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十一章 单枪匹马
天边微亮,周夷的军营驻扎处就开始热闹起来。士兵们开始操练,将领们聚集在一起,商量攻打大郡的事宜。
“上次咱们军营被人摸上门来都不知道,那人或许已经探听到了重要的消息。因此,我决定,就定在明日。”定安花白的胡子抖动着,他看起来两鬓斑白,却依旧精神抖擞,声如洪钟。
“这么突然?”凤都有些惊讶,原本是定在两日之后的。
“什么叫突然?咱们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若非要等圣女前来,咱们早就出兵了。大郡的摄政王反了,他们守卫边关的兵力一分为二,你猜摄政王那边会不会出手?大郡皇室如今是自顾不暇,还能管得了边关?凭他们那点兵力,咱们还不是稳操胜算?”荻砑南讥笑道。
“也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圣女派来边关,女人懂打仗吗?若非等她,说不定咱们现在都已经喝上庆功酒了。”凤都有些不满,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混账!岂可对圣女不敬?你可知扎尔曼家族的秘术有多强大吗?莫因太无知,便给咱们家族招来祸端。”定安立刻呵斥道。
这个儿子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一点没遗传到他的聪慧机敏。
凤都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可转头见着自家老爹脸色不好,便只能住了嘴。
“咳!叔,明日就要出战,是否太过匆忙了些?”荻砑南虽也觉得凤都没脑子,只会逞匹夫之勇,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几人正商谈着,一名士兵却突然走进营帐来。
“几位将军,大郡!大郡......”来人喘着粗气,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大郡?大郡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荻砑南见状立刻焦急地问道。
“大郡来人堵在了咱们的营地前,说要与将军一决高下。”士兵理顺了气,立刻回道。
“什么?大郡的军队来了?为何探子没来报?这都军临城下了,竟然没有一点动静传来。”荻砑南闻言大怒,都被人堵到家门口了,他们还在此商量怎么去攻打大郡。
“主将是谁?竟然不下战书?这么不懂规矩。”安定也沉了脸色,没想到对方要先下手为强?
“对方多少人马?”凤都这会儿脑子异常清醒,现在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士兵举起一根手指,“一人!”
“什么?你是说一个人?”定安有些错愕,再次确认道。
“是!有个年轻人在咱们营地前头叫嚣,已经打伤了前头留守岗哨的士兵,单枪匹马来的。他说要挑战咱们的主将,要,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支支吾吾的说什么呢?”荻砑南被这士兵的磨叽劲儿给气得脸色铁青,连忙呵斥道。
“说是要杀了咱们的将军,割下头颅,挂在苍崖关的城门上。”士兵豁出去了,视死如归地说了出来。
“混账!岂有此理!”凤都气得双目瞪得像铜铃,他立刻回身拿了长枪。
“就让我去会会那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口气倒是不小。”
“等等!那小子可有报上名来?”定安虽面色不虞,但还算沉得住气。
“一口蹩脚的周夷官话,没怎么听清,好像叫杜尘澜?”士兵仔细回忆着,而后身体往后缩了缩。
“杜尘澜?”定安此刻是完全冷静下来了,一听杜尘澜的名字,顿时皱紧了眉头。
“报!有人说要挑战咱们的三位猛将,以鲜血来喂饱他手中的长剑,将咱们的军队赶出大郡。”一名士兵又急忙俩禀报。
“咱们的人根本打不过他,已经被他杀了不少士兵了。”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人也敢来挑战咱们三人?得失心疯了吧?既然来了,咱们就去会会他。”荻砑南也动了气,他现在就想去收拾那小子。
“且慢!他一人前来,谨防有诈!”定安觉得有些不寻常,即便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那也不可能会单枪匹马来下战书。
“他只有一人,咱们怕什么?既然来送死,咱们就成全他。许是知道他们没有胜算了。因此才想杀了咱们,好让咱们的军队成为一盘散沙。他打了如意算盘,咱们就让他见识见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荻砑南讥讽地笑了笑,而后拿起桌上的大刀,率先往外走去。
凤都见状立刻跟上,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连父亲都忌惮的小子了。定安见状,摇了摇头,想着他们兵力这么强盛,应该不必担心。
“怎么?之前听闻你们周夷的悍将勇猛无比,可今儿个却躲在营帐中,做起了缩头乌龟,当真是好笑。”
荻砑南三人隔着很远就听到了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可这声音的主人说的话却叫他们十分不爽。
“哪来的黄口小儿,敢来咱们周夷的军营闹事?”凤都加快脚步,还没见着人,便怒吼了一声。
听到浑厚内力推过来的声音,杜尘澜心中一喜。为了不惹这些人怀疑,他必须拉满仇恨值,让这些人气昏了头最好。
“你又是什么东西?本侯爷身份尊贵,岂容你放肆?”杜尘澜见着有三人快速往这里走来,便打算更无耻些。
凤都怒不可遏,刚要破口大骂,抬眼一看,却见那高头大马上坐着个蓝衣美人,到嘴边的脏话顿时咽了回去。
“啧啧!之前听说此子不但学识过人,容貌也是出列拔萃。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啊!”荻砑南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他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一见之下,便起了几分心思。
一名侍女匆匆进了一只华贵的营帐,见着坐在榻上的少女,便立刻禀报道:“圣女!奴婢打听到了,据说此人是大郡朝的一名侯爷,叫杜尘澜的。”
少女顿时惊得站起了身,她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只冰蓝色缎面鱼戏荷花的荷包。过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拿过榻上的帷帽,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年轻人!本将军奉劝你莫要太过狂妄,否则吃亏的便是你自己。”安定看了一眼被晨曦笼罩着的少年,这样好看的人,死了就可惜了。
杜尘澜见人到齐了,便回道:“我既然敢一人来挑战你们,便有把握能杀了你们。”
他迅速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尚方宝剑来,“废话别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第一千零十二章 控制
杜尘澜刚抽出长剑,便从马上俯身向下飞来,竟然不给对方一丝准备的时间。
“年轻人不讲武德!”定安脸色铁青,一把将挡在前面的凤都推开,举起九环长刀就迎了上去。
杜尘澜带着凌虐的剑势从马上朝着凤都飞跃而去,他感受过三人的气息,凤都最弱。
凤都见马上之人带着无可匹敌的势气往自己袭来,立刻举起长枪,迎了上去。
凤都刚举起长枪,就感受到一道强劲的内力袭向自己的胸口,他连忙运转内力去挡,却不想刚一运转,如疾风而来的内力便打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立时往后倒栽而去,胸口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嘴角溢出了鲜血。
杜尘澜一掌推向凤都的同时,迅速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向着右边的荻砑南飞去。
以腕为轴,剑转为右,力达剑尖,不过须臾,杜尘澜便到了荻砑南面前。
荻砑南心中大惊,刚拎起大刀回击,胸前铠甲就被长剑劈过,瞬间冒出了火花。他迅速后退一丈有余,才稳住了身形。
定安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杜尘澜的内力竟然如此精深。
“小子!且等老夫来会会你!”定安将手中长刀一震,刀柄便插入地下,附近地表处顿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他右手成爪,往杜尘澜的方向急射而去。
杜尘澜目光一厉,刚才那连续两击试探出了荻砑南和凤都的深浅。而安定,却不容小觑。
高手过招,狂暴的内力如沙漠中的暴风一般,吹得周遭沙石乱飞,让凤都和荻砑南睁不开眼。
杜尘澜这次没有留手,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得尽快将这三人解决。顶多还有一刻钟,他就得离开此处。
不过几息,两人便已经过手三招,定安越打越心惊。此子年岁不大,但内力十分精纯。他们二人交手到现在,对方竟然气息绵长,丝毫不见紊乱和急促。
“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一起上?”定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大将之风了,此子太过难缠,还是快点将此子拿下才是正经。
荻砑南与凤都闻言立刻举起兵器也加入了战局,三人前后夹攻杜尘澜,一时间杜尘澜勇猛的攻击便弱了不少。
“嗡!”一声嗡鸣之后,定安看向杜尘澜手中,却发现对方此时手中多了一把软剑。
双剑在手,杜尘澜如虎添翼。软剑角度刁钻,剑招灵活无比,右手长剑灌注内力,坚不可摧。一时间竟与三人达成了平手,谁都没占上风。
杜尘澜心知这么下去可不行,于是他运转全身内力,往一旁逃窜,避开三人的缠斗。
他迅速与三人拉开距离,而后再次使用大杀招云龙残影。
“不好!快闪开!”定安推了凤都一把,逃离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顷刻间就被万千剑影笼罩其中。
凤都刚稳住身形,就看见自家老爹被卷入剑影中,顿时急得大喊。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有些发懵。先是被迫应战,他还没准备好,这小子就开始偷袭他,同时还攻击了荻砑南。
现在父亲生死未知,凤都的眼眶便红了起来。
杜尘澜现下体内气血翻涌,内力消耗大半,他不得不停下来,平息一下自己燥乱的内力。
此时剑光已经慢慢消逝,杜尘澜立刻将目光放在了定安身上。只见对方伫立在他身前不远处,身上衣衫褴褛,就连坚硬的盔甲都被剑气给割开,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而一旁被波及的荻砑南已经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了,若非还在起伏的胸口,杜尘澜都以为这位已经升天了。
杜尘澜眼中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定安,顿时嘴角勾了起来。即便不死,也身受重伤了。
他刚才那一招可是将体内的内力抽了七成,此人就在剑影之中,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
“杜尘澜!你给老子受死!”凤都此刻心中大怒,他紧握着长枪,迅速冲上前来。
杜尘澜冷笑出声,你老子或许还有实力能与我一战,就凭你还想杀我?
双剑都注入内力,杜尘澜飞身上前,一剑狠狠劈向对方。
杜尘澜这一招极其简单,靠得就是浑厚的内力。一力降十会,强大的内力比任何剑招都实用。他的内力碾压对方,自然无需剑招的加持。
不过凤都比之刚才多了几分准备,手中长枪倒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长剑是近身战斗的兵器,他觉得自己的长枪有绝对的优势。只要不靠近杜尘澜,他就能有机会。
“噗!”定安终于支撑不住,口吐鲜血,整个人比之前萎靡了不少。刚才他不动是因为在快速运转内力,抵抗杜尘澜的内力不全力以赴是不行的。
“父亲!”凤都见定安还活着,顿时高兴地喊了一声。
杜尘澜看向定安,只见定安身板佝偻了下来,但依旧目光凌厉地看着他。趁着凤都这一刹那的分心,杜尘澜手中右手长剑使了个虚招,软剑即刻探向对方的脖颈处。
他一击得手,迅速后退三步,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三人目前都受了伤,荻砑南已经没了战力,定安其实已经受了重伤,不过是强撑罢了!
刚才还叫嚣着要杀了他人此刻正伫立在他面前,对方瞪大了双眼,脖颈处由一条红线迅速喷射出鲜血来。
就在杜尘澜要继续动手之时,却突然感觉到脑子一阵眩晕,险些栽到在地。他立刻察觉出不对,从怀中掏出杨大夫给他的安神丸。
一名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缓缓向杜尘澜的方向走来,她边走,手中还在摇着铃铛。
杜尘澜服用了两颗安神丸之后,依旧觉得脑子有险些眩晕。
“杜尘澜!”女子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杜尘澜!”女子柔和的嗓音让杜尘澜想沉沉地睡去,他摇了摇头,用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杜尘澜!放下手中的长剑,过来我这里!”女子继续道。
定安眼见儿子凤都被杀,顿时狂怒,他见杜尘澜竟然被圣女轻易控制住,于是立刻捡起地上的长刀,飞奔上前,准备杀了杜尘澜。
第一千零十三章 决堤
女子隐藏在帷帽下的双眼顿时一厉,她迅速上前挡在了杜尘澜的面前,沉声道:“安定将军可莫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若伤他,我不会放过你!”
安定红着眼眶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凤都,恨恨地说道:“闪开!”
女子冷哼一声,“皇上说过,留他一命,只要为我们所用,你想违抗圣命?”
“可他杀了我儿!”安定抓着长枪的时候在颤抖,让他放过杜尘澜,绝不可能。
“那是你儿子技不如人,你若是不收手,休怪我不客气。”
杜尘澜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温热的液体中,好像是温泉,却又比温泉更舒服。他现在只想在这温暖的环境中睡一会儿,他有点累,他现在想休息。
他的双手松开了手中的长剑,然而脑海中却忽然传来一道狂躁的声音,“没用的东西,这就被蛊惑了吗?”
杜尘澜立刻觉得头疼欲裂,他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女子柔软冰冷的手牵起了他的右手,“跟我走!”
铃铛声又在耳旁响起,杜尘澜脑海中如针般刺痛,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可他一颤抖,铃铛声便更频繁。
安定握着长刀看着刚才还大开杀戒的杜尘澜乖巧地被女子牵着走,惊疑的同时,眼中还有浓浓的不甘。
“安定将军可别忘了你还有小儿子在都城等你。”女子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安定顿时僵立在了原地。
围观的士兵看着刚才有如杀神的杜尘澜任由女子牵着往前走,不禁身体被直冒寒气。
“圣女要将他带回周夷?圣女的心思,当老夫不知?他一旦清醒过来,首先要杀的便是你!”定安的脸庞有些扭曲,传闻圣女被找回之前与杜尘澜有私情,原来是真的。
“他不会醒来!我会治好他,他会忘了之前的种种,重新开始生活。”
定安看着圣女牵着杜尘澜走过他身边,突然目露凶光,将手中的长刀砍向杜尘澜。
只听得一声闷哼,圣女连忙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定安胸前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坚硬的盔甲都能被划破,定安迅速往后退开两丈之远。
“他没有被控制!”定安捂着鲜血直流的胸口,惊恐地喊道。
“妏宥!”少年低声呢喃道。
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语气,比之前缠绵旖旎,然而圣女知道,这都是她的错觉。
透过白色的纱幔看向眼前的少年,对面之人笑着看向她,含情目中满是冷意,让她仿佛置身于冰窖中。
“你明明中了我的秘术!”圣女脸色苍白,她心里清楚,不成功,他们就会成为死敌。
“之前竟是不知你身份,多有冒犯,圣女!”杜尘澜左手抓紧了手中的匕首,右手却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妏宥一把掀开帷帽上的纱幔,泪眼朦胧地看向自己一直思念之人。
杜尘澜正要先去解决了那定安,却听得一声爆响,他心中一凛,开始了。
这一声爆响顿时让周夷乱了起来,没了两位主将,定安又身受重伤,这些人没了主心骨,难免开始慌乱起来。
随着一声声爆响传来,众士兵开始六神无主起来。
杜尘澜二话不说,抓住妏宥的手开始往外奔逃。
“不要慌,不过是在炸前方的府城。都给我列好队,不要乱跑。”一名小将立刻前来稳定军心,大声呵斥道。
杜尘澜扯着妏宥全速往前奔着,这些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待会儿就会泄洪了。
“圣女!你要做周夷的罪人吗?你要背叛周夷,背叛整个扎尔曼家族?想想你的生母,她为了你受了多少折磨?”
定安见圣女竟然毫无反抗任由杜尘澜拉着跑,这情形反了过来,他顿时心中一慌。
妏宥顿时停止了脚步,杜尘澜回头看了她一眼,“现在不逃,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军营后方传来一声声惊天巨响。
顷刻间,他看到了奔流的洪水向下奔腾而来。
“决堤了!决堤了!快跑!”士兵们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个个都往外跑。人太多,导致场面混乱不堪。
“你走吧!快走!”妏宥挣脱杜尘澜的手,使劲儿推了杜尘澜一把,而后她便转身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回来!”杜尘澜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可妏宥只是回头朝他微微一笑,继续往回跑去。
杜尘澜看了一眼奔腾而来的洪水,知道来不及回头救人了,只得转身离开。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尽力了。纵然干妏宥想控制他,但他看在对方不杀他的份上,依旧是想救她的。跑回去,只能说妏宥自己的选择。
定安举着长刀,往杜尘澜逃跑的方向狼狈地逃窜。此事是杜尘澜计划好的,杜尘澜逃跑的方向必定是安全的。
就在妏宥与定安擦身而过之时,妏宥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猛然往定安胸前的伤口处插了下去。
“你要去杀他?我先杀了你!”妏宥在定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连插两刀,而后转头看向了已经消失不见的杜尘澜。
她回不了周夷了,是她对不起母亲。从那日她被家族找到之后,她便明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杜尘澜在一起了。
看着顷刻间被淹没的士兵,她闭上了双眼。
杜尘澜使出全身内力,全力往山上奔逃。他刚才耗费了不少内力,此刻逃跑还有些吃力。身后洪水已经奔腾而来,撵着他的脚后跟淹没过荒田,淹没过一人高的树木。
杜尘澜一口气逃上了半山腰,他转头看向身后,水竟然已经没过了山脚,离他只有一丈远。
他看着水位已经稳定下来,顿时扶住树干,累得直喘气。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妏宥,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家族倾轧,被放逐到边关,生母却一直被家族中拿来要挟她。
茫茫水面,他从高处眺望远处,刚才那些鲜活的生命消失在了眼前,自然也没了妏宥的身影。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便坚定了起来,他还有他的使命未完成。
目光看向东南的方向,希望皇上能坚持到他赶到京城。
第一千零十四章 捷报
摄政王看着眼前的舆图,却听得随从进来禀报道:“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他不是在边关吗?为何这么快回来?”摄政王一脸疑惑地道。
“父王!京中尚未有捷报传来,不过咱们大郡大获全胜!”万煜铭一脸风尘仆仆地进了书房,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应该是刚回到府,还没来得及洗漱。
摄政王震惊地看向万煜铭,“这么快?周夷那边退兵了吗?”
“没有!”万煜铭摇了摇头,而后对正在疑惑的摄政王解惑道:“周夷死了二十八万大军,剩下的一部分成为了俘虏,还有一部分被隔离在了大郡边境之外。”
摄政王听完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死伤这么多?杜尘澜做了什么?”
“父王请看!”
万煜铭上前一步,指着舆图上的边关范围,对摄政王道:“杜尘澜炸了苍崖关外的边境之处,炸出了一条一丈宽的沟渠,而后他又命人炸了堤坝!”
摄政王闻言倒抽一口了冷气,他不敢置信地道:“此子竟然有此胆魄,他炸了罗曼湖的堤坝?”
“正是!只牺牲了二十多名水性好的士兵,就灭了周夷二十八万大军。”万煜铭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兴奋,杜尘澜胆大心细,其实他心中十分佩服,这样有胆魄之人,当真罕见。
“此子着实可怕!咱们截去了他二十一万大军,他便剑走偏锋,炸了罗曼湖。”摄政王看着舆图上标出来的罗曼湖,此事听着简单,然而湖水倾泻而下,根本就不可控。
“他做了分支和改道,否则不可能不伤苍崖关内分毫!”摄政王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了不少。
“是!他改道了三条分支河流,控制地刚刚好。周夷与大郡之间的边境,此刻已经被水淹没,短时日内不可能再来侵扰了。更何况此次周夷已经伤筋动骨,怕是还要面临被其他小国或部落吞并的危险。”
摄政王越听脸色越阴沉,“此子有勇有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然而,他却成为了咱们最大的阻力!”
万煜铭顿时也沉了脸色,杜尘澜与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
“皇上!国库已经被搬空了,根本没银子招兵买马了。边关的将士们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朝廷的军饷,已经有半数跟着摄政王反了,倘若再不发军饷,后果不堪设想啊!”
户部尚书柯启良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皇上,也不知这次皇上还能不能守住他的宝座。
当初看皇上灭了查氏,他便投靠了皇上。早知如此,他就追随摄政王去了。他不敢说,但他觉得这江山只怕真的要易主了。
朝中不少官员已经开始另做打算,纵然皇上派人看着,但官员们明显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这段时日他当真身心俱疲。国库空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招兵买马,就凭他现在手上这点兵力,能对抗摄政王吗?
“皇上!边关传来捷报了!”周绵喜悦的声音传来,他领着一名士兵进了御书房,脸上满是笑意。
皇上闻言精神大振,连续一个多月来都是坏消息,终于来了个让他振奋的好消息。
“快送来与朕过目!”皇上迫不及待地接过周绵手上的捷报,当看到捷报的内容之后,他不禁睁大了双眼。
将捷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在柯启良疑惑目光下,皇上猛然一拍大腿,连连喊道:“好!好!太好了,杜尘澜果然没让我失望!”
“皇上!这捷报所述是什么?”柯启良顿时好奇地问道。
看皇上这高兴的模样,肯定是好消息,难道杜尘澜一去边关就打了胜仗?
“你看看!”皇上将手中的捷报扔到了柯启良脚下,柯启良连忙捡来一目十行都看了起来。
“他竟然炸了罗曼湖?”柯启良瞪大了双眼,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对!不但让周夷损失了二十八万将士,还守护住了苍崖关,并未危及百姓分毫。杜尘澜果然智勇双全,只要有他在,朕便可放心了。”皇上脸上满是喜悦,杜尘澜没有让他失望。
柯启良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是啊!有杜尘澜在还要他们这些庸臣作甚?皇上只要杜尘澜一人足以,朝廷中的文武百官,无一人能与杜尘澜抗衡。
那有没有他们,皇上也不会在意吧?
“快!替朕磨墨,朕要急召他回京!”皇上心中谋划着,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等杜尘澜回到京城,摄政王还能如现在这般猖狂?
柯启良此刻脸色倒是恢复如常了,他看着正高兴的皇上,突然道:“皇上要召武安侯回京?边关大获全胜,周夷损失了这么多将士,没有至少十年的休养生息,绝对不会再犯大郡了。只是......”
柯启良脸上带着几分犹豫,皇上手中的笔突然顿住,只听得柯启良又道:“只是,如今武安侯手握兵权,他当真愿意舍弃兵权,回到京城吗?”
皇上立时脸色大变,“你这是何意?朕召他回京,难道他还敢抗旨不遵?”
“他如何抉择,臣怎能知晓?”柯启良脸上带着几分踌躇,“皇上,您是否已经派人去打探杜氏一族的消息了?听说他们去了江南,如今都不在京城,就连靖原府的族人都离开了祖籍。”
皇上手中的笔顿时落了下来,他脸色有些发白,“之前他想辞官,便打算带着族人去江南生活。”
“的确!但朝中可知他父母如今在将江南何处吗?似乎隐藏了行踪,已经不知去向了。”
皇上心中一慌,“这不可能!他倘若真有什么心思,那上次也不会舍命救驾了。”
柯启良不置可否,“武安侯这人向来心机深沉,谁又能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呢?臣倒是觉得他是看中了边关的势力,想利用皇上牵制住摄政王,再一个一个解决绊脚石。皇上您看,他先解决了查氏,同时还设计除去了成王,谋取了您的信任,获得边关的兵权。如今摄政王反了,正如他意,您和摄政王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千零十五章 武安侯反了
柯启良沉思了片刻,看了一眼震惊的皇上,而后又道:“他表面上想辞官,实则以退为进,正是借此机会,将他的族人都保护了起来。他知道,皇上不会允许他辞官,因为皇上您需要他。”
柯启良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惊了。他原先只是想离间皇上和杜尘澜,可这会儿脑子却清醒无比。这么一分析,他觉得这么一理,还真说得通啊!
皇上震惊地无以复加,手中握着的笔开始往下滴墨,将洁白的纸面染上了一团墨黑。
“步步为营,此子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他之前舍命护驾,便是为了谋取皇上的信任。皇上当着以为他对当年之事能放下吗?顾氏一族这么多条性命,他真能无动于衷?”柯启良见着皇上震惊的脸色,便知皇上这是动摇了。
“顾氏一族的覆灭是因为查氏,朕问心无愧!”皇上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突然心中一凉。
“查氏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杜尘澜说过,他已经报了大仇。”
“若是换作臣,臣也难放下心中芥蒂。当年之事虽皇上没有亲自下令,但这一切皆是因为皇上。”柯启良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那依照柯爱卿的意思,是让朕将杜御史拿下,以绝后患吗?”皇上突然道。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柯启良,而后又道:“杜爱卿是有功之臣,此次边关平乱功不可没。刚刚大获全胜,朕便对他下手,未免寒了朝中百官的心。且此子极有才干,朝廷需要仰仗他,朕更是十分赏识他。”
皇上的脸色不虞,但柯启良却看出皇上已经开始忌惮杜尘澜了。
“武安侯是否忠心,其实完全可以试探一番。皇上不是要召武安侯回京吗?那便让他将兵权移交给傅将军,即刻赶来京城平乱。他若是有了二心,便舍不得兵权,必然会有异动。当然,臣也希望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毕竟此子的确是个人才。”
皇上闻言立刻点头,“朕原本还想让他率领十万大军来京城增援,可如今事态紧急,让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也好。”
柯启良闻言心中冷笑,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还是怀疑上了吧?
“启禀皇上!边关传来密信!”一名玄衣侍卫在御书房外禀报道。
边关传来的密信,多半是慕然。慕然和杜尘澜离京之后,一共送来两封密信,一封是讲述边关的形势,一封是禀报边关摄政王一脉已经谋逆之事。
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主动接过侍卫手中的密信,揭开火漆,快速查看起来。
柯启良发觉皇上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难道边关有传来什么好消息了?
“咱们在这里杞人忧天,谁想杜尘澜却是真正将朝廷和百姓放在心上之人。”皇上看过密信之后,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
“这?难道武安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柯启良连忙问道。
“这是杜爱卿的密信,杜爱卿前几日已将摄政王一脉的守将朱贵给擒获了,正等着朕来发落。如今边关形势一片大好。他已经交出兵权,正秘密赶往京城。边关有傅征侯坐镇,朕放心不少。为了平定京城之乱,他放弃兵权,已经在赶来京城的途中了。”
皇上看着柯启良的双眼中满是讥讽之色,这老狐狸是想挑拨离间,难道是已经投靠了摄政王?
摄政王对杜尘澜很有几分忌惮,柯启良想将杜尘澜除去,到底是何居心?
柯启良脸色发白,他没想到杜尘澜竟然真的能放弃兵权。他心中冷笑,此人如此愚忠,看来是遗传自他生父了。
还有一事皇上将其隐瞒了下来,杜尘澜已经派人去暗杀摄政王麾下的一名猛将。那猛将叫荆珲,是草莽出身,但本事了得。之前朝廷派去的两员大将与之交手,都落了下风。
若非这段时日朝廷一直招兵买马,扩充了军队的人数,否则早就坚持不到现在了。
......
“近日大家多劳累些,等到了京城,咱们再歇上一歇!”杜尘澜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大腿内侧这几日正火辣辣地疼,想来是磨破了皮。
“这算个什么?侯爷与咱们一样赶路,都不曾喊过一声苦。”洗月连忙摆手,这几日风尘仆仆的,侯爷脸上也透露着疲惫。
众人准备到路边的大树下小息片刻,连日来的奔波让他们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杜尘澜拿过水囊给自己猛灌了几口,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侯爷!若是那慕然逃出来了,会不会坏了咱们的计划?”守月有些担心,其实他觉得杀了慕然最好,可偏偏大人还念着旧情,下不去手。
“咱们先赶回京城,纵然他想要与京城联系,也不一定能快得过咱们。”杜尘澜想起了被关在苍崖关内的慕然,脸上露出了复杂之色。
其实慕然若是想要逃离,还是有机会的。然而对方却没有异动,想来也是知道无法扭转乾坤了。
“咱们到京城还有五日左右,而冼大人那边,只怕还得十天,行军速度肯定比不上咱们快马加鞭。”
洗月思忖了片刻,对带着六万人马回京城的冼招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他们比咱们早出发半个多月,咱们到京城之后还要部署,时间上刚刚好。”守月从包袱中掏出干粮递给了杜尘澜,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了。
杜尘澜接过干粮,心中正在想着计划。早在杜尘澜炸堤坝之前,他就瞒下了六万人马,让冼招带兵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至于傅征侯,现在已经投靠他的门下了。
小歇片刻之后,杜尘澜起身看向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
“皇上!那荆珲果然被人暗杀了,对方更换了主将。”禁卫军统领钱仲安禀报道。
皇上立刻精神大振,“好!杜尘澜果然说到做到,现在就等他京城。”
皇上的目光中满含希望,等杜尘澜到了京城,他就将兵权交到杜尘澜手上,将摄政王一网打尽。
五日之后,杜尘澜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然而,皇上没等来杜尘澜进宫的消息,却传出杜尘澜去了右营。
“皇上!皇上,不好了!武安侯他反了!”周绵跌跌撞撞地跑进御书房内,他面如死灰,脸上满是骇然。
第一千零十六章 失望
“不!这不可能!”皇上瞪大了双眼,明明之前杜尘澜还传来消息,说是要亲自将摄政王拿下,保卫京中百姓安宁,现在怎可能造反?这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哎哟!皇上怎么还不信呐?武安侯的确反了,他现在已经带着右营的兵力和边关赶来的兵力会合,开始封锁宫禁了。”周绵哭丧着脸,皇上竟然还不信他的话。
皇上见着周绵如丧考妣,终于明白周绵所言不假。
“你说他带着右营的兵力?”皇上回想起那日救驾之事,当时右营提督武俊是成王的人,成王被杀之后,他又升调朝中良将罗思敬为提督。
“原来罗思敬是杜尘澜的人!杜尘澜借机除去了武俊,乘机将右营的势力收归麾下。”
皇上抓着椅子扶手的手都在颤抖,原来柯启良猜测的真的。杜尘澜步步为营,让他一步一步钻进了圈套之中。
“等等!你说边关的兵力?可边关兵力来了京城,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来了多少人马?”皇上这才想到此事,他突然有想到了慕然,为何慕然没有传来消息?
“皇上!据说有五六万,边关只怕早就被杜尘澜给控制住了,如今他手上能有十多万人马,刚才已经带着大批人马赶去摄政王府了。”
皇上闻言彻底瘫在了椅子上,杜尘澜这是要将摄政王和他都一网打尽呐!柯启良说得对,上次救驾,不过是为了让他拖住摄政王罢了!
他们都被杜尘澜给算计了,杜尘澜必定早就开始计划了。或许,在得知他自己的身世之时,杜尘澜就做好了要复仇的打算。
......
杜尘澜看着近在眼前的宫门,眼中闪过厉芒。
“侯爷!宫门外的守卫都换成咱们的人了。”洗月身上传来肃杀之意,经过这段时日的磨砺,他终于脱胎换骨了。
“嗯!”杜尘澜颔首,却转身跨上了马。
“走吧!先去会会摄政王!”杜尘澜并不担心皇上会逃出宫去,宫内外重重把守,皇上插翅难逃。
“王爷!不好了,杜尘澜带着十二万大军往咱们菏莉府来了!”一名侍卫急匆匆进了书房,对摄政王焦急地喊道。
摄政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杜尘澜会来得这么快。他原本是想快些将皇上给解决了,再来对付杜尘澜,可谁想皇上竟然是块硬骨头,根本啃不动,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万煜铭面色凝重,他低声道:“他终于来了!”
“没想到右营竟然成了他的势力,难怪之前提督罗思敬拒绝本王的招揽。”摄政王之前还当这位是纯臣,谁能想到竟然是杜尘澜的人呢!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论武艺,咱们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咱们最大的优势便是人多。”摄政王摊开菏莉府的舆图,准备查看地形。
“王爷!不好了,那些卫所有不少兵力都叛变了。他们投入了梁惠的门下,已经开始制造混乱,与对方的军队会合去了。”
摄政王心中大乱,他没想到杜尘澜一回京城便是腥风血雨。
“梁惠竟然是杜尘澜的人,亏得本王之前那般看重他。”摄政王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杜尘澜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暗桩。
“快!去关城门,让弓箭手就位,准备火油等物!千万不能让他们进来,否则咱们没多少胜算。”摄政王立刻回过神来,现在得赶快想好对策。
就快要兵临城下了,当然得快些做出应对。这场仗若是输了,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父王!”万煜铭脸上满是凝重。
摄政王转身看向自己的嫡子,他拍了拍万煜铭的肩膀,双目中迸发出寒芒,“放心吧!在他带兵赶到之时,咱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万煜铭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们,真的有胜算吗?
杜尘澜这次回京来势汹汹,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怕京中已经被杜尘澜所掌控了,派去之人没了音讯,京卫指挥使司也完全落入了杜尘澜手中。
“父王还看不清楚吗?一直与咱们周旋到现在的,并非是皇上,而是杜尘澜。这些人都是杜尘澜的人马,不过是披着纯臣的皮罢了!恐怕就连皇上都没想到,这些人真正效忠的并不是他。”
万煜铭深吸了一口气,杜尘澜的能耐超乎了他的想象。这样完整的计划,策划很久了吧?他了解杜尘澜,此子性子不骄不躁,做事极有耐性。
摄政王震惊过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那又如何?咱们的兵力可不比他差,最终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摄政王看了儿子一眼,不得不承认,杜尘澜的确是人中龙凤了,不愧是帝王血脉。
“此次你莫要与他交手,他武艺高强,你还斗不过他。”摄政王想了想,还是得叮嘱一番。
万煜铭突然一把抓住了摄政王的胳膊,“父王!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呢?事到如今,我已经看开了。或许,到最后只有一条路。”
“啪!”摄政王闻言大怒,一巴掌朝着万煜铭脸上扇了过去。
“你个混账,咱们筹谋多年,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你让本王放弃?对得起那些追随本王的人吗?成王败寇,向来都是如此。你是怕了,还是被杜尘澜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会生出这等心思?”
摄政王看着万煜铭的眼神中满是失望,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个嫡子竟然没有丝毫斗志,反而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简直让他失望至极。
纵然他心中也有些打鼓,但到了紧要关头,哪怕自己战死沙场,也绝不会退缩。这么多人正在等着他的决定,他不能退缩,绝对不能。
“铭哥儿,你还不明白吗?事已至此,咱们已经不能回头了。就算咱们投降,杜尘澜也不可能放过咱们。你想想顾氏的下场,一旦归降,咱们万氏一族最后都会走向没落。没了权势,万氏很快就会被京城那些世家给踩进泥里。”
摄政王见着万煜铭还有些消沉,忍不住劝道。
第一千零十七章攻城
“父王所言极是,是儿子想差了。”万煜铭沉默良久才回道。
摄政王点了点头,“莫要被假象所迷惑,他杜尘澜的本事确实不错,但行军打仗靠得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智谋。他从边关赶来京城,又赶来菏莉府,时间如此紧迫,即便他事先有了布置,也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
他拍了拍万煜铭的肩膀,继续劝道:“咱们准备地十分充分,他来了也好。咱们先将他除去,再去对付皇上,会更容易些。去守着城门处,为父相信你能冷静面对这件事。”
摄政王知道万煜铭与杜尘澜关系不错,二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只可惜这二人立场不同,终有短兵相接之日。
“是!”万煜铭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想想当初皇上和顾玄瑧乃是过命之交,顾玄瑧为皇上卖命,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在权势面前,这份情谊轻如鸿毛。皇上还不是照样暗中算计他,以自身为诱饵引顾玄瑧进宫?可顾玄瑧哪里有谋逆之心呢?这只能怪顾玄瑧自己天真。他杜尘澜是顾玄瑧的儿子,性子却比顾玄瑧果断绝情,你在此耿耿于怀,然而杜尘澜或许并未放在心上。”
父王的话从他身后传来,万煜铭浑身一震。是啊!杜尘澜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或许,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侯爷!前方就是菏莉府了,摄政王带兵在此盘桓一月有余,已经将此地改为他的封号,打算自立为王,与朝廷抗衡到底了。”佟寒凑到杜尘澜身边,冷笑着说道。
杜尘澜看着前方黑黝黝的密林,将眼前的篝火挑地更旺盛一些。
“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这一夜休息吧!明日再行动。”他轻声道。
佟寒皱眉,“半夜突袭才是最佳时机,白日里他们有了准备,给咱们增添不少麻烦。”
杜尘澜摇头,“连日来赶路,大家都身心俱疲,立刻开战,状态不佳。明日晚上行动吧!反正咱们到菏莉府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那早一日晚一日又何妨?”
佟寒闻言觉得有理,于是便招呼众将士休息去了。
杜尘澜看着旺盛的篝火,却想到了万煜铭。此刻万煜铭的心思,他也能猜到些。说实话,万煜铭现在虽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但却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了。
他们立场各不相同,形同陌路是最好的结局。可最后他们只能短兵相接,这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侯爷在担心吗?”小妮凑了过来,她竟然看见杜尘澜在发呆,不禁觉得有些恐慌。
杜尘澜一直是胸有成竹的,好似什么事都难不倒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杜尘澜这样迷茫的神情。
杜尘澜立刻回归神来,他笑了笑,“并未!小妮害怕吗?”
小妮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之前有一点,现在不害怕了。”橘红的篝火照耀在杜尘澜隽秀的侧脸上,让她有些恍神。
“明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抱歉将你们扯了进来,你们是自由的。真到了那一步,我也给你们留了后路。”杜尘澜说完便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尽力做到。
“我,我不离开......”小妮脸色苍白,正要再说,却被父亲给打断了。
“小妮!不要打扰侯爷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林隆见状叹了口气,不可能的事,强求也没用。
......
“父王!城外已经都安排好了,杜尘澜的军队正在城外二十里地之处休整,预计今晚就会攻城。”万煜铭看着自家父王对着舆图埋头酷似的模样,不禁有些怔楞。
摄政王抬起头来,他沉默了半晌,忍不住道:“咱们做了这样的准备,我倒是好奇他要怎么攻城了,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可惜了,他实在可怕,否则为父还舍不得杀他。然而他野心勃勃,还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留着他,只会是祸患。”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深夜已闻虫鸣蛙叫。
菏莉府这一个多月来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今晚尤其热闹。城门处火光染透了半边天,将这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万煜铭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看向骑在马上的杜尘澜,目光极其复杂。
“万氏一族结党营私,起兵造反,今日本侯出兵平乱。摄政王父子,尔等速速归降,朝廷或可网开一面!”杜尘澜抬首望向上方,即便是逆着光,他也知道万煜铭一定在上面。
摄政王冷笑了一声,“杜尘澜,你又何必再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父子谋逆,那你呢?废话不必多说,今日你若是能攻下城池来,那便是你的本事。”
摄政王觉得杜尘澜此人计谋层出不穷,还是快些将此人解决了再说。
“放箭!”摄政王一声令下,顿时一阵箭雨朝着下方袭来。
“护盾!”杜尘澜连忙大喊防御,而后命后方的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推了上来。
万煜铭脸色苍白,看着如此密集的箭雨,他只觉得悲哀,战争是残酷的。
“咦?这是什么?”摄政王原本觉得他们占着优势,这一波应该会让杜尘澜损失不少兵力,却不想对方的装备竟然不弱。
万煜铭也看了过去,当看到有两人推着一辆两轮的板车上来之时,不禁有些疑惑,同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辆两轮车被推到了前面,万煜铭看见不少士兵抬着一根黑黝黝的铁管子架在了两轮车上。
“这是个什么东西?之前并未见过。”摄政王有些惊惧,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不祥之感。
“侯爷!都已经够装好了。”洗月一脸的兴奋,这可是侯爷发明的好东西,就让这些人开开眼界。
杜尘澜点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上方的城楼,“火箭准备好!战争已经开始了,不必手下留情。”
“放!”他一声令下,下方的火药炮立刻对准了上方城楼轰炸了过去。
“轰!”一声声巨响,在城楼上炸开了火花。
杜尘澜牵起嘴角,冷兵器时代要结束了!他就不信,这些人还能抵得过火药的攻击。
第一千零十八章攻城2
“怎么回事?”城楼上突然掉下不少石块,摄政王惊骇地叫道。
城楼上的弓箭手顿时仓皇逃窜,他们不明所以,这会儿乱成了一团。
万煜铭一边躲着上方放掉下来的石块和木段,心里沉到了谷底。他疑惑地看向下方正对着城楼的物事。有圆形之物从黑洞洞的大口子射出来,而这东西他看着像是火药。
“这是火药!咱们先退下城楼,待在城楼上只能送死。等他们没了火药,咱们再上来。”万煜铭拉扯了身边的弓箭手,让他们先下城楼再说。
其实这会儿士兵们已经往城楼下跑了,他们也不是傻的,下方火力大开,连城楼都能轰下,他们的肉身只是螳臂当车。
杜尘澜看着已经慌不择路的敌军,向着身后扬了扬手,道:“撞城门!”
几名士兵立刻抬着一根粗长的木桩狠狠地撞击着城门,声如洪钟,让城内之人听得心惊胆战。
“不成!不能让他们进城!”摄政王刚下城楼,突然回过神来。
“快!给我回去,只有将阻拦那些士兵放火炮,咱们才能有胜算。”摄政王立刻向正在逃窜的士兵冷喝道。
“父王!咱们还是暂避锋芒,他的火炮总有用完的时候,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只要守住城门,等待时机就成。”
万煜铭说完也不待摄政王下令,而是快速朝着众人喊道:“都守住城门,只要将城门外的火油点燃,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进来。”
他们在城门外挖了沟渠,在里头倒上了火油,只要点燃,敌军就不敢过来。等对方火炮用完,他们的弓箭手就派上了用处。
杜尘澜看着对方已经没了动静,连忙摆手让停止火炮攻击。
万煜铭听着外头的动静,发现炮火攻击竟然已经停止了。
“为何停下了?难道没有火药了?”摄政王也侧耳倾听着,没听到外头有声响,立刻心中一喜。
“不一定!咱们都下了城楼,他说不定就又换了策略!”万煜铭摇了摇头,火药不好制作,杜尘澜刚才打出快了不少火药,只怕这会儿也所剩不多了。
撞门声依旧在继续,城门被敲得震天响,且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王爷!这城门坚持不了多久!”一名小将看着士兵们用厚重的门板抵住了城门,然而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大,他就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万煜铭皱眉,“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太谨慎,现在还未走到吊桥处,点燃火油也是无用之功。”
他想了想,而后转身又向城楼处走去。越过断壁残桓,万煜铭看向远处的黑暗,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军队。
杜尘澜没动,只有一些士兵在撞击城门,他们似乎僵持住了。
“杜尘澜!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万煜铭抓着手中的石壁,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杜尘澜苦笑一声,都到了这个地步,问这些都是枉然。
对于下方的沉默,万煜铭只觉得心疼如绞,他朝着身后的一名小将道:“火药准备好了吗?开始吧!”
“是!”对方立刻点头,而后下令收起吊桥。
杜尘澜一见对方要收吊桥,立刻向身后喝道:“将火油筒扔出去!”
一个个装满了火油的竹筒立刻往城门处掷去,万煜铭见状心中大骇,杜尘澜这是要火烧城门?
“来不及了,即刻点上。”他劈手夺过旁边小将手中的弓箭,将已经燃烧的箭矢搭在了箭弓上。
杜尘澜目光一厉,朝着身后道:“拿弓来!”
万煜铭深吸一口气,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杜尘澜手中的箭同时射了出去,箭头划过对面箭矢,带火的箭矢顿时改变了方向。
杜尘澜一击得手之后,迅速再拉一箭,朝着城门处急速射去。
一阵轰然震响,城门处迅速被火光围绕。杜尘澜立刻喝道:“继续放!”
万煜铭心中一慌,城门处已经着火,然而绝对不能放杜尘澜他们进城。
他迅速射出了第二箭,这次火箭顺利射了出去,落在了沟渠中。
顷刻间,杜尘澜左右方都蹿起了火。杜尘澜早就分析过,自然明白对方是要将他们困在火中,无法脱困。
“不要慌!只要记住自己的队形,不要乱动,火就烧不到自己身上。”他刚说完,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上方城楼处飞去。
万煜铭守在了吊桥开关处,他见杜尘澜飞了上来,顿时脸色铁青。杜尘澜转动手腕,挽了个剑花之后,盯着万煜铭的目光如炬。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会对上。”万煜铭定定地看向杜尘澜,随后抽出了长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杜尘澜看了一眼正在慢慢转动的轴承,知道吊桥差不多就要合上了。
“咱们似乎没有交手过,我会全力以赴!”万煜铭将长剑横在胸前,他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杜尘澜摇了摇头,只见他一抬手,突然从袖口处飞出一支袖箭。袖箭朝着对方急射而去,万煜铭没料到杜尘澜会突然动手,闪躲不及,被射中的右手手腕。
长剑掉落,他震惊地看向杜尘澜。不过是一个恍神的功夫,没想到对方的长剑就已经到了跟前。
杜尘澜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了万煜铭,他将长剑架在了万煜铭的脖颈上,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到了这种时候,我还会想着与你堂堂正正比一场吧?兵不厌诈,你没听过吗?”
一只手将一旁绑着长杆的麻绳解了下来,杜尘澜在万煜铭身上搜了一圈,发现并未藏暗器,于是便动手将万煜铭给绑了个结实。
用力将轴承往回掰,听着吊桥发出了轰隆声,杜尘澜看了一眼下方,果然正在往下降。
然而就在他要转头之时,身子却突然迅速往一旁避让,只听得一声呼啸声自耳旁穿过,他盯紧一看,是一支箭矢。
“杜尘澜!”摄政王将弓箭重新拉满,立刻射出了第二箭。
这一次杜尘澜躲避更是轻松,“别轻举妄动,你若是不想让他死的话。”
第一千零十九章完结
“放下弓箭,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他。”杜尘澜听着下方城门开始燃烧发出的爆裂声,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摄政王脸色铁青,他深深看了一眼万煜铭,只见嫡子脸色苍白,手腕处鲜血直流,脖子上被刀刃压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摄政王目露失望之色,“铭哥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杜尘澜与你再次相见,你们便是宿敌。可你对他竟然毫无警觉之心,如此轻易就让他得手了。”
冷哼了一声,摄政王又道:“你念旧情,他可丝毫未将你放在心上。”
“王爷也不要挑拨离间,我若想杀他,刚才就动手了。不过你现在逼我,那就不一定了。你还不将弓箭放下,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你儿子的安危吗?”杜尘澜冷笑,抓着万煜铭的手用力,将他的身子挡在了自己身前。
摄政王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慢慢回落的吊桥轴承,已经过了半数,杜尘澜在拖延时间。
“识相的就放了我儿,否则......”
“否则什么?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凭你还杀不了我。”杜尘澜笑得很是猖狂,然而眼中却泛起了冷意。
儿子的命在被人手上,摄政王竟然都不肯立刻放下弓箭。万煜铭不是摄政王的骄傲吗?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摄政王竟然敢如此狠心?
万煜铭将摄政王的犹豫看在了眼里,顿时心如死灰。他闭了闭双眼,并不想辩解。
“父王!你动手吧!是我无用,竟然着了杜尘澜的圈套。咱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前功尽弃。”万煜铭此刻不愿意再看父王,他知道父王的性子,也理解父王的选择。
“怎么?牺牲你的嫡子也在所不惜?世子爷,你看,你在你父王心里还不如他的宏图大业重要。”杜尘澜冷哼一声,只觉得有些讽刺。
摄政王重新举起弓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对面黝黑的双目正盯着他,让他的心思无所遁形。
摄政王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箭矢突然成了离弦之箭,向杜尘澜的方向奔去。
杜尘澜见状双目一凝,他一个转身,箭矢便射中他的左边手臂。
“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能下得手!”杜尘澜冷笑出声,随后将手臂上的长剑拔去。
摄政王看了一眼手中的弓箭,对面嫡子古井无波的眼神看了过来,他惊慌失措地喊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想动手。”
杜尘澜冷哼一声,见着轴承快要转到底,便凑近了万煜铭耳边道:“看吧!你和这大好江山不能比。”
迅速一见劈向吊桥的轴承,杜尘澜扯着万煜铭迅速越过城墙往下落去。
摄政王迅速趴在城墙上往下看,他连忙大声喊道:“铭哥儿!”
城门已经被火油烧成了焦炭,倒在了地上。
“继续放火炮!”杜尘澜将万煜铭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他朝着身后又吩咐道:“火箭手准备!众将士听令,冲进城去。”
杜尘澜没再管万煜铭,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万煜铭根本没斗志。
“请你留下我父王的性命!我愿和他一起成为庶民,再不踏足京城半步!若是不够,我的命你可随时拿去。”就在杜尘澜就要离开之时,万煜铭突然道。
......
“皇上!杜尘澜正在攻打菏莉府,今晚就会有结果。”周绵看了一眼坐在龙榻上的皇上,沉声说道。
菏莉府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不过才半日的路程。周绵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摄政王和杜尘澜的军队正在交战。
皇上望着周绵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周绵!朕这些年待你不薄啊!”
周绵立刻跪倒在地,他心中大惊,匍匐在皇上的脚下,语气有些发颤地道:“皇上!”
“朕出不了寝宫内殿,那些文武百官也出不了外殿,你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皇上抓紧了被褥,心中失望至极。
“杜尘澜将朕软禁在宫中,京官都被他赶来这外殿,他到底想干什么?何不给个痛快?你去和他说,让他给我个痛快吧!”皇上猛捶龙榻,他没想到事情突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太快了!刚得知杜尘澜要谋逆,他就被软禁在了寝宫中。
看着皇上狂躁又颓丧的模样,周绵却不知该如何相劝。他没有背叛皇上,然而,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何用?
“皇上也不必为难义父!他能打探到消息,完全是因为奴才!”四喜突然静了内殿,对皇上说道。
皇上脸上闪过难以置信,他咬牙切齿地道:“竟是你!”
“奴才与武安侯是旧识,儿时便认识。皇上放心,在侯爷回京之前,奴才会派人保护您的安全。”四喜笑了笑,他相信杜尘澜一定能成事。
这一夜,多少人彻夜未眠。时至正午,这一场战争终于结束,而菏莉府的城楼上插上了一枚显眼的旗帜。
靖!取自靖安侯府!
“咚咚咚!”午门前的钟声敲响,原本热闹非凡的坊市中,竟然家家户户家门紧闭。
银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军队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行。
外殿中群臣惶恐,他们正在忐忑,这次不知会有什么结局。
“武安侯到!”一声唱喏传来,众人不禁噤若寒蝉,各个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一道身穿玄色劲装的少年踱步而来,此子周身都透露着肃杀之气,百官顿时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杜尘澜只是瞥了一眼百官,便转身往内殿而去。
刚一进内殿,杜尘澜便看见了坐在书案之后的皇上。穿戴整齐,竟然是面色如常。
“你来了!”皇上看向杜尘澜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杜尘澜胜了,其实是在意料之中。
杜尘澜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这次坐地很随意。
“皇上倒是淡定!”杜尘澜笑着说道。
“你很沉得住气,的确不凡。”皇上眼闪过悲哀之色。
“皇上觉得这世上有没有后悔药?若是有,您会选择在那一晚之前服用,还是在我科举入仕之时服用呢?”
周绵端着一碗茶水靠近了杜尘澜,可他颤抖的双手却让杜尘澜觉得好笑。
“朕不曾后悔让你科举入仕,你的确是良才,有造福天下的本事。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步错,步步错!当年之事,让朕深感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痛苦的记忆一直纠缠着朕。今日你来了,朕便能解脱了。”
皇上环视了一眼自己的寝宫,突然嘴角溢出鲜血。
杜尘澜见状立刻上前,他一把扯住皇上的衣襟大喝道:“你想死了一了百了?你不是痴迷权势吗?”
皇上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杜尘澜的脸上,让他心中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皇上咧嘴笑了,他紧紧抓住一方玉玺递到了杜尘澜面前,“先帝的玉玺,一直在朕手里,今日奉还!”
他喉间发出抽气声,从夹杂着鲜血的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来,“江山还给你了!”
杜尘澜亲眼看着皇上在自己面前断了气,那嘴角的笑意,让杜尘澜心中异常沉重。
杜尘澜手中拿着玉玺,神情恍惚地出了内殿。四喜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素净莹润的脸上是喷溅上的血迹,官员们相视一眼,心中皆是大惊。
“臣等恭请皇上圣安!”众人皆俯首在地,朝着站在殿中央的少年行礼道。
杜尘澜转头看向身后的殿堂,他举起手中的玉玺,朗声道:“先帝驾崩,传位与朕!”
番外
明黄色为的袍角划过一株芍药,少年低头看了一眼开得正艳的芍药,不禁嘲讽地笑了笑。说是在庵堂里带发修行,然而喜好并不素净。
这样华丽的花园子,在小小的庵堂中显得十分突兀。
少年慢慢踱步至庵堂之后的厢房,待走到一座小院子前停住了脚步。
“阿弥陀佛!贫尼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圣安!”一名年过花甲的尼姑朝着少年行了一礼。
“平身!师太乃得道高人,不必多礼。朕此番特地前来拜会孝敏太后,不知太后娘娘是否得空?”杜尘澜微微一笑道。
“这里没有孝敏太后,只有了静师太!”住持师太摇了摇头,孝敏太后已是前朝旧事。
杜尘澜正要问话,却听得院内传来了脚步声。不过片刻,一名穿着布裙的女子出现在了杜尘澜面前。
“奴婢碧柔恭请皇上圣安!”女子跪倒在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平身!”杜尘澜记得这位是廖氏身边的女官碧柔,都到了这一步,这女官还是不离不弃,也算是忠心。
“了静师太请皇上入内一叙!”碧柔起身,比了个手势。
庵堂内到处弥漫着香火的气息,这个小院子里却种了不少花草,竟然还有一株桃树。此刻桃花开得十分绚烂,杜尘澜立刻驻足,他想起了安家后院的桃花林。
一名身着灰色袈裟的尼姑从屋内出来,她看着站在桃花树下失神的少年,不禁想起了那位清高孤傲的男子。
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这少年的身上,终于让这清冷的少年多了几分暖意,更衬得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她不禁想到了她的儿子,当年儿子登基时也是这般年纪。惴惴不安的眼神,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眼前之人与儿子不同,此子没有彷徨,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沉着淡定,坚韧不拔。
这就是被仓促推上宝座和靠自己坐上宝座的区别,杜尘澜不愧是顾玄瑧的儿子,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起自己的儿子,她心中悲忸。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涂地。没有血战,没有殊死相搏,杜尘澜赢得轻而易举。
“正是春光灿烂时,了静师太应该多多出来走动。整日待在阴暗之处,行的也是那见不得人的事。”杜尘澜转身,看向身着素净袈裟的廖氏,面带笑容地说道。
他都登基了,廖氏的嫡子也死了,这老妇人还活得好好的,是舍不得下去陪儿子?
不理会杜尘澜的讽刺,廖氏面色如常,转身道:“跟我进来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杜尘澜抬脚跟上,让对方苟活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二人进了厢房,相对席地而坐,碧柔立刻上前给二人倒茶。
“当年之事,的确是我算计的,但我现在依旧不后悔。”廖氏突然道。
杜尘澜扯起了嘴角,冷笑一声,“对于你来说,铲除异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也是你和纪昭这么多年受辖制的原因。比起顾氏来说,难道不是摄政王更危险吗?因为你们的私情,你深信他不会背叛你是吗?”
“是!虽然良人心易变,但当年他的确为了我放弃了皇位。”廖氏点头,接着又道:“顾氏当年确实没有谋逆之心,可人心难测,难保之后顾氏不会成为之后的万氏。顾玄瑧没有异心,老侯爷没有异心,可余下的族人呢?”
廖氏微微阖眼,“成王败寇!当年是顾氏败了,后果自负。如今我和昭儿败了,也要自食恶果。”
杜尘澜冷哼,其实当年顾氏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当。顾氏的滔天权势,让皇上和朝中忌惮。你无意谋逆,那便交出实权,低调行事,到底有何顾虑,也只有当时的顾氏知晓了。
“顾氏暂且不说,那朕的生父呢?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最后也是为了皇上而死。”杜尘澜本想问纪昭当年到底知不知情,然而他突然止住了话头,现在问这些,根本没意义了。
纪昭在服毒之后,也只说归还皇位,对此事只字未提,看来当年是知情的。杜尘澜只是为顾玄瑧不值罢了!真心相对,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猜忌和陷害。
“你父亲确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年昭儿一直下不了决心,最后在朝中势力的逼迫之下,选择了听之任之。对于昭儿来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和遗憾的事。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来找我。希望你看在昭儿与你父亲的交情上,让他葬入皇陵,给他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说到此处,廖氏已经是泪眼婆娑。
杜尘澜顿时冷笑出声,“他与父亲的交情?什么交情?背后插刀的交情吗?朕只想问你,朕的长姐是谁杀死的?”
“是我!因为他一直犹豫不决,还护着那孩子,我便将那孩子抢了过来,扔进了井里。”廖氏不敢抬头看杜尘澜,这么多年,她一直忘不了那孩子的眼神,更忘不了那一刻昭儿对她露出憎恶的表情。
杜尘澜霍然起身,甩门而去,对候在院子里的四喜道:“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四喜连忙应下,端着一只精巧的托盘,进了屋子。
“了静师太!皇上赐下白绫与鹤顶红,您自选吧!”四喜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后命人将要挣扎护住廖氏的碧柔给拖了出去。
“杜尘澜!当年你科举入仕,昭儿明知你是顾玄瑧之子,却依旧选了你做状元。你能登上皇位,完全是因为他的愧疚所致。我劝他杀了你,他却舍不得下手,最后却死在了你手中。我只有一点要求,让他葬入皇陵,给他应有的体面。他这辈子为了这个位子殚精竭虑,并没有享受过多少帝王的荣光,难道就这点请求,你也不能满足吗?”
廖氏趴在窗台上,看着杜尘澜快步走出了院子,心有不甘地咆哮道。
杜尘澜深吸一口气,看向守在院外的周绵,“将纪昭葬入皇陵!”
周绵顿时跪倒在地,不禁老泪纵横,“多谢皇上开恩!”
......
马车驶过十里亭外,车内之人敲了敲车壁,让赶车之人停下。
撩开窗幔,车内之人看向十里亭处。上次是他替那人送行,当时还是早春。寒风刺骨,一如他当时的心情一般,迷茫中带着沉痛。
如今他再次经过此处,却是他自己要远行。一路轻车简行,不过是两辆破败马车,从尊贵的王府世子沦落成为庶民。
“走吧!”万煜铭转头看了一眼车内正在剪窗花的父亲,轻声对车夫说道。
自从他们败了之后,父亲一时受不住打击,竟然疯了。万煜铭深深叹了口气,想起往日父亲的威严,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不禁泪从中来。
“要远行,为何不与我说一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万煜铭立刻抬头去看。
“这些破烂玩意儿还给你,我看不上!”少年将一只大匣子从窗户中扔了进去,被万煜铭一把接住。
他疑惑地打开了箱子,发现竟然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和几张地契,而其中竟然还有一枚黑色的令牌。
他连忙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了杜尘澜远去的背影,对方缥缈的声音传来,“日后凭此牌可来京城找我!”
万煜铭不禁拉起了嘴角,眼中带上了笑意。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