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好孩子都是别家的
杜尘澜摇头苦笑,他不去也暴露了,只要认识他生父的,见了他都会怀疑他的身份。
要问的事儿都问得差不多了,其余之事安庆忠也不知晓,杜尘澜也不愿再追问下去。他平稳了一下心绪,接着转身看了一眼这屋子。
他不禁感慨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保留这处屋子,只每日派人来打扫,不要碰这里的一针一线。”
安庆忠顿时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说不定这一切都有重见天日之时。杜大人放心,必定给您看护好。”
二人走出院落,杜尘澜回头看了一眼有些陈旧的院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生母。也不知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模样、性情,他一概不知。
当年他年纪小,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下了他。只可惜了长姐,应该是年岁大了,又或者是其他缘故,竟是没能活下来。
长姐花样的年纪,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与来时的心境不同,杜尘澜这会儿心中十分沉闷。刚走出院子不久,杜尘澜就听到远处传来安佑凛的喊声。
“尘澜,你们去哪儿了?不是说要去花房看花吗?我刚才去花房找你们,你们怎么不在?”安佑凛大步走向杜尘澜他们,脸上满是不满。
安庆忠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子怎地这般没规矩?刚才他与杜尘澜交锋,还在感叹现在的少年怎地性子这般老成,算计起人来,比起那些个老狐狸都不遑多让。
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家傻孙子。他看了一眼身旁微微笑着的杜尘澜,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样的好子孙,怎是别人家的?
杜尘澜看见安佑凛如此活泼,不禁心情好了几分。
“安老太爷将才带着我在你家府上转了转,不得不说,安府的构建,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杜尘澜笑着解释道。
“那是!虽比不得那些勋贵和世家,但也不差啊!不过这几年未重新翻修,有些陈旧了。咱们快去赏花吧!祖父的兰花可宝贝着呢!也就是你来了,才舍得给你看。平日里我要去看,祖父都拦着不让。”
安佑凛撇了撇嘴,祖父平日里可小气了,“要我说,这兰花跟草似的,哪里有大朵的牡丹花漂亮?”
“哼!那是你不懂得欣赏。老夫若是不拘着你,你定能将兰花的叶子都给我折了。大手大脚,粗蛮得很。”要不是有外人在,安庆忠忍不住就要上前动手。
安佑凛顿时缩了缩脖子,老爷子又在记恨他上次捏碎一棵兰花的事儿。
他眼珠一转,连忙指着身后丫头手里抱着的波斯猫,哈哈笑道:“快点儿吧!你看,波斯猫都等不及了,要来玩儿。”
安庆忠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摇头叹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杜尘澜只觉得好笑,其实他觉得安佑凛这样的性子挺好,但成亲之后,就不可这般了!成家立业,有了妻儿,就有了责任。再像这般玩闹,那就是轻浮不知世事。
安佑凛不是长子,不必继承家业。分了家就经营好自己那份家业,远离纨绔子弟,成亲之后慢慢稳重下来,其实用不着太过担忧。
然而,现在安氏的处境其实并不乐观。说实话,若换做是他,是必定没心思玩乐的。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佑凛天真开朗,性子不错,其实也不过是逍遥几年罢了!用不着两年,就沉淀下来了。”杜尘澜见安庆忠当真气得不轻,于是便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老夫就不打扰您了,让凛哥儿带你在府上多转转。”
安庆忠觉得他一个老人和少年人在一起,这二人未免不自在。正事儿谈完,他便暂且先离开,免得这二人玩不开。
其实安庆忠也有自己的心思,他能看得出来,凛哥儿这样单纯的性子,杜尘澜才愿意与之结交。
不若让两个后辈多多相处,有了情分之后,杜尘澜看在凛哥儿的份上,也会对安氏相助一二。
他本欲离开,可一转眼,看见了丫头手中捧着的波斯猫。
“这猫是从西域传来的,是个新奇玩意儿。杜大人若是喜欢,只管抱走。”
安佑凛顿时张大嘴,这猫祖母可喜欢了。他要抱来玩,祖母还得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他把猫给不小心给伤了。
祖父和父亲他们还严厉地训斥他,说他玩物丧志。怎么杜尘澜一来,祖父竟然要将猫送给对方?
“祖父!这是......”安佑凛忍不住插嘴,这是祖母的喜爱之物,若是送了,他怎么跟祖母交代啊?
杜尘澜连忙拒绝,他对波斯猫也没什么兴趣。
“君子不夺人所好!听闻府上的老太太十分喜爱这一对波斯猫,我怎可夺人所爱?再者,这猫十分麻烦,平日里也没精力照顾。”
“啊?祖父,您刚才不是说玩物丧志吗?”安佑凛忍不住要顶上一句,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他不服。
“杜大人和你可不同,他有分寸,老夫自然放心。你就不成了,本就喜欢玩儿乐,再得了这对猫,不是玩物丧志是什么?”
安庆忠瞪了一眼自家孙子,这小子真是傻得可以。他要送,傻孙子怎能当着贵客的面说这话?这让人家收是不收?
安佑凛顿时不说话了,他自然不傻,刚才他不过是忿忿不平,并未注意言辞,这会儿也算是回过神来了。
“送给尘澜也好,省得为了这对猫我整日里挨骂!”他嘟囔了一句,转眼又笑开了。
杜尘澜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好此物,安老太爷的心意我领了。”
......
风清月明,黑色幕布上点缀着密密麻麻的星辰。星光闪耀,与月光交汇,照射在院子里,院落的轮廓清晰可见。
窗户上倒映着一道剪影,似是一道人影匐在书案上。他的手臂正在挥动,幅度很小。
博古架上的金边彩绘瓷碗在两柱宫灯的照射下,泛着金芒。
书趴在书案上的人,此刻正在小心翼翼地裁着一块明黄色布的边缘。
这是个精细活,杜尘澜脑门上已经有些汗液溢出。难怪说不能打开,这一打开就再也粘合补上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沾的,沾得还挺结实。
第五百七十七章 传位
杜尘澜小心翼翼地将边缘揭开,就怕损毁了里头的字体,用装裱字画用的镊子夹起圣旨的一角往一旁掀开。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要看到圣旨的内容了,这叫他怎能不激动?
压抑住心潮澎湃,按住狂跳不止的心,杜尘澜定睛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圣旨中间只有寥寥数语,往下就是玉玺大印。
当看到遗诏上的内容时,杜尘澜忍不住皱了皱眉。当年若是这封遗诏现世,那朝中的局面将大不相同。他怎么也没料到,先帝竟然有此打算。
“三皇子纪蔚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废现太子纪昭,关押在宗人府,终身不可赦免。著三皇子纪蔚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竟然三皇子纪蔚,杜尘澜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言。先帝一向对三皇子偏爱,有此想法,并不稀奇。可皇后虽无所出,却将当今皇上养在了膝下,算作养子,亦算作了嫡子。
有了嫡子,传位之时,自然要立嫡。然而,先帝在临终之前,竟然要废太子,传位于三皇子,那之前呢?既然属意三皇子,那为何不早做打算?
且当年皇上还年少,难道曾做过什么让先帝厌恶之事?否则为何如此绝情?落到如此地步。
杜尘澜抚眉沉思,当年先帝是得了急症去的,能在临终前交代这么多遗言,已是不易。因此,当时先帝的状态或许并不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么多事。
这封圣旨应该是临终前口述,而后由旁人拟的旨。如今圣旨流落到他手上,可见当时是给了生父的,那在场可还有其他人?
倘若只有生父一人在场,那便不具备说服力。毕竟旁人不会百分百相信他,在那些人眼中,私自篡改圣旨,都是有可能发生之事。
因此,当时必定还有另外之人在场,并非只有先帝和生父二人。传位这等大事,必须得有内阁官员在场才成。
然而,当今皇上继位十分顺利,并未受到任何阻碍。生父不曾将这封圣旨拿出来,其他官员更不曾提起,仿佛没有遗诏这回事,这到底是何缘故?
且皇上继位不久,还未来得及大封王爵,三皇子全府便死于非命,这实在太蹊跷了。
杜尘澜阖眼思忖良久,只能得出一个猜测。当年生父与在场官员达成了协议,舍弃了遗诏,要辅佐太子登基。
可登记之后,遗诏一事不知怎么就被查太后一脉知晓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皇上才登基不久,查太后便发现自己怀有遗腹子,这就更坚定了她要除去其他皇子的心思。
三皇子纪蔚的事必定与查太后一脉有关,不是被谋害,便是自断后路,想绝境而逢生。毕竟当年三皇子的死有许多蹊跷之处,在杜尘澜看来,有不少值得怀疑的地方。
有继承权的三皇子死了,那还抱着传位遗诏的靖安侯府便成了查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能将遗诏毁去,查太后一脉必定寝食难安。
因此,靖安侯府多半是被遗诏害死的,绝不可能是通敌卖国。
倘若靖安侯府真的有了异心,那为何又要搜集前首辅何廉兆的罪证,将其拉下马?照朝廷的说法,两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难道靖安侯府是傻子?这完全解释不通。
且当年了结此案如此迅速,不是摆明了有内幕吗?
杜尘澜仔细将遗诏观察了一番,这才收了起来。而后他在屋内来回走动,打算捋一捋当年之事,到底从何处下手,才能找到突破口。
其实他心中有些茫然,此事与皇上有关,倘若当年谋害侯府也有皇上的手笔,那他还能平反吗?
可皇上对他的态度,却又与他此刻心中的猜想相悖。倘若皇上也参与其中,那看见他的第一眼,不是应该想法子将他除去吗?为何钦点他为状元?
比起人才来说,有人威胁到自己的皇位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还是说,当年之事,皇上并不知情?全是由查太后一手策划?
不!杜尘澜摇了摇头,这绝不可能。即便是亲生母子,母亲为孩子做了这么多,也会忍不住将此事告知,更何况是养母。
养母为你铲除异己,还不让你知情,怕你手上沾上鲜血?这简直是荒唐,查太后怎么可能这般无私?
这件事从头到尾,皇上都应该是知情的,谁会天真的以为靖安侯府是真的通敌卖国呢?
靖安侯府若真的想谋朝篡位,那在先帝驾崩之时,也不是没机会,何必多此一举?
夜已深,杜尘澜却毫无睡意。他冥思苦想,突然想到了查太后和五皇子纪蕴。
难道留着他,与这二人有关?接着,杜尘澜将整件事串联起来,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杜尘澜想通之后,这才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得找到那日先帝临终前,与生父一起守在榻前之人。此人不知是否还活着,是被查太后一脉谋害了,还是升官发财了。
这两个答案是两个极端,也直接影响到当年靖安侯府抉择的重要因素。死了,那就是与靖安侯府一般,被查太后一脉铲除异己了。
可若是还活着,还升了品级,那就耐人寻味了。
只要找到了此人,当年先帝临终前发生的事才能水落石出。此人十分重要,必须得尽快找到。
其次,既然他的目的是为了牵制查太后一脉,甚至是朝中其他派系,那皇上目前是一定会保他的。
他不能掩藏自己的实力,还得抓住一切机会立功,来尽快提升自己的品级。他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否则便会被舍弃。
至于之后会不会被皇上卸磨杀驴,那都是日后的事。在他成为朝堂高官之前,想这些完全是杞人忧天。
突然,他拍了拍脑袋,他倒是忘了摄政王和万煜铭。这二人心计颇深,不可小觑。
之前摄政王摆了查太后一道,让其在朝廷损失了不少暗桩和人手。必要时,他也能搅搅浑水。
罗列好心中的计划,杜尘澜想叫守月过来交代下去,却突然想起现在还是半夜,便躺在了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第五百七十八章 山庄地形
“少爷!咱们已经观察仔细了,打听到那处地牢关押着不少人,不确定杜坤夫妇在不在地牢中。不过,护卫轮班的时辰,咱们已经摸清楚了。这里,是那处山庄的地形图,还请少爷过目。”
守月将一张薄纸递给了杜尘澜,杜尘澜一手接过,却并未立刻打开。
“你们打听了那处地牢?”他微微蹙眉,而后叹了口气。
守月立刻心中不安,怎么少爷这副神情?难道他做了错事?
“是!本想打听杜坤夫妇在不在地牢,不过为了避免暴露,便不敢轻举妄动。”守月忐忑地说道。
“避免暴露?只怕你们已经暴露了,那处山庄的下人必定是挑选嘴最严实的。毕竟是用来关押人的地方,下人们当然不敢轻易多嘴。我之前不是说过,只要观察那些守卫轮班的时辰吗?之前你们没打听到什么,可这次打听到了,难道山庄内的人不会起疑?说不定正在请君入瓮呢!你们好心办了坏事。”
无论山庄内的人有没有察觉,杜尘澜都不能冒险。他逃出去倒是不难,但还要带着下属,那就增加了难度。
再者打草惊蛇之后,再想救出杜坤夫妇,那就是难上加难。
守月顿时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懊悔不已。
“少爷!小人真是猪脑子,您说得对,咱们派去的人本就是刚进山庄的,也没过多久,只怕那些人都存了疑心。再这么一打听,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守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急功近利,办砸了这次的差事。
杜尘澜望着跪在地上的守月,只是皱眉,并未言语。他目前身边只有守月用得最顺手,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
守月的忠心不必怀疑,但终究年岁太小,还不太老成,容易冲动坏事。
可他手里没得用之人啊!想起那些成长起来的天字辈,杜尘澜心中衡量了一番,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将天字辈几个表现不错的,先带在身边教导一番再说。
心中有了打算,杜尘澜才开口道:“你一向脑子机灵,我也放心将事情交给你去办。但我觉得你最近是否太过劳累?什么活计都指派给你去做,难免会顾此失彼。此事,你虽办事失利,但也有我的过错,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
守月听闻此言,心中愈加忐忑,难道少爷开始厌弃他了?
“天一虽不及你机灵,但办事也算妥帖。近日,你让他来我身边伺候,我也好看看他的能耐到底如何。”
守月顿时吃了一惊,天一?难道少爷觉得天一的能耐比他好,要舍弃他了吗?
他连忙抬头看向杜尘澜,却发现杜尘澜正双目凝视着他,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来。
不知为何,少爷越面无表情,带给他的压迫感便越重,让他心中更为忐忑。
“少爷......”守月喃喃道。
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连请罪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明白的,少爷一向不喜下人自作主张,他犯了少爷的避讳。
“此事你虽没做好,但你这是第一次失利,不是不可原谅。日后小心些,莫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天一我想带在身边,磨练出来之后,辅佐你办事。我也知你很是辛苦,不过目前还未找到让我满意的,这些人你先用着,有机会再买些得用的。”
杜尘澜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将守月吓住了。守月跟了他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能让人寒了心,否则日后还有谁敢尽心替他做事?
守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少爷这是没有要舍弃他的意思吧?
“小人不怕辛苦,只怕办砸了差事,连累少爷。此次是小人急功近利,日后不会了,必当谨慎行事。”
“你知错就好!起来吧!”杜尘澜柔声回道。
接着他将手中的纸摊开,仔细查看了起来。
“山庄不小,屋舍分布倒也不算密集,但牢房所处的地形却是难攻。”杜尘澜将地形图放在了书案上,那处地牢竟然距离校场极近,只有十米远的距离。
而练武场周围房屋的标注,却是护卫们休息的寝房。这么多高手,但凡不小心泄露了一丝气息,极有可能被围攻。
他内力不错,洗月他们也不差,但不保证带着杜坤夫妇就能全身而退。
校场在山庄的正中央,并不靠山。在周围的屋舍中,就能将校场一览无遗。也就是说,校场和地牢,是被四面包围的状态。
“府中有多少护卫,白日里在校场的护卫人数加上守地牢等地的护卫人数,你可知晓大概?”
杜尘澜得指定详细的计划,且若是打草惊蛇,那他们必定得尽快行动,否则杜坤夫妇若是被转移,那又得花不少功夫寻找。
“这山庄倒像是专门收徒习武的场所,小人看到许多学徒,大概在五十人左右。至于护卫,分守卫地牢、库房、书房和守护山庄外围的,加起来应该也有八十人左右。”
“这么多?”杜尘澜有些吃惊,他觉得这山庄倒是有些像江湖小门派了。这么多人,难道是往大门派输送门徒的渠道之一?
“派去的人还说,卯时初,那些学徒会跟着教习习武,等到了下晌和护卫一起轮班巡视山庄,一个时辰换一批,五十个人要三日才轮换完。其余不轮班的学徒,依旧在习武,申时正才会结束。”
洗月庆幸自己记住了这些信息,他就知道少爷一定会问。
“没有沐休?”杜尘澜琢磨了片刻,才问道。
“哦!有,学徒好像是五日一沐休,但下晌巡视山庄,还是要的。”守月差点忘了沐休,连忙回道。
“你这两日先别轻举妄动,只叫人盯着山庄,免得他们转移了杜坤夫妇。在山庄内的人要继续留下,不要慌乱,与往常一般即可。派人在暗处保护他,不必担心,咱们没去救人之前,他不会有性命危险。”
“倘若真的已经暴露,那山庄这段时日必定是内紧外松,等着咱们送上门去。不要找人打探消息,只需每日观察,传递消息时隐蔽些,一定要谨慎行事。”
“那咱们若是真的暴露了......”守月有些担忧,他看大人的意思,好似打算不管有没有暴露,都要救下杜坤他们。
“我已有成算,不必担心!”杜尘澜勾唇一笑,心中计划成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孙姑
“少爷!老太爷那派人来传消息,请您用过朝食之后,去一趟他院儿里,说是有事相商。”惜春进了屋子,对正在用朝食的杜尘澜说道。
杜尘澜今儿起了个大早,准备陪着钱氏去寺里进香。上次钱氏去寺里为他祈福,请菩萨保佑他登科入仕、高中状元。如今如愿了,自然要去寺里还愿的。
他想了想,约莫还是为了营生一事。之前他为了举业操心,杜高鹤也不好催得太过。毕竟他当了官儿,对长房和二房也有好处。
他前段时日已经有了计划,不过今日不成,他得从寺里回来再行商榷,钱氏应该已经起了。
“惜秋呢?这段时日长房和二房有什么动静?”杜尘澜突然觉得这两房最近似乎有些安静,可别憋着坏心思,届时还要连累三房。
惜秋从各隔壁屋子的箱笼中拿出一件灰鼠毛的大氅,正准备出屋晾晒。一听见杜尘澜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大氅交到小丫头手里,进了屋子。
“少爷!奴婢正有事要找您说呢!前段时日您忙,也没机会和您说。昨儿又得了消息,今儿是一定要与您说了。”惜秋立刻进了屋子,语气有些急切。
杜尘澜顿时笑了,“出了何事?”
他倒是不太紧张,最近打探府上消息的事儿交给了惜秋。他还给惜秋指了两名黄字辈的护卫,供她在府外打探消息用的。
惜秋脑子灵活,只可惜是女儿家,出门多有不便,杜尘澜只能指了两个下属辅佐她。前段时日,他没将精力放在长房和二房上,这段时日有空闲了,自然不能放任。
“大老爷和二老爷整日在外结交友人,应该是想找个营生,不过他们拖得关系不成,至今也没能成事儿。但每每应酬,花用却是不小,老太爷对此颇有微词,这事儿在府中已有传言。大太太这段时日在府中不曾出门走动,倒是二太太,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府,说是有大户人家请她去做客。这两日奴婢觉得实在蹊跷,便使了黄三去打听,说是她与城西万字巷的孙姑走得颇近,往常都是和她一起出入大户人家府上。”
“哦?这孙姑是何许人也,竟也能带着她出入大户人家?”杜尘澜有些疑惑,对此十分好奇。
惜秋顿时脸上绯红一片,看着羞涩的同时,还有些古怪。
见惜秋难以启齿,杜尘澜顿时不知该不该继续问,他心中有了数,或许与男女之事有关?
惜秋楞了半晌,惜春却看不下去了。
“少爷问你话呢!你怎地不说?”惜春也十分纳闷,不过她边核算少爷私房账册,边问话,倒也没注意惜秋的脸色。
“那孙姑在整个京城的名声不小,但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据说很多大户人家的后院,都有些腌臜事儿,她就是卖那些药的,干得都是缺德事。反正大户人家后院儿里的女主子都厌恶她,但又不敢得罪她,有时候还偷偷找她行缺德之事。”
惜秋说得面红耳赤,她也是昨儿才得知此事。听闻后还震惊不已,没想到京城还有专门做这营生的人。
惜春听得一头雾水,杜氏三房的环境十分简单,就算杜淳枫有两个姨娘,但那两个姨娘十分本分,杜淳枫过了新鲜劲儿,也不常去姨娘那,多数是歇在正房的。
而杜尘澜这里,就更简单了,只他一个主子,便没了那么多事非。因此,惜春从未听过这些。
“你是说她常出入那些大户人家的后院?这都是阴司事,她参与其中,难道就不怕有损阴德?更何况日后四哥还要考科举,让人知晓,不但得取消考试资格,还得被革除功名。简直是愚不可及,怎可与那孙姑混在一起?祖父可知晓此事?”
杜尘澜自然明白惜秋的话,他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觉得秦氏当真是没脑子。
即便他们分了家,但二房惹了这样的事儿,这可瞒不了人。此番若是不处理好,日后必将酿成大祸。
“应该还不知,这两日老太爷对营生一事尤其上心,哪里有闲心去管二太太?今儿一大早,二太太又出去了,不过奴婢已经派黄三悄悄跟了上去。”
“她与那孙姑接触多久了?如何认识的?去了几次大户人家府上,可有打听到?”杜尘澜微微蹙眉,当真是一日不得消停。
“这奴婢还未打听到,据说那孙姑的嘴很严实,轻易打听不到。哪家在她手上买的药,她从不曾透露过。奴婢让黄六今儿去打探她家邻里,看是否能打听到。不过半个月前,二太太虽也时常出门,但没这么频繁,奴婢推测,应该是最近才勾结上的。”
杜尘澜闻言点了点头,“快些将消息打探清楚,此事得尽快解决。我就要入仕途,她做下的事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就怕以此来攻讦我,因此约束族人十分重要。”
吏部的公文还未下,人还未进官场,若是被人弹劾,杜尘澜可就憋屈了。
“是!奴婢一定尽快给您答复。”惜秋立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尘澜沉吟片刻,觉得此事交给惜秋还是不妥。
“此事必定涉及到朝堂官员的后院,只有黄三和黄六去处理此事,我有些不放心。这样吧!我将天一和天二叫来,让他们协助你们。”
杜尘澜言罢看了惜秋一眼,觉得这样摘人果实不太好。虽然惜秋是他的丫头,但也得顾及一下下属的心情。
“当然,此事你办得不错,最大的功臣就是你了。等此事解决之后,你便去惜春那儿支二十两银子,是给你的奖励。”
惜秋原本还对自己身为女子,许多事不便出手而感到失落。之后杜尘澜的一番话,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少爷对她的肯定,就是她的动力。倒不是因为这二十两银子,而是少爷的心意。
“奴婢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奴婢也怕耽误了少爷的事儿。”惜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刻心中充满了干劲儿。
“咦?竟然有二十两银子?前儿你还和我哭穷,这次定能买得上那簪子了吧?”惜春见二人谈完正事,便凑趣道。
第五百八十章 试探
“你何时这么穷了?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竟是还不够你用?什么簪子这么贵?”杜尘澜好奇地问道。
两个丫头都是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逢年过节还另有红包和奖赏,这些年应该也余下不少银子了啊!
“咱们五两银子的月例,不知羡煞府上多少小姐妹,偏她要买簪子,那簪子可贵了,哪里能够?”惜春忍不住打趣道。
“什么簪子这么贵?”杜尘澜莞尔道。
“是明珠楼的一支珍珠点翠簪,太贵了,她这是在攒嫁妆呢!”惜春捂着嘴偷笑,眼神中却有些莫名的情绪。
“哎呀!你说什么呢!害不害臊?”惜秋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惹得惜春咯咯笑个不停。
“哦!若是办好了这次的差事,那簪子送你又何妨?不过那二十两银子就没了,你自己选。”
杜尘澜微微一笑,照惜春的语气,应该超过二十两,但又不会多贵,毕竟以惜秋的身价买不起多贵的首饰。
他不是吝啬之人,平日里也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但终究男女有别,布匹首饰不好多送,以免被误会对其有意。
古人少爷的丫头其实多是做通房用的,他若是被认为主动,日后可就难办了。因此,他平日里除了交代两个丫头办事之外,也就是难得开上几句玩笑话,从不敢越矩。
“哎哟!那簪子可要五十八两呢!少爷可真大方。”惜春一脸的羡慕,她一转眼,便看见惜秋正望着杜尘澜出神。
“你若办好了差事,自然也会有奖励。从来到杜府之后,便一直是你们随侍左右,我们主仆之间的情谊自然不同旁人。一转眼,你们也大了,日后也要嫁人生子。也不知谁这么好福气,能娶你们为妻,都是能干的人儿。”
杜尘澜状似无意的玩笑话,却让二人都变了脸色。
惜春脸上一僵,随即很快便恢复常态,她笑着说道:“咱们是下人的身份,哪里能想到嫁人的事儿。只盼日后能常伴少爷左右,为少爷分忧解劳,也不敢苛求其他。”
惜秋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是啊!奴婢这辈子不就是少爷的人吗?可没想过嫁人。”
杜尘澜心中一突,可千万别啊!
“胡说什么?你二人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哪里能不嫁人?也别不好意思,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不过这两年我身边也没什么得用之人,你们暂且再辛苦两年,不会这么快放你们走的。”杜尘澜笑着回道。
转过身,杜尘澜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惜秋刚才说的话可真直接,将他吓了一跳。他不管这二人是什么意思,不想耽误她们是真的。
他刚才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中已经打算,还是早些给两个丫头物色合适的人选吧!
惜春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来,整个屋子静谧得可怕。
“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少爷不是还要去老太爷院儿里?还是快些前去吧!免得去晚了,耽误了上香的时辰。”
惜春将手上的账簿合上,面色如常地拉开小柜子,将这些锁了进去。
“哦!此事你亲自去回一声老太爷,就说我得先去寺里。其他的事等回来再说,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杜尘澜被此事吸引了注意力,便转身吩咐道。
他算了算时辰,便出了院子,点了洗月与他一同去珞叶寺。
杜尘澜出了院子后,惜秋眼眶便红了起来。
“少爷是不是嫌弃咱们?”她闷声道。
“少爷还小,心思不在男女之事上。日后咱们莫提及此事,今儿可将他吓住了。”
惜春虽也有些气馁,但也明白不好逼得太紧,否则少爷当真给她们指了人,她们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可我觉得少爷其实什么都懂,他心里明白的,只是不愿。难道少爷有了心仪的姑娘?不然他为何要拒绝咱们?咱们不就是......”
惜秋扭着帕子,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没见少爷有怀春的表现,他整日里为了仕途烦忧,哪里有闲情逸致想这些?纵然他知事了,但也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头。好了,你后头的话也别说,太太到现在也没挑明,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打算。若是传了出去,要被人笑话咱们没脸没皮。”
惜春将心思放下,打算出屋子,去老太爷院子里回话。
惜秋望着惜春的背影,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觉得少爷是真对她们没心思,那句要将她们嫁了,说得真真儿的。
“一大清早,就听说你祖父使人去找你,可是有什么事?”钱氏扶着杜尘澜的手爬上了马车,而后见杜尘澜要往后面走,于是沉声问道。
公爹这段时日总找澜哥儿,让她有些不放心。她知道是为了营生一事,但澜哥儿哪有这么多好营生?若是最后亏了银钱,还不得怨澜哥儿吗?
“正是为了买卖一事,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心中已有成算。”杜尘澜笑了笑,而后安慰道。
“你可别答应他,他们不识好的,日后出了事只会埋怨你。”钱氏依旧不放心,又嘱咐道。
杜尘澜看了一眼周围,见门房还在不远处,于是便朝钱氏使了个眼色,“还是待会儿再谈吧!可别误了时辰,咱们早些出发。”
等爬上了后头那辆马车,杜尘澜才琢磨起了买卖一事。
小打小闹的,老爷子必定不满意。且若是其他两房混得不好了,还得来找三房的麻烦。
可若是赚银子多的营生,也不行。杜氏在京城都算不上号,长房和二房依旧感觉良好,还以为这里是靖原府呢!若是再得各好营生,只怕都要猖狂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最近这两人四处碰壁,应该收敛了不少。
......
“姑娘!您就不应该放过三姑娘,每每给您添堵之后,还要恶人先告状。小小年纪,怎么尽想着使坏?”红秀一想起三姑娘何泠沁,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难道还不知道她的性子?祖母向来偏袒她多些,咱们犯不着生气。”何泠妤好笑地看着红秀气鼓鼓的模样,柔声回道。
第五百八十一章 女眷
“姑娘就是好性儿,总是容易心软,上次三姑娘还捉虫子吓你呢!”红秀的心情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我是长房嫡长女,哪里能与她计较?没得自降身份。只要不过分,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也不想闹得不可开交,届时又惹得祖母不快。”
何泠妤叹了口气,母亲教导她要大度,莫与三妹妹计较,但这丫头着实是个搅事儿精,让人头疼不已。仗着二婶是祖母的侄女儿,老太太对她多有偏爱,往常在府中是肆无忌惮,蛮横得很。
不过,府上日后的家业都是长房的,这丫头再蛮横又有何用?等日后出嫁,难道还能越得过她这嫡长女去?将性子养得左了,出嫁之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平日里一些小打小闹,她不与之计较。若是做得过分了,三妹妹就等着在京城扬名吧!
扶了扶头上的珍珠蜜蜡点翠簪子,这是母亲命人特意打造的,再过五个月她就要及笄了。
红秀张了张嘴,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老太太再有不是,也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能置喙的。
不过最近府上传出风声,说是太太想与淮安侯府结亲。淮安侯世子今年十六,与姑娘年岁相当。又是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当是门当户对。
这门婚事多半是要成了,否则府上不会有这等传言。且今日,太太带着姑娘来寺里上香,还将姑娘打扮地这般隆重,说不定就别有目的。
三姑娘再娇蛮,日后还能找到比姑娘更好的亲事不成?不过是在府里快活几年,等入了夫家,身份地位就是天壤之别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舒服了不少。只是三姑娘非要跟来,若是又起了什么坏心思,让她搅和了怎么办?
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三姑娘一撒娇,就应下了,又不是不知三姑娘的性子。红秀心中忿忿不平,打算去了珞叶寺之后,一定要看好三姑娘。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要上山就得徒步爬行。当然,这里少不了挑夫和抬竿的生意,毕竟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平日里从来不曾锻炼体魄,哪里能爬得上去?
“母亲!您坐滑竿上去,儿子带人走上去就成。”杜尘澜望着长长的石阶,觉得钱氏应该爬不上,便如此提议道。
这里是内围,摊贩是不允许在此处做买卖的,都被寺里的和尚把守着。毕竟来珞叶寺上香的,不少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为避免被人冲撞,寺里自然要维持好秩序。
若是有勋贵或世家大族的女眷来此,可提前告知,寺里会多派些和尚来把守。
此刻是卯时初,天色还早,可杜尘澜一下马车,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今天的山脚下,竟然站着许多武僧,手中还拿着棍棒,这样的阵仗,一般人还真不敢在他们炯炯有神的注视下,走向石阶。
“今儿是什么日子,这是谁要过来?”钱氏自然也明白,怕是有哪位贵人要来了。
“黄道吉日啊!不然您怎会选在今日来还愿?”杜尘澜笑着回道。
“你这孩子!”
钱氏笑着想拍杜尘澜的脑瓜子,可刚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竟然只够得着儿子的肩膀。她心中不由得感叹,我儿长大了。
之前杜尘澜刚到杜府时,还是个爱哭的小豆丁。一转眼,都成了个翩翩少年郎了。
杜尘澜脸上带着笑意,朝着一旁的抬竿的轿夫招了招手,立刻有几名轿夫抬着几顶滑竿来到了杜尘澜的面前。
“这位少爷和太太可是要坐滑竿?”几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杜尘澜觉得聒噪,便随意指了两名看着十分结实的壮年。
倒不是他不照顾老人的生意,而是这抬竿是体力活,还是年轻人稳妥些。这么高的石阶,可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只需一顶!”杜尘澜拒绝了另外几人,无视他们失望的眼神,扶着钱氏坐上了滑竿。
正准备让钱氏先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粗犷又带着几分蛮横的喊声,“劳烦让一让!”
杜尘澜连忙回头看,这是贵人来了?
只见十几名护卫围在三辆华丽的马车旁,头先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墨绿色对襟褙子的妇人,接着又出现了一位身着姜黄色比甲的豆蔻少女,面如银盘,长得很是讨喜。
二人正弯腰掀开帷幔,看来这二人是下人。
杜尘澜见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身穿豆绿色比甲,瓜子脸很是秀美,一双大眼睛更是扑闪扑闪的,很是娇俏。
杜尘澜见其穿着便知是个丫头,不知这车里头的,是个少奶奶,还是少女。
帷幔被掀开,护卫迅速将马车包围住,杜尘澜只能从缝隙中看到一双藕荷色的绣花鞋。
那女子被簇拥着向前移动,杜尘澜看到了白色的帷帽将此女的身形遮了大半,根本无法辨别身份。走在其最前头的,杜尘澜眼力好,发现是一位保养得当,雍容华贵的妇人。
最后一辆马车上,又下来几人,但有了前面马车的遮挡,杜尘澜是连一片衣角都没看着。
这其实就是一眼就能掠过的内容,杜尘澜立刻转移了视线。这么大的阵仗,身份地位不会低,看来他们得等对方先离去,再走石阶了。
“咦?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女眷啊?这阵仗,啧啧!”一名挎着篮子的妇人瞧见这动静,不由瞠目结舌,富贵人家的女眷就是金贵,哪像她们似的抛头露面?
“不知,不过王孙贵族也不过如此吧!当真是富贵啊!”一旁传来艳羡的声音,在这里逗留的几名香客俱是一脸的羡慕,还带着丝丝畏惧。
“那是你见识少,你还没见过真正的王孙贵族吧?阵仗比这还大。”
钱氏也不由自主地向着移动的人群观望,“也不知是哪家府上?”
杜尘澜立刻轻声回道:“应是礼部尚书何大人府上,马车上有族徽!”
“哦!原来是二品大员府上,难怪这么多仆从,看来是女眷来上香了。”钱氏点了点头,儿子要入朝为官了,必定之前就了解过各家官员的族徽。
第五百八十二章 珞叶寺
杜尘澜将目光转向之前的台阶,都是女眷,若是盯着看,不免失礼。
邱氏打杜尘澜他们身边经过,无意中看见了杜尘澜,心中不免感叹这少年长得正好。
她往前行了几步,突然想起前段时日老爷提起的新科状元杜尘澜。据说此子才学与容貌起名,而眼前这少年容颜极盛。
邱氏脚下一顿,但犹豫了一瞬,又重新往前走去。
何泠妤透过白色绣百蝶穿花的帷幕,瞧见一道身着藕荷色金线绣云纹圆领长袍的身影,泼墨般的乌发披散与身后,更显得身姿更为挺拔。
她跟着母亲和丫头婆子往前走去,终于看见了那人的正脸。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倒不是对方长得吓人,而是她从未见过这般容貌的少年。
略带稚嫩的脸,偏偏带着几分冷色,丝毫不见少年人该有的跳脱。只这么一眼,她便看出了此人身上的沉稳,仿佛是多年沉淀下来的定力。
撇开心思,何泠妤快速越过少年,步伐比之前快了不少。
杜尘澜正等着这群人走过,人家是女眷,何大人更与他不熟,他犯不着上赶着去巴结。
就在此时,他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紧盯着他,杜尘澜连忙回头看去。虽感觉无恶意,但这道目光盯了他好一会儿。
等他转头,发现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他顿时便没了方向。看了几眼,并未找到异样,杜尘澜只得转头,看向前方。
月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外头打量她的目光,少女仗着有帷帽的遮挡,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四周。
当看到不远处有一对母子正等着上山之时,她的目光便被吸引。
待那少年回过头来,她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却赶紧低下了头。这少年目光很是犀利,那一转头的瞬间,竟让她不敢对视。
她跟着前方移动,待要越过那少年之时,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谁想,只是刚刚转头,便直直望进了对方眼底。
毫无波澜,但又极具压迫感,她受惊了,连忙转过了头。
杜尘澜看了一眼刚才从人群缝隙中露出来的月白色帷帽,这女子身量较矮,看体态和步伐,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等人群都上了石阶,直至看不见身影之后,杜尘澜才让钱氏坐着滑竿上石阶。
在长长的石阶上,人群聚集可不是好事,杜尘澜很有安全意识。
“少爷!今儿的香客似乎不多啊!”洗月跟着杜尘澜爬了一半台阶,脸红气不喘地说道。
他之前也曾来过珞叶寺,发现今儿的香客比之前少了不少。
“许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吧!”珞叶寺在京城十分有名,据说前朝有一位皇子在此落发修行过。这里解签很准,所求也很灵验,因此香客都是络绎不绝。
这会儿比以往冷清,应该是刚刚清场过了。
“少爷!快到了!”洗月指了指前方,已经能看到寺院上房的牌匾了。
等杜尘澜他们走至寺院前方的大型香炉前,一把把的香奋力地燃烧着,顶端的猩红一闪闪,冒出了一阵阵香烟。
许多妇人正围着香炉作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虔诚。
“原来有这么多人啊?”洗月见着人来人往的珞叶寺,不由得发出感叹。
“原来是咱们来晚了,他们都已经上了山。”杜尘澜恍然大悟道。
从山脚下爬上来,没两刻钟是不成的。这还是对于像杜尘澜和洗月这般好的体力来说,妇人的脚程要比他们慢上不少。
可见这些人很早就来了,住得远的,说不定还得披星戴月赶路。
“太太之前在这里定了一间厢房,说是要吃了寺里的斋菜再走。”洗月在一旁提醒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那就先去厢房吧!母亲应该在厢房内等我。”
金妈妈身子不适,钱氏身边带着的是金桔和一个小丫头。今日寺里又来了贵客,杜尘澜怕这两个丫头不知事,冲撞了人可不好。
钱氏刚进厢房歇下,便见金桔领着一名身着墨绿色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刚才金桔来禀,说是礼部尚书府上的管事妈妈来请安,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他们与何府素来无甚来往,没想到竟然会有婆子来请安,让她心中有些忐忑。
“奴婢是礼部尚书府上长房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姓刘!敢问太太可是新科状元郎杜大人的母亲?”刘妈妈朝着钱氏福了一礼,钱氏立刻命金桔将人搀扶起来。
“正是!”钱氏佯装镇定,心中正在快速回忆,难道是自己无意中冲撞了对方的女眷?
“今儿真是巧了,咱们府上的大太太也带着姑娘们来了寺里烧香祈福,这不就碰上了吗?之前钱太太不常在京城走动,咱们太太就是想结交,也不好贸然打扰。今日既然碰上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便想请您过去说说话儿。”
刘妈妈笑意盈盈,她本是容长脸,眼睛不大,但笑起来却弯成了月牙,瞧着就很喜气。
“哟!那还真是巧了,不过按礼数,该是咱们前去拜会才是,倒是劳累妈妈多走一趟。”
钱氏心中更纳闷了,这世家妇还乐意与他们商贾家的妇人多来往?往日不都是嫌弃他们铜臭吗?今儿可真是反常。
“瞧您说得哪里话?替自家太太办事,不是身为奴婢的本分吗?您太客气了!”刘妈妈目光闪烁,平日里这样的商贾女眷,府上怎会搭理?不过是因为有个要做官的好儿子罢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太太为何要见钱氏,不过是个状元郎,且还是个毫无根基的状元郎。但太太做事,必定有她的理由,她身为下人,按吩咐办事即可。
钱氏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心中有些不悦。她难道会以为刘妈妈是替自己办事的?何必强调这些?这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优越感。
“听闻杜大人是与您一同来的珞叶寺,奴婢便想请个安,不知可否?”刘妈妈环视屋内一圈,并未看见杜尘澜的身影,便忍不住问道。
钱氏一听,心中顿时一紧,果然是冲着澜哥儿来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珞叶寺2
“可当不得杜大人这样的称呼,吏部的公文还未下。他没坐滑竿,只怕这会儿还未到寺里。”
“钱太太可别自谦,杜大人年少有为,新科状元郎入朝为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既来了,不和大人见礼,那就太不知礼数了,老奴就在此稍候!”刘妈妈笑了笑,竟是准备在此等着。
钱氏一愣,旋即恍然道:“呀!金桔,还不快给刘妈妈奉茶?”
古人云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便刘妈妈不过是下人,但钱氏也得给几分颜面。
“这位施主,请随贫僧入内。”小沙弥指着一道月亮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杜尘澜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其实这寺里的厢房也和客栈的雅间似的,排了号的。
天字号在单独的一个院子里,这月亮门旁边就挂着天字号的牌匾。
权势和金钱是好东西,难怪谁都想要。其实在这世上到哪里都不能免俗,即便在寺庙里也还是这般规则,哪里有真正的清静之地?
“劳烦大师引路!”杜尘澜回了一礼。
“不敢当!”小沙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倒是十分老成。
小沙弥领着杜尘澜他们来到天字八号房门前,“施主!钱太太便是定的这间厢房,您若是没旁的吩咐,那贫僧就先失陪了。”
杜尘澜颔首,双手合十回来了一礼,“有劳!”
等小沙弥之后,杜尘澜本打算敲门而入,谁想刚走近房门,便听到了里头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其中有一道十分陌生,杜尘澜并不曾听过。
且听声音,这女子的年岁也不小了。杜尘澜纳闷,难道在寺里还碰见了熟人?
来京城这么久,钱氏还管着花粉铺子,倒是也结交了几位太太,但都是商贾家的,毕竟官家太太从不屑与商贾家的来往。
他还不曾为官,钱氏来往的妇人中,自然够不上官家太太。等日后他入了朝堂,钱氏的交际圈才会发生改变。
杜尘澜正要上前敲门,门扉却突然打开了。
“奴婢将才听着就像是少爷的声音,便来看看,没想象到少爷真到了。”一开门,金桔便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杜尘澜,立刻惊喜道。
“可是澜哥儿来了?算算时辰,应该要到了。”
钱氏满面笑容,接着又对刘妈妈说道:“年轻人脚程快!比我这老胳膊腿利索。”
“您可真会说笑,您看着这般年轻,哪里看得出年岁?不过杜大人是少年郎,肯定有把子力气。”刘妈妈边说边站起身,往门口望去。
这般不走心的夸赞没人放在心上,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往屋里来的杜尘澜。
刘妈妈看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光而来,待到了近前,她也不免被惊艳。果然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难怪跨马游街那天惹得全京城的女子都要去看。
“这位便是杜大人吧?老奴是礼部尚书府长房太太身边的刘妈妈!”刘妈妈不等钱氏引荐,便自报家门。
“原来是刘妈妈!”杜尘澜点了点头,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诧异万分。
这位刘妈妈是什么来意?他与礼部尚书府可没什么来往。之前确实与何大人有过几句交谈,但素日里也没什么往来啊!
“今儿个奴婢跟着太太来寺里上香,得知杜大人与钱太太也来了寺里,特地命老奴前来拜会。”刘妈妈笑着说道。
此刻她绝口不提刚才邀请钱氏去说话的事儿,让钱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原是不知邱夫人也来了寺里,身为晚辈,本该去拜会,还劳动刘妈妈走了一趟。”人家都派人来了,杜尘澜再无表示,岂不是要落个不知礼数的污名。
对方是二品诰命夫人,又派了下人来见礼。他去拜会,便不算巴结,反正不是他主动。
刘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虽是商贾家出身,但规矩倒也不差。
“大伯母今儿来寺里是约了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让正在喝茶的邱氏皱了皱眉。
借着茶碗的遮挡,邱氏努力将眉间舒展开来。她今儿带了闺女过来,自然是别有目的。偏这丫头没眼色,非要跟着来。
老太太也将这丫头惯得太过了,这么不懂眼色,她倒要看看,日后这丫头出了门子,婆家会不会这么惯着她。
不过今儿来了也好,叫这丫头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平日里是妤姐儿让着她,三丫头便以为长房怕了她和老太太不成?
老二家不过是外放的正五品同知,日后分了家,能与长房相比吗?
若非公爹压在上头,老爷早就升官了。正四品的官职更进一步,那便是从三品,地位大不相同。
“哪里就约了人了?不过是来寺里进香,只是刚才见着了新科状元和他母亲,你大伯最近常常提起他,便想与她结交一番。”邱氏放下茶碗,脸上挂着笑容。
何泠容心中一动,新科状元?难道是山脚下看到了那对母子?观其气度和相貌穿着,倒是很有可能。
“三妹妹之前不是还念叨着珞叶寺的斋菜和海棠花吗?今儿既然来了,不如咱们去看看。”何泠妤突然对何泠容提议道。
邱氏旋即一愣,她朝着自家闺女看了过去。今儿来的目的,她之前便和妤姐儿说过,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明知三丫头难缠,怎地还提议和三丫头一起?
“也不必急于一时,据说今儿个淮安侯夫人带着女眷来寺里进香。咱们得去拜见,否则不免失了礼数。”
何泠妤脸色一僵,随后笑得便有些勉强。
何泠容倒是笑得开怀,鹅黄色领子粉绿暗花对襟褙子将她的肌肤衬得莹白如玉,再加上明丽的笑容,让人为之惊艳。
若说何泠妤是端庄大气的长相,那何泠容的长相就是明艳。大而长的双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神似醉非醉,这是桃花眼。
何泠容的相貌是极好的,第一次见的人,必会被她的容貌所惊。只可惜,世家妇却不喜这种长相的女子做儿媳。
她就知道,大伯母今儿来寺里进香的目的不纯。但她其实是真的嫌在府上待着无趣,毕竟世家女子难得有机会出府。
第五百八十四章 珞叶寺3
何泠容冷笑,大伯母以为她要来使坏,然而她对于大姐姐的婚事,其实并不羡慕。
淮安侯府上对于世家女来说,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可那位淮安侯府长孙,却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归宿。
母亲和她说过,不要羡慕堂姐的婚事,两家结亲,可不能光考虑家世,还得考虑对方的品性。即便是王孙贵族又如何,品性不成,嫁了也是过苦日子。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晓。外人见这些个世家妇个个日子舒坦,让人羡慕,其实心里的苦也只能自己守着。还得顾及颜面,不敢说出去。
虽说她明白母亲这话也有嫉妒的成分在里头,但她觉得母亲的话是对的。家世重要,品性更重要。
淮安侯府这位侯爷还是第一代侯爵,五代而终,这祖孙三代之后,还能绵泽后两代,京城中许多世家都眼巴巴地看着。
堂姐能与这家结亲,自然要归功于祖父是朝中的二品大员。更何况大伯父如今是四品官,却是一直被压着品级的,一等祖父致仕,就再也不能压制了。
然而,之前母亲却打听到这位侯府嫡长孙宋允浩是个风流的。这还未说亲,家中通房却不少,连妾室都有了两房。堂姐一嫁过去,便要收拾那些个狐媚子。
更何况,宋允浩至今一事无成。虽说将来会继承爵位,但好歹也要先在朝中寻个差事做做吧?难道要干巴巴地等着承爵?
淮安侯身子骨健朗,也不知还有多少年才能退位。再者,宋氏族人在朝为官者不多,且并未有高官,这与整个宗族发展不利。
父亲来信说过,结亲不能光看表面的风光,还得看其身后站着的家族强弱。
何泠妤拿帕子抿了抿嘴角,其实她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两家刚开始有这等意向,那宋公子新纳了一房妾室的消息就传入了府中,这不是何氏的脸吗?
然而当初母亲铁了心要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非高门大户看不上。其实这京城的世家大族不少,为何非要找勋贵家?难道仅仅是因为要与二婶置气?
她不明白,这样的品性,如何能成为夫君?淮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愣是将此事说成是淮安侯夫人赐下,说是长者赐不可辞。
然而,这全是借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侯夫人怎会赐下妾室?即便有这心思,在说亲的当口上,也会忍耐一二,此举简直是不将何氏放在眼里。
只是,祖父他们考虑的终究是朝堂之争,与女子的终身大事来说,自然抵不过权势和利益。
邱氏察觉到自家闺女的脸色,也不禁心下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这门亲事委屈了妤姐儿?然而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且此事牵扯到朝堂,为了拉拢淮安侯,公爹都亲自发话了。
在权势面前,这些算得了什么?前段时日她一直在规劝,侯府也做了承诺,等定下亲事,就将那两房妾室和通房都赶出府去,断不会委屈了妤姐儿。
对方做出了诚意,她也不好以此为借口推脱。公爹和老爷再三询问此事,她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能见好就收了。
“太太!状元郎杜大人与钱太太前来拜会!”门外响起了禀报声,邱氏忙收起纷乱的心绪,理了理袍袖。
“你二人先去屏风后避上一避!”她对着充满好奇的两人吩咐道。
“是!”二人齐声应了,一同起身往屏风后走去。
杜尘澜扶着钱氏往屋内走去,他只是迅速撇过屋内一眼,忍不住心中感叹。
这天字第三号房果然与他们定的厢房不同,里头的布置更雅静,屋子也比那边大了一圈。
除去天字一号不接受预订之外,这二号和三号应该是一样的格局。
越过多宝阁,杜尘澜便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邱氏。不同于他们出门的轻简,邱氏他们则是浩浩荡荡。不算护卫,婆子和丫头加起来得有十来人。
不过何氏此行都是女眷,下人自然就少不了了。
“这位是钱太太和状元郎吧?”邱氏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笑着对二人说道。
“杜门钱氏见过邱夫人!”邱氏是二品诰命夫人,钱氏见了理应行礼。
“晚辈见过邱夫人!”杜尘澜等钱氏行礼之后,也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
少年清朗沉着的声音传入屏风之后,姐妹二人相视一眼,顿时不约而同想起了山脚下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邱氏很是满意,自称晚辈,很是知礼。
“快不必多礼,咱们也算是有缘,竟能在珞叶寺遇见。刘妈妈,还不为二人看茶?”邱氏笑着吩咐道。
“之前常听老爷提起过杜大人,说大人才学了得,气度不凡,就连皇上都多有赞誉。今日一见,杜大人果真是一表人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夫人谬赞了,是大人宽容,提携后辈,晚辈惭愧!”杜尘澜起身又行了一礼,表现得很是谦逊。
邱氏仔细观察着这位状元郎,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张弛有度,倒看不出是寒酸的出身。
眼神清亮,进来之后也没到处打量,举止很是持重,规矩还算不错。
老爷之前和她说过,皇上似乎对这位状元郎很是上心,得找机会将人拉拢过来。连老爷子都默认了,可见这位状元郎的本事不小。
她今日既然见了,那先拉拢钱氏,岂不是更容易些?毕竟都是女眷,容易相处。不似男子一般,来往之间还得考虑朝堂局势。
屏风后二人竖起耳朵听着前头的说话声,但不敢有丝毫越矩。
杜尘澜不知邱氏的目的,但知道多半与朝堂有关,便也耐着性子,与对方攀谈起来。他虽老成,但嘴甜,没一会儿就将邱氏哄得开心起来。
钱氏刚开始有些拘谨,渐渐地,在杜尘澜带动的气氛下,也能插得上话了。
邱氏今日请杜尘澜他们过来,其实也就是为了简单地结交一番。待时辰差不多了,她便有了送客的意思。
杜尘澜一见对方端茶,便知对方有送客之意了。闻弦音知雅意,杜尘澜立刻起身,准备告辞,谁想门外又传来了一道禀报声。
“太太!淮安侯府的大太太带着长公子前来拜会!”
第五百八十五章 珞叶寺4
邱氏闻言就是一愣,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屋内的杜尘澜母子一眼,心中不免埋怨。本说好了时辰,对方不是要晚上一会儿吗?怎地突然就来了?
还将这两人给堵在了厢房内,若是现在叫对方离开,岂不是太失礼了?怎么着也得先相互见了礼才能让他们离开。
邱氏心下有些不悦,但也没表露出来,而是满脸堆笑地回道:“快请他们进来!”
她吩咐完之后,又转身对杜尘澜和钱氏说道:“来的是淮安侯府世子夫人和淮安侯长孙,能撞上也是有缘,不若我待会儿为你们引荐一番,相互认识,以后也可常常走动。”
杜尘澜有些诧异,淮安侯府?长孙不就是宋允浩吗?上次在昭和世子举办的宴席上,此子对自己似乎有些成见,可真是冤家路窄。
然而此刻他们若是离开,便会跟对方撞上,不见礼,有些说不过去。
钱氏转头看了一眼儿子,从刚才进来到现在,其实她还有些莫名其妙,都是闲聊,也没什么大事?
她还在心中纳闷,难道当真是想与他们结交一番?正准备回去之后,问问澜哥儿是个什么情形,毕竟涉及到朝堂,日后碰上了,她也不知以什么态度结交。
谁想,又碰上了淮安侯府的女眷。
往日里不见一名世家妇,今儿一见就是俩,且身份还不低。
“今儿可真是巧了,也是咱们的荣幸,就怕扰了你们的正事儿。”钱氏顿了顿,连忙表达歉意。
听这意思,应该是之前就约好了的。他们是外人,待在这儿,自然妨碍人家谈正事儿。
邱氏猛地就起了疑,她看向钱氏的目光一冷,难道钱氏听到了什么风声?这门亲事还只是口头约定,刚合了八字,还未纳吉,这就传出去了?
然而她仔细看了钱氏一眼,见钱氏的神情并未有异样,便觉得应当是不知情的。不过一瞬,邱氏又恢复了常态,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钱氏有些莫名,刚才她怎么觉得邱氏的眼神有些不悦和猜疑?可她再看时,对方明明还是笑着的,她便以为是自己眼花。
“哪里有什么正事儿?来寺里都是为了上香的,只是约了同一日,凑个热闹罢了!”
说着话,从博古架之后传来了几道脚步声。杜尘澜回头一看,发现被领进来的头一人是个瓜子脸的妇人。这妇人满头珠翠,孔雀蓝的暗花对襟褙子与对方的年岁并不相称,庄重有余,却略显老态。
一支红翡串珠金步摇下方坠着的珍珠有小拇指大小,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只是轻微地晃动,可见是从小就接受教导的世家女出身,规矩极其严苛。
她被几名婆子和丫头簇拥着,杜尘澜这边走来。杜尘澜越过她,看到了她身后的宋允浩。
宋允浩若是收起往日那副傲慢的模样,倒也算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体型有些壮硕,面容俊朗,不过瞧着要比实际年岁大些,并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邱氏早已起身,热情地迎了上去,与刚才见钱氏和杜尘澜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可是来晚了!”她笑着埋怨道。
“怎地是来晚了?分明是你来早了,咱们是定了时辰的,你可莫要冤枉我。”范氏这会儿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杜尘澜看得出这位平日里应该是不苟言笑惯了,和邱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
“是是是!”邱氏言谈间尽显亲热,仿佛习惯了范氏冷淡的性子。
“见着伯母,还不见礼?”范氏听着背后没声音,这才皱眉提醒道。
她哪里知晓,此刻自家儿子正与对面之人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呢!
宋允浩自进屋之后,第一眼见着杜尘澜,目光就在他身上。杜尘澜怎会在此?还与伯母是熟识?这让他有些意外。
明明是个商贾出身的小子,怎么他到哪儿都能遇见对方?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见礼?”范氏见宋允浩半晌没动静,于是转身低声呵斥道。
“哎哟!都是相熟的,哪里还要拘泥于这些世俗规矩?”邱氏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已有了一丝不悦。
宋允浩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行礼道:“见过伯母!还请伯母勿怪,刚才是晚辈失礼了!”
“不妨事儿,浩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也是极其懂事乖巧的。”邱氏脸色稍霁,眼中布满了慈爱。
“怎么?你也认识杜大人?”然而她心下一转,又觉得疑惑起来,怎地宋允浩与杜尘澜还是熟识?
范氏将目光转向了杜尘澜他们,她刚才进屋就看见了二人,毕竟这二人有些惹眼,不像下人。只是邱氏没介绍,她也不好多问。
“杜大人?”范氏有些疑惑,朝中何时出现年岁这么小的官儿了?
“您还不认识吧?这位是钱太太,这位便是她的嫡子杜尘澜杜大人!杜大人是今年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郎,难得的才子呢!”
经邱氏这么一提醒,范氏才恍然大悟,新科状元,她自然有所耳闻。
“杜门钱氏见过世子夫人!”
“晚辈拜见世子夫人!”
“快不必多礼!原来是状元郎,幸会!幸会!老爷常常在府中提起你,一提到你是赞不绝口。钱太太能生出这般聪慧伶俐的才子,真是羡煞旁人。”
看着范氏面无表情地夸赞,杜尘澜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这都是世家妇见着晚辈后一贯的说辞吗?
“世子夫人谬赞了!令公子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气度卓然,当是世家公子的典范呐!”
杜尘澜摸了摸鼻子,好了!这三人凑在一起,接下来应该没他什么事了。
果然,接下来三人谈得其乐融融,起码明面上十分融洽。杜尘澜和宋允浩则站在各自的母亲身后,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说起来宋允浩应该是仇人后代,杜尘澜看着对方的神色有些复杂。当年之事,他是必定要调查清楚的。
当年之事,杜尘澜认为顾氏没有理由造反。而淮安侯当年若真是杀害亲父的真凶,杜尘澜自然不能放任。
第五百八十六章 晦气
屏风后的二人站得腿麻,忍不住动了动。
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除了杜尘澜之外,屋内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宋允浩更是恨不得将屏风给看穿去。他知道今日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与何氏结亲吗?
若是能见上长房姑娘一面该多好?也不知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他眼珠一转,顿时心中有了个主意。
杜尘澜早就知道屏风后有人,在陌生的环境中,他会感知敏感的气息。呼吸清浅,但不绵长,像是女子。他联想到在山脚下看到了两名女子与邱氏同行,应该就是那两位姑娘了。
这会儿见了邱氏,他猜测其中一位必定是长房的嫡女。说起嫡女,上次洗月赶马车还差点与对方的马车撞上,那姑娘还算大义,先退了一步。甭管是什么原因,总比娇蛮任性的要好得多。
何府的长房嫡女应该还未说亲,而这会儿淮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嫡长孙出现在这里,大约是两家有结亲的意思?
邱氏见着宋允浩直愣愣地看着屏风,便心生不悦,脸上险些挂不住。世家子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怎地是这么个东西?
她又看了杜尘澜一眼,发现杜尘澜不为所动,正眼观鼻鼻观心,望向前方的椅背。两相比较,邱氏生出了强烈的不满。
世家教导出来的规矩,竟还比不上一个商贾之子的?
杜尘澜此刻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接着便在背后扯了扯钱氏的衣袖。钱氏也看出了苗头,便有些坐立难安了。
等杜尘澜一扯她衣袖,她立刻就站起身,向几人提出告辞。
“之前选了个吉时上香,怕是要到时辰了,容我先行一步。”
“原是如此!那便快些前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等回去之后,咱们府上有空多走动走动。”邱氏本就想送客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回道。
“自然!那就先失陪了!”钱氏当然知道那都是对方的客套话,没必要当真。
等出了厢房,钱氏便扶着杜尘澜的手快步走向自家的厢房。
“你说这何府的大太太是个什么意思?请了咱们过去,就是为了唠家常?”钱氏疑惑不已,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杜尘澜坐了。
杜尘澜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想是儿子就要入朝堂了,先拉拢一番,反正也不会吃亏。朝中几派斗争越发激烈,哪方都在扩展势力,能多个人,也能多份力嘛!”
牵扯进朝堂,钱氏就不好多言了,毕竟她对朝堂之事实在不了解。不过,她倒是有些担心儿子的处境。澜哥儿毫无根基,若是一进朝堂,便被人要挟住,那日后行事便要受制了。
钱氏将心中的担心与杜尘澜说了,杜尘澜倒是讶异钱氏身为内宅妇人,思虑竟然也很周全。
“您也将儿子想得太重要了,儿子即便入了翰林院,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官职,哪里会被他们看在眼里?您放心吧!我这样的品级,或许他们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杜尘澜不想钱氏担心,便笑着安慰道。
钱氏只是内宅妇人,说多了也只能徒增担忧罢了!
钱氏想说既然不重要,那为何刚才邱氏要将他们请过去?但她明白杜尘澜有他的考量,因此也就不再多言。
“那日后见了邱夫人?”
“您只管挑了品性好的结交就是,看您的意思。儿子刚入朝堂,一般不好得罪人,但也不宜与哪些派系走得太近。有合您眼缘的,您不必顾忌太多。”
杜尘澜这番话让钱氏有些发懵,她仔细品了品,是说朝中有派系的,不好走得太近,但也不可得罪。若真有想结交的,也不必顾忌太多。
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官家太太也不是好做的。尤其是儿子品级还不高,那就更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
“姑娘!明儿就是端午节了,您的香扇也做得差不多了,打算几时送去各家府上?”红秀见着后山的花草繁茂,今日又春光明媚,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
“明儿一早就送去吧!”何泠妤摸了摸手指,香扇是她串的,扇套也是她绣的,不过三套,就是送给玩儿得好的闺中密友的。
“您这次可是诚意十足了,为此手上还扎了不少针呢!侯四姑娘必定要对您刮目相看。”红秀脸上带着心疼之色,她要帮忙,她家姑娘还不让呢!
“学好女红不是应当的吗?有什么好刮目相看的?快别说了,传了出去,定要叫人笑话。”两人还要往前走,红秀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姑娘,前头人迹罕至,咱们还是莫要往前了,还是按原路返回吧!”红秀一看原本宽敞的道路变成了通幽曲径,花草繁茂的寂静下,突然心中有些忐忑,于是提议道。
何泠妤颔首,也觉得她们对此地不熟,还是早些回去得好。
“何大姑娘!”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二人的身后传来,将二人吓了一跳。
何泠妤往后看去,才发现是一名身姿高挑的俊朗男子。她顿时心中一慌,这里是连着厢房的后山,她们不曾乱走,前头还有婆子看守,此人是如何进来的?
“何大姑娘,在下乃淮安侯府嫡长孙宋允浩!”宋允浩仗着此处无人,便开始肆无忌惮打量起自己的未婚妻。
何泠妤大吃一惊,她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不少,宋允浩?
“咱们走!”何泠妤在知道对方是宋允浩之时,转身便走。
男女私下会面,即便是撞上,让外人看见,也是说不清的。更何况对方怕是还别有用心,她哪里敢在此处逗留?
对于她这样从小就规矩极严的世家女来说,这就是私相授受。
“何大姑娘,请留步!在下有几句话想与你说!”宋允浩上前几步,封住了对方的退路。
何泠妤气得脸色发青,“宋公子这是何意?咱们这般,不合规矩!”
“宋公子,请您快让开吧!若是叫人看见,与姑娘名声有碍!”红秀也急了,这宋公子是怎么回事?
杜尘澜隐在一片花丛之后,暗道晦气。他环顾四周,打算找找其他出口,谁想他还在张望,就被一阵大力压在了树上,还被人提起了身子。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生神力
杜尘澜大吃了一惊,这里何时还有武艺这般高强之人?他刚才为何不曾发觉?
他连忙在手掌上灌注内力,打算趁眼前之人不备,给上致命一击。此刻也顾不得暴露身形,哪有他自身安危重要?
“嘘!别出声!别动,不会伤害你!”女子娇软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让杜尘澜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嘴被一只手给捂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听出对方的语气并无恶意,杜尘澜并未放下戒备,但也不曾出手攻击。他知道此人是谁了,虽说他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应该就是事实。
他将目光向下移,便看见了一个黑黝黝的头顶。身量只到他胸膛,由于靠得近,杜尘澜还能闻出对方身上胭脂水粉的香味。
是他轻敌了,怎么也没料到会栽到此女手上。
其实这后山他是第一个来的,此处风景雅致,厢房中又没什么书拿来消遣,于是他便出了屋子,打算来后山转转。
谁想,他来后不久,就传来了两道脚步声。杜尘澜一听脚步声,觉得应该是两名女子。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他又听见两名女子的交谈声。
其中一位还称呼另一位为姑娘,他便明白应该是哪家的闺阁小姐。如此一来,他再待在此地便有些不妥了。
后山虽大,但此处只是连着天字号厢房处的一小片。若想离开,便只有一处出口,就是来时的路。
另外相反的方向还有一道铜锁锁住的木门,似是许久都不曾打开了,上头的铜锁落了不少灰,铁链子还有些斑驳。
杜尘澜无法,只得将自己先隐藏起来。反正这二人在此处应该待不久,他等两人离去之后,再行离开。
打定主意之后,杜尘澜便借着几棵高大的海棠花树遮挡身形。目光一扫,他看见了对方脚上的藕荷色绣花鞋,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这对主仆应该是何府的,看年岁约莫十四五岁,想来是长房嫡出的大姑娘了。他在此处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转身打算离开,不禁松了口气。
可二人尚未来得及离开,就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杜尘澜定睛一看,这不是宋允浩吗?
将才他猜测这两家府上应该是想结亲,门当户对,二人又年岁相当,是不是好姻缘他不知,但这世家联姻实乃常事儿。
等听了两句之后,杜尘澜才明白这不是私相授受,而是宋允浩堵了人家姑娘的路,这不是登徒子行径?
人家现在还不是你的未婚妻呢!今儿来这么一出,将人家姑娘吓着了,只怕这婚事也悬了。
杜尘澜在心中暗骂,但也没打算出去。反正在宋允浩没有强迫身体接触之前,他都不打算出手。
英雄救美可不适合这种情况,若是日后这两家成了,那他就里外不是人了。说不定宋允浩还要误会他与何泠妤早就在此私相授受了呢!这不是一样对人家姑娘声名有碍吗?
就在杜尘澜鄙夷宋允浩的人品之时,杜尘澜忽然听到了一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顿时全身戒备起来,立刻朝着声音的来处一看。这一看,杜尘澜倒是有些惊讶。
只见一名女子正撅着腚从一处栀子花丛中钻了出来,头上还顶着几片绿叶。
杜尘澜往一旁侧了一侧,若是对方仔细看,是定能发现他的身形的。但此刻这姑娘的注意力只在对面那三人身上,于是便忽略了藏在暗处的杜尘澜。
杜尘澜见对方没注意他,自然也不会上前提醒,于是便开始观察对方的穿着,心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一身鹅黄色领子粉绿暗花对襟褙子,下着桃粉色绣缠枝纹的八幅裙,这般大胆的撞色,却凸显出了少女的明媚艳丽。
身量不高,体型很是娇小。鹅蛋脸上最出彩的是双眼,明眸善睐,又肤白如玉,当真是好相貌。但明艳的脸蛋却带着几分稚嫩,杜尘澜推测,年岁应该在十二三岁左右。
只见对方紧紧盯着外头那三人,手握成拳,脸上还带着气愤之色。
杜尘澜挑眉,难道是看上了宋允浩?杜尘澜不禁摇了摇头,这姑娘的眼光也不成啊!
不过,他在对方头上的金镶玉响铃簪、红珊瑚猫蝶珠花等首饰瞄了一眼,又见对方腕间的赤金累丝镯沉甸甸的,觉得这姑娘出身应该不差吧?
忽然,他想起了在山脚下看到的月白色帷帽,难道这位便是何府的另一名女眷?杜尘澜倒是有些好奇这姑娘的身份了。
外头三人纠纠缠缠,里头这姑娘义愤填膺,杜尘澜则等得有些不耐。
就在杜尘澜感到百无聊赖之迹,不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竟然就发生了眼前之事。
杜尘澜望着眼前黑黝黝的头顶,一把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感知对方的内力。
若是习武之人,那即便内力不他之上,也能与他不相上下。杜尘澜是不信一名闺阁女子,竟然能有如此厉害的功力。
对方立刻转头对他怒目而视,而后在看见杜尘澜的脸之后,也不禁一愣,随后又低下了头。
杜尘澜有些错愕,他能感受到对方竟然没有一丝内力。若说隐藏,那也绝不可能。再者习武之人,怎会轻易被人握住脉门?
他不得不承认,刚才是他对此女轻视了。他觉得此女没有威胁,便没在意。
可让他疑惑的是,对方怎会轻易制住他,还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虽说他轻敌,分了心,但这姑娘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怎可能将他一名男子提起来?且对方还是个娇小的姑娘家。
杜尘澜在心中猜测着,难道是天生神力?
他扯了扯对方的衣袖,示意对方可以放下他了,被抓着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滋味并不好受。
为了避免惊扰到外头三人,杜尘澜只得示意对方放手,也省得闹出太大动静,与他们不利。
这姑娘转过身来,见杜尘澜以手势示意自己并不会大喊大叫,她这才有些不放心的松开了捂住杜尘澜的手。
杜尘澜指了指自己的衣领,这姑娘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又立刻松了手。
此刻,外头三人的说话声竟然比之前大了不少。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何必如此?
“何大姑娘,方姨娘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子,之前便一直是我的通房,还请姑娘莫要赶她出府。若是出了府,她便没了去处。”宋允浩语气看似哀求,但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慢。
对他来说,还未过门,便要将他的妾室通房都发卖了,这让他怎能高兴?即便何泠妤长得着实不差,但也不能如此善妒吧?
这门亲事祖父说了,是何府先来试探口风,必定是想拉拢他们侯府。如今是何府求他们,而不是他们求何府,他当然觉得自己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何泠妤顿时气得小脸通红,眼中也隐隐有了泪意。
“宋公子简直是莫名其妙,这是你们侯府的家事,怎地扯到咱们何府?她们是去是留,与我何干?轮得到我来置喙?我更不想知晓这些,还请宋公子自重!”
何泠妤拿定了主意,这门亲事,她誓死不从。此人如此羞辱与她,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何府好歹也是二品大员府上,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可不比侯爷低,怎么到了这宋允浩嘴里,好似是他们何府上赶着求这门亲事似的?
再者此人风流成性,还不知礼数,哪里是个好归宿?
杜尘澜发现眼前这姑娘脸色极其难看,竟是准备冲出去,他立刻快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这会儿可不能出去,一旦出去了,说不定他也得跟着暴露。届时,事情便又是另一个走向。
他与这姑娘偷偷躲在此处,若是被人误会是幽会,那就更说不清了。因此,除非宋允浩真的做出越矩的举动,否则杜尘澜是不打算现身的。
这姑娘对杜尘澜怒目而视,杜尘澜抓着对方的手腕巍然不动,而后轻声道:“别冲动!”
随后他指了指自己,对方一愣,随后显然明白了杜尘澜的意思,最后轻哼一声,转过头之际,还白了杜尘澜一眼。
杜尘澜不由摸了摸下巴,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他自然要为他的声誉着想了啊!
何泠容对淮安侯府长孙的行径气愤不已,纵然她平日里喜欢捉弄大姐,有时还对大姐的说教极其不耐,但与外人对上,她们当然要一致排外。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宋允浩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羞辱何府嫡女?
宋允浩再次拦住了何泠妤的去路,在他看来,这门亲事其实已经成了。
可自己不能始乱终弃啊!通房也就算了,但方姨娘与自己相伴一年多,还是当初教自己懂人事的,他有些舍不得。
再者,另一个新纳的妾室他才刚刚到手,刚尝着味儿,那妾室惯会讨好他,花样百出,他便有些食髓知味了。
眼前这何泠妤好看是好看,但瞧着性子未免有些无趣。世家之女只适合相夫教子,何泠妤家世好,也不算辱没他。
“宋公子,你休得猖狂!”何泠妤面沉如水,她猛地抽出发间一支金镶玉蝴蝶展翅簪,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前。
“你若是不让开,那我就血溅当场,看你如何交代!”何泠妤横眉冷竖,身子都在颤抖。
杜尘澜眼中满含冷意,这宋允浩当真不是个东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打算在何泠妤冲动之时就出手。若是当真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打算隐藏身形了。
他见何泠容已经蠢蠢欲动,立刻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将她的手缚住。这丫头如此冲动,可别坏了他的事儿。
“这?何姑娘可别冲动啊!不至于!不至于!”宋允浩被何泠妤这番举动给吓了一跳,何必如此?真的不至于。
“你!你别冲动!我走,我这就走!”宋允浩险些被何泠妤给吓破了胆,转身就往外走。
杜尘澜顿时松了口气,将手上的小石子放下。
何泠容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了杜尘澜,杜尘澜连忙松手,将手摊开,神情很是无辜。
他这不是怕对方冲动坏事吗?若是她冲出去了,场面愈加混乱,会引来不少人,届时哪里还说得清?
何泠妤身子踉跄了一下,红秀也被自家姑娘吓坏了,连忙上前一把扶住。
她能感觉到自家姑娘身子正在颤抖,且全身无力地靠在她身上,不由担心地问道:“姑娘?”
“走!快回去,此地不宜久留!”何泠妤只想快些离开此处,她眼神中的慌乱顿时换成了坚定,这门亲事决计是不能成的。
杜尘澜也点了点头,快点走吧!他也要离开了,否则待会儿洗月就要找来了。
何泠妤带着丫头红秀,脚下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此处。
杜尘澜立刻拉开与这姑娘的距离,“对不住,失礼了!”
这姑娘却将杜尘澜上下扫视了一眼,而后一脸的鄙夷,“你身为男子,遇到此情此景,竟能龟缩不动?更可恶的是,还要阻拦我,当真是懦弱至极,还不如女子。”
杜尘澜苦笑不得,“将才那情形,若是咱们出去,那就更说不清了。即便只有我一人出去,那也将此事变得极其复杂。据我的推测,刚才那对男女应是未婚夫妻?我一个外人如何插手?再者若是中途惊扰了他们,宋允浩误会我与何大姑娘先一步来此私相授受,该如何解释?我一介商贾之子,倒也吃不了什么亏,但这对何大姑娘来说,怕不是好事儿。”
何泠容顿时哑口无言,即便杜尘澜考虑的不错,但面对人命,对方竟然如此漠视?
“那你也不能拦着我,你不能出去,不代表我不能。再说了,他们不是未婚夫妻,还没影的事儿,你不可胡言乱语。”何泠容楞了片刻之后,立刻反驳道。
“好!未婚夫妻的事儿,咱们暂且不说,这不是重点。姑娘如何会出现在此处,这不用在下言明吧?其实,不管姑娘信与不信,血溅当场之事绝不可能发生。”杜尘澜摇了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何泠容脸上依旧带着怒意。
“将才说了,你信与不信都无妨,反正不会发生就是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光明正大
将才宋允浩其实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杜尘澜听了一耳,无非就是因为两家要结亲,淮安侯府便答应了何府,要将宋允浩的妾室和通房发卖或送走。宋允浩自然不甘心,于是找到何泠妤说道此事。
要他说,这位脑子确实有点问题,这亲事还没成呢!就这么作,估摸着很快就要作没了。何氏毕竟都是世家大族,哪里会肯受这样的气?即便牵扯进朝堂,但世家大族的颜面也不可丢啊!
然而,刚才何泠妤的举动倒是将宋允浩吓了一大跳,逃得比何泠妤还快。其实就是个没胆魄的,哪里敢不让开?
再者,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些信心的。
杜尘澜正要走出花丛,谁想那方来路又传来了乱哄哄的说话声。
“据说就在此处!”
“什么?在此处?哪里?”
“登徒子在何处?”
“不知,约莫是跑了?不然就是躲起来了,抓他很久了,这次定要叫他现行。”
“可看清脸了?”
“没,但我看到他就往这里跑了。”
“走!咱们搜,就不信今儿抓不着他。”
杜尘澜无语,哪里来的登徒子?这会儿,他又走不了了。他透过缝隙,看见几个小沙弥和一个武僧正快速往这里跑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姑娘也傻了眼,二人顿时相顾无言。
杜尘澜抬头看向了身旁这棵树的树冠,倒是不矮,且枝叶还很繁茂。若是藏于树冠上,应该不会被发现。
谁想他刚准备飞身上去躲上一躲,结果一转头,却发现这姑娘正单膝跪地,向着他只招手。
杜尘澜有些发懵,“干什么?”
“快过来,踩着我爬上去,我力气大。”这丫头朝着杜尘澜使劲挥手,脸上的神情很是焦急。
杜尘澜错愕万分,“什么?”
“快点,别磨蹭了。”何泠容恨铁不成钢,怎地磨磨唧唧的?
“去那边找找!”那处又传来呼喊声,且声音越来越近。
“那你怎么办?”杜尘澜顿时觉得这姑娘挺搞笑,他忍不住要乐,便忍住笑意问道。
“用不着你担心,我三两下就能爬上去。”何泠容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怎么傻乎乎的?
杜尘澜哭笑不得,随后摇了摇头,“你不用上去!”
“为何?”何泠容愣住了,狐疑的目光看向杜尘澜,眼中满是猜忌。
杜尘澜脚下轻点,临上树冠前在她身旁留下耳语,“难道你还能是登徒子不成?”
何泠容顿时恍然,对啊!她是女子,怎可能是登徒子?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啊!
不对!她猛地扬起了头,看向上头的树冠,却发现杜尘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树冠上,正向下望着。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是怎么回事?此人竟然是飞上去的?
“姑娘!你在这里吗?”
何泠容听见了自家大丫头的喊声,立刻回过神来,道:“映霜,我在这里!”
杜尘澜藏身与树冠之内,只要这丫头走了,他就能全身而退。
刚才他听得对方叫何泠妤大姐,他又在心中将何府各房女眷盘点了一遍,才确认这位应该是二房的嫡女,年岁是对得上的。
何泠容听着映霜的再三念叨,边走边回头看向那处树冠,却发现那树冠根本看不见杜尘澜的身影。
她从小就有神力,刚才许是杜尘澜没防备,便被她一举提起,原来这位还身怀绝技呢!
她不傻,刚才杜尘澜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事,看来对方确实无需担心。
这世道,终究是男子过得舒心恣意些。这样飞檐走壁的本事,她身为闺阁女子是学不得的,心中不免遗憾万分。
其实这内宅实在无趣,整日里勾心斗角,没个清净日子。
她又想起刚才大姐之事,觉得这门亲事只怕是不成了。大姐不可能不与大伯母提起,大伯母虽得听祖父他们的,但宋允浩如此行径,身为母亲,怎能忍得下?
“姑娘,你刚才一人离开,可把奴婢给急坏了。奴婢也不敢声张,只能和映雪到处找。您下次可别任性了,若是叫旁人知晓,对您的名声有碍啊!”
映霜叹了口气,也没哪家姑娘这般恣意妄为的,姑娘这性子再不改改,日后必定要吃亏的。
“哎呀!知道了,待会儿大伯母那儿,你想个法子搪塞过去!再次我定不乱跑。”何泠容本是见着宋允浩鬼鬼祟祟的,这才跟了上来,撞见了此事。
她自然是为了抓住对方把柄,再者她之前还看到大姐带着红秀来了这里,于是想也没想,跟上后躲在了花丛中。
何泠容带着映霜经下人通报,入了邱氏的屋子。
她一进屋子,便发现邱氏脸色铁青,脸上的怒容还未收。她转头一看,发现大姐的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
她不禁点了点头,这宋允浩实在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这门亲事定成不了。
......
“少爷!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咱们发现山庄内果然外松内紧,山庄内实则比之前更为戒备了。”守月此刻心中内疚不已,都是他坏了事。
杜尘澜颔首,“意料之中!”
“还好他们没转移杜坤夫妻俩,小人真是冲动坏了大人的计划。”守月叹了一声。
“他们还要留着杜坤夫妻钓鱼,自然不会将他们送走。”杜尘澜摩挲着书案上的澄泥砚,在心中完善着之前的计划。
“咱们确实是暴露了,他们正等着咱们送上门去,那便不能让他们如意。少爷,是否等上一段时日,等他们松懈下来再行动?”守月提议道。
“既是已经暴露,那等多久都无济于事。再者,唯恐迟则生变,还是得尽快先救出夫妻二人。”人在别人手上,杜尘澜并不放心。
若是迟了,危急顾源夫妻二人的性命,杜尘澜于心难安。更何况,虽说这对夫妻是下人,对当年之事不可能知之甚祥,但终究多少知道些。他要了解当年之事,一是寻这对夫妻,二是找孔德政。
“可咱们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岂不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之中?”守月有些摸不清杜尘澜的心思了,这是怎么个打算?难道要硬闯?
“也不见得,咱们可光明正大地进去,何至于偷偷摸摸?”杜尘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第五百九十章 面具门
守月顿时迷糊了,“光明正大地去?可这般他们也不可能将人给咱们啊?”
“就这么去,他们当然不会给人了。咱们之前不是救下一名断臂老者,他自称是江湖中人,他应该知道些江湖消息,你去问问那山庄内有哪些武艺高强者?再找些江湖人士打听一番,一一禀告给我!”
“是!”守月明白少爷自有他的用意,于是领了吩咐,便出了书房。
......
“大哥,最近江湖上新立了一个门派,叫什么面具门。这名字,当真是好笑!”一名身着靛青色劲装的男子将盘中的整鸡撕下一只大腿,递给了对面之人。
“什么面具门?据说门徒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四十人,还个个都戴面具,真是笑死人。就是个小门小派,不值一提。”
一名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瞪着他那细长的双眼,说得是唾沫横飞。
他接过鸡大腿,狠狠地咬上一口。撕咬鸡肉带起的油渍到处乱飞,他却毫不在意,三两下一个鸡腿下了肚,便用袖子抹了抹嘴。
“那是,怎能与咱们门派相比?就凭您一人,就能挑遍他们全门。”靛青色男子似乎对对面之人尤为崇拜,见对方的酒盅放下,便立刻给对方满上。
那人又喝了一盅,而后眯眼享受的模样让对面之人差点恶心坏了,但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
“好酒!哈哈!来,再给老子满上。”壮汉一拍胸脯,这是好酒,口感醇厚,劲儿足,让他喝了还想喝。
对面之人连忙满上,嘴上还不闲着,一直在逢迎拍马。
“还是您酒量好,千杯不醉啊!日后还要请大哥罩着我啊!”
“你小子是个机灵的,放心吧!我窦金刀最是看重兄弟情义,你跟着我,准保吃不了亏。”窦金刀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让对面之人大喜过望。
“有您一句话,小弟我就放心了。不过,小人最近听到了些传闻。咱们既是自己人了,那小弟就直说了啊!”
“你有事但说无妨,这里也没外人!”窦金刀摆了摆手,满脸的不在意。
“据说那面具门的门主在外扬言,想要来挑战您,说您耍大刀没什么力气,就是花架子。若是他日后遇见了你,那必定要与你切磋一番。”
“什么?岂有此理,那等小人也敢来挑战他窦爷爷?不自量力的东西。”窦金刀大手用力一拍桌子,脸色涨红起来,可见气得不轻。
“就是!虽说咱们大门大派,不与他们计较,但这面具门也太不识好歹了,竟然还敢爬到您头上了,哼!”
“下次爷碰上他们,非要叫他们好看。那个门主,是个什么来历?这般猖狂?”窦金刀心中不忿,他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本事仅次于庄主之下,也是这等无名之辈能诋毁的?
“来历不明啊!不过,这小门派倒是嚣张得很,能这么叫嚣,约莫还是看上您那个小赌坊了?有一次小弟我听到了点风声,说那门主觉得您的赌坊一年赚不少银子,指不定就起了什么坏心思。”青衣男子皱眉分析道。
“什么?他娘@的,竟然还敢肖想他窦爷爷的东西,简直是贼胆包天。”窦金刀此刻胸中怒火熊熊燃烧,气得一掌将桌子给拍了个大裂缝。
青衣男子立刻被这一手给震惊了,回过神来连夸对方好功夫。
“老子今儿就去把他给灭了。”窦金刀站起身,拿过放在桌上的五环刀,就要往门外走。
“哎哟!大哥,您可别冲动啊!您忘了庄主离开之前的吩咐了吗?这段时日咱们可得看护好山庄,不得离开半步。”青衣男子连忙扯住了窦金刀的手臂,大声劝道。
窦金刀闻言果然顿住了脚步,而后深深叹息了一声,又回到桌前坐下。
“唉!我都在这待了一年多了,之前还能出去溜达,从半个月前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他娘@的,要好酒没好酒,要女人没女人,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的,江湖上都快忘了我这号人了。否则那面具门的喽啰们,能踩着老子的名号吹牛?”
“您快别冲动,今儿个副庄主不在,万不可冲动行事啊!”
“怎么?现在都得看着副庄主的眼色行事了?老子可不吃他那一套,真要打起来,他还不一定能打得过咱。”窦金刀气愤难当,拿起桌上一壶酒就往嘴里灌。
青衣男子暗地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依旧奉承道:“小弟我当然觉得您不比他差,可他终究是副庄主啊!”
“庄主走之前可是命我二人一同管庄子的,可庄主一走,他倒好,这庄子都快成了他的一言堂了。等庄主回来,我定要在庄主跟前好好说道说道。”
二人正说得起劲儿,外头跑进来一名门徒,气喘吁吁地道:“窦护法,不好了,山庄外来了一群人,正叫嚣着让您出去呢!”
窦金刀喝多了酒,原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更加糊涂。
他打了个酒嗝,喷着酒气疑惑地道:“一群人?什么人?喊我出去作甚?”
青衣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离开一拍大腿,道:“哎哟!该不会是真找上门来了吧?”
“谁?”窦金刀一脸的迷茫,随后也震惊地瞪大了眼,“该不会是你说的面具门吧?”
“来人可是都带着面具?”青衣男子对跑进来禀报的门徒问道。
“正是,他们自称面具门。”门徒立刻点了点头,应道。
窦金刀细长的双眼像是被刀割开了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岂有此理,竟然真的敢来?走,咱们去会会他们。既然来了,就叫他们有来无回,看爷爷我不活剐了他们。”
“哎呀!您先别冲动,他们是有备而来,咱们也得做好准备啊!”青衣男子连忙拦住。
“还准备什么?我一人便可杀光他们。”窦金刀扬了扬手中的五环刀,瓮声瓮气地吼道。
“来了多少人?”青衣男子没理会他,而是转身问了门徒。
“不少,乌压压一片,这在山门前叫嚣着,瞧着声势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