为恒哥儿来我院子里撒泼,我便要伤了他的手?侄儿在您心中,难道就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杜尘澜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伤心和落寞之色。
他伤杜玉恒的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撒泼了,这不是因为之前原主被推落池塘之事吗?新仇旧恨,只伤了杜玉恒的手,算是便宜他了。
看了一眼杜玉恒手上的右手,心中琢磨着怕是好久不能动笔了。
“整日阴沉着脸,谁知道你是不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对恒哥儿推你落水一事怀恨在心?”闵氏看着杜玉恒还在流血的右手心疼坏了,这话一脱口而出,她便意识到了不对。
“侄儿之前落水,是恒哥儿所为?大伯母,这事儿可是您亲口承认的。侄儿原先想着恒哥儿年岁小,还不懂事,也不欲与之计较。可恒哥儿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侄儿好歹是恒哥儿的长辈,理应得他尊敬。可他非但不尊敬,还处处找茬,甚至还想置我于死地。试问侄儿与恒哥儿有何深仇大恨,他为何要如此待我?”
杜尘澜握紧了拳头,一脸悲愤地问道。
“这,不是!不是恒哥儿推的你,只是你心中怕就是这么想的。我只是......”闵氏往日最注重脸面,此刻突然将这事儿说开,她脸上也露出了些不自在。
“就是我推的,又如何?我母亲说了,你爹娘不要你了,被咱们杜府买了来,就和那些下人无甚区别。只是顶了个少爷的名头,来了咱们杜府就忘了你的出身了?还有你们三房,巴着咱们长房混吃混喝,要不是我祖父可怜你们,你们三房都要穷得出去要饭去。”
杜玉恒此刻手上疼得厉害,心中一团火熊熊燃烧着,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这话都是他母亲鞠氏同他父亲和下人嘀咕的,天长日久,总有不避着他的时候。听多了,他自然也就这般认为了。
闵氏连忙上前捂住了杜玉恒的嘴,这孩子怎地什么话都往外说?若是这话传到了公爹耳中,公爹非得打死恒哥儿不可。
也怪鞠氏那个蠢货,在孩子面前口无遮拦,叫恒哥儿都听了去。
杜尘澜立刻目露寒光,此刻他是真的被这小子给惹火了。碰上这么个蛮横不讲理的,他简直想一把捏死。
“大伯母,侄儿倒是不知,咱们三房什么时候巴着长房吃喝了,难道杜氏已经分家了?如今杜府是由大伯掌家吗?你们大房将老太爷置于何地。再者,侄儿即便是三房的嗣子,可那也是上了族谱的。怎么?难道杜氏还有将下人上族谱的习惯!”
“说得好!大嫂,没想到你们大房认为其他两个房头是跟着你们大房混吃混喝的?这杜府还没分家呢!”
一道高亢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杜尘澜连忙回头看去,果然是钱氏。
只见钱氏和杜淳枫相继跨进了院子,即便灯笼将院子里照得有些昏暗,可杜尘澜依旧能看到他们阴沉的脸。
今儿这事闹大了,说起来杜玉恒简直是没脑子的典型,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果然,这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父亲,母亲!”杜尘澜连忙行礼。
“哼!出了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晓得派人去通禀一声。”钱氏看着杜尘澜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本确实是小儿之间置气,他们长辈自然不好插手。
可现在事情闹大了,杜尘澜竟然还想一力承担,简直是不知所谓。
“大嫂!澜哥儿既然已经承了我三房的嗣,那他就是咱们杜氏的子孙。竟然拿澜哥儿与下人相提并论,你这是何意?”
杜淳枫此刻也是气得不轻,长房对三房一向看不起,之前便有传言说长房想分家,只是父亲和母亲还健在,不能谈及分家之事,长房不好明说,他也装作不曾听闻,更不曾提及。
只是今日被拉扯到明面上来说,他自然也不好再当做没听见。再者将澜哥儿比作下人,着实太过分了。
“老三,三弟妹!你们可别听恒哥儿胡诌,他还是个孩子,口无遮拦,你们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闵氏没想到钱氏和杜淳枫会突然出现,原先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人,那两个下人根本不必顾虑。
因此即便说了,他们不承认,杜尘澜能耐他们何?谁想杜淳枫夫妻突然出现,此事便不好收场了。
“正是因为他是个孩子,这事儿咱们才更要掰扯清楚。若不是有长辈在他面前嚼舌根,他一个孩子怎会知道这些?铁定是平日里谁说话不避讳他,他听了去,这才脱口而出。”
钱氏冷哼一声,往日她确实不愿意与长房撕破脸,只是今儿长房都明目张胆欺到头上来了。他们若是再龟缩起来,府上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就更猖狂了。
“祖母!”杜玉恒这会儿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由将身子挨近了闵氏。
第四十二章 蹬鼻子上脸
“三弟妹,你别误会,咱们长房可没这么说过。哎呀!这大夫怎地还没来?恒哥儿手上的伤可耽误不得,这伤得还是右手,若是不能写字可怎么好?”
闵氏托着杜玉恒的右手,仔细打量着伤口的深浅,心中却暗骂三房两口子不识抬举。
“大嫂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今日这事儿长房若是不给三房一个交代,咱们就去父亲那儿评评理!”杜淳枫铁青着脸,反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什么交代?恒哥儿的手伤得这么重,你做叔爷的,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他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你们却一直盯着不放。老三,你们两口子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和一个孩子计较,心胸就这么狭窄?更何况这伤还是澜哥儿给推的呢!”
杜淳枫的咄咄逼人将闵氏给惹恼了,要论颠倒黑白,谁都不及她。
“大伯母!侄儿刚才已经说过了,是恒哥儿自己任性,不慎伤了自己,为何一直冤枉侄儿?若是这般,侄儿愿去老太爷处,请老太爷明察秋毫,以证清白!”
“就是你推的,你还不肯承认!”杜玉恒一听这话,气得差点跳起来,杜尘澜当真无耻。
“恒哥儿,之前你推我落水一事,我本不想计较。只是你三番五次来挑衅,将我的忍让当做软弱可欺。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今日这些事儿不掰扯清楚,便不能结束。咱们就先从落水一事开始说起,刚才你和大伯母可是亲口承认,是你将我推下池塘的。”
“什么?大嫂,没想到恒哥儿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歹毒?”钱氏知道今日必然要得罪长房,那不妨将事儿闹得更大一些。这落水一事,正好成为她攻讦长房的借口。
“三弟妹,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这事儿之前老太太都已经查清了,是澜哥儿失足落水。怎么?难道你还敢质疑婆母的话?这澜哥儿也就是个黄口小儿,孩子说的话,哪里能信!刚才我与恒哥儿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这院子里都是你们三房的人,你们想冤枉我和恒哥儿,这可不行。”
闵氏白了钱氏一眼,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作证。
“大嫂,虽说刚才咱们在院子外已经听到你和恒哥儿亲口承认了这事儿,可你们若是不认,咱们确实也没什么可法子。只这事儿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之前咱们想着恒哥儿年岁小,想必也不是有意的,因此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可恒哥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欺负澜哥儿,这算怎么回事?”
钱氏忍大房很久了,今日也是不吐不快。
“这一地狼藉,难道不是恒哥儿所为?刚才澜哥儿正在与我们说话,就被他院儿里的惜春给叫了回来,说是恒哥儿正在他院子里撒泼。恒哥儿,他好歹是你小叔,你为何一直针对他?他好端端地也没惹你,你偏要来寻衅,这是看咱们三房好欺负?”
钱氏望向杜玉恒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厉,她可不会因为杜玉恒年岁小,就轻易原谅。一个小娃确实不能分辨是非,但这恰恰证明是他身后的长辈言传身教所致。
“大嫂!此事你若是不给咱们三房一个交代,那咱们现在就去父亲那儿,叫父亲评评理。咱们三房还未分家,就成了混吃混喝的。若是大房当真如此嫌弃,那不如分家吧!”
杜淳枫冷哼一声,其实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父母在,不分家,乃是本朝的传统。除非是父母主动提出分家,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可他们与其他两房相处并不融洽,这些年来,钱氏也受了妯娌不少气。家业不家业的,他倒也没惦记什么。只要该分得的都有,他们三房也不会惦记那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分家?”闵氏呆呆地看着杜淳枫,她心中狂跳,激动不已。
可一瞬之后,她就平静了下来。他们长房自然比其他两房更想分家,毕竟从来都是长房继承家业。二房和三房这会儿吃的用的不都是他们长房的吗?早日分家,也好过养着这两大家子的人。
只是这事儿至今无人敢提,老爷子绝对不许他们这么早就分家。
“老爷?”钱氏也吓了一跳,分家,谁都想,但无人敢提。若是老爷先提及此事,必然要承受公爹的怒火。
“我去叫茗善禀告父亲,你也听到了,大嫂嫌弃咱们三房在府中混吃混喝,这段时日下人中也多是闲言碎语。若是今日不解决此事,那咱们三房日后还怎么在府中立足?”
杜淳枫想着今日是个好机会,最近他们三房在府中的境遇愈加艰难。而经过今日一事,若是再不了了之,他们三房就真成了人家脚底的泥了,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老三,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恒哥儿年岁小,不知事,得罪了你,大嫂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此刻天色已晚,公爹也已经歇息了,哪里还能去打扰他?”
虽然闵氏对刚才杜淳枫说的分家疯狂心动,不过她也知道绝不可能。若是真叫公爹知道恒哥儿说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话,恒哥儿必然要受罚的。
再叫老爷子恶了恒哥儿,那这个捐监的名额势必得落在二房的头上了。
杜尘澜见闵氏的语气软了下来,便冷笑一声。说到分家,这位可是求之不得。只是谁都知道不可能,因此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想必父亲也知道不能,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长房,顺道给三房讨个公道罢了!这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得经过这事儿,他们三房日后在府中能过得舒敞些。
“大嫂!你一句赔个不是就想了结此事?”钱氏自然不能让此事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着?”闵氏此刻满脸都是怒容,这三房是想蹬鼻子上脸了?
“啪!啪!”突然两声响亮的耳光声充斥在众人的耳中,所有人都被闵氏这一举动给惊呆了。
就连杜尘澜也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闵氏也是狠人呐!当真下得了手。
第四十三章 不敢置信
杜玉恒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闵氏。他实在不敢相信,祖母会突然对他下手,可脸上火辣辣的痛意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祖母!”杜玉恒蠕动着唇瓣,因为太过震惊,反而忽略了脸上的痛感。
闵氏将颤抖的手背在了身后,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恒哥儿。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就在今日,她被迫下了重手。
她定了定心神,朝着三房两口子看去,“老三,三弟妹,这样你们满意了吗?恒哥儿不懂事,我这做祖母的也责无旁贷,日后定会好好管教他。今日你们就当给我这个大嫂一个面子,给恒哥儿一个机会!”
闵氏冷着脸,嘴上服了软,心中却恨毒了三房。只是今儿这事实在不宜闹大,若是让公爹知晓,他们长房也讨不了好。
倒不如先将眼前这事儿先给解决了,至于三房,只要他们杜氏一日不分家,她总能找到机会整治他们,叫他们有苦说不出。
杜淳枫夫妻相视一眼,闵氏这般低声下气,还打了恒哥儿,若是他们再抓着不放,那未免显得他们太小肚鸡肠了。可这事儿若是就这么算了,那刚才他们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杜尘澜皱了皱眉,怎么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难道他猜错了?
“哇!祖母,我讨厌你,我要去找我母亲!”杜玉恒刚才正在发懵,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了。
原本手上就疼,还挨了最疼爱他的祖母两巴掌,这怎能不叫他伤心气愤?他边嚎啕大哭,边向院外跑去。
“哎呀!快拦住他,把他追回来,还伤着呢!”闵氏一见杜玉恒跑了,连忙吩咐身后的丫头将人给追回来。
既然杜玉恒走了,闵氏自然也不愿再留在此地。想起孙子的伤势,她心急如焚,连声催下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奴婢见过大太太、三老爷、三太太、五少爷!”
杜尘澜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连忙院门口说话之人看过去,原来是老太太身边的江妈妈。
他立时在心中思量,那边到现在都没动静,这边倒是麻烦又来了。
“原来是江妈妈,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天色已晚,母亲还没歇下吗?”大太太一见是江妈妈来了,顿时双眼一亮。
“老太太刚才听下人禀报,说是五少爷和孙少爷起了争执,孙少爷还伤了手,心中很是担心,这才使了奴婢来查探此事。另老太太请大太太、三老爷和三太太去延松院,还让五少爷也去!”
江妈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杜尘澜,杜尘澜感受到江妈妈那冷冽的目光,便明白老太太的态度到底如何了。
“这么晚还打扰母亲,是咱们的不孝。走吧!三弟妹,你们夫妻二人不是要讨回公道吗?去母亲那儿也是一样的。”
闵氏脸上带了一丝冷笑,老太太会帮谁,不言而喻。原本母亲平日里看三房就很是不顺眼,且今儿她的宝贝曾孙给伤了,看三房怎么和老太太交代。
“小人见过大太太、三老爷、三太太和五少爷!”
杜尘澜正在想着对策,却不想院内又进来一人。他一看来人,虽然不认识,但他还是松了口气,果然来了!
“原来是许管事!可是咱们惊动了父亲?”大太太一见许管事出现,便知事情不妙。
许管事是鹤云居的二管事,他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表明老爷子已经知道此事了。
“小人得了老太爷吩咐,来请长房和三房都去鹤云居!”许管事连忙将来意说出,老太爷这会儿可是正在气头上。
杜尘澜唇角微微勾起,他之前就看出来了,老太爷对他父亲也不是不闻不问的,否则三房的境遇只怕比现在还要糟糕。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开始过问此事,老太爷都要在明面上把一碗水端平。
......
“太太,老太爷真让三房都去鹤云居?”梁妈妈正给坐在梳妆镜前的二太太秦氏绾发,她边给秦氏插上一根金镶玉镂空金簪,边好奇地问道。
之前秦氏已经歇下了,可老太爷院儿里伺候的丫头突然来请,说是让二太太去鹤云居,其他两房已经过去了。
“好了,大晚上的,待会儿又要歇下,还是素净些吧!”秦氏摆了摆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梁妈妈立刻将手上的嵌红宝石牡丹花形金耳环又给放入了梳妆匣里。
“今儿倒是拖了长房和三房的福,我还是头一次去鹤云居呢!”秦氏冷笑一声,想起刚才听到下人禀告之事,不由心里幸灾乐祸起来。
公爹不发话,她们做儿媳的,是一步都不能踏进鹤云居的。逢年过节,公爹也是到婆婆那儿团聚。那鹤云居,她是一次都没去过。
“没想到五少爷和孙少爷起的争执,竟将这事儿给闹得这么大,连老太爷都惊动了。”梁妈妈不由感慨道。
“我就说,恒哥儿那性子,早晚得惹事儿,这惯得都没边儿了。咱家府上,谁不得让着他?偏偏老太太千宠万宠,什么都依着他的性子,一点重话也说不得,早晚要宠出个纨绔子来。虽然我平日里也看不惯三房,可今儿我倒是觉得三房做得好!”
秦氏说起这事儿也是一肚子的气,虽然老太太平日里对他们二房确实偏宠些,但比起对恒哥儿,那还是差得远了。
她的嫡子州哥儿聪慧机敏,小小年纪懂事还知进退,不比恒哥儿好上千万倍?
再者长房的心思,当她不知道?闵氏不就是觉得这杜氏早晚是他们长房的,因此才总觉得其他两房都在占他们长房便宜吗?平日里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也未必没太有影射二房的意思。
“走吧!咱们去就当是看热闹了,我倒要看看,三房今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秦氏抿了抿自己的头发,一脸轻松惬意地带着梁妈妈朝着鹤云居的方向而去。
......
“孙少爷的伤势如何?”杜高鹤看了身旁的田管事一眼,问道。
“回老爷!刚才大夫已经给他包扎了,不过孙少爷正好伤在了筋骨上,险些将手筋给划断!伤筋动骨一百日,数月内怕是不能使劲儿,连笔都不能握的。”田管事向着杜高鹤禀报道。
第四十四章 愿意受罚
杜尘澜并没有觉得意外,杜玉恒受伤时,他也是仔细看过的。要说多重,肯定不至于,不过休养一段时日是必要的。但这大夫的话,有些言过其实。
“将他叫来!”杜高鹤望着坐在下首那几个突然沉默的儿女,不由得心中火气蹭蹭地涨了起来。
再看了一眼站在杜淳枫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杜尘澜,立刻皱了皱眉。
“父亲!恒哥儿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会儿想必已经睡下了。今儿实在折腾得累了,有些吃不消,不若就叫他歇了吧?”闵氏一听要将恒哥儿叫来,连忙起身说道。
“折腾?这不是他自找的吗?他若是自己不折腾,怎会受伤?”杜高鹤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见闵氏还敢为杜玉恒说话,立刻转身,朝着闵氏冷哼道。
闵氏见公爹发怒,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只是恒哥儿今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她难免心疼。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恒哥儿......”虽然有些惧怕公爹,但闵氏还是想为恒哥儿辩解两句。
“那你的意思是怪谁?是谁让他去澜哥儿院子里撒泼的?是老夫?”杜高鹤突然大喝一声,将闵氏给吓了一跳,顿时屋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秦氏正好甩着帕子入了院子,可刚走到厅堂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喝骂声。她连忙收敛了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悄无声息进了厅堂,找了个靠里的椅子坐了。
“父亲说话,你插什么嘴?竟然还敢顶撞父亲?恒哥儿是父亲的曾孙,难道父亲不比你更心疼?”大老爷杜淳钧对闵氏怒目喝道。
这个发妻,平日里看着还挺有分寸,怎地今日这般没眼色?父亲平日里很少动怒,更不可能怒斥儿媳,这会儿发了这么大的火,可见是气极了,闵氏竟然还不知道收敛?
闵氏忍下心中的焦虑,不敢再胡乱插嘴。
“父亲,闵氏她也是关心则乱,您消消气!”杜淳钧站起身,朝着杜高鹤行了个礼。
杜尘澜心中腹诽,平日里见大老爷好似并不喜欢言语,没想到却是个内秀的。从刚才那番话来看,杜淳钧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而闵氏却正好相反。
他之前没有与闵氏多接触,了解她还是因为府中的传言。但从今日她的表现来看,远不如杜淳钧精明。
“澜哥儿!”杜高鹤没有理会杜淳钧,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杜尘澜。
“祖父!”杜尘澜连忙出列,能先问他,说明老太爷今儿不打算完全维护大房。
“刚才发生了何事,你且说说!”杜高鹤阴鸷的目光盯着杜尘澜,杜尘澜知道这位不好糊弄,得打起精神来。
“其实孙儿也有些莫名,从父亲和母亲那儿回去之后,便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而恒哥儿就在当场。听丫头说,是恒哥儿动的手。孙儿上前理论,而恒哥儿正在气头上,我二人便起了争执。后恒哥儿不小心摔在了碎瓷片上,将手划伤,孙儿连忙叫人去请大伯母,事情大致就是这般!”
杜尘澜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其实老太爷早就收到了消息,这府里难道还有事能瞒得过老太爷?问他不过是想看他会不会借机为自己辩护而已。
“那澜哥儿受伤,是否是你推的?”杜高鹤紧紧盯着杜尘澜,这孩子,心思太过玲珑。
杜淳枫紧抓着圈椅扶手的右手有些发白,他有些紧张。他和钱氏去得晚,并不知晓之前所发生之事。
杜尘澜突然沉默下来,他歪头思忖了一番,等杜淳枫忍不住就要开口之时,他才摇头道:“孙儿不知!”
屋内众人立即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们皆以为杜尘澜会斩钉截铁地否认。就连钱氏都已经做好被公爹责骂的准备,只要杜尘澜一否认,她就开口为恒哥儿辩解。
不管这事儿是不是杜尘澜做的,她都必须要让杜尘澜背上这个锅。没想到杜尘澜竟然没有直接否认,这让她十分奇怪。不过这小子心思多,她倒要看看杜尘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说杜尘澜承认是自己推了恒哥儿,她是绝对不信的。
“此话何解?”杜高鹤微微皱眉,不知杜尘澜是何意。
钱氏望了杜尘澜一眼,有些欲言又止。这孩子之前精明地过分,为何今日却犯傻了?这种事怎么能承认?
“澜哥儿啊!这是你推的,就是你推的。不是你推的,就说不是,怎么又叫不知呢?当真好笑!”秦氏唯恐天下不乱,她本就嘴碎,这会儿见杜尘澜竟然给了这么个答案,不由好奇地反问道。
杜高鹤将冷冽的目光投向了秦氏,这个儿媳,就喜欢挑拨离间。这么多年,性子还是难以转变。
这秦氏娘家只是个卖豆腐的,家中还有两名兄长,日子过得十分困苦。
而秦氏豆蔻年华就开始在坊间抛头露脸,替家中卖豆腐。因颜色好,就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美名。
只是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毫无规矩可言。之前刚嫁入府中之时,他就觉得此女言辞粗鄙,举止不雅,很是看不过眼。还是这几年才学了些规矩,看着比之前顺眼得多了。
若不是当年老二自己在坊间看上了秦氏,非要将人娶回来,他怎会允许老二娶这么个女子回来?
简直是丢了他们杜府的脸,这门婚事当初在府城一度成为笑谈。
“当时孙儿与恒哥儿都在气头上,我二人说到激动之处,恒哥儿不免对孙儿有些肢体上的碰触。当时的情景有些说不清,或许是孙儿躲避之时无意触碰到他,导致摔倒。又或许是恒哥儿动作幅度太大,自己不小心滑倒所致。毕竟当时恒哥儿将茶壶摔碎,地上有些湿滑。”
杜尘澜这么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要是否认,不要说长房,就是老太爷都不一定会信。
杜高鹤没想到杜尘澜会这般解释,这番话看似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将自己给摘了出来。此子果然聪慧,只是心机未免太重。
“这么说来,恒哥儿摔倒确实与你有关?”杜高鹤故意如此问道。
“当时恒哥儿就在孙儿的院子里,自然是与孙儿有关的,这一点绝不否认。恒哥儿伤成这般,孙儿十分过意不去。”
杜尘澜突然走至杜高鹤面前跪下,“祖父!不管恒哥儿对孙儿有何成见,孙儿都是恒哥儿的长辈,并不应该与之斤斤计较。他受伤,孙儿也难辞其咎,因此,孙儿愿意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