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上门挑衅
“大哥!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您孤身一人前去应战,未免显得寒酸,不若咱们也叫上些人去,壮大一下声势,免得让那些个不长眼的以为您无人拥护。即便您一人足够,但也让咱们山庄内的护卫和门徒们开开眼,树立一下威信啊!”
青衣男子朝着窦金刀眨眨眼,窦金刀眼珠一转,这一刻脑子无比灵光。
也对啊!副庄主不在,可不就是他树立威信的好时机吗?让这些小的们瞧瞧,谁才应该值得尊敬。
“也好!你去多叫些人来,咱们山庄被人上门来下战书了,叫他们出来瞧瞧。人多势众,也来吓吓他们这群龟孙子。”
窦金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山庄大门处走去,他握着五环刀的手青筋暴出,脸上还带着怒意。
“窦护法,你这是要出去与他们对上?”一名身着绛紫色直裰的男子追了上来,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起,着急忙慌地拦住了一群人的去路。
“王先生?你为何要拦我?”窦金刀见是庄主带回来的幕僚,便不得不压着心头的火气,语气生硬地问道。
他也不是傻子,这位王先生可不好惹,是庄主尤其器重之人,他不敢得罪。
“窦护法难道忘了庄主临行前的交代?只需管好庄里的事务,其他一概不理。这些人来历不明,谁知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莫要中了他人的奸计。”王先生大喘了口气,他就知道窦金刀经不得激,还好他赶上了。
“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没脸,咱们山庄也跟着丢脸。”窦金刀脸色不善,再傻也看得出来王先生是来阻他的。
“忍得一时之气,保得山庄平安。要不了多少日子,庄主就回来了。面具门一个区区小门派,可不配被您放在眼中。再忍上几日,日后屠他满门。”王先生只能尽力安抚,就怕这窦金刀冲动起来,坏了庄主的大事。
窦金刀闻言,左右为难。过了半晌,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真是憋屈死老子了。”
就在窦金刀要按原路返回时,山门外却传来一道嚣张的话语,顿时让他火冒三丈。
“你们那个窦金刀呢?怎么不出来接战书?该不会是怕了吧?”
“哈哈!哈哈!”
“这么喊都不敢出来,该不会是见着咱们门主来了,吓破胆了吧?”
窦金刀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握着的五环刀上的铁环哗哗作响。
“窦护法可别冲动,他们这是在激你呢!”王先生暗骂,副山长还未归,这位窦金刀性子冲动,可别坏了事儿。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哪里会连累山庄?这山庄内你布了阵法,难道还怕他们不成?”窦金刀觉得自己气得头顶要冒烟,他此刻只想冲出去与对方大战一场。
“真不敢来了?那就让他写封降书来,咱们门主不与他计较,不会要他狗命,还没见过这种缩头乌龟。”
随后便是一阵哄堂大笑,期间还夹杂着山庄内门徒的咒骂声。
“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窦护法还要忍着?”青衣男子义愤填膺,恶狠狠地抓着手上的刀,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确实欺人太甚了,这般辱骂,是可忍孰不可忍呐!”身后的门徒也有听不下去的,窦护法每日教他们练武,他们怎能容忍窦护法被这么骂?
“再让那窦金刀将赌坊的地契双手奉上,咱们可放他一码。”外头传来更嚣张的声音。
“娘的,果然是为了赌坊,老子今儿就会会他。看那面具门门主有没有三头六臂,敢如此挑衅。”窦金刀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又往前走去。
“不行!不能去!”王先生气急,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老子忍不得了,你起开!”窦金刀一把将王先生推开,大踏步往山门外走去。
“叫你们窦金刀出来,还江湖上威名赫赫?我看是胆小如鼠,浪得虚名!”
“谁叫你爷爷我?尔等鼠辈,藏头露尾的东西!”窦金刀出了山门,望山门外一站,也不由得被对方的阵势给吓了一跳。
“哼!你个鼠辈,怎么?无脸见人?有本事都将面具摘下。”窦金刀仔细打量了一番,将目光定在一辆四周围着白色帷幔的马车上。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真的是面具门,门徒个个脸上都戴着面具,统一着玄色交领劲装,领口处加有金色澜边,与之前他听到的描述一致。
“阁下是窦金刀?”站在马车旁的一名面具门门徒指着窦金刀问道。
窦金刀气极反笑,“老子是什么身份?叫你们门主出来说话,你有什么资格与老子说话?来下个战书,这是将整个门派的人都带来了?”
“他就是窦金刀,你小心,他的力气极大,必须尽快制服。山庄内有一名幕僚,此人极其厉害,还能布阵。你说的那处地牢,应该暗地里有人守着,排了阵法的。总之,不要恋战,快速拿下,否则等副庄主来了,麻烦就大了。”
一名略带苍老的声音,在一名带着金边獠牙面具人的耳边响起。
此人生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闻言点了点头。
“你们门主呢?见着他金刀爷爷就不敢出现了?刚才不是叫嚣地厉害吗?”窦金刀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声,于是催促道。
“你在找我?”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帷幔,从帷帽中走了出来。
窦金刀望了过去,见是一名戴着金边獠牙面具的男子。此人身材修长,身着湖蓝色圆领长袍,头上扎着镶猫眼石的同色缎带,气度十分卓然。
“你就是面具门门主?”窦金刀怀疑的目光将此人扫视了一番,觉得此人应该十分年轻。
“正是!”
窦金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该不会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吧?赶来挑战你爷爷我?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思,早点回去歇着吧!”
他身后的门徒也轰然大笑起来,刚才的局势反转,让山庄内的门徒解了气。
第五百九十二章 硬闯
“否则,丢了小命,可被怪我心狠手辣!”窦金刀收起笑脸,脸上满是肃杀之色。
“将战书递过去!”那门主不为所动,朝着一旁吩咐道。
面具门所有门徒一改刚才的嚣张之色,俱都不动声色,看着对面之人笑得前仰后合。
窦金刀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刚才这些人还一副懒散的模样,可此刻他们身上的精气神都发生了改变。
这些人都带着肃杀之色,就连眼前的面具门门主,也变得神秘起来。不知为何,他突然萌生惧意。眼前之人,带给他不少压力。
可不过一瞬,他又否定了。这弱小的身板,他一拳下去,都能血溅当场。再者,对方必定年岁不大,只要他全力以赴,不出十招,定能拿下。
窦金刀虽轻敌,但也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里是山庄,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必然会连累山庄。
接过递来的战书,他打开一看,略过内容,看向那名字。
查五仁?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月饼馅儿。他虽读书不多,但也认得几个字。还好这名字在他认得的范围之内,否则今日就要丢大脸了。
“查五仁是吧?这战书我接了,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窦金刀举着五环刀往地上一杵,对着门主说道。
面具门门主看了一眼对面之人,觉得人不少,又在心中计算了一番,觉得山庄内的人,有三分之二都在这儿了。
来助威的,来看热闹的,大多都是门徒,其中夹杂着不少护卫。有没来的,应该是巡视山庄的。将才在山外巡视的,已经被他们给绑了,这就又少了十人。
他想速战速决,当然得花些心思。此人力气极大,成名绝技是刀法月风刀,杀伤力不小,但极其耗费体力。然而,他不能等到对方耗尽体力之时,再行动,那根本来不及。
他自马车上飘然落下,移动脚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窦金刀的对面。
对面所有人都被他露这一手给震惊了,此人刚才还在马车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护法面前?
窦金刀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此人有内力,还不弱。看似弱不惊风,但内力强劲。对方一靠近他,他便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内力行成劲风,朝他袭来。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心中骇然,此人不可小觑。
山庄内众人不明所以,可见着自家护法退了一步,也觉得不是好事儿。他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
“亮出你的兵器!”窦金刀手上抓着的五环刀飒飒作响,心中战意燃烧,迫不及待要打上一场。
在江湖中闯荡出名声之后,刚开始还有些人来挑战他,但都在他手上败了之后,就无人敢来挑战了。
而那些个武艺高强的老东西,都怕伤筋动骨,让别人捡了便宜,个个都惜命得很,这就导致他许久都不曾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今儿来了个面具门的门主,让他斗志昂扬,就想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这面具门门主自然是杜尘澜,他准备了这么久,特地挑了个副门主不在的日子找上门来。
窦金刀此人性子暴躁,容易被激怒。他若是不激怒对方,也就引不出这么多人来。
杜尘澜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立刻朝着对方劈了过去。
躲在大门内的王先生一见这情形,顿时觉得不对。这些人看着不像是来挑衅的,个个训练有素。那门主一看就武艺高超,否则不会一个照面,就将窦金刀逼得后退一步。
他在江湖上打滚了两年,也见过不少高手。有许多高手都内力精纯浑厚,此人看着就是这样的高手。
他想了想,立刻撒丫子往山庄之内跑去。
顾二带着十来人将山庄外巡视的几人解决之后,便翻墙进入山庄之内。
掏出一份地形图,找到校场的位置,他带着天字辈往和山庄内的校场走去。
“就是这里!”天一指着前头宽大的校场,对顾二说道。
这个时辰,原本校场应该有不少门徒在习武。但刚才之事,已经将他们都吸引了过去。就算没去助阵的,也去看了热闹,此刻校场内是空空如也。
“小心!据说这里设了阵法和机关。”顾二边向身后之人提醒,边仔细回忆着那断臂老者向他们描述的机关布置。
虽不知那位是什么人,但若是他们能在此找到打开机关的开关,那就证明对方说的是真话。
顾二让几人分散开,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二哥!不!二叔!在这儿!”天一叫得有些不顺口,没办法,他们原先都叫顾二哥,谁想少爷不让叫,硬说辈分大,要叫二叔,他们也只得改口。
“找到了?小心些,我再找找,或许不止这一处机关。”顾二边警惕地看向四周,边朝着地上仔细观察。
这地牢在底下,机关也就设在了地面上。因此,许多机关应该是被泥土给掩埋住。若不是山庄内的人,不小心踩上,那自然就中了机关。
“这里还有一处!”天一惊喜地小声说道。
他将机关轻轻一转,只听得轻微轰隆声,接着靠近校场的长廊内,便出现了一道一人宽的洞口。
这机关倒是设置得巧妙,旁人每次从洞口上经过,是不知情的,谁又能想到那是地牢的入口呢?
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顾二便听得一道啸声传来,他立刻就地一滚,“小心!有人暗算!”
王先生向正在拉弓射箭的几人喊道:“快!杀了他们,若是让他们将人救走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暗自庆幸不已,还好他见势不对,叫上几名弓箭手赶来此处。没有他的命令,守在暗处的护卫并不会自发排兵布阵。
他晚来一步,这些人就得逞了。让其中一人去山门口请救援,其余弓箭手不停偷袭,剩余的暗卫开始布阵。
“别让他们布阵!”顾二见状连忙大喝一声,布阵只需十几人,却威力倍增。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能敌得过对方?
这会儿他只希望少爷那儿能快着些,若是不能解决那些人,他们这里也撑不了多久。
第五百九十三章 地牢
王先生只见一名蒙面人用剑挥开周围的箭矢,朝他这里冲了过来,他不由得大急。
他看得出,此人又是一名好手,武功不弱。
顾二一个纵身,想打破对方已经开始排列的阵型,然而对方列阵的速度非常快,可见平日里就经常演练,十分熟练。
杜尘澜将软剑自窦金刀身前划过,这一招他用了五成力。这窦金刀皮糙肉厚,还有些蛮力,他若想速战速决,当然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你这个小人,根本就不是来挑战的,你是冲着山庄来的。”窦金刀大呼上当,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乱糟糟的景象,不由得后悔万分。
他二人刚开始过上一招,那些面具人突然发难,开始对山庄内的门徒下手。
虽然他们这里有不少功夫不弱的护卫,但面具人个个身经百战似的,勇猛凶悍,每一招都往命门上招呼。
对方这是早就计划好了,他上当了。此刻他心中无比后悔没听王先生的话,被这些人给激得失去了理智。
然而,他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不过三个回合下来,他的身上就布满了伤口。原本还以为可以痛快打一场,谁知在对方手下过不了十招的,是他。
他的刀法刚烈无比,然而却拿软剑没法子。对方这是以柔克刚,早就想好了对策。
杜尘澜心无旁骛,他没那闲工夫与对方扯皮。一个反手,剑身将对方的臂膀挑破,顿时血流如注,衣衫碎裂之后,伤口翻滚的皮肉被暴露在杜尘澜面前。
杜尘澜看了一眼,被他的软剑削去了一大块肉。伤口很深,又伤在右手,对方痛呼出声,险些连五环刀都拿不稳。
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杜尘澜也没使什么剑招,而是一力降十会。只要有内力加持,对方那蛮力在他面前就不堪一击。
“快!保护我,他要杀我!”王先生惊叫,见蒙面男子已经快冲到面前,哪里还镇定得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先去破坏阵型,谁想对方竟然冲着他来了?
他这一慌乱,不免影响到弓箭手。原本天一他们还在奋力抵挡箭矢,可弓箭手受到干扰,箭矢失了准头,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杜尘澜踹了窦金刀一脚,对方栽倒在地,再也没了战力。
“把他给我,我要亲自手刃他。”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杜尘澜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愤怒和悲戚。
杜尘澜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其实杀不杀窦金刀,与他来说并不重要。若是断臂老人想要此人,他自然不会吝啬。他的猜测是,这位与窦金刀有深仇大恨,会帮他,也是因为想报仇。
环顾四周,见场面已经被控住,他则使了轻身功法,往山庄内而去。
等杜尘澜到校场之时,校场之内已经人仰马翻。弓箭手都栽倒在地,不知死活,而顾二他们身上都添了不少伤口。一人大腿处的鲜血汩汩流出,另一人在给他包扎。
蒙着面,杜尘澜有些分不清天字辈的人,索性将目光都看向长廊外倒地的暗卫。看这模样,刚才应该是在排列阵型。
顾二喘着粗气,他现在已经没了战力,正靠着长廊闭目养神。杜尘澜这才留意到,顾二的腹部,鲜血竟然将衣裳染湿了一大片,他立刻上前查看。
“二叔!”杜尘澜有些担心,自怀中掏出伤药,又从自己的中衣下摆处,撕出一张布条来。
“咳!不必管我,快去就顾源他们。我已经让天一他们给我撒了伤药,不妨事儿。”顾二刚才是真的拼尽全力了,等不及杜尘澜赶来,他不顾自身安危,在对方排阵之前破坏了阵型。
“只可惜那排阵之人逃了!”顾二有些遗憾,那人拉了好几个垫背的,打量他们自顾不暇,在此处乱蹿,不消片刻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先别管他了!你们就此离开,我救了人追上你们,将墙外那辆马车给我留下就成。”
山庄的副庄主临时出了门,也不知几时回来。若是被撞上,将又是一番血战。这副庄主不但武功高强,据说此次出门是带门徒过来的,届时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要吃亏。
今儿个为了冲人数,他将习武不久的黄字辈都带来了。黄字辈牵制住那些个山庄内门徒还成,其他的不能指望。
“那好,咱们在十里外的官道上等你!”顾二点了点头,他们都受伤了,自然不能久留,留下也只会拖后腿。
他明白杜尘澜的武艺高强,内力比他还要深厚,便很是放心。
“留下一人接应你吧!你一人救两人,有些不便!”顾二想了想,又提议道。
“不必!你们快离开吧!”杜尘澜说完,便闪身入了地牢。
一进入地牢,便置身黑暗之中。杜尘澜微微阖眼,等适应了之后,才往前走去。
只过了一道弯,在墙上火把的照明下,他看到了一间间牢房。这些牢房并不满,有不少是空着的。
杜尘澜在来之前,就先询问过杜沁兰,绘制了顾源夫妇的画像。他的到来引起了地牢中人的注意,他们都回头看向来人,眼神中充满了漠然。
他们以为吃饭的时辰到了,自从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他们不知天明和天黑,刚开始还会计算着时辰,但到后来就渐渐算不清楚了。
送饭之人嘴很严实,绝不会与他们多说一句话,这让他们险些要奔溃。
虽说这里被关着十来人,但相隔甚远,还有牢头看守,根本没交谈的机会。
只是刚才似乎有些异样,两个牢头冲了出去之后,便没再回来。他们不明所以,但关在这里的时日太久了,也就没了说话的欲望。
杜尘澜被这些或打量、或惊异的眼神注视着,在里头寻找着女子的身影。
夫妻二人或许不会关在一间牢房中,但这里的牢房关押的女子应该很少吧?
可杜尘澜却料错了,此地关押的女子竟然有好几个。
“你是何人?”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杜尘澜转头一看,发现一名衣衫褴褛之人正扒着木栏杆望向他。
第五百九十四章 石室
虽说对方蓬头垢面,但杜尘澜也能从对方沙哑的声音中听出,应该是名女子,且还是名年轻的女子。
杜尘澜不打算理会,关在这里的人不知是些什么人。他一人也救不了这么多,还是找到顾源夫妻要紧。
“顾源!”杜尘澜不想浪费时间,索性喊起了名字。
喊了一声,竟然无人应答。杜尘澜紧皱眉宇,难道他们不在这里,被转移了?
杜尘澜不死心,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他不禁皱了皱眉,大费周章,竟然没找到人。
“柳慧娘!”杜尘澜再次喊道。
“别喊了!你是找那对夫妻吧?”刚才那名女子再次开口,这次成功地将杜尘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杜尘澜紧紧盯着对方,企图从对方被乱发遮盖的面容下,看出什么。
“当然知道,但你得救我出去,我才会告诉你。”女子在乱发的遮掩下,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双目。
杜尘澜定定看了她半晌,最后点头同意了,“好!”
“小子,你要救那对夫妻,我也知道。你救我,我告诉你。”一名同样衣衫褴褛的花白发须老者立刻扒在了木栏杆上,对着杜尘澜喊道。
“是啊!我也知道,你救我出去,我一定告诉你!”
这声像是捅了马蜂窝,被囚禁在牢房内的人都想和杜尘澜谈条件。
杜尘澜看了他们一眼,将视线定在头先说话的那人身上,见对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渴望和狠戾。
这不是个善茬,杜尘澜不想惹麻烦,于是又转身看向了女子。
女子不动声色,只是用眼神定定地看着杜尘澜,也不开口祈求。
杜尘澜毫不犹豫,走上前,将内力灌注在软剑上,对着锁着的铁链狠狠一劈,在场之人都震惊不已。
那铁链有婴儿手臂粗,居然也能劈开?众人不由都看向杜尘澜手中的软剑,心中猜测着这是什么宝贝?难道他们被囚禁此处,不见天日,江湖上竟然出现了神兵?
“这是什么兵器?可有名号?”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刚才想与杜尘澜交易的男子却有不同看法,那些没见识的,以为砍断铁链是宝剑的功劳?而他却看出,这是那少年浩瀚内力的原因。
若是他此刻手筋和脚筋未被挑断,这少年说不得就有能耐和他一较高下。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可片刻之后,就暗淡下来,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唉!救了她也好,她也是个苦命人。”他叹了一声,随后又缩回了一角。
被挑了手脚筋,他可谓是万念俱灰,还不如死了,早死早了。
女子看着面具人劈断幼儿手臂粗细的铁链,顿时眼中一亮。
“告诉我那对夫妻在哪儿,你就可以离开了。”得快些,否则等山庄来人,他们又要杀出一条血路。
“先给我解开!”女子动了动手脚,示意杜尘澜解开她手上和脚上的铁链。
等劈开铁链之后,这女子深深喘了口气,而后道:“跟我来!”
“喂!小子,你救救咱们,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其他被关押的人见这二人要走,哪里还能淡定?
“我是韩叶门的护法,你若是救我出去,金银美人只管提。想加入咱们门派,那也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你要多少银子都成,只要救我出去。”
杜尘澜不理会这些叫嚣,跟着女子一直往里走。他边走,边警惕地问道:“这里已经没路了,他们会在这里?”
“这里还有密室,在石门之后,我见过他们进去送饭食。”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杜尘澜明白,这女子伤得不轻。
“就是这里,只要转动这里就成!”她指着墙上一个石狮子头似的凸起,对杜尘澜说道。
“你去打开!”杜尘澜双眼一眯,见对方没动作,不禁催促道。
他可不敢乱碰机关,谁知眼前的女子是个什么人?倘若要暗算与他,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真谨慎,只可惜我没力气,转不动!”女子说着,便将手掌摊开给杜尘澜看。
杜尘澜一看,便怔住了,只见对方的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每根手指的指甲都往外翻着,像是被异物扎进指甲缝里,分离了指甲与皮肉,只剩下一小半黏连在一起,看着惨不忍睹。
杜尘澜看得出,这是受刑了。将铁签插进指甲缝里,这种刑罚简直让人痛不欲生。且看此女手指受损的程度,应该不止一次。
他将才注意到,之前那些被关押在囚牢中的人,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势,但都没此女伤得重,也不知此女是个什么身份。
“快些吧!你外头有人守着吗?会不会有人来?”这女子有些紧张,反过来催促道。
杜尘澜上前转动着机关,只听得轻微的轰隆声,石门便被打开了。
女子见杜尘澜往一旁侧身,便知对方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率先进了石室。
一进石室,杜尘澜便打量起了周围。墙壁上依旧燃着火把,石室虽隐蔽,但这里的空气却是流通的。
“他们就在这里!”
女子的声音拉回了杜尘澜的注意力,他这才发现这间石室不小,中间依旧是囚牢,但只关了两个人。
听见开门声,那二人便回头看去。
杜尘澜打量着他们,衣衫整齐,看着像是新换的。只是发丝有些凌乱,脸上也有些苍白。他想起之前杜沁兰绘制的画像,再与眼前的男子比较,确定是顾源无疑。
纵然对方面颊消瘦,眼窝深陷,和画像有些出入。瘦得都快不成人形了,可杜尘澜依旧能辨认出,这就是顾源。杜沁兰肖父,二人有着相似之处。
“你们是谁?”顾源看向进来了二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这二人的穿着不像是看守地牢之人,装扮很是奇怪。其中一人戴着面具,另一人却像是关在外头的那些人其中之一。
“他们的日子可比外头舒坦多了。据说除了刚来时受过刑,之后便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直到现在。”女子扯着暗哑的嗓子说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救人
若是牢头偶尔不在,其实他们也会随意交谈。不过大伙儿都是江河湖人士,有的之前更是熟识,说两句便是谩骂,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大家都对关在石室里的两人十分好奇,这二人看着并不是江河湖人士,也不像是习武之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里?且还被单独关押在石室,似乎对庄主十分重要。
庄主隔一段时日就会来看这二人,还吩咐牢头不可慢待,千叮咛万叮嘱的,众人怎能不好奇他们的身份?
杜尘澜又转过头去,看向了那名妇人。不过短短两年多,柳慧娘形销骨瘦,瞧着比画像上苍老了十岁。
“可是顾源夫妇?”杜尘澜压低着声音说道。
顾源瞪大了双眼,“你们是谁?”
“来救你们的!”杜尘澜沉声应道。
他上前一步,准备将铁链劈开,谁想却被顾源叫住了。
“且慢!你们该不会是查太后派来的人吧?”顾源慢慢抓住栏站起,若是他们被查太后的人发现,要将他们劫走,那他宁死不从。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他早就看出来了。抓他们来的人绝不是查太后一脉的,为了问出那东西的下落,对他们上了刑,他们咬牙忍下了。之后一直审讯不出,那些人就放弃了。
可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对方不仅没杀他们,还请来大夫,将他们的伤势治愈了。之后更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除了不能出囚笼之外,倒也没再苛待了。
女子一听眼前的男子竟说到查太后,她立刻震惊不已。原来这二人的确不是江湖人士,而是与朝廷有关。
那这个面具人呢?也是朝廷的人?这庄主何时与朝廷勾结在一起了?
女子转身看向杜尘澜,对方虽压着嗓子说话,但她能听出对方年岁不大。从眼前之人脖颈处露出的肌肤和拿剑的手来看,此人平日里应该是个养尊处优之人。
“不是!沁兰!”杜尘澜不愿多费口舌,接着便上前一剑劈开了牢房上锁着的锁链。
“兰姐儿?你把兰姐儿怎么了?”柳慧娘被关了两年多,本已经麻木了。可在听到沁兰二字之后,她不由得激动起来。
“她很好,先出去再说!”杜尘澜也不是不想坦白自己的身份,但身旁还有外人,他不便言明。
“快走吧!”女子见夫妻二人还要再问,于是催促道。
她还有事要办,眼前的面具人武艺高强,她想求面具人助她。
顾源和柳慧娘被杜尘澜扶着出了石室,杜尘澜正在盘算着,在援兵到来之前,带这两人出府并不难。
“恩公!救下他吧!或许以后与你有用。”女子途径刚才那老者的牢房,对杜尘澜说道。
“丫头,你自己走吧!我出去了也不顶事儿了,废人一个。”老者想通了,他不想走了。没了武功,之前江湖上的仇家来寻仇,他也是死路一条。
“不是刚断吗?据说拢宝斋有神药,说不定能治好。”
女子一句话又让老者心中燃起了希望,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若是能治好我的伤,我定报答恩公的恩情,一辈子唯恩公马首是瞻。我佟寒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佟老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恩公不妨收下他。他是个讲义气的,一旦认定,绝不会背叛。”女子朝杜尘澜劝道。
杜尘澜一愣,拢宝斋的筋骨断续膏,其实他空间里就有。这样的条件让他很是心动,但再多带一个累赘,他如何能出得这山庄?
“你有何交换条件?”杜尘澜没说出自己的顾虑,而是直接问出了对方的目的。
女子没想到对方如此聪慧,竟是洞悉了她的意图,“恩公聪慧!我还有个姐姐被关在山庄内,要救她一同出去。可我如今不堪一击,便只能仰仗恩公。”
杜尘澜闻言转身就走,开什么玩笑?他还得救对方姐姐?谁知道她姐姐被关在什么地方?即便知道,也来不及救人了。
若是被赶回来的副庄主堵上,他带着顾源夫妇,要全身而退不容易。
断臂老者说过,副庄主的功夫远在窦金刀之上。他刚才为了尽快解决窦金刀,可是消耗了不少内力,此刻还未恢复,他不能冒险。
“咱们走!”杜尘澜拉了正在犹豫的顾源夫妻一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唉?恩公?你别走啊!这丫头武功不错,你若是救了咱们,咱们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还请恩公留下名讳,若此次能脱险,我定会报答!”女子不被面具人的冷酷所伤,在她看来,对方与她非亲非故,不帮她也在清理之中。
杜尘澜脚下一顿,深深叹了口气。
“先将你们救出去,我再回来救你姐姐!”没了这些人拖累,杜尘澜的胜算很大。
他心动了,他手上缺人才啊!尤其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冒一次险,也没什么。
“先出去再说!”女子大喜过望,随后也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说道。
“也不知少爷将人救出来没有。”天一他们在十里地外休整,他们此次都伤得都不轻。
“再等一个时辰,若是还不来,再派几人去接应。”顾二有些心神不宁,此刻他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只是他只是轻轻一动,伤口处又渗出血来。
“咱们几个的伤势不算重,不若此时就去接应。”天四站起身,请命道。
“不必!少爷的本事,我是放心的。只是那副庄主不知何时归,若是撞上,免不了要战一场。”顾二摇了摇头,忍着痛回道。
“放心吧!那副庄主这会儿肯定回不来山庄。门派离这里不近,他就算是快马加鞭,至少还需一个时辰。”
顾二看向了说话之人,只见是一名独臂的老者。此人面相看着老实,但眼神锐利,竟是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这老者收回视线,靠在一棵上闭目养神。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只带血的包袱。
顾二知晓这包袱中是什么,是窦金刀的头颅。
“能手刃仇人,也算了了一桩心愿。只可惜,我闺女......”
独臂老者察觉到顾二的视线,便看向了脚边的包袱,说起了之前一直不肯提起的往事。
第五百九十六章 刀口舔血
“我有一双貌美如花的闺女,双胎姐妹花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气。她们娘早逝,都是我一手拉拔大的。我武功不弱,江湖上不少人都对我有所忌惮。闺女初出茅庐,仗着有我护着,在江湖上也算如鱼得水,过得很是恣意。”
“谁知,江湖险恶。那一日,我糟了贼人的暗算,差点命丧黄泉。这胳膊就是那日断的,后来在逃亡路上,被你们主子救了。可那日,大闺女与我是在一起的。就是窦金刀这混账,将我大闺女献给了静海山庄的庄主。”
说到此处,他不禁老泪纵横,也后悔自己没有早些金盆洗手,带着闺女归隐山林。
顾二本就嫉恶如仇,听到断臂老者这样的过往,也是义愤填膺。
“那你小闺女呢?”他突然想起老者还有一个闺女,于是问道。
老者突然捶着胸口,无比痛心。
“大闺女被抓进了山庄,我又身受重伤,养了好些日子,才渐渐恢复。可我右臂被斩断,便不能拿刀了,成了个废人,哪里还有能耐去报仇?前段时日,我偷偷找了之前的好友打探消息,他说我小闺女为了救她姐姐,只身一人闯了山庄。”
老者眼中没了光,他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指望,但他如何有脸面下去见早逝的发妻?
发妻临终前还在嘱咐他,叫他远离江湖,带好闺女,不要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他放不下江湖生活,更对自己的本事有着极度的自信,这才阴沟里翻船,还连累了两个闺女。
“如何?”顾二虽嘴里这么问着,但他已经猜到了结局。结局必定是不好的,否则老者不会万念俱灰。
“她武功虽不弱,但如何能敌得过那些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更何况一个山庄内这么多高手在,自然不能成事儿。她进去了之后,便没能再出来。我那好友说,小闺女死了,被乱箭穿心而死,最后尸身被喂了狗。”
在场之人闻言都沉默了,思及己身,他们虽不在江湖,但也一样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过,好在少爷对他们不错,就如刚才那般没把握的事,少爷也不会让他们犯险。
“那大闺女呢?若还在山庄内,日后也不是没机会。”顾二猜到了结局,依旧在安慰老者。
“晚了,她早就不在了。可恨那些人为了引我和小闺女过去,便隐瞒了这消息。小闺女死后,她的尸身才被扔至乱葬岗,早就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还是我那好友替她收的尸身,寻了处风水之地葬了。”
老者摇了摇头,随后低下头看着那染血的包袱。他给小闺女立了一个衣冠琢,将姐妹二人合葬在了一起。这头颅,便是拿去祭奠闺女的。虽未将庄主除去,但等他练好左手刀法之后,是必定要报此仇的。
“你们该庆幸你们有个好主子,我从未见过主子去犯险,而你们却龟缩在他身后的。”老者突然看向天一他们,脸上满是讽刺。
众人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天一更是直接站起了身。其实他伤得不轻,但老者这么说,也激起了他的血性。
原本少爷孤身犯险,就让他心中难安。此刻老者这么说,让他心中更难受。
“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太弱了。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要拖后腿,倒不如在此等着,不添乱也是好的。”顾二见状,不免要替他们说上几句。
少爷武艺高强,深不见底。他之前也与少爷切磋过,然而在少爷手下走不过十招,且少爷还说他根本没使全力。
“太弱是理由吗?太弱就能心安理得?为何不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我不懂,他花这么多银子养着你们作甚?遇到险事,还得他亲自出手,要你们何用啊?”
老者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他虽嫌弃自己,但为了报仇,他依旧在努力着。可这些小子呢?
他也和这些小子同住了一段时日,发现他们根本不够刻苦。在他看来,比起师父教导他时的磨砺,这些小子的日子简直舒坦地太过了。
顾二本想开口相帮,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其实这些小子平日里习武也不至于偷懒,但或许是没感受到压力,这才有些松散。
他原本想和少爷提起,等过段日子,带他们出去历练一番。每日关着习武,不参与生死搏斗,学来终究是纸上谈兵。
不过,今日的受伤或许给他们带来许多不安。因此,从山庄内出来,众人的情绪便有些低迷。
第一次有大规模的受伤,应该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
“刀口舔血的日子,本就是腥风血雨,得罪的仇家也不会少。少爷日后入了朝堂,今日之事只会是常态。若是再不绷紧了弦,那便是死有余辜。少爷身份尊贵,别再妄想他去救你们。刚才林伯所言不差,少爷不能屡次犯险,今日你们还未成长,是少爷仁慈,若日后还是这般,那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顾二撑起身子,看向众人的目光眼神锐利子,老者见状不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此人虽太过重情,但好歹对恩公还是忠义的。涉及到恩公,也不可能再姑息。
......
“你说,前段时日被抓来的那个女子呢?”女子失控地抓着一名丫头装扮的少女衣领,疯狂摇晃道。
那丫头吓得浑身直哆嗦,嘴里含含糊糊,就是说不出话来。
“走吧!你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杜尘澜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催促道。
“不!我不信,她还活着。”女子此刻一改之前羸弱的模样,一把甩开了杜尘澜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杜尘澜无法,只得一掌拍在女子的脖颈处,随后接过软倒的身子,将其抗在背上。
得!今日又救了一个麻烦精,希望付出会有回报。
那丫头一抬头,看见杜尘澜待着的金边獠牙的面具,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后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杜尘澜翻了个白眼,扛起女子转身就跑。顾源夫妇和那老者赶着马车先行一步,他得尽快追上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逃
“顾二叔,咱们还是去接应一下少爷吧!”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杜尘澜还是未归,天四他们都有些着急了。
顾二自然也十分着急,杜尘澜迟迟不回来,他也没那么多信心了。
“那就让天四带着几人去看看吧!”顾二点了点头,他这会儿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咦?你们看,有马车过来了,会不会是少爷?”天一指着远处正在赶来的马车,惊喜地道。
“是咱们的马车!”众人喜出望外,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应该是,前头赶马车的人像是少爷!”
杜尘澜赶着马车,朝着马迅速挥舞着鞭子,顾二他们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辨。
“快骑马离开,莫要多问。”
杜尘澜的话让众人吓了一跳,接着也不敢多想,顾二被天四扶起,两人同上了一匹马。
“快!应该是那副庄主回来了,咱们快离开此地。”老者算了算时辰,那副庄主也是时候回山庄了。
杜尘澜暗道一声晦气,那女子磨蹭了不少时间。他们前脚刚出庄子,就听见了副庄主在山庄外咆哮的声音。
他隐在树林中,往山庄大门外一探,发现此次那副庄主竟然带了不少护卫前来。还好他让顾源夫妇赶着马车先行离开,他带着女子随后追上,否则定会被堵个正着。
杜尘澜不过等了十来日,吏部的公文就下来了。整个府上喜气洋洋,虽知此事算是板上钉钉,但只有真下了公文后,才能放下心。
杜尘澜他们沿着官道一直往北边前行,原本临时组建的门派当然不能回去。可直接回京城的住处也不妥,只得先绕上一圈,等彻底甩开副庄主他们,才能回京城的安置之处。
“留下一人打探,其余之人跟我寻一处落脚处。”杜尘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此刻天色渐暗,又下起了雨,倒是掩盖了些他们的踪迹。
“少爷!咱们都带着伤,不如留下一人回原路打探,再寻几家农户休息,否则大伙儿都撑不住了。”天一策马上前提议道。
赶了三个多时辰的路,他们身上还带着伤,到现在还未进食,哪里还有力气赶路?
杜尘澜看着前方一处小小的村落,不禁摇了摇头,“咱们身份不明,且都带着伤,不宜进农户,不好解释。只能找无人的歇脚处,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他也很累,赶马车到现在,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那小人先去前头打探。”
杜尘澜颔首,他坐在车辕上,身上的衣裳已经湿了大半,而天一他们则是湿了个彻底。有不少人的伤口重新裂开,雨水和血液交融,顺着马背流向地面。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雨很大,他们避无可避,连个斗笠都没有。雨水冲刷在脸上,导致他们眼前一片模糊,连赶路都慢了不少。
不过是片刻,天一就回来了。
“少爷,前方有一间破庙,虽破烂不堪,但好歹还能避避雨。”
......
“派去之人可有寻到他们的行踪?”一名身着冰蓝色交领剑袖长袍的男子,朝着来人问道。
“属下等人兵分几路,最终发现他们往北边前行了。本想追踪下去,可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队不少,车轮印和马蹄印较为凌乱,不好分辨。且天公不作美,竟然开始下雨。这会儿,路上的行迹更是被冲刷了个彻底,再想找到他们的行踪,怕是难了。”
“娘的!”男子怒不可遏,将桌上的茶碗猛地砸在了地上。
在场之人都噤若寒蝉,这次门派损失了不少好手。而那些个门徒倒大多只是受了伤,但短时日内也好不了坐了。
最重要的是,窦金刀死了。且那对夫妻被救走,更是雪上加霜。
窦金刀是庄主最为器重之人,武艺高强,竟是不知死于谁的手中。
“这该如何向庄主交代啊?那对夫妻是庄主临走前,千叮咛万叮嘱过,定要严加看守的。这次人被救走了,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厅堂之内坐着几名老者,他们是门派的护法,被庄主唤来守着山庄的。
副庄主将那封战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哼!窦金刀果然是个蠢货,竟是这般容易被激怒。庄主说得不错,此人不堪大用。今日被人砍了头颅,也是早晚的事。查五仁?不就是查无人,查无此人吗?这是早就下好的一盘棋,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这?不是说此人是江湖上刚建立的新门派、面具门的门主吗?”一名老者疑惑地问道。
“什么面具门?人人都带面具,只怕是不能见人。说不定就是为了救出那对夫妻,特意做的圈套。我已经派人去打探那面具门了,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
副山长这会儿想通了,这一环扣一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他暂且离开山庄就是那股东风,凭窦金刀那样的猪脑子,还能算计得过别人?
“若真是算计,那此人也算极有谋略了,当真是可怕。江湖上何时有这样的阴险小人了?咱们日后可得小心提防,否则就会着了人家的道。”
“这种计谋,只怕不是江湖之人。”副庄主眯起了眼,他很清楚那对夫妻与朝廷有关。而这些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无非就是为了这对夫妻,可见这对夫妻对他们很重要。
至于是何目的,那就不言而喻了。
这般一想,他顿时浑身一震。若是涉及朝堂,那便不是他能插手的了。倘若今儿来救那对夫妻的,是朝中某位大官指使的,那他岂不是将人给得罪了?
“既然找不到踪迹,那就算了。人已经跑了,咱们再追也追不上了。”
......
噼里啪啦的烧柴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这处破庙成了杜尘澜他们暂时的落脚地。
“少爷!我刚才寻村民们买了些干粮和衣物,咱们先对付着吃点。”天四和天五等三人进了破庙,将手上的包袱递到了杜尘澜面前。
杜尘澜颔首,也是觉得又累又饿,“出门在外,也不必讲究,先将就一番吧!”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顾源夫妻正在和顾二叙旧。刚才激动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此处不便多言,他们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提。
第五百九十八章 父女
“姑娘!你好歹也吃点吧,再不吃身子吃不消。”柳慧娘拿起几个杂粮窝窝头,走到女子身边,递给她。
女子自从醒来后,就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这会儿看见了一脸关怀的柳慧娘,这才回了一声,“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这是久违的温暖,眼前这女人多像自己的母亲?她还记得母亲的模样,与眼前的女人一般,是温柔又慈祥的。
独臂老人原本并不关心被杜尘澜救回来之人,对他来说,除了为少爷做事,练好自己的左手刀法去报仇就是剩下声名的全部。
只是,此刻他心中却激动万分,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颤抖地问道:“可是小妮?”
女子迅速回头,将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林伯,她惊喜又忐忑地喊道:“爹?”
“小妮?”林伯冲到女子面前,用颤抖的左手撩开了女子额前披散的头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女儿?
这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你的脸?你是小妮吗?”林伯猛然放下手,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女子是他的闺女。
杜尘澜很是诧异,没想到这两人还是父女,也是巧得很。不过,在刚才老者撩开女子头发之时,他看了过去,也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女子不大的瓜子脸上布满了疤痕,除去那些细小的,其中有两条最长,从眼角延伸至鼻翼间,交错在整个脸上。
伤口应是最近才划伤的,并未好好清理,血肉已经翻起。细小的伤口开始结痂,但那两条伤口却是最为严重,已经感染,有黄色脓液渗出,看着尤为可怖。
小妮立刻将头发放下,不敢将面部暴露在外。她看了一眼亲爹,竟发现右边的袖子是空荡荡的。
“爹!你的手臂怎么了?”她有些着急,抓住那截空袖子问道。
“就是被窦金刀那贼人砍的,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林伯眼中蓄满泪水,一把抱住自己的闺女,嚎啕大哭起来。
“爹!姐姐死了!”小妮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杜尘澜摇了摇头,惨!真惨!
“可是林倔牛?”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正在抱头痛哭的二人。
林伯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佟寒?你怎会在此?”
佟寒苦笑一声,“也是着了道了,那不要脸的邹华林,使了阴谋诡计,我落入他手,他当然要报当年之仇了。先挑断了我的手脚筋,欲折磨我,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了。”
“没想到你也落得如此下场,当初我就与你说过,邹华林不是好人,你却不信,还说他肯悔改,回头是岸。哼!江湖险恶,咱们蠢得无可救药,还连累了身边之人。”
林伯想起自己的大闺女,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这闺女是有骨气的,为了不让邹华林那老东西玷污,情愿划花了自己的脸,也算是女中豪杰。”佟寒不禁感叹道。
“什么?是你自己划花的?闺女,你怎么这么傻?”林伯想说在遇到性命危险之时,便是暂且从了,也不过是人的本性。
可他一生光明磊落,若是闺女当真委身与仇人,他又不知该不该原谅。不过,还好他林隆的闺女与他一般,都是嫉恶如仇之人。
“他抓了姐姐,姐姐誓死不从,当晚就被他杀害了。我以为爹你也被他们给暗害了,便想为你们报仇。我孤身一人,本想练好武艺,再去报仇,可那些人竟是放出姐姐的消息。我以为姐姐还活着,哪里忍得下姐姐在山庄受苦?于是便孤身一人前去山庄,结果可想而知。邹华林那老东西,亲口承认姐姐是他杀害的,他说姐姐不识好歹,他一怒之下,就将人给杀了。”
小妮泪流满面,泪水划过满是伤痕的脸颊,传来了刺痛感。
“那老东西,总有一日,我要为你们报仇。”林伯怒不可遏,可恨他没了右臂,要练成左臂刀法,谈何容易?
“他们本想留着我,再放出消息将你诱来,便没杀我。只时不时地折磨我一番,反正我这脸将他们吓着了,他们除了对我上刑,也是别无他法。”
对女子来说,清白何等重要?若委身与自己的仇人,那还不如死了。倘若不是有复仇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她早就一死了之了。
在场之人也不由得一阵唏嘘,这三人是真的惨,尤其是这对父女。
一个武林高手断了右臂,没了武功。一个女子划花了脸,毁了容。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还有更让他们伤心的事,他们的亲人被折辱而死,当真是惨绝人寰。
杜尘澜对这女子倒是有些佩服,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轻言生死,还在等待生机,想着报仇。且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可见不是一般的狠。
“这次还要多谢恩公,若非恩公相救,那咱们父女二人也没有再见的一日。”林伯说着,就拉着小妮朝着坐在火堆旁哄衣裳的杜尘澜跪下。
杜尘澜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二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对恩公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咱们来说,您的举手之劳却救了咱们的性命。自此之后,我父女二人便是恩公的人了,一辈子为恩公效力。”
杜尘澜本就是这样的目的,当然也不会矫情。他太缺人才了,林伯虽没了右臂,但他的内力还在,只要多加练习,假以时日,武力值定会恢复巅峰。
小妮更是他需要的,有些事男子不方便去做,而小妮的武功也不弱。不过,毁容倒是有些麻烦。毁了容,就太醒目了,容易惹人注意。
“实话实说,我救你们确实带着这样的目的。你们若是没去处,愿意替我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杜尘澜如实说到。
“他们要说的话,也是我要说的话。若你能想法子将我的手脚筋续好,那一辈子替你卖命也不是不成。反正没了武功,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林倔牛好歹还有个闺女,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佟寒没有成亲,没儿女亲人,连个徒弟都没收,一个人过的逍遥自在。
第五百九十九章 回京
“你这老东西,算盘倒是打得好。我看你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余上几个铜子儿,还是个穷鬼,是买不起拢宝斋的筋骨断续膏吧?那等神药价值不菲,卖了你也赔不起。你卖身给少爷,少爷还嫌你人老不中用呢!”
有了闺女,林伯觉得人生多了指望,也开始贫嘴起来了。
“嘿!你个林倔牛,又开始过河拆桥。”佟寒跳脚,指着林伯的鼻子骂了起来。
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这一日凝重的气氛,被此刻轻松的氛围所化解。
“少爷!这老东西虽脑子不好使,但武功还算不错。若是能治好他的伤,便什么送死的活儿都叫他干,也免得你日后总要冒险。”
杜尘澜分明从林伯的语气中听到了关切,他不禁笑了笑,这两人之前关系应该不错。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也没再看佟寒高兴的表情,而是看了一眼小妮。小妮微微撇过头,往日姣好的容貌不再,她有些害怕别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你的脸应该是伤了不久,若是用上上好的玉容膏,说不定还能复原。当然,你的伤口太深了,我可不敢保证,只能说请人尽力医治。这里伤者不少,尤其是你脸上的伤口,拖不得。”
顾二目前并不敢将杜尘澜的身份告知顾源,这里人多眼杂,实在不便。然而顾源却联想到顾二一直是跟在少爷身边的,难道那蒙面的少年郎就是杜尘澜?
再一听林伯他们都口称少爷,他不禁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可少爷不是从文吗?顾二又开始犹豫起来。
柳慧娘和少爷一起生活了八年,对少爷尤为熟悉。她也在怀疑,却并不敢相认。
这少年遇事沉着冷静,淡定从容,还武艺高强,与幼时的玉哥儿不像,连举手投足都毫无相似之处。
她不禁看向自家丈夫,见自家丈夫也用眼神紧紧盯着杜尘澜,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顾源看了一眼周围,随后朝着自家婆娘摇了摇头,沉住气,等没了旁人再问。既然对方将他们救出来,那自然会表明他的身份。
“等天明之后,咱们就动身前行。咱们离京城有些远了,明日先去下一个州府,再坐船回京城。”此刻杜尘澜只想赶快回京城,再不回去,杜淳枫他们又该担心了。
......
“终于来了!”杜淳枫摸着手中的公文,脸上满是欢喜。
“这次吏部下公文还算迅速,澜哥儿过两日就要去翰林院点卯了!”钱氏自然感受到了杜淳枫的喜悦,也眼中带着笑意说道。
“吏部没公文下来之前,我这心里一直都不踏实,如今总算是来了。也是儿子争气,竟然刚入官场,就成了六品官儿,咱们杜氏也算有了盼头。”杜淳枫一脸感慨道。
“是从六品,出去可不敢乱说,没得被人抓住把柄。如今咱们身份不同了,若是再口无遮拦,不免会给澜哥儿带来麻烦。”钱氏立即纠正道。
“是是是!祸从口出,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杜淳枫此刻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也暗下决心,日后定谨慎行事,不给澜哥儿拖后腿。
等笑过之后,他又想到了儿子不在府上,出门访友去了,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澜哥儿说要去拜访同窗,也不知几时能回。也不交代清楚去向,若是联系不上他,他如何知晓吏部下了公文?他这两日还得先去吏部办理文书,官印、官服和牙牌,若非他本人亲自去领,是拿不回来的。”
“能在候缺期间出去,必定不是为了拜访同窗,也不知又在忙活什么,问他也不说。不过,他做事一向妥帖,自然会想到这个问题。”
钱氏也不禁皱了皱眉,澜哥儿的性子她知晓,分得清轻重缓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杜淳枫闻言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从小就主意正,他在外头办的事,咱们一概不清楚。可以说,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他更省心的孩子了。可儿子太出息,咱们操的心却一点也不少,甚至更为担心。”
“是!旁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还在愁举业,哪像咱们,整日里担忧的却是他的安危?他似乎之前就与朝廷众人有了来往,且都还来头不小。过早涉及朝堂,与那些个老狐狸周旋,我就怕......”
钱氏担心不已,澜哥儿虽未和他们说过朝堂之事,但她觉得,澜哥儿对朝堂之事知之甚祥。
在这京城,不管说到哪家府上,澜哥儿都对人家府上的主子一清二楚,似乎早就调查过。
“也是我这做父亲的没用,不管是权势,还是银钱,都帮不上他,整个杜氏还在托他后腿。”
钱氏见老爷又在自责,连忙安慰道:“老爷也不必自责,虽说科考的机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但读书的机会,还是老爷你给的。你若当他是亲生的,便不要想这么多。”
“今儿这么高兴的事,应该告诉沁兰。她好歹是他姐姐,也让她高兴高兴。”杜淳枫的情绪不高,钱氏便岔开话题道。
“也对!让人去请她来。”
......
杜尘澜他们回到京城之时,已经是次日的晌午。他们没有立刻进城,而是躲在了城郊的一片密林中,在天黑之后才回的庄子。
这处庄子在京郊,是被杜尘澜用来安置买下的人。庄子很大,一千亩地,花了他一万多两银子。且这处庄子正是前段时日被抄家的那些官妇陪嫁之一,可遇而不可求。
大户人家的庄子,除非是急需用银子,否则不可能拿出来卖。
“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小人都快担心死了!”洗月正在庄子里守着,一见杜尘澜他们回来,连忙上前喊道。
“准备热水,请了善济堂的严大夫过来,都受伤不轻。另外去寻童掌柜,问他手上是否有玉容膏和筋骨断续膏,我有急用。”杜尘澜没理会洗月,还是先料理了伤员再说。
严大夫是庄子上常请的,嘴严实,医术也不错。
洗月虽武功不差,但经常和他一同出入,带上洗月,容易让别人联想到他身上。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洗月留在了京城。
洗月这才注意到大伙儿身上都有伤,于是立刻应声,指派人分头行动。
第六百章 相认
“嘶!”严大夫拨开小妮覆在额前的乱发之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是何人能下如此狠手,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家伤成这般。
“这伤,怕是不好治啊!其他较小的伤口已经戒疤,我这里有药膏子,抹上倒是能消除疤痕,但也会留下很浅的印记,然而最麻烦的便是这两道。你看,贯穿上半边脸,凭我的医术,我也无能为力。”严大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为此惋惜不已。
“那玉容膏呢?恢复的可能大吗?”杜尘澜皱了皱眉,若是能治好,那自然要尽力医治的。
“杜少爷是说拢宝斋的玉容膏吗?虽说外头将此药传得神乎其神,但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这姑娘脸上的伤实在太重了,就算有玉容膏,只怕也要留下痕迹,不过是深浅的区别。倘若像一旁这样浅一些的,抹上玉容膏,定能恢复如初。”
严大夫实话实说,玉容膏的确能被称为神药,对这样外伤恢复不留疤痕有奇效,但眼前这伤势,怕是悬。
“下手太重了,深可见骨,若是再晚上几日得不到救治,脸上就要开始溃烂。便是眼前,也要在伤口边缘去除一点腐肉。”
小妮闻言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她是女子,自然在乎容貌。之前全凭着一股气,这会儿得救之后,面对这样的现实,心里怎能好受?
“劳烦严大夫尽力医治吧!玉容膏我已经在想办法。”杜尘澜点了点头,严大夫在京城的医术都首屈一指了。他也早就明白,这样的伤口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小妮抬头看了一眼杜尘澜,随后又迅速低下了头。此刻,杜尘澜早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她早听出对方的声音很年轻,可没想到对方的年纪竟然与她相仿,甚至比她还小,还是一个少年。
杜尘澜出了屋子,穿过长廊,往顾源夫妻的屋子走去。两人被晾了这么久,心中必定很忐忑、很焦灼。
一通忙活之后,此时已至酉时初。
顾源夫妻二人已经洗漱过,坐在桌旁相顾无言。他们二人对视着,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关在地牢中两年多,除了不能出石室之外,其实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他们在石室内被单独关押,并无人看管,但他们却不敢随意说话。谁知道暗处是否有人在监视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小心说漏了嘴,岂非后悔莫及?
“咳咳咳!”顾源本想开口,但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可是旧疾又犯了?”慧娘立刻上前拍着顾源你的胸口,关怀地道。
“不妨事儿,只是断了药,这两日便有些起复。”顾源等平息了之后,拍了拍慧娘的手,回道。
其实他原本没有这样的旧疾,不过是刚被抓住之时,为了撬开他们的嘴,自然会被上刑。他的身子骨本就不健壮,便留下了顽疾。
或许对方是有顾虑,上刑时并不敢往死里折腾他们,好歹还是留了一线。之后也找了不少大夫看过,但顽疾却是留下了。
“当家的!事到如今,你总能告诉我世子爷留下的东西到底放在了何处吧?你不但隐瞒那些人,甚至连我都要隐瞒。”慧娘眼中的泪珠滑落,随后转头不再看顾源。
“你知道的不多,才能保住性命。不是不信你,可此事非同小可。”
顾源叹了一声,当年他在带着慧娘和闺女逃离安氏时,将世子爷留下的东西给了安氏,但他并未将此事告知慧娘。而是撒了谎,说是藏在了某一处,凭慧娘怎么问,也没告诉她。
他不确定若是被抓住,慧娘能不能熬过这样的刑罚,也不确定慧娘在看着他受刑时,能否忍住不说出来。慧娘不知道才是对的,反正安氏已经被那些人给翻了个底朝天,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再找第二次。
安氏是精明的,不然孔大人不会以官职前程来保住安氏。
慧娘与顾源夫妻二十来年,怎会不了解枕边人的脾性和心思?她其实冷静下来也分析过,若是叫她看着当家的受刑,她说不定真会忍不住说出来。
看着当家的受刑,比她自己还痛苦。那疼痛时发出的嘶吼声,受刑时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脸上痛苦的神情,让她连着做了一个月多的噩梦。
那些人虽没怎么对她动刑,但精神上的折磨更让她难以忍受。以至于从那之后,她的精神便有些不济,时常恍惚。
“你说,那少爷会不会就是玉哥儿?”顾源故意岔开话题道。
“顾二一直待在他身边,怕是八九不离十。但他与儿时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我都有些不敢认了。”慧娘立刻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玉哥儿。
“咚咚咚!”二人正在谈论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而后顾源喊道:“谁?”
“是我!杜尘澜!”少年清越的嗓音传了出来,让顾源夫妻吃了一惊。
当年是顾源亲自将玉哥儿送到了杜氏,他当然知道杜氏将玉哥儿改名为杜尘澜。
“是他!刚才那人一定是他。”慧娘激动起来,她起身走向门扉,一把将门打开。
少年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下看不真切,一身天青色立领长袍,将少年纤细修长的身形勾勒出来。
昨儿穿得玄色衣裳已经换下,眼前的少年也没再戴面具,但慧娘却怔楞在了原地。
杜尘澜看了看眼前的妇人,其实杜沁兰与眼前这妇人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但肖顾源多些。
“怎么不进来?”顾源见慧娘堵在门口,两人都不说话,不禁奇怪地问道。
慧娘突然回头对顾源喊道:“是玉哥儿,他是玉哥儿。”
说完,慧娘便一把抱住了杜尘澜。杜尘澜没想到这妇人会突然抱住他,不禁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一声爹娘怎么也叫不出口。
毕竟他来到大郡朝时,就已经被过继给了杜氏。这两人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他有些不习惯。
“是玉哥儿,我还能再见到玉哥儿。”
第六百零一章 莫逆之交
“你快放开他,进屋来说。”顾源身为男子,虽然心中也十分激动,但还是比慧娘要冷静些。
慧娘这才放开了杜尘澜,杜尘澜将想要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下,朝她笑了笑。
他一进屋子,就给情绪激动的慧娘倒了杯茶,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帕子递了过去。
“你们这段时日就住在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属下,比较安全。生活不必操心,会有人打理。若是想见杜沁兰,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我会想个法子将人带来。”
“沁兰她过得还好吗?”慧娘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问道。
“很好,她就在杜府,如今的身份是我养母的表侄女。”
杜尘澜看了一眼顾源的腿,两年前他遇到杜沁兰,打听这家人的消息时,顾源的腿还是伤着的,如今看他走路也还正常,应该是痊愈了。
杜尘澜从进门后,就表现地有些平静,叫对面二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慧娘听闻闺女过得好,放心了不少。然而不过片刻之后,她的目光便暗淡下来。
他们将玉哥儿过继出去时,玉哥儿才八岁,且当时玉哥儿身子骨不好,脑子比一般孩童稍稍迟缓些,也不喜欢说话。
她将脑海中那名沉默寡言,性格怯懦的孩童,与眼前这位淡定沉着的少年重叠起来,她完全想象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你与你父亲长得真像!听说你中了状元,打算入仕,但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世,你这是自投罗网。”
对于杜尘澜表现出来的生疏,顾源是能理解的,毕竟玉哥儿当年被过继的时候还小。孩童忘性大,只要久不见面,,便会忘记之前与自己亲近之人。
既然杜尘澜能来地牢救他们,那就表明杜尘澜已经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了。
杜尘澜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生父顾玄瑧,既然对方开门见山,那正好也省了之前的寒暄。
顾源是可以信任的,毕竟在酷刑之下,都能顶住不出卖他们顾氏,杜尘澜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且对方可能知道的比他还多。
“自然是知道的,我已经拿到了父亲留下的遗物。当年之事还要多谢你们,否则我也不会存活下来。”杜尘澜说着,就站起身,朝着二人深深行了一礼。
“玉哥儿不必如此,咱们当年也是受老爷和太太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那自然要尽力。再者,咱们本就是顾氏的下人,替主子做事是本分。”
顾源有些难过,终究不同了。会叫他们爹娘的那个玉哥儿不在了,如今面对他们的只是杜尘澜,更是顾氏子弟。
“没想到你竟然会带人去山庄救咱们,你还未入朝堂,就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了?”
顾源有些惊讶,像杜尘澜这般大的少年,还大多都只知读书玩乐,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他们从那些高手手中救出来。
“两年前就在打探消息,直到最近才有了你们的踪迹。你们被关在地牢中两年,也是我的无能。”杜尘澜苦笑一声,之前连天字辈都未能成长起来,他手中实在无可用之人。
“已经很厉害了,你能想法子救我们,当真是难得。”顾源仔细打量着杜尘澜,再一次感叹虎父无犬子。
甭管玉哥儿儿时是什么脾性,长大后,和老爷一般,就是令人嫉妒的存在。
“可知抓我们的人,是哪方势力?”顾源突然想起此事,反正他觉得不像是查太后一脉的。
“不是查太后一脉,种种迹象表明,与摄政王一脉脱不了关系。”杜尘澜脸色微沉,万煜铭到底留了一线,没有彻底撕破脸。
但顾源夫妇受的苦不能被抹去,他绝不会投靠摄政王一脉。
“摄政王?倒有可能,当年他的权势不在查太后之下,但也能看出野心极大。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竟然没有动手。他抓了咱们,难道又想卷土重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不知他几时动手,又还在等什么。”
杜尘澜想到那封遗诏,这是关键,造反也有个名目。可若是没这封遗诏,摄政王也不是不能登基,不过就是名声不好听罢了。
可史书哪朝不是由胜利者改写的呢?且名声哪里有权势来得实在?
这么多年过去,摄政王在朝中布局只会更广,却又迟迟不动手。因此,杜尘澜猜测,除了遗诏之外,摄政王应该还在等一样东西,就是不知是什么。
“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孔大人曾经交代过,只想让你平安长大,不想你入仕。正好杜家三爷之前曾受过少爷恩惠,我们便想到将你托付给他们。毕竟他们是商贾,又无子,将你过继过去之后,不愁吃穿,也能保住性命。”
这个人选是他们夫妻深思熟虑过的,杜淳枫品性纯良,又膝下无子,定能善待玉哥儿。即便杜氏日后分家,杜家三房再不受宠,也比一般百姓日子好过些。
再者,杜氏是商籍,也不用担心杜尘澜会科举入仕。然而,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杜尘澜竟然能入晨鹭书院读书,还夺取了那个名额。
得知杜尘澜读书之后,那些人正在疯狂地寻找他们,他们哪里敢轻举妄动?东躲西藏的,自然也不敢联络杜氏了。
“我想知道当年顾氏勾结外邦的细节,要想为顾氏平反,就得了解当年的经过。”顾源身为顾玄瑧近身伺候之人,应该知道的不少。
顾源闻言冷笑道:“勾结外邦?顾氏对朝堂,对皇上,始终中心耿耿,乃是忠臣良将,如何会勾结外邦?更何况,老爷与当今皇上当年也算是莫逆之交,他会背叛皇上吗?朝中多少见不得光之事,是老爷替他摆平的?他受到查太后和摄政王挟制之时,又是谁替他力挽狂澜的?”
顾源哈哈一笑,杜尘澜在其中听出了凄凉与愤恨。
“可老爷之后遭查太后暗算和要挟,他又是怎么做的?莫逆之交,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讽刺。”顾源眼中已有泪水,他紧握双拳。
“老爷虽外表看起来冷淡,但其实内心却还是极度良善细腻之人。他放弃了权势,只因不想背叛皇上,可之后反而葬送了全族的性命。”
第六百零二章 猜疑
“皇室中人,个个满腔算计,哪里有什么真心?老爷想以真心换真心,未免太过天真。等回头之时,已经来不及了。直到最后,老爷才看清皇上的为人。”
顾源叹息了一声,老爷虽不是死在皇上手中,可皇上的默认,就是查太后手中的一把利剑。
“既然你说他二人是莫逆之交,父亲也并不贪图皇位,留着顾氏,与他是一大助力,他何必赶尽杀绝?难道皇上不信顾氏,或是受了旁人的挑拨?”
杜尘澜倒不是相信皇上的品性,而是他觉得,除去顾氏,对皇上百害而无一利。
“哼!受了别人挑拨?怕是不见得吧?当初老爷助他登基之前,他待老爷尚还能有几分真心,但自从知道老爷的身世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皇上性子多疑,他连自己的生母都信不过,更不要说是旁人了。”
顾源冷笑出声,对皇上的所作所为十分鄙夷。若说查太后是明目张胆的明谋,那皇上就是假仁假义的暗算。
“再者,先帝驾崩之时,恰好又单单叫了老爷守在塌边,交代了遗言,他自然怀疑和害怕,以为老爷助他登基是别有用心。更何况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在塌边守着拟定遗诏的还有一位翰林院官员。他虽发誓三缄其口,也与老爷达成了协议,老爷用荣富贵和仕途前程与他做了承诺,他也满口答应。只可惜,最后他还是投靠了查太后一脉。”
顾源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最重要的是,当年老爷待皇上登基之后,便想将遗诏给偷偷处理了,但再三思量之后,还是留下了。因为皇上一直询问老爷遗诏的去处,对遗诏极为不放心,让老爷心中有些不快。老爷本就是个倔性子,皇上越表现得急切,他心中的不安和怀疑就越来越深。就在那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老爷觉得皇上不信他,皇上也觉得老爷对他别有用心。”
杜尘澜摇了摇头,生父太重情义了,皇室哪里来的亲情?还好当初将遗诏给留下了,若是给了皇上,那可真是要呕死。
他设想一番,倘若生父当真将遗诏拿了出来,交给了皇上,又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不!他又摇了摇头,顾源说了,皇上多疑,哪里容得下身为皇室血脉的父亲?
看看皇上其他几个兄弟吧!除了查太后所出的五皇子赵蕴,哪个有好结局?也亏得查太后大权在握,否则赵蕴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
“那之后呢?查太后要对顾氏下手之时,父亲他们也没想过将遗诏公布于众吗?”杜尘澜对这一点很是疑惑,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涉及到全族的性命,难道还要顾及皇上?
“唉!你或许想象不到查太后的阴毒。你一生下来,身子骨便不康健,这你自己也是知道的。”顾源看了一眼,摇头叹气道。
杜尘澜点点头,他刚来到大郡朝之时,原主的身子说是药罐子也不为过。若非他之后仔细将养,还习武健体,估计现在还是个羸弱的身子。
“瞧你现在身子骨应该很是康健,这我们就放心了。”慧娘轻声道。
她刚才还沉浸在杜尘澜与她表现地生分了,很是伤心,这会儿听到身子骨弱这事儿,便想到杜尘澜武功不错,身手很是矫健,不禁欣慰不已。
“那是因为查太后发现自己怀有遗腹子,便更加容不下顾氏了。等太太怀有身孕之时,她便派人在太太的吃食里下了毒。府上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着了道。虽服用得少,还请了名医救治,但之后胎儿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此事老爷十分震怒,甚至还迁怒了皇上。皇上那时对老爷还算迁就,又还不知老爷的身世,为此表示愧疚不已。”
“老爷也明白皇上做不得主,查太后有了遗腹子之后,她与皇上摆明了不可能再一条心,倒也没将此事真的怪罪在皇上头上。可查太后一计不成,便开始明目张胆地算计。在你两岁之时,身子骨养好了些,她便以喜爱为由,要将你送进宫里与楚王为伴,并承诺你就是楚王日后的伴读。”
杜尘澜颔首,这的确是明目张胆的算计。阴谋可防,但阳谋难躲。
查太后贵为太后,她下的懿旨,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撤回,更何况是身为臣子的顾氏?除非想造反,不然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顾氏全府上下纵然有不舍,但也只能照办。自古小儿易夭折,那时老爷还不知皇上刚刚得知了他的身世,于是便将你托给了皇上照应,皇上满口答应。或许是那两人打着一样的主意,觉得有你在手,还能要挟顾氏,于是两人都未对你下手。不过查太后虽留你性命,但也不会对你多尽心。在宫里待了不过半年,你的病情就加重,身子骨也比之前弱了不少。”
杜尘澜再一次感叹,原主也是个命苦的,从生下来就很坎坷。
“你是说,有了我作为人质在手,顾府上下便不敢动弹了?”杜尘澜联想到之前顾氏没有拿出遗诏一事,倒是能找到原因了。
“是!这之后的事,你也能猜着了。老爷渐渐与皇上生了嫌隙,但也没撕破脸,后来你有一次病重,顾氏便再也忍耐不下了。老爷闯了皇宫,将你带了出来。此等行径,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但擅闯皇宫,还对太后不尊。往小了说是不敬,往大了说就是造反。查太后立刻要将老爷捉起来,关进大理寺再行处置。”
“此事,倒是皇上求了情。老爷生性桀骜,但文武双全,又对皇上忠心耿耿,早就引得朝中众臣羡慕嫉妒不已,其他派系也早就想将老爷除之而后快。”
顾源顿了顿,接着道:“他们巴不得查太后将老爷除去,最好将顾氏连根拔起,于是弹劾老爷的折子将御案彻底淹没。皇上顶着重大压力,还在德懿宫跪了整整一日,查太后怕堵不上悠悠众口,迫于压力,便答应只小惩大诫。因此,老爷对皇上十分感激。以至于到最后,他还不敢相信皇上竟然会如此绝情。”
第六百零三章 勾结
杜尘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或许生父那时是被皇上感动了,觉得他们之间即便有不愉快,但还是有兄弟情分的,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皇上的算计呢?
这样处心积虑,难怪能在失去顾氏之后,还能在几方势力下周旋。
“父亲或许想不到,皇上当时处境敢如此艰难,竟然还能默许查太后将父亲除去。失去了顾氏,皇上必将一蹶不振,难道他当时已经有了退路?”
杜尘澜扶额沉思,没了父亲,他的皇位很难坐稳。父亲对他的忠心,他应该是明白的。与其相信旁人,不如相信父亲。赌上这一把,胜算很大。
他突然想起皇上此刻还坐在龙椅上,虽不稳,但也苟了这么多年,看来确实找到了退路。
顾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老爷的儿子,只可惜老爷若是有少爷这般杀伐果断的性子,不那么重情重义,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不错!皇上当年失去的可不仅仅是顾氏,你可知顾氏有多少姻亲?这些姻亲都是世家大族,皇上失去了多少助力?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皇上有了退路。”
纵然顾氏出事之后,那些个世家大族大多将顾氏女赶了出来,还将嫁到顾氏的闺女除族的除族,合离的合离,但之前顾氏还兴旺之时,都是喜欢锦上添花的,基本都走动频繁。
这样盘根错节世家姻亲,势力庞大,难以想象。然而,一出事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抄家灭九族的大罪,谁敢将全族性命搭上?
“是何退路?”杜尘澜不禁疑惑地道。
“也是老爷在抄家之前才发现的,她隐藏地可真深呐!皇上若非有她相助,或许也不会对顾氏赶尽杀绝。此人,你万万想不到。”顾源站起身,望着杜尘澜的神情十分神秘。
杜尘澜思忖了半晌,顾源这般惊讶,说明此人之前一直是不显眼的存在,却偏偏成为皇上最坚实的后盾。然而能成为皇上后盾的,必然地位和权势不低。
此人与皇上关系匪浅,不然不会如此助他,且平日里应该也是个伴猪吃虎方的存在。
“该不会是孝敏太后吧?”杜尘澜试探道。
顾源顿时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孔大人和你说过?此事如今除了我,应该也只有孔大人知道了。”
说到孔德政,杜尘澜都想翻白眼,老头很顽固,一丝一毫都未向他透露过。
“不是,是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以慈宁太后那样霸道的性子,怎能容忍皇上生母的存在?必然是去母留子的。而将皇上养在中宫之后,孝敏太后却突然得罪了当时的贵妃,被打入冷宫,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杜尘澜便是因为此事才怀疑到孝敏太后的头上,若换做他,说实话,就算是入了冷宫,那也得想法子除去,以绝后患。
毕竟不是亲生的,后半辈子还得依靠。留下生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且当时孝敏太后必定对慈宁也还是怨恨的。
后宫之争犹如朝堂,不争是不可能的。你不去算计他人,他人也会来算计你,不争不抢,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的确,老爷在得知真相之后,还真吃惊不小。不过,当年皇上或许也不知他生母的真面目,直到顾氏被灭族之前,一直被蒙在骨子里,还以为是慈宁太后出的手呢!谁又能想到一个柔弱又恬淡,整日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女子,竟是背后操纵一切的主使。”
杜尘澜也不禁点了点头,“确实让人惊讶!不过孝敏太后娘娘父族和母族都不显赫,即便她有心,但一名后妃,想来不容易成事,可是还有帮手?她与朝中谁勾结在了一起?又或者说她与哪些人勾结在了一起?”
顾源此刻当真是对杜尘澜佩服不已,此事杜尘澜事先是绝不可能知情的。仅凭他说的这一点只言片语,就能猜到这么多,只能说明杜尘澜是天生的政客。
“现下看来,少爷如此聪明伶俐,倒是与太太更像一些。太太虽是女子,却常与老爷谈论朝堂之事,且总能有独到的见解。老爷也常常感慨,若太太是男儿,必定在朝中有一席之位。”
顾源感慨了一番,夫妻二人十分聪慧,只可惜都是重情重义,又容易心软的良善之人。只希望少爷不会让这样的性格成为他的缺点,这十分容易让人利用。
杜尘澜如今听得最多的,便是他生父。其实,他对生母更为好奇。只可惜,他到现在,也无法得知生母的长相。
他微微一笑,“你们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只可惜我那时太小,已经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了。”
夫妻二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当年抄家之后,太太也没留下什么东西,不然也好有个念想。
顾源见杜尘澜情绪低落,于是又接着刚才的话回道:“孝敏太后这样的身世,娘家自然没什么助力。如今她父亲也早就逝世了,当时朝中自然无人肯投靠她。她无权无势,只空有个太后的名头,还要被慈宁太后压着,谁会将她放在眼中?然而,事情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杜尘澜在心中思索着如今朝中的局势,此人必然位高权重,且权柄也不小,拥护者更不少,否则哪里能助孝敏太后?起码当年保住孝敏太后的性命,能耐就不容小觑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首辅俞则闳,此人立场不明,似乎与哪一派都走得不近,但要说此人是个纯臣,杜尘澜却又不这么认为。
之前昭和世子谋官职之时,他还为昭和世子助力过。当然,其他派系他也不是没有相助过,这才让人摸不清他的用意。
杜尘澜姑且算他是想多方讨好,还未站队。不过他最近正派人去查这俞则闳的过往,只要有了投靠之人,不管多小心,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这是个可疑的人选,但此人碰上查太后和摄政王,却又有些不够看了。
查太后是绝不可能的,毕竟二人是天生的对家。其他小派系,杜尘澜暂且不作考虑。
最后他想到了摄政王,他顿时眼前一亮,当年摄政王有机会造反,却没有动手,难道就与此事有关?
第六百零四章 韩赫连1
杜尘澜想了片刻之后,却又觉得此事实在过于荒谬,怎可能是摄政王呢?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会因为一名女子放弃即将到手的权势和地位?
“这回您可猜不着了吧?是摄政王,当年谁的权柄能大得过他去?即便是慈宁太后,也是多有不如的。”顾源摇头失笑,任谁都不可能会猜到是摄政王。
杜尘澜此次也着实讶异,不过一瞬,他便点了点头,“没想到真的是摄政王?他与廖太后是什么关系?如何相识的?”
顾源顿时无语,他砸吧了一下嘴,“您这都能猜到?”
杜尘澜笑了笑,“这朝中大权在握的不过那几个,很容易猜到是他。”
顾源想了想,确实如此。这朝中权柄最大的不过三方,摄政王、查太后和皇上。至于首辅俞则闳,当年并未起势。
“此事说来也是巧,老爷派人去调查,发现廖太后与摄政王有私情。”顾源身子前倾,脸上带着几分神秘。
杜尘澜见了险些想笑,没想到这位还挺八卦,跟说书似的。
“你是说,在这皇宫之内?我记得当年朝廷广纳后宫,廖太后是被充作女官入宫的。皇宫内规矩森严,他二人是如何有私情的?先帝可知晓?是之前在宫外就认识,还是入了宫才相识?”
“是啊!不是说皇宫之内到处都是侍卫和暗卫吗?他们如何会有私情?”慧娘也疑惑地问道。
此事就连慧娘都不知,当家的跟着老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少密辛,但当家的嘴严,回来从不与她说这些。
“也可说是在入宫之前就认识的,也可说不是。当年廖太后的父亲还是个正六品的通判,自然对那些达官贵人多有巴结。闺女大了要说亲,他想依附上权贵,那必然要牺牲点什么。摄政王权势滔天,若是能将闺女送给摄政王做个侧妃,也比嫁给那些家道不显的官家要好些。”顾源说完倒了一碗茶,猛然灌了一口。
“即便是做侧妃,六品官的闺女怕是也够不上。”杜尘澜摇了摇头,古代讲究门当户对,许多王爷皇子的侧妃,那也是四品官及以上的嫡女或庶女才成。六品官,品级实在太低了些。
“的确!当时是送了画像过去的,摄政王一见之下便同意了,不过只肯给个夫人的名头,廖太后的父亲自然不同意,当时便没成事儿。可没过多久,摄政王竟然同意给侧妃的名分,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欢喜的好事儿。”
“这?这不是卖闺女吗?做得也太难堪了,好歹是六品官的嫡女,成什么了?”慧娘闻言气愤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
杜尘澜也对那通判的举动感到不适,一个好好的嫡女,竟然还拿画像给摄政王挑选,双方讨价还价,这行径确实与卖女无异。若是传了出去,不管是廖太后,还是她父亲,都没脸见人的地步。
“本要成事儿了,谁想,朝廷突然要选妃。这不?廖通判就又起了旁的心思。双方未定下婚约,只是口头约定。朝廷一下圣旨,知府将他的嫡女报了上去。摄政王知晓此事之后,震怒不已。当时那廖通判好似还受了排挤,不过之后不知是何种原因,此事便不了了之。”
杜尘澜摇了摇头,朝廷下令之前,必然会有风声传出来。世家之中若谁不愿进宫,自然会提早定亲。
摄政王如此位高权重,不会不知此事。照顾源这么说来,摄政王应该对廖太后一见钟情了,且还只是对着画像。因此,居然愿意让步,给侧妃的名分。
谁想,那廖通判实在是贪得无厌,应该是背信弃义,欺瞒摄政王,最后将闺女送进了宫。虽是女官,但到底在皇宫之内,若有幸被皇上宠幸,那便能成为后妃。
而廖太后也不负他所望,真的升为婉嫔,还诞下了龙子,如今更是位列太后之尊。只可惜,这位廖通判没有享福的命。
“依你这么说,他们并未见过。难道在宫内,还发生过什么?”杜尘澜接着问道。
“摄政王对廖太后是个什么心思,咱们也不去猜。至于进宫后,二人必然是有过联系的,但到何种地步,咱们就不得而知了。”顾源摇了摇头,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杜尘澜颔首,二人到何种程度,他们不必这么清楚,他只需要知道摄政王与廖太后有私情,且摄政王能为廖太后放弃皇位,这才是重点。
“只是,不知他们如今还有没有联系?据说廖太后自先帝驾崩之后,就从不出芳华殿。期间只有皇上登基和大婚之时,她出席过。”
杜尘澜对这位廖太后知之甚少,宫外很少有她的消息流传,相比慈宁太后,她就是个不起眼的存在,朝中只怕都要忘记这号人物了。
看来是时候查查这位廖太后了,摄政王如今的态度十分明确,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皇上也这么急着权衡朝中势力,说不得这位廖太后与摄政王已经闹翻了。
也不知廖太后有没有后手,杜尘澜在心中合计着朝中几方势力,只觉得局势越来越复杂。
“自从老爷不在之后,哪里还能打探到消息?我与慧娘带着你和沁兰疲于奔命,躲避他们的追杀,当真是精疲力尽。”顾源摇了摇头,叹息道。
杜尘澜连忙起身,向他们再一次表示感谢。这么多年顾源三口受的苦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完的,每日提心吊胆,没银子,还得到处奔波,说到底也是被顾氏连累的。
虽不能在情感上将他们当成是父母,但他也会照顾二人后半辈子。
“当年与父亲一同守在皇上榻前的翰林院官员是谁?”既然有知情人,那也就无需他再派人去查了。
“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名为韩赫连,他还是内阁文华殿大学士。顾氏被陷害之后,他被升为詹事府詹事。”
杜尘澜闻言眯起了眼,正在顾氏被抄家灭族之后,此人从正五品升为正三品,其中内情不言而喻。
“既如此,那便是他所为。这么短时日内,升品级如此迅速,这不用怀疑。不过,品级虽升得快,但并无实权。”
第六百零五章 韩赫连2
“詹事府官员本就是东宫辅臣,可皇上那时不过刚刚大婚,何来太子,何来东宫?不过是空有名头,怕是用来打发他的吧?”
杜尘澜摇了摇头,此人知道查太后他们的秘密,而另知实情的顾氏又被灭族了,他能讨得了好?
将顾氏除去之后,剩下的便是韩赫连。韩赫连是知道遗诏内容的,查太后他们怎能放心将此人留与世上?
“如今朝中的詹事府詹事可不是他,朝中大员中也没有他的名讳,怕不是被寻了由头处置了?”杜尘澜思忖着,若是想问此人当年的真相,怕是来不及了。
顾源当年是一直跟在顾玄瑧身边做事的,见识自然不凡,对朝中之事也所知不少。听到杜尘澜这般分析,他立刻佩服地点了点头,“少爷对朝中动向十分了解,此人的确不在人世了。”
少爷分析其朝政来也是有理有据,可见之前没少打探过朝堂之事。也对,若少爷是一般公子哥儿,哪里会带人去山庄救他们?
“怎么死的?”杜尘澜沉声问道。
“那是咱们东躲西藏时,无意中得知的。不过升品级才一年,他就得了急症暴毙了。”
“暴毙?这般敷衍,可见没将此人放在眼中。或许,寻到他的家人会有其他的收获。”杜尘澜思忖片刻,觉得韩赫连不可能不做防备。
“其他的收获?或许会有,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哪里会轻易相信查太后他们?说不得就留存下了什么证据。”
顾源深以为然,他看了杜尘澜一眼,总觉得他二人说起这些事,又像是回到了当年和老爷商谈之时。少爷当真老成,谈论起朝政之时,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还极为细腻冷静。
“既然想除去他,那之前又为何要升他的品级?何不早些?这说明韩赫连手中必然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存在,否则不必多此一举。”
“可后来韩赫连死了,那东西是否就被查太后他们得了?如此一来,咱们找去,也得落个空。”顾源皱紧了眉头,已经不知不觉又将自己参与了进来,就像当年一般。
“倒也不一定,先找到韩氏之人再说吧!”杜尘澜摇了摇头,说不定就是得不到,韩赫连才这么快暴毙。
回去之后,得将韩氏的底细差个清楚,也不知韩赫连的家眷还在不在京城。
杜尘澜在沉思过后,先想了下一步的计划。过了片刻,他惊觉天色已经不早了。
“天色已晚,你们刚脱险,想必也疲惫不堪。这庄子很安全,你们暂且就在此处歇着。”杜尘澜起身,打算告辞。
顾源夫妇站起身,慧娘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开不了口了。不过才六年,他们已经生分至此。
“若是有我能相助的地方,少爷不必客气。虽说我不比当年,但做事总比那些个少年人沉稳些。”顾源不想无所事事,且他想早日为老爷他们报仇。
“我如今有了新名字,不必叫我少爷。你们在我心中,也不是下人。”杜尘澜见夫妻二人眼眶中有些泪意,不禁笑了笑。
这二人对他好歹有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不可能再当他们是下人,那未免太伤人了。
“你如今身子还未调养好,还是先将养一段时日,再做打算。且最近这段时日,咱们还是小心着些好,毕竟是将你们从山庄内劫出来的。”
杜尘澜说完,怕顾源觉得无所事事,会胡思乱想,于是又道:“其实我手头也确实缺精明能干之人,源叔当年也还是父亲身边的一把好手,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你。”
杜尘澜一声源叔,让顾源夫妻心中一哽,胸口有些抽痛。
顾源随后释然地道:“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不会推辞。为顾氏报仇,我也要算一份。你今日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杜尘澜装作没看见二人略微受伤的神情,朝他们笑了笑,而后出了屋子。长痛不如短痛,阔别六年,他还不是原主,要与他们多亲近自然不可能。
日后接触,他们就会发现他与原主的性情差了十万八千里,会更生分。
说实话,他这几年一直和杜淳枫夫妻在一起,对他们二人的感情都比这对夫妻的多。杜尘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而后边走,边将心思又放回了之前那韩赫连一事上。
次日一大早,杜尘澜在晨练之后,收拾了一番,准备回府。
“少爷!吏部的公文下来了,您这几日就要去吏部核办。”一大早,洗月便带来了好消息。
杜尘澜闻言脸上的神情也不禁舒展了开来,“来得挺快!”
“老爷和太太从前儿就开始念叨您,全府上下都乐开了花,连咱们下人都高兴地走路带风,真正的大喜事儿。。”
洗月一脸笑意,昨儿后来他回了杜府才得知这好消息。
“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金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走路都扭起了腰肢。
“怎么是这个时辰回来?难不成晚上没睡觉,赶路回来的?”杜淳枫倒是皱了皱眉,这会儿他们才刚起床洗漱完毕,还在用早饭。
“待会儿让他回去多歇歇!”钱氏又转头问道:“他可是用过饭食了?快让他过来吃点。”
钱氏明白杜尘澜昨晚应该歇在离杜府不远之处,不然不会这么早。老爷当真是性子单纯,还真当澜哥儿去了其他州府访友?
“母亲这里的饭食果然香!”钱氏话音刚落,杜尘澜的声音便已经出现在了屋外。
见着杜尘澜神清气爽地进来,杜淳枫这才放下了心,不过面上还是一派严肃。
“马上就是朝廷官员了,府上都在等着吏部的公文,偏你不放在心上,还要到处乱跑。”
杜尘澜忍不住咧嘴笑了,虽是责备的话,但他还是听出话中那满满的关怀和担忧。
“他刚回来,你就数落,不回来你又牵肠挂肚。快用饭吧!孩子怕是饿了。”
杜淳枫一抬头,看见杜尘澜真正在傻笑,不禁也乐了。
......
“皇上,孝敏太后刚才使了人过来,说是昨儿彻夜梦魇,梦见先帝神情暗淡,巍然不语。今日一醒来,心有余悸,念佛诵经也难以平息,遂打算明日去珞叶寺请主持开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