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四章 将计就计
“大人!那卖身的姑娘,咱们不查了吗?”守月立刻问道。
杜尘澜摇头,“不必再查!之前我怀疑是有人算计,这会儿不必再查也能确定了。虽说我也好奇到底是谁动的手,但此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已经派人核算去年到今年的账簿,贪墨修建码头和江道银两一事,根本瞒不了多久。”
他觉得此次动静不小,这样一件小事牵扯出这么横枝末节。此人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爆出贪墨一案。只是他碰巧,撞上了。
……
“娘娘!此计成了,还是您有谋算!”碧柔脸上堆满了笑意,娘娘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一击必中。
“哀家要是算计不过查氏,当年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她不是闲得慌吗?那就给她找点事儿做做。此番他们自顾不暇,也顾及不了咱们这边了。哼!当年码头和江道刚刚修建,从外头看着还挺牢固。这一晃快过去两年了,那些偷工减料的地方必然已经出现颓势。若非那贱人算计哀家,哀家也是想等上一等的。”
廖太后说起此事,脸上的笑容便隐了去。
碧柔原来还兴高采烈的,听着娘娘提起此事,立刻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廖太后突然想到了摄政王,此事不可避免地要将他牵连进去。可若是能同时削弱摄政王的力量,那此计就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这是摄政王当年教她的。
此番虽会让摄政王损失不少得力干将,但也不至于会伤筋动骨。摄政王近来势头太猛,只有让朝中派系平衡,皇帝才能安下心来。
“事情进展如何?”廖太后阖了阖眼,突然问道。
碧柔知晓娘娘所问何事,“每日从药包中抽出药材,已经收集地差不多了。只是那两味主药,实在没有其他药方能替代。”
为了那堕胎的药,他们只得让姚嬷嬷每日为娘娘开药膳,将堕胎药的药材从药膳中挑拣出来。只可惜那堕胎药的主药其他药膳用不得,开了难免会惹人怀疑。
像麝香和奎宁这两味药材,就是堕胎药的主药。然而其他药方中,很少能用到这两味。后宫只有皇上一名男子,若是谁要用这两味药材,太医院还得得了敬事房的章印和圣谕。
“娘娘,若是实在不成,那奴婢就找机会出宫去寻,总能有法子带进来。”碧柔皱紧了眉头,这真是件麻烦事儿。
其实她担心的还有其他,娘娘的年岁不小了,平日里身子骨就不健壮。堕胎药乃是虎狼之药,若是娘娘出了什么差池,该如何是好?
她虽还未经男女之事,但在宫中也看得不少。那些嫔妃被罐下堕胎药之后,多半都是去了半条命,休养了数年才恢复。有那身子骨差的,更是熬不住,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可若是不堕胎,难道还要生下来不成?先帝已逝,娘娘肚子里怀的,说难听点就是野种。若是传了出去,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岂非成了奸夫yin妇?必将为世人所不齿。
更何况这么大的孩子,往哪儿藏?
她整日心中惴惴不安,多拖得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反正娘娘平日里也不出佛堂,等堕胎之后,就在佛堂的外殿静养,只要应付了皇上,应该没大碍。当然,前提是娘娘堕胎顺利。
“去宫外买了你也带不进来,哀家还是得想个法子出宫才成!”廖太后不自觉地将手伸向自己的小腹,心中又犹豫不决起来。
“咱们这时候出宫,岂不是惹人怀疑?”碧柔不赞同,明知慈宁太后那边在牢牢盯着他们,娘娘再找借口出宫,恐怕对方更容易下手。
“此事哀家自有安排!”片刻之后,廖太后终于打定了主意,这才吩咐道。
“娘娘!”芳华殿大总管何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廖太后见何源脸色不对,连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源与碧柔一样,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碧柔跟在她身边伺候,有些重要的事,都会交代碧柔去办。而宫外联系之事,她都是交给何源的。
“万氏一族的十四少爷暴毙身亡了!”
“谁?可是与侯家庶子起争执的那个?”廖太后将才一时没想起来,片刻之后才想起这号人物。
“怎么回事?他怎会暴毙了?”廖太后惊奇地问道。
当初选这小子,也是有缘故的。这小子父亲是个外放的知府,又是万氏一族,身份不高也不低。更何况那小子性子急躁,若安排了人在他身边挑唆,准能成事。
而侯家那庶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会打起来就在她的算计之内。可万氏那小子突然暴毙,根本与她无关。
“说是中毒身亡!如今那万十四的母亲正抬了儿子的尸身堵了侯家的大门。此刻北城那边正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将才已经惊动了皇上。”何源可是个见多识广的,明白这样一来此事就闹大了。
那侯培青是个小肚鸡肠的,他们之前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然而此事却超出他们的预估。就怕上下牵连,越牵连越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也会被牵扯进其中。
“那为何万氏这妇人一口咬定是侯家谋害?”廖太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原本对他们有利的局面,变得不确定起来。
虽说此事明面上看起来对他们很有好处,可这般推波助澜,之后他们不好收场,已经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之前就传侯家那小子不甘被打,扬言要找人杀了万十四,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何源觉得这多半是被打之后,觉得丢了脸面,放放狠话而已。可偏生侯家庶子说这话不过才两日,万十四就突然暴毙。这头一个先被怀疑的,自然就是他们侯氏了。
“咱们被人算计了,有人在咱们背后将计就计!”廖太后沉着脸,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此人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已经来了京城,此事多半是他的手笔。他从来都喜欢躲在别人背后算计,最后片叶不沾身,落得个清清白白的好名声。”
第七百十五章 远远不够
廖太后想起当年此人的作风,便明白这事儿背后定是他在推波助澜。
“娘娘您说那位?他终于出手了?”何源惊讶地道。
“这不就是他的手笔吗?摄政王和查氏会这么做?他们此刻巴不得此事快些了结,怎么可能会将此事恶化?除了他们,哀家能想到的,也就是他了!他这是准备行动了吗?一来就下了狠手,果然是他的作风。”
廖太后对他始终是有些忌惮的,当年若非有人掣肘,这天下,还真不一定就是皇儿的。
......
茶香弥漫在室内,升腾起来的茶雾将眼前之人的面容笼罩住,叫人瞧不真切。
看着对方端起茶碗,闻着茶香味陶醉地阖起双眼,曲容翰不禁脊背有些发凉。
此人外表看起来如此温文尔雅,他却知道这只是表象。谈笑间就要人性命,人命在他眼中,只是蝼蚁。
“先生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人惊讶万分。此次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曲容翰端坐在易云先生对面,沉声说道。
他之前其实没见识过此人的手段,只是听了当年的传说。如今这位一出手,他便察觉到了不凡。
易云先生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不!远远不够,这才只是开始!”
曲容翰闻言心中也起了防备之心,此人心狠手辣,这的确是刚开始。他一直觉得自己非良善之辈,然而他从不披良善的皮。此人,惯会隐藏。
“您觉得此次侯培青,真的会与摄政王对抗到底吗?他也不是个蠢的,此刻怕是早已清醒,儿子重要,但性命仕途同样重要。”
曲容翰觉得侯培青实则精明无比,虽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仔细一想,却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那些真正被他得罪过的,无一例外都消失在了朝堂之上。
“他当然不傻,这会儿摄政王只怕已经赶去了侯府。侯培青为官多年,怎可能这般轻易就被咱们牵着鼻子走?他不过是想以此为条件,与摄政王捞些好处罢了!”
纵然听习惯了易云先生的声音,可这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还是十分刺耳,即便对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
曲容翰微蹙的眉头转瞬就松开,“那咱们此举有何意义?”
“侯培青有这个心思,但咱们不能让他得逞啊!当然要有后手,你觉得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易云先生拎起泥炉上的茶壶,为对面之人倒上了一碗。
曲容翰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他那儿子了!”
“你说得对!”易云先生笑了笑,而后又道:“那如果他最看重的儿子死了呢?”
曲容翰闻言大不赞同,“这未免太刻意了些?若真如此,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算计了,咱们想挑拨离间,成功的几率不大。这两个小子都死了,曲容翰就算失去理智,也未必就能如咱们所愿。若是他要查出幕后之人,牵连上咱们,引火烧身又该如何?”
“可若真是万氏之人杀了那庶子呢?痛失爱子,看着还能活着的仇人,该是多么心痛啊!我没了儿子在,你的儿子也不能活。”
曲容翰看着对面微微笑着的易云先生,清秀的面容此刻在他眼中分外狰狞。
“您打算如何?那妇人就算再失去理智,也不至于会这般愚钝!这会儿,怕是也被抓回万氏了吧?即便派人动手,只怕也近不得那庶子的身。”曲容翰摇了摇头,他觉得此计实在拙劣。
若说之前的计划是想坐山观虎斗,算得上高明,那后续,就只能算是败笔了。
“倘若被人亲眼看见那妇人杀了那庶子呢?失去爱子的母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手刃仇人,在情理之中!”
然而曲容翰在听到这话之时,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那庶子身边肯定有不少人看守,妇人又如何进得了人家府上?
他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这不可能!她一介妇人,怎可能入了人家府中将人家主子杀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若不信,咱们便来打个赌如何?上次你得了一方端砚,我看上了,想送人,你输了就送我!”易云先生语气轻松且笃定,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好!”曲容翰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若当真如此,那万、侯两姓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不知先生要将这砚台送与何人?您只管开口,哪里还需要打赌?”曲容翰将此事暂且压下,随口问道。
易云先生并不言语,而是勾唇一笑,接着起身走进了琴室。
“先生觉得杜尘澜会来找您吗?他已经派人去打探您的过往了。”曲容翰也不以为意,跟着起身,往琴室走去。
“当然会!”易云先生轻抚琴身,眼神有些迷离。
“他喜欢这把琴!”
曲容翰闻言随之一楞,接着不由挑眉回道:“父子俩喜好一致也能理解,不过这原本就是他的东西。嗯!应该算是他的吧?”
易云先生正撩拨了琴弦,起了兴致想弹奏一曲。听了曲容翰这句话,不禁脸色沉了下来。
不过是一瞬,他将手放琴身的底座右下角处摸了摸,手指拂过凹凸不平的雕刻,他的心突然激动了起来。
易云先生虽背对着曲容翰,但他明显察觉到了先生的异样。
“接下来,你要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我虽觉得他不会再插手,但也不可不防,此事他不宜插手。”
曲容翰立刻皱眉,“您要保他?”
“他处境危险,但机遇也大。此次摄政王或许会将心思打到他头上,但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按部就班,何时能出人头地?”易云先生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态。
“您说的机会,是指何事?”曲容翰试探地问道。
“放心吧!时机会很快到来,他的出身注定会被这些人利用,但这些也都是他的助力。他们想用他,就会将他推上去。”
易云先生已经转身出了琴室,又坐回了桌前。
“在这样动乱的时局中,能否抓住机会,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第七百十六章 行凶
“怎么?王爷竟然想就此息事宁人?我儿无缘无故被打,险些丢了性命,难道就白被打了不成?”
侯培青脸上有些扭曲,只要一想到宝贝儿子竟然被打成了这般模样,他就怒火难消。
“侯御史,难道你还不明白,咱们是被人给算计了吗?那卖身的姑娘遍寻不着,本王听我那侄儿说起,说是当时受了人挑唆,火气上头,双方又各不相让,这才冲动行事。咱们这般岂不是内讧,让旁人看笑话吗?你何必如此?”
摄政王耐着性子,若非担心对方手中还有其他的把柄,他能这般好言相劝?就连对皇上,他都不曾如此苦口婆心过,这侯培青当真不识好歹。
“都是小辈之间的争执,咱们长辈又何必参与?之前本王已经派人将那小子押来赔礼道歉了,当时就说过,你若不解气,便打他一顿出气。可你看看,如今他突然暴毙,也算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摄政王这一番话说话,侯培青不禁更为气愤。
“可下官看不到王爷的诚意,您听听?”侯培青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府门外的方向对摄政王吼道。
“那妇人还在下官府门前叫嚣,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她这般,让下官颜面尽失。外头围了这么多百姓,都目睹了这场是非,不出明日,京城必将传得沸沸扬扬。此次本是他们失礼,打了我儿,此刻反倒讹上了下官,这是什么道理?”
侯培青横眉冷竖,他心中的火气还没消呢!那妇人又来拱火。
照他说,这样家风败坏的人家,能教出这样蛮横无知的小辈,也不算稀奇了。那小子活着也是为祸四方,死了更不足惜。
一旁的万煜铭脸色一沉,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他父王好言相劝,侯培青竟然如此不给颜面。他和父王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这笔账,他记下了。等此次过后,必定奉还。
心中虽不忿,但万煜铭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得先稳住侯培青,至于其他的帐,等日后再清算。
“侯大人!我那叔母也是痛失爱子,一时被蒙了心智。因前段时日令公子口出狂言,她这才会有此误会。今日之事,的确是咱们万氏欠妥当。在未调查清楚之前,怎可如此轻易就下定论,还扰了大人府上清净?待过几日,事情水落石出,她情绪稳定之后,必定会再次登门道歉。”
侯培青转身看了眼万煜铭,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这摄政王世子倒不似外头传言那般纨绔,这番话看似在赔罪,可也点出了他们侯氏的错处。不卑不亢,还留了条后路。
摄政王看着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侯培青家将庶子养得四六不懂,就是个蠢材,比起自家的嫡子,当真是天差地别。
这满京城,如铭哥儿这般有能耐的世家子,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这番话不过是少年人的一时之气,自然当不得真。有谁真想杀人,还到处嚷嚷的?此事你们万氏还是彻查清楚,不然这罪名我儿可承担不起。”
侯培青冷哼,他自己的儿子秉性他不知道?其实胆小得很,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听出侯培青的语气有些松动,摄政王也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此事我儿吃了这么大的亏......”侯培青转身坐下,语气突然扬高。
摄政王冷笑了一声,这就想要好处了?想得美。
“皇上近日要查前年的账簿,这可得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啊!”摄政王没有回话,而是说起了此事。
侯培青目光一闪,心中暗笑,摄政王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瞧您说的,哪需要这般兴师动众啊?下官觉得或许这其中有些误会。”侯培青连忙摆了摆手,这就是他的态度。
只要摄政王的条件让他满意,他自然会有法子将此事给暂且压下去,反正没有后续的证据,光凭那一本账簿可不能成事儿。
之所以会引起皇上这么大的不满,无非是前段时日皇上擅自决定将诏安侯他们派去边关,而朝臣反对无效之后才给皇上添的堵,让他心中有怒气无处发泄罢了!
摄政王心中暗恨,果然是要好处,等日后再找机会收拾。
“那最好是如此!侯御史......”就在几人要谈拢之际,却突然被一道喊声给打断。
“大人!大人,不好了!”原本守在书房外的管事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怎么回事?没看到本官正在招待贵客?”侯培青气得险些胡子都翘了起来,没眼色的东西,难道天塌下来了?
“大人!少爷,少爷他......”管事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摄政王父子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涌现出了一股不祥之感。
“少爷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呀!”侯培青一听是儿子,心中顿时一突。
“少爷他叫人给杀了!”管事咬牙将话喊了出来,身子更是抖得跟筛糠似的。
侯培青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就往后方倒去。
“大人!”管事立刻上前搀扶,不过却被眼疾手快的万煜铭给接住了。
“父王!”万煜铭没有立刻查看侯培青的病情,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摄政王。
摄政王此刻脸色奇差,他立刻转身对那管事问道:“是谁?是谁杀了你家少爷?”
那管事一看摄政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心中更慌了,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您族中的七太太,万家十四少爷的生母!”
万煜铭闻言大为光火,那愚蠢的妇人,当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他低头看了一眼刚才被他放在地上的侯培青,此刻真想将侯培青掐死,一了百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你家大人快死了吗?”万煜铭朝着那管事冷喝一声,主子蠢,下人也蠢。
摄政王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能有法子补救,如今两姓却是结仇了。那庶子可是侯氏嫡支唯一的男丁,这就是奔着让他们不死不休的目的来的。
第七百十七章 一命呜呼
“我们走!去见见欧氏那蠢妇!”摄政王一甩袍袖,低喝了一声。
反正此事是绝不可能和解了,也不必在侯培青身上浪费时间。此刻还是去了解事情的经过,想想之后的对策才行。
父子二人出了书房,刚想抓个小厮引路,就听得后院角门的方向一片嘈杂。二人不由得加快脚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将她按住,不能让她跑了。”
二人刚走近角门处,就听得那方正在大声嚷嚷。摄政王不禁快步向那处走去,待人群出现在眼前之时,他不禁怒火中烧。
只见欧氏正一脸呆滞地看着地上的人,手中还拿着一支带血的金簪。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仆妇和小厮,刚开始众人还顾及欧氏的身份,不敢真的上前,毕竟这可不是他们府上的下人。
但方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咽了气,此事绝对不能善了了,当然也不会再客气。
于是众人一哄而上,其中两名膀大腰圆的仆妇一个箭步上前将欧氏的手反剪其后,将正在愣神中的欧氏惊醒。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欧氏心中一慌,此刻才觉得害怕。
“你们快放开我家太太!”欧氏身边的婆子和丫头闻讯赶来,见状立刻上前拉扯。
如此一来,摄政王和万煜铭眼睁睁地看着此处乱成一团。
“快将她按住,不能让她跑了,她杀了少爷!”侯氏的下人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这可是老爷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要是将人给放跑了,他们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敢抓我?我是万家妇,我家老爷是知府大人,你们敢抓诰命夫人?你们敢?”欧氏这会儿心里害怕得紧,一边挣扎一边吼道。
万煜铭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步喝道:“你们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不禁回头去看,见着是衣着华丽的两名男子。有些下人没见过摄政王父子的真容,自然也不晓得这两位是何人。
“王爷!王爷,你快救救我!”欧氏一抬头,发现是摄政王,心中顿时来了底气。
“王爷!他们要杀我!”欧氏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两手使劲儿挣脱,将蛮不讲理发挥到了极致。
“你!你倒打一耙!”有人立刻反驳道。
“放肆,见着王爷还不行礼?”万煜铭上前一步喝道。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一名管事认出了摄政王,于是众人只得先行礼。
万煜铭转眼一瞧,竟发现侯宝华竟然躺在了滑竿上。他上前一步,打算看看侯宝华的伤势,说不定还能救活。
见他靠近侯宝华,下人立刻上前阻拦。
“闪开!”万煜铭冷喝一声,犀利的眼神让围着的下人不自觉地都后退一步。
万煜铭走至侯宝华身前,就发现对方胸口处的衣裳破了个洞,正有血迹从破洞出流出,将石青色的锦缎都染成了暗色。而这洞口的大小,刚好与将才欧氏手中拿着的那根簪子想吻合。
万煜铭心中一沉,他抬起侯宝华耷拉着的脑袋,冷不防对上对方瞪大着的双眼,被吓了一跳。
万煜铭嫌恶地松开手,不必再看,已经无生还的可能了。他转头去看自家父王,朝着摄政王摇了摇头。
摄政王脸色铁青,看着还在找他求救的欧氏,脸上逐渐开始扭曲。这蠢妇,当真是愚不可及。若非有人在此,他早就将人杀了泄愤了。
“王爷!我是遭人算计的,我没想杀他,是他一直在激怒我!我,我失了理智......”欧氏甩了甩脑袋,将才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混乱不已,浑浑噩噩的,这会儿才感觉清醒了些。
谁想自己刚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杀人了,杀的还是官家子。
“王爷!我真的没想杀他,我就是做个样子,是他自己撞上来的。王爷,您可要相信我,我不敢杀人的。”
欧氏虽有些记不起刚才发生的事,但脑海中好歹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她也知道不能就这样承认,否则谁也救不了她了。
她上前朝着摄政王跪了下来,如今能救自己的,就只能摄政王了。希望王爷看在她是万氏妇的份上,救她一救。
“他激怒你?你是三岁小儿?还是与你死去的儿子一般,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摄政王气到口不择言,这对母子一直被人算计,难怪老七不肯将人带去任上,而是留在京中伺候家中的父母。
欧氏立刻脸色惨白,这话对一个刚刚死了儿子的母亲而言,不可谓不恶毒。
“王爷!她杀了少爷,咱们亲眼所见的。”有下人怕摄政王会偏袒,连忙阻止道。
有眼色的下人已经匆忙去了外院,此事他们下人不能做主,只能请示老爷。
摄政王冷笑,“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如此,那就将她交给官府。来人,去请京兆府尹来!”
他倒要看看,京兆府尹要躲到什么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
“你是说欧氏杀了侯宝华?”杜尘澜不可置信地问道。
见着杜尘澜脸上的惊愕,守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许多下人亲眼所见,您可是觉得此事蹊跷?”守月一脸若有所思,而后对杜尘澜讲述事情的经过。
“据说当时那欧氏在侯氏门前大吵大闹,没过多久摄政王便带着世子爷赶到,并派人将欧氏带回去。原本欧氏虽不情愿,但要准备后事,又是摄政王亲自下令,倒也不敢太造次。哪成想,当他们走到后院角门处时,却意外发现侯宝华坐在滑竿上,正在瞧热闹。”
杜尘澜听到这里不仅摇头,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你都伤成这样的,不好好待在床上养伤,还要去仇人面前露脸,这不是刺激欧氏吗?
“许是当时侯宝华幸灾乐祸的态度惹恼了欧氏,两人又起了争执。正巧双方都有不少下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吵越激烈。最后那侯宝华不知说了什么,欧氏发了疯一般,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在了对方胸口。用的力气不小,侯宝华不过挣扎了两下,就一命呜呼了。”
第七百十八章 势不两立
“这么多下人在,竟然让她得逞了?”杜尘澜皱眉,这有些反常,处处都透着诡异。
“许是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她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妇,会突然伤人?且就是奔着要对方的性命去的,毕竟下手可没留情。等众人反应过来,此事已经发生了!”守月解释道。
“金簪?”杜尘澜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簪子,古代的金簪不比现代,里头掺杂了铜,质地偏硬,用大力气应该绝对能将此当场杀人的利器。
然而簪尾若是太钝,就凭一名妇人的力气,就能一击毙命?
“那欧氏长得如何?”杜尘澜摸着下巴问道。
“啊?”守月一愣,脸上满是愕然。
杜尘澜一抬头便看见守月这一脸傻样,他又道:“我是问她看起来可是健壮?内宅妇人平日里养尊处优,即便用尽全身力气,这一刺也不一定能让侯宝华就此毙命!”
守月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哦!那妇人长得很是瘦小,身量大约在小人的肩膀处。”
“当时那侯宝华身边可有人在?”杜尘澜又接着问道。
“小人当时见着有三名下人在,一前一后两名抬滑竿的,还有一名应该是平日里就在身旁伺候的小厮,那时就站在侯宝华身后。欧氏刺向侯宝华之后,还是他第一时间推开欧氏的。”
守月想了想当时的经过,当时大人说要将自己人都撤回来,他才去了那处。
杜尘澜顿时思量起来,从角度来说,一前一后都有下人挡着,那要刺杀侯宝华,就只能从侧面刺过去。
人在正面之时,使力气要方便得多。从侧面,角度不对,就大大减弱了向下刺的力道,也更容易被对方迅速反应过来。
“那个小厮,你派人去查查!小心些,别叫人察觉。”杜尘澜对此事的幕后主使有些感兴趣,虽说手段算不得多高明,却往往能出人意料。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手,杜尘澜竟然有些期待。
“是!”守月点了点头,应声道。
“让你们查的易云先生,有什么进展?”杜尘澜虽清楚查不出什么,但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正要和您说这件事,查探之后,和您说的基本相符。正是津南省岭兰府人士,且在当地颇负盛名。不过,倒是有一事,说来奇怪。”守月歪着头,脸上满是费解之色。
“说说!”杜尘澜来了兴致,开口吩咐道。
“小人拿了您的画像,问了不少人,都说此人与画像有些出入。有几分像,说您将这人画得太完美了,真人不如您的画。许多学子对您的画像十分感兴趣,还问是哪位名家的大作。”
大郡朝的画作大多运用意境,不太注重写实。杜尘澜在画作中,加入了写实,他的画与本人绝对十分相像,然而那些人为何觉得他将画像上的人美化了呢?真人不如画作?
杜尘澜回到书案前,从一叠纸张中抽出一张,而后仔细端详了起来。
他画了好几张画像,这是其中一张。他仔细回忆着易云先生的容貌,与自己应该有七分像,且还在眉心有颗小小的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但也算是标志,毕竟熟人应该能分辨地出来。
“他们都说不是吗?”杜尘澜微微蹙眉,随后问道。
“倒也不是,大多都说有几分像,又有些不能确定。其中有几人是他曾经的同窗和学生,说确实有些像,然而气度却有些不同。哦!他们还透露了一件事。在半年前,易云先生的家中走了火,当时他被困在火中,险些被烧死,之后幸得邻里舍身相救。不过,他的嗓子在大火种被烟熏着了,虽请了大夫,但之后也没痊愈,说话声音十分沙哑。”
杜尘澜闻言一怔,易云先生的声音确实刺耳,破锣嗓子,乍听之下有些难受,听习惯了才会忽略。
“不过是刚刚受伤,也不能痊愈?”杜尘澜喃喃自语道。
“气度不同?哪里不同?”杜尘澜又想起刚才守月的话,觉得这位易云先生的身份让人起疑。
“传来的消息就是这般说的,并未解释哪里不同,想来也是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吧!之后不久,易云先生便又出游了,从那之后,他们便没再见过易云先生。”
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有限,他们能得到的消息也就这么多。
杜尘澜坐在书案前,仔细推敲着此事。画像这一点很模糊,又说气度不像,嗓子还受过伤。
杜尘澜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是李代桃僵。太巧了,否则怎么解释这么多疑点?也就是说真正的易云先生与他不一定会长得像。
然而此人为何要突然冒充易云先生呢?且京城的易云先生容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世上真会有容貌这般相似,却又无血缘关系的人吗?
他觉得此事的疑团越来越大,查探过后,却只有这么点有用的消息。不过,好歹查明身份可疑也算是没白费工夫。
看来想要知道易云先生他们的目的,他只能去见易云先生。
......
“皇上!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他万氏欺人太甚,这是要让老臣断子绝孙呐!”
此刻侯培青正跪在御案之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皇上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侯培青,不过是一日不见,他觉得这位老臣竟然老了许多。原本还是乌黑的墨发,此刻竟然有许多银丝掺杂在其中。
那身形消瘦的模样,让皇上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这一刻,这位让朝中大多数朝臣痛恨的御史大人,也只是个白发送黑发人的可怜父亲。
“唉!”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起身走到侯培青面前,亲自将人搀扶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爱卿要节哀啊!”皇上拍了拍侯培青瘦弱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皇上!此次您定要为老臣做主啊!皇上,老臣就这么个儿子,老来得子,实属不易,他万氏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怀恨在心?老臣之前揭露了户部真假账簿之事,难道此事当真与摄政王有关?”
侯培青此刻对摄政王以及万氏痛恨至极,他万易生怕了?他就偏要往深处挖,他要与万氏势不两立!
第七百十九章 檀溪府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后他道:“前年修建江道和码头一事,摄政王可没参与,如何会与他有关?工部和户部联合起来贪墨,朕是定要追究的。只可惜,光凭这一本账簿,还是无法定罪啊!”
皇上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才又道:“虽说派人下去查,但爱卿也明白,此次牵连甚广。官官相护,想要查出真相,难呐!朕身边也没多少得用之人,如何与这些对朝廷不忠之人对抗?”
皇上走至窗边,背影看着十分萧索和寂寥。
侯培青眼神闪烁,他摸了摸怀中的一个小册子,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此刻一想到冤死的儿子,脑子一热,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皇上!臣手中有一份罪证,请皇上过目!”侯培青将怀中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高举过头,大声喊道。
“哦?快呈上来与朕过目!”皇上大为振奋,令周绵快速将小册子呈上。
......
“父王!侯培青进宫面圣了,情势紧急,他必定还有后手。咱们若是再想不出对策,只怕此次要伤筋动骨。”
万煜铭匆匆入了外书房,也顾不上和屋内之人相互见礼,连忙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
摄政王皱眉低喝道:“慌什么?即便他手上还有其他证据,查证还要不少时日。越是危急时刻,越是不能慌了手脚。将才本王已经与先生们商议过了,暂且想出了一个对策。”
“原来父王已经有了对策?到底是何对策?”万煜铭惊奇地问道。
之前还说没对策,这才过了半日,父王就找到应对之法?
“周先生来说说!”摄政王皱眉沉思,虽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但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再者,也算不得多好的对策,只能说是暂时应对之法。
“是!王爷!”幕僚周一唤在其他幕僚羡慕的眼神中站起了身来,这么多幕僚之中,王爷最器重的就是他。
“世子爷可还记得檀溪府暴乱一案?”周一唤摸着胡须,不大反问道。
“当然记得,此事如今不是已经平息了不少?不过朝廷还未商量出对策来!”檀溪府暴乱可不是小事,当时朝中为此事争论不休,朝中官员各抒己见,僵持了数月之久。
此事比起边关被突袭一事,还要严重得多。
“不不不!此事并未平息,只是暂且被压下,那也是因为朝廷做了暂时的让步!咱们大郡朝的商税不高,因此国库一直不丰。”
周一唤摇了摇头,此事可没被平息,朝廷为了压下此事,那是吃了不少的亏。
“的确!那些商贾着实不知好歹,咱们大郡朝比起前朝来,商税是最低的,他们竟然还不满足,还想要与朝廷对抗!”说到此事,万煜铭也是义愤填膺。
“檀溪府从前朝挖出铜矿,之后便一直是盛产铜矿之地。若是按照前朝的商税法,咱们大郡朝也不至于会这般捉襟见肘。不过是之前朝廷还未稳定下来,叫他们钻了空子,形成了规模。如今再想治他们,便是难了!”
万煜铭对此事十分熟悉,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些人俨然已经成为地头蛇,官府在当地形同虚设,最后不是与之同流合污,便是丢了性命。此次朝中有大臣提出要改革商税,那些人就急了,竟然喊敢暴力抵抗朝廷。”幕僚付志谦也忍不住插嘴道。
“万人揪打税使、火烧税署,甚至私自处死了二十八名税官,那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幕僚江道握紧双拳,朝廷竟然被这些野蛮人给压制住,当真是无能。
“可此事与修建江道有何关联?皇上只要派人去查,必定会查出蛛丝马迹来。咱们虽布置了不少人马,但皇上也不是没有亲近的官员。更何况如今侯培青对咱们万氏是恨之入骨,若他又拿出些什么莫须有的罪证来,咱们又有大麻烦。”
万煜铭此刻心中十分烦躁,他只担心他们万事目前的处境。
“他痛失爱子,已经疯了。即便手上没有罪证,也定然会死死咬住不撒手。”
摄政王抬眼看向嫡长子,终究还是年岁太小,这点事就慌了。想当年他经历过比这更危险的境遇,不是一样安然度过了吗?
“咱们得花时间和精力去部署,只要给咱们足够的时间就成,那当然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而拖延时间,那就得让众人的目光转移。檀溪府暴乱,比此事更为严重。只有让他们自顾不暇,咱们才能有机会。”
万煜铭闻言挑了挑眉,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行性。诏安侯想必才刚到边关,要调查夜袭一事,还得等一段时日。
这般看来,暴乱一事,的确能暂时掩盖住贪墨一案。
“几位先生当真是谋略不凡,竟敢能与父王想到此计。不过,若是皇上不愿放过这次机会,咱们的算盘不是落空了?”万煜铭有些不乐观,皇上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会轻易将此事揭过?
“为父刚得到一个消息,你听完便会觉得此计必然可行。”摄政王笑了笑,儿子还是聪慧的,这会儿冷静下来,心思很缜密。
“还请父王明示!”万煜铭见自己父王竟然笑了,便明白应该是个好消息。
“那些檀溪府的地头蛇,竟然与金氏交从过密!”摄政王冷笑出声,查太后倒是好算计,那可是矿产,竟然也敢染指。
“金氏?”万煜铭十分惊讶,金氏不是已经成为隐门了吗?难道还在插手朝中之事?
“正是!檀溪府其中一位商户,每个月都会与金氏之人会合。”周一唤点了点头,没想到金氏在背地里的动作也不少。
“他与金氏是何关系?”万煜铭好奇地问道。
“明面上并无任何关系,不过咱们查到此人幕后的主子就是金氏!还有一事,你一定想不到。”摄政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金氏来得正好,终于出世了。
万煜铭对金氏并不了解,他只是听过金氏的传闻,“儿子记得金氏的长房嫡子来了京城,难道他们金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七百二十章 暴乱
“据说是要找什么开元之子,与道家之法有关,为父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应该与此事不相干,他只是个家族小辈,翻不出什么风浪。然而他私自去龙脉处修炼,难道不是想汲取皇上和大郡朝的气运?因此,为父便想到了个计策。”
摄政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查太后那边还没动静,难道她以为侯培青盯上了自己,便想缩在他们后头?想得美!
旋即,他又想到了廖太后,不禁脸色一沉。此事绝不会是查氏出手,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诏安侯去了边关,查氏刚刚沾了点上风,怎可能会想出此计?
那剩下的,不就是廖氏了吗?廖氏从来都不单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这么多年没动静,不代表她就在修身养性,相反是在等待时机,养精蓄锐。
之前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来不及细想。之后静下心来,才想起廖氏。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前一刻还与你温存,下一刻便想要你的性命。
摄政王明白之后,便怒火中烧。只可惜皇宫内高手云云,他要进去谈何容易?
不过廖太后最心疼的不就是皇上吗?打蛇打七寸,廖太后将他们万氏逼到这份上,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父王是想利用金氏?只是金氏不在朝堂多年,慈宁太后很有借口逃避。”
万煜铭觉得此事其实可大可小,即便证明了檀溪府商贾背后之人是金氏,那也只能让大家猜疑。毕竟金氏已经无人在朝为官了,且产业不在他们金氏名下,就连逼着金氏去官府挂商籍都做不到。
“他们金氏私底下开采铜矿,那么多银子,都用在了何处?金氏家主在龙脉修行,汲取龙气,虽这档子东西咱们常人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他们修道之人来说,应该对他们修行有天大的好处吧?难怪咱们大郡朝近几年不见起色,说不定就是他们金氏在龙脉动了手脚。”
“他们不是要找什么开元之子吗?开元之子是什么?难道与大郡朝的国运有关?再者前段时日檀溪府的商贾与朝廷对立,还发生了严重的暴动,难道不是被人给怂恿了?”
摄政王冷哼,就是这么巧合,反正金氏绝对不无辜就是了。
“这桩桩件件,说不定都与金氏有关。难保他们不是想寻什么开元之子来替代皇上,成为国君!”摄政王转身,眼中迸发出狠戾的光芒。
万煜铭眼中一亮,脸上带着几分钦佩和欣喜之色,“父王英明!此计绝妙!”
虽说没多少真凭实据,但谁叫皇上生性多疑呢?再者查太后已经与他撕破了脸,金氏借此机会寻找什么开元之子,难道不是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
这就是想造反呐!最重要的一点,铜矿每年得赚多少银子?那么多银子,竟是都拿来干了什么?说不定正在暗中招兵买马呢!
“那金氏长房嫡子在京城的这段日子,经常应邀去各家府上赴宴,行事极其高调。也不知他是什么目的,难道当真在找什么开元之子?开元之子到底是什么?该不会真与国运有关吧?”万煜铭疑惑地问道。
“在下倒是对道家之法略懂皮毛,但从未听说过什么开元之子,着实奇怪。他们金氏向来神秘,当年能放弃在朝中的半壁江山,成为隐门,在下总觉得他们的目的不在名利。不过,又或许他们别有用心,并不满足与当时的地位。”幕僚付志谦摇了摇头,对金氏的行径十分费解。
“倘若对权势名利不感兴趣,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难道还真能追从那些虚无缥缈的奢望?”摄政王对此嗤之以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长身不老?
“父王若是想促成此事,那这个开元之子,就不能是莫须有之人。”万煜铭有了个主意,皇上已经对查太后十分猜忌,那就再加把火。
“不错!为父正有此意!”摄政王目露欣慰,这嫡长子一点就通,将来多经历些,必定能成大器。
“为父觉得杜尘澜,乃是最合适的人选!”摄政王在万煜铭正要开口之际,一句话将万煜铭接下来的堵在了喉中。
“什么?难道最合适的人选不是楚王吗?”万煜铭皱紧了眉头,为何会扯上杜尘澜?
“楚王原本就有谋逆之心,是他,皇上并不会惊讶,但却无可奈何。不过,换成杜尘澜就不一样了、原本杜尘澜的身份就让不能让他放下戒心,可偏生皇上还留着杜尘澜有用处,再加重他们之间的猜忌,杜尘澜难保不会生出二心。”
“慈宁太后不可能拉拢杜尘澜,她对杜尘澜很是忌惮。而廖太后,最近也开始有所异动,咱们此次行事,为父怀疑与她有关。杜尘澜权衡利弊,必定会认为咱们是最合适的合作人选。此次将他逼至绝境,只要他投靠了咱们,咱们就想法子提拔他一番。檀溪府暴乱,不正是一次机会吗?”
摄政王对这个人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楚王有查太后撑腰,皇上还奈何他不得。会选中杜尘澜,一是因为杜尘澜是顾玄瑧之子,身上流有皇室血脉。
二是因为杜尘澜如今态度不明,似乎想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做事。对摄政王来说,杜尘澜即便不能被拉入他们的阵营,那也不能被皇上给笼络了去,那岂不是让皇上捡了便宜。
此次便是让皇上加深对杜尘澜的猜忌和防备,杜尘澜也不是省油的灯,让这两人斗起来才对他们有利。
再者杜尘澜如今还只是个从六品,品级太低,此次就看杜尘澜的能耐了。若是杜尘澜能趁此机会爬上去,那才有资格被他们利用,他可没耐性等他慢慢爬上来。
“父王!杜尘澜如今只是翰林院的修撰,檀溪府暴乱,皇上多半只会派御史或大理寺的官员去,没有理由派杜尘澜前去吧?”
万煜铭并不赞同,朝中官员都对檀溪府毫无办法,杜尘澜又能如何?檀溪府的商户可不容小觑,将他们惹急了,只怕要与朝廷死杠到底。
第七百二十一章 传言1
“为父自有办法,杜尘澜之前在晨鹭书院读书时,就商税法和大郡矿产写过策论,那次皇上还将他的策论当做论述的观点,在朝会中大肆讨论。既然杜尘澜对此事见解如此独到,那为何不能能者多劳?”
“况且,皇上怕是也想试探杜尘澜,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此次便是试金石。”摄政王倒是觉得当传言传开之后,皇上多半会做这样的决定。
原本皇上会对杜尘澜如此礼遇,就是看在杜尘澜有能耐的份上,否则就凭杜尘澜那张脸,皇上早就将其赐死八百次了,哪能容忍杜尘澜在他面前晃悠?
万煜铭无言以对,他张口语言,却明白父王一旦做了决定,旁人很难改变。
......
“圣母,您说您要去珞叶寺小住?”皇上望着廖太后的目光有些异样,才刚从珞叶寺回来没多久,圣母又要去?
“近日夜深总想起你父皇,即便当年他将哀家打入冷宫,但哀家明白,他这是在保哀家的性命。帝王最是无情,可他对哀家,也不算太苛待。太医之前就说哀家忧思过甚,哀家便想着去寺中静养一段时日。在寺中住着,哀家这心里,总觉得安心。因这偌大的皇宫,到处都是寂寥。”
廖太后的神情有些落寞,她起身站在窗边,瘦弱的身躯倚在了窗台处。
可皇上看她的眼神却愈发怪异,在芳华殿待了这么多年,就连逢年过节,圣母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为何现在会来说寂寥?
皇上迅速收敛自己带着疑窦的神色,“既然圣母觉得安心,那便小住一段时日吧!太医也嘱咐过您,说是多走动走动,才对身子好。”
孝敏太后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楞了一瞬,才道:“可能此次会住的长久一些!”
“就依圣母的,您想何时回宫,朕会亲自去接您。”接着他走到廖太后身边蹲下,将手放在廖太后的膝盖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儒慕。
“朕也会经常去看您!”
廖太后闻言脸上一僵,随即摇头道:“你日理万机,朝中政务繁忙,哪里能有时间去看哀家?不过是小住一段时日,还是朝政要紧!”
“娘娘!皇上!”碧柔匆匆进了殿内,神色带着些慌张。
廖氏看了一眼皇上,立刻皱眉问道:“何事?”
“是慈宁太后娘娘来了,说是听说您身子不适,来看看您!”碧柔朝廖太后使了个眼色,有皇上在场,她不方便提醒。
皇上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立刻收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母后来了?快请她进来吧!”皇上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殿外的呵斥声。
“闪开,一个狗奴才也敢拦太后娘娘?谁给你的狗胆?”
殿内三人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片刻,查太后便带着不少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内殿。
皇上顿时面沉如水,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住,平日里母后就是这般擅闯芳华殿的?
查氏带人推开外头守着宫女和内侍,不等通报完毕,堂而皇之地入了内殿。
刚一踏入内殿,她便发现站在廖氏身后的皇上,不禁脚下一顿。
皇帝怎会在此?不过也好,就让皇上看看他尊敬有加的生母,是如何yin乱后宫的。
查氏扬起笑脸,“原来皇帝也在?”
“母后!”皇上行了一礼,面上恭敬无比,心中却对查氏如此猖狂的行径十分不满。
“听闻妹妹凤体不适,这段时日也没什么胃口,想是苦夏?将才一时心急来看妹妹,等了半晌来禀报的人也不曾出现,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带人闯了进来,妹妹不会生姐姐的气吧?”
查太后上前,一把拉住廖氏的手,脸上还带着几分担心之色。
廖氏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紧紧捏住,她动了动,发现没抽动,只好忍着恶心,笑着回道:“多谢姐姐关心,许是之前风寒未愈,没有口腹之欲,不过今日已经没大碍了。惹得姐姐担心,是妹妹的不是。”
查氏随即扬起了笑脸,“既是无事,那哀家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得让太医诊诊脉,才能彻底放心不是?”
说完也不等来廖氏反应过来,她就朝着殿外喊着:“传梁院判进来,为孝敏太后诊脉!”
查氏吩咐过后,便转身朝着廖氏笑道:“梁院判是专为本宫请脉的,家中世代行医,来给妹妹诊脉,哀家才能放心!”
廖氏顿时脸色一白,这贱人,竟然有备而来。碧柔吓得面无人色,她拢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皇上也在此,若是查出娘娘怀有身孕,那皇上该如何看待娘娘?
皇上看了一眼两宫太后,只觉得母后欺人太甚,但同时也觉得有些蹊跷。
母后怎会关心圣母的身体?只是个风寒,还特地寻了梁院判过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事,他还不知晓?
再仔细观察着圣母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了不少,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
“少爷!外头突然传言,咱们金氏已经找到了开元之子。”一名随从进了院子,发现自家少爷正站在廊下逗弄画眉。
金少封闻言有些讶异,“我怎么不知?又是谁在京城乱传?”
他不以为意,此次来京城。他发现金氏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在京城的地位绝对不低。每次去参加宴席,各主家都对他礼遇有加。
这段时日在京城的日子实在太舒坦了,他简直乐不思蜀。在府中之时,他都被逼着修炼,哪有这么多时间玩乐?
“京城传了什么?”金少封仍旧在逗弄画眉,心中却在想着开元之子的事儿。来京城也有不少日子了,此事却毫无头绪。
“传言的那位,您之前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谁?”金少封有些茫然,这京城的世家子他都接触过,并非开元之子。
“杜尘澜!”
“杜尘澜?”金少封惊讶地道。
杜尘澜的名讳他当然不陌生,他在京城这段时日可是久仰大名,但他也的确没见过对方。
他将手中逗弄画眉的钎子放下,坐下思索了起来。其实寻找开元之子,他自己都没什么信心,概因这什么开元之子十分抽象。
第七百二十二章 传言2
祖父总说只有找到开元之子,那本秘术才能被解开。然而如何寻找此人,祖父却说随缘。只要是开元之子,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金少封曾经对此嗤之以鼻,凭感觉?简直是荒谬。
“可有找到源头,是从何处传出来的?”金少封仔细思量,这样的传言对杜尘澜能有什么好处?
杜尘澜是不是他们金氏要找的人,并不是就凭传言就能断定的。
“这?小人还未查明。今儿一大早各大坊市就传遍了,小人还是听大厨房采买的管事说的。”随从使峻回道。
金少封皱眉沉思,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昨儿还未听到任何消息,只过了一晚上,就传得到处都是了?且他在京城待了不少日子了,至今都没确定人选。
他就怕此事会牵扯进朝堂,届时会连累金氏。他们金氏已经成了隐门,可只要慈宁太后娘娘健在,他们金氏就与朝堂脱不开关系。
其实有时他也想不通,祖父觉得那秘术是神仙之法,然而他们却根本摸不到门槛,实则还不如权势来得诱人。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年,将毕生的精力都用来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道法,实在是浪费。
“前几日父亲来信还询问过此事,只是咱们毫无进展。既然有此传言,那咱们不妨会会这杜尘澜。若此事是他所为,那就看看他是何目的!”
金少封思索了片刻,父亲已经来信催促,他不妨试试。
“少爷!朝中局势如此复杂,若是咱们被利用,牵扯进朝政中,该如何是好?据说近日皇上正要彻查去年的户部账簿,这当口传出这样的消息,谁知道会不会是谁想在背后陷害金氏?”使峻连忙劝道。
金少封看向使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凡是有违常理之事,必定是别有用心。
使峻原本是金氏长房大老爷金显开身边的小厮,前几年跟着金显开在外行走,也算是见多识广。
此次长房嫡孙出山,大老爷便将让自己跟着二少爷。毕竟二少爷涉世未深,年岁也不大,第一次出山,就怕被人算计。
“少爷,京城可不比咱们金氏,朝中官员都是人精,咱们可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咱们金氏已经不涉及朝堂之事,但慈宁太后娘娘毕竟与咱们金氏是表亲,若是那些人想借着咱们金氏,来打击太后娘娘,这也不是不可能。还请少爷三思,咱们当谨慎行事,莫让人抓住把柄才好!”
使峻小心翼翼地劝着,这位少爷虽天资聪颖,但从小就生活在金氏,哪里见识过外头的险恶?
“那你说该如何?”金少封脸色微沉,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不会一意孤行。
使峻见金少封还能听得进劝告,心中稍稍安定,就怕是个刚愎自用的。
“咱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耍什么花招。少爷若实在不放心,咱们就递了牌子进宫,去请示慈宁太后娘娘。不过这些都是谣言,咱们也不必理会,若是有机会澄清,咱们也不放过就是。”
“那就先等上几日,看看京中动向再说。”金少封点了点头,决定先不去接触杜尘澜,以免被人误会。
......
杜尘澜将之前从扶珠室得来的那枚玉佩放在手中端详过了一番,旋即又从空间中拿出上次在周夷得到的那个类似锦盒的机关。
将两件物体放在一起比对,双鱼蝰蛇的标志基本一致,就连蛇的神韵都如出一辙。此物,难道是从周夷传出来的?
可当时易云先生说起扶珠之时,好似并未说这对夫妻是周夷人士吧?况且这样的族徽,只能是大祭司家族。
杜尘澜又将那枚小钥匙插入孔中转动,弹出来的锯齿与之前一样。但杜尘澜将这锦盒似的机关左右翻转看了许多次,还是没找到能放下玉佩的凹槽。
“难道这玉佩和这机关不是一起的?”可杜尘澜就是觉得,这两件东西应该是一起的。在摸索了半个时辰之后,他还是毫无头绪,最终只能放弃。
看来应该是还差一些东西,这两件东西并不完整。
杜尘澜望着手中的扶珠玉,便想起了易云先生。今日是沐休,倒不如去会会对方。上次人家送了他茶叶和玉佩,他也得表示表示吧?
这般想着,他就喊了天四进来,“你去备上一份厚礼,再将花笺看着拿上些,我要去拜会易云先生。”
“啊?大人,您忘了,今儿不是说要去参加安氏老太太的寿诞宴席吗?”天四昨儿就提醒了杜尘澜一声,怕是自家大人没放在心上。
杜尘澜猛然一拍额头,他差点将此事忘了。
“什么时辰了?”杜尘澜起身,准备去换身衣裳。
“还有一个半时辰!”守月的声音响起,接着人就进了书房。
“那等我先去换身衣裳!”杜尘澜说完有看向守月,“可是有事?”
“是惜春见您来了书房,便着急您去参加宴席一事,这才让小人来提醒您一声。”守月笑了笑,没有洗月在身边,大人好似有些不习惯。
他转身看了天四一眼,这小子有些马虎,大人公务繁忙,这些琐事自然要下人提醒的。
天四立刻浑身一紧,是他的疏忽。
“大人!还有几日吴公子就要来京城了,小人已经在南城找到了一座二进的院子,还算宽敞。您看,您何时有空闲去看看?”守月响起一事,连忙请示道。
“不必了,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杜尘澜摇了摇头,吴秋香这几日就要来京城了。
虽已经两年多未见,但杜尘澜对这位好友并未遗忘,且时常有书信往来。之前他在晨鹭书院读书时,吴秋香也离开了鞠柏鸣的私塾,去了河通府一家书院。
而后他来到京城国子监,直到考中状元,他二人便很少见面了。毕竟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河通府。此次,吴秋香是举家来到京城,他们手上有些银子,想在京城买宅子。
吴秋香已经考中了秀才,吴家应该是为了日后的打算,这才想来京城置办家产。
其实杜尘澜明白吴秋香的意思,这是打算依靠自己,投入自己门下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前往檀溪府1
虽吴秋香有些私心在,但杜尘澜并不排斥,他在官场上没什么人脉,吴秋香这么年轻就中了秀才,将来入仕的机会很大。
他也需要助力,吴秋香为人正直,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杜尘澜回到院子,刚解开脖颈间的盘扣,就听见外院孙管事的声音。
“少爷!孙管事来了,说是宫里来人了!”惜春也顾不得避讳,匆匆进了里间向杜尘澜禀报道。
杜尘澜闻言就是一愣,宫里来人?
“可有报上名讳?”杜尘澜立刻将盘扣都解开,又开始解起了腰带。
“说是御书房当差的四喜公公,此刻老太爷已经赶去招待了,您快着些吧!”惜春看了一眼杜尘澜,发现杜尘澜正在脱外裳,不禁脸上一红。
四喜?杜尘澜明白四喜来必然是召自己入宫的,他当然要换上官服了。
“你去和守月说一声,让他替我准备一份厚礼,送去安府,表达歉意,我应该是来不及赶过去了。”
杜尘澜算了算时辰,这一去不到两个时辰回不来,还是派人去致歉一声为好。
“是!”惜春将挂在一旁的官服拿了过来,上前帮着杜尘澜穿戴,平日里这些事都是四少爷自己做的。
......
“皇上!您龙体未愈,怎可再如此操劳?”周绵见着皇上正拧眉注视着眼前的奏折,不禁心疼地道。
昨儿皇上去芳华殿请安,不想竟突然晕倒,恰好梁院判就在芳华殿,否则皇上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朕已经痊愈,无碍!你去看看,杜爱卿来了吗?”皇上觉得周绵有些聒噪,忍不住要将周绵遣出去。
周绵也不是不懂眼色,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领命出了御书房。
皇上见着周绵出了御书房,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折,开始思量起来。
昨儿母后带着梁院判去了芳华殿要为圣母诊脉,他觉得蹊跷,且看圣母脸色大变,便知这里头必定有文章。
然而母后步步紧逼,圣母却十分抗拒,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让母后得逞。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圣母毕竟是他的生母,总不会害他,而母后就不同了。
因此,在双方僵持之时,他才想出了个主意。
他的突然晕倒,将在场之人都吓了一大跳。芳华殿乱成一团,母后带去的梁院判自然得先替他诊脉。
他平日里身子便有些亏损,也不知梁院判是没诊断出,还是故意隐瞒,反正没拆穿他,好歹昨儿将此事给蒙混了过去。
只是事后他却一直在琢磨,联想到圣母说要去珞叶寺小住之事,他总觉得圣母有事在瞒着他。
他皱眉凝思,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这绝不可能!圣母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绝不可能。
这里是深宫,除了他和暗卫,根本无外男。圣母根本没机会接触外男,又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皇上连连摇头,他不愿意相信。但又想到这母后特地带了梁院判过去,难道不是圣母想隐瞒什么病情吗?
皇上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难道连母后都知道这件事?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地站起身,想去芳华殿找廖太后。
可他刚一起身,却又坐了回去。若当真是如此,他这般过去,让外人知晓了该如何?既然母后已经知道此事,那必然会派人暗中监视芳华殿,为的就是将此事揭露出来。
皇上心中五味成杂,圣母对父皇没多少情分,他不意外。但若是圣母背叛了父皇,他心中并不好受。
他想知道那人是谁?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该不会?
皇上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父皇还在世时,圣母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胆量?
他抹了一把脸,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然而又想起了今日京城的传言,开元之子?
金氏这是想做什么?前些年金氏对自己如此冷淡,当年母后与自己如此艰难时,金氏都未曾伸出援手,难道是早就对自己不满了?
他又想到了顾玄瑧的身世,开元之子,难道是指顾玄瑧之子吗?这是要找借口将杜尘澜引到明面上来?
届时爆出圣母与旁人有染,借此怀疑自己的身世。而顾玄瑧却是先帝之子,那杜尘澜自然就是龙子皇孙,取而代之,正是常理。
皇上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金氏的打算,这一刻他眼中迸发出了杀机,
杜尘澜活着,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他突然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留下杜尘澜。
这天底下有能耐的,可不只是杜尘澜。当初自己想留着杜尘澜对付母后,可杜尘澜隐患这么大,他不应该觉得自己能掌控杜尘澜。
就如当初的顾玄瑧一样,即便顾玄瑧明面上在辅佐自己,可最后不是还留了一手吗?
皇上揉了揉眉心,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窝囊。历朝历代,还有哪任皇帝比自己还窝囊吗?他们都想自己死,让自己给他们腾位子。
皇上望着御案上的奏折,忽而冷笑起来。凭什么让他们如愿?这个位子他偏不让。圣母说得对,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只有杀伐果断,才能让成就帝王伟业。
“皇上,杜大人来了!”周绵一进御书房,便看见皇上嘴角边的冷笑一闪而逝,不禁打了个冷噤。
“让他进来吧!”皇上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嘴角微勾,既然已经将此子留下,那就好好地利用吧!
用好了,是把双刃剑。
“臣杜尘澜恭请皇上圣安!”杜尘澜恭敬地请了安,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和四喜打探了消息。
“平身!”皇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杜尘澜,眼中异样的光芒让杜尘澜心中一凛。
皇上今日给他的感觉不同以往,难道皇上将那事当了真,才对自己改变了态度?
“朕传召你过来,是有一事与你相商!”皇上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入正题。
“皇上有事但凭吩咐!”杜尘澜不知皇上有何打算,却察觉出皇上对他比之前更忌惮了。
“朕要你即刻前往檀溪府,平息檀溪府动乱!”
杜尘澜闻言惊诧地抬起了头,便对上了皇上冷凝又坚定的目光。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不愿意?
杜尘澜与皇上四目相对,各自心中都充斥着挣扎,欲望和疑惑。皇上的目光直直望进杜尘澜的眼底,杜尘澜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京城中认出杜尘澜的官员不少吧?杜尘澜当真会一无所知吗?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杜尘澜为何还能如此淡定?顾玄瑧虽非他所杀,却因他而死,杜尘澜难道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杜尘澜却在心中腹诽,皇上还是听信了传言,开元之子?当真是荒谬!
是以为自己搭上了金氏,有了谋反之心?可金氏若真想扶持一位新帝取代皇上,那也不会是自己。
查太后的幼子,难道不比自己合适吗?查氏与金氏是姻亲,只要楚王上位,那日后金氏族人就是不入朝为官,地位也十分稳固。而扶持自己,到底能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自己与金氏素无往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皇上还是着了旁人的道。
“皇上可是指檀溪府矿商暴乱一事?”杜尘澜虽心中翻江倒海,但眼中却古井无波。
“正是!”皇上并未多言,他心中已有打算。
“臣子为帝王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皇上的旨意,臣自然不敢违背。不过,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尘澜在来时的路上想过不少有关开元之子之事,他刚开始还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何要散步这样的谣言。不过皇上刚才一番话,倒是解了他心中的谜题。
这才是那些人的目的吧?挑拨自己与皇上关系,若自己不够冷静,那必然已经被逼着起了异心。
这是要逼他反呐!更是逼他孤立无援,皇上猜忌自己,查太后又是自己的死敌,朝中能投靠的派系屈指可数。
而自己要报仇,那投靠摄政王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首辅俞则闳,此人与关外有勾结,更摸不清对方底细。
如此一来,可不就只能选择摄政王吗?
联想到这几日朝中打算审核去年的账簿,杜尘澜百分之百传言必定与摄政王有关。
这是一箭双雕,让皇上更猜忌自己,还能将金氏拖下水。金氏有把柄被摄政王抓住了,否则不会贸贸然牵扯上金氏。
“不妨直言!”皇上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杜尘澜如何应对。
檀溪府暴乱,与关外那些个凶蛮的蛮族相比,可是不相上下。要想平息暴乱,朝廷不可能一让再让,否则该如何统治大郡?
檀溪府不应该成为特例,不然其他地方也有样学样,那朝廷便名存实亡了。因此,此事早晚要解决,且宜早不宜迟。
“皇上可是今日听说了坊间的传闻?”杜尘澜面色坦然,这话倒让皇上怔住了。
“却有耳闻!”皇上望着杜尘澜的眼中充满探究,杜尘澜竟然主动提及此事。
“臣以为此等传言简直是荒谬,之前听闻金氏是修道传家,那这开元之子必定与修道有关。传出这等谣言,不知背后之人是何目的。”
今儿早上的传闻,守月和他说过,至于檀溪府商贾与金氏有来往的消息,还是天七他们传来的消息。
他之前命人打探过金氏,且一直都关注着,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可见平日里极其小心。而金氏与商贾有勾结,他还是在前两日才收到的消息。
而那幕后之人正是利用此事,与开元之子结合起来,造出了个大阴谋。金氏有没有谋反之心,他不知,金氏这么多银子的去处,他也不知;金氏寻找开元之子的意图,他更不知。
他与金氏毫无瓜葛,那人为达目的,却将他拉下水,无非就是为了挑拨。再则,应该是为了掩盖这段时日的真假账簿一案。
目前除了边关被夜袭一事,还有什么事能与檀溪府暴乱一案相比肩的呢?
此事的幕后主使也不难猜,只有两方。这两方都与真假账簿一案扯上关系,而可能性最大的便是摄政王。
“你是说有人故意散播这样的谣言,那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皇上不傻,他当然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猜忌杜尘澜。
“这臣就不知道了,总之臣以为那幕后之人必定是别有用心,或许还与此次真假账簿一事有关。再者,臣只是翰林院官员,前往檀溪府平息暴乱,这本应该是大理寺和督察院的职责所在。皇上派臣去,是信任臣,臣当然倍感荣幸,只是朝中官员是否也能如皇上这般所想?而臣又以什么身份去檀溪府?要想堵住悠悠众口,臣觉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想让他去檀溪府,可以!但你一点好处都不许,他怎可能会答应?
此事并非他指责所在,他只是个史官修撰,如何会与这些事扯上关系?什么时候这样的暴乱,还要翰林院的文官去平息?那朝廷岂非乱了套?
原本就是各司其职,他将别人的活干了,这说不过去吧?
“这你不用担心,此事非同小可,你去只是协助,朕会另派一名钦差总理此事。至于你的官职,朕已经想好了对策,让你在都察院挂个闲职,旁人也无话可说。”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杜尘澜一眼,这是没好处不动心吧?他知道,也会给,但没这么容易。
只是协助?那杜尘澜就更不愿意了。有钦差压着他,他就是想办事还得向钦差报备,人家还不一定能认可。全无自由,他去了又能做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就算将此事办成了,那也要将大部分好处给了旁人?
杜尘澜思忖片刻,这才道:“皇上,既有钦差前去,那臣去了也是枉然。处处掣肘,根本施展不开拳脚,您还是另择良臣吧!”
皇上闻言有些错愕,他没想到杜尘澜竟然敢违逆他。
“那你是不愿意去檀溪府了?你可知朕这是为你着想,檀溪府那些商贾可不是好惹的。你若是不能解决此事,出了什么差池,就得你以一己之力承担。朕指派一名钦差总理此事,与你便没这么大的责任。此次前去有风险,但也是一次机遇,你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呐!”
皇上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赞同,心中却在腹诽杜尘澜的野心倒是不小。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与法不合
杜尘澜心下冷笑,皇上这是打算与他虚与委蛇了?也好,杜尘澜突然有了些别的心思。
当初他只是想为顾氏平反,为顾氏正名,可皇上的态度让他极其不爽。他与生父一般,从未觊觎皇位,然而皇上的疑心病如此之重,将他惹急了,他便随了对方的愿,这位子谁人又坐不得?
皇上与查太后不过是一丘之貉,他迟早要查清当年的真相。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生父当真是死于宋良书之手吗?
“若臣当真去了檀溪府,那就不可能从此事中脱身。倘若真出了什么差池,臣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难道朝中还会对臣网开一面不成?”
杜尘澜这番话毫不客气,这就差明说出了差池,他一样要背锅。此事成了,好处大多却被别人得了去,凭什么?
常言道: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皇上忽儿笑了,这会儿看出这小子与他父亲性子还是有些像的。当年顾玄瑧也是相当孤傲之人,自己有把握的事,向来不肯受制于人。
“既如此,那朕便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能做到吗?”皇上之前便为檀溪府一事操碎了心,如今有人揽下此事,他当然乐见其成。
不管那些人是何目的,能先将檀溪府之事解决,也不算吃亏。
“皇上也知道,臣品级太低,去了檀溪府,怕是不能服众!”杜尘澜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没有到手的好处,他怎能轻易答应?
“的确,翰林院官员去平息暴乱,名不正言不顺。正巧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有空缺,暂且认命你兼右佥都御史一职吧!”
杜尘澜猛地抬头看向皇上,脸上满是讶异之色,右佥都御史可是正四品的官职,皇上也舍得?
“臣谢皇上!”杜尘澜跪下郑重地叩首,这可是连跨五级,简直不可思议。
“这只是暂时的,不过是你的品级太低,怕你去了檀溪府,镇不住那些牛鬼蛇神。之后如何,就看你自身的能耐了。只要让朕满意,断然不会亏待你。”
其实皇上也没了耐性,他近来十分焦躁,行事越来越受阻。摄政王和慈宁太后步步紧逼,杜尘澜这么弱,如何与他们斗?既然他当初做了决定,那就只能一错到底。
正四品,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并且他还要为此付出不少代价。
“臣叩谢皇上!定然不敢让皇上失望!”杜尘澜此刻心中居然是平静的,因为他觉得朝中阻碍会很大。即便最后同意了,那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不仅仅是皇上,也包括他自己。
“周绵!”皇上朝着守在御书房外的周绵喊了一声,他要亲自草拟圣旨,在那些官员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将此事定下。
“你来替朕磨墨!”皇上指了指杜尘澜,旋即走至御案前坐下。
......
“沈大人,下官奉皇上之命,来送诏书!”翰林院学士于晋升指了指身旁内侍捧着的明黄色诏书,对吏部尚书沈昼恭敬地说道。
沈昼有些莫名,他看了看于晋升,又看向身旁的内侍。这一看,竟然发现内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总管周绵。
“原来是周大总管和于学士,不知发生了何事,要你亲自前来?”沈昼试探地问道。
他将目光黏在了圣旨上,朝中最近倒是发生了两件大事,这圣旨,难道与这两件事有关?皇上是要对朝中官员有调动吗?否则圣旨不会下到吏部来。
然而后日才是开朝会之日,皇上又要擅自决定调派官员?
“不知是有哪些官员需要调动?”沈昼的目光快要将圣旨给烧出个洞来,看来朝中又要有新动向了。
皇上最近行事越发任性了,好似摆脱了之前的枷锁,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有些不管不顾了起来。
他之前觉得皇上被牵制地厉害,可最近皇上在摄政王和慈宁太后的双重夹击下,竟然开始逆反了,他倒是有些期待了。
“回大人,是翰林院的修撰杜尘澜!”于晋升眼中带着几分羡慕,但一想到杜尘澜即将要面临的难题,又觉得这就是富贵险中求啊!
若杜尘澜能办成此事还好,皇上应该也不会亏待他。可若不能,怕是升官连想都不要想,降职问罪都是轻的,朝中那些官员会放过杜尘澜吗?
皇上摆明了是要扶持杜尘澜对抗被那些官员,那些人当然要在杜尘澜还势弱之时,将其除去。
之前让杜尘澜安稳到现在,那是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杜尘澜要在朝廷站稳脚跟,那得要不少年头。
朝堂瞬息万变,谁知道明日又是何光景?届时黄花菜都凉了,杜尘澜这种还未成气候的小官,还不配被那些官员放在眼里。
然而,有了这道圣旨就不一样了。这一切,都将从这道圣旨开始改变。
沈昼闻言一楞,杜尘澜?这不是今年刚入仕的翰林院修撰吗?才不过入仕两三个月,会有什么变动?
周绵将诏书捧起,小心翼翼地打开,摊开在了沈昼面前。
沈昼忙凑上前去看,接着便大吃一惊,他惊呼一声道:“四品?”
皇上这是怎么了?是中了邪,还是被杜尘澜给灌了迷魂汤?
“这?咱们大郡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这于理不合,也与法不合。”沈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皇上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
即便皇上要扶持杜尘澜,可也不能揠苗助长吧?这样的圣旨下了,朝中必将大乱。
“咱们大郡律法中,对官员品级升降平调都有诸多限制。杜尘澜在朝中毫无建树,且还是刚入仕的新晋官员,他凭什么连升五级?根本不能服众!”
沈昼实在太震惊了,朝廷调派升迁官员,吏部有这样的职权,但也得受百官监督,尤其是都察院。
都察院的官员是百官监察员,且还对皇上的言行有规劝和监督之责,怎可能容忍此事发生?那岂不是乱了套?要知道,即便是帝王,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即便有了皇上的旨意,这样的公文他也不可能下。
“这是皇上的旨意!”周绵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丝阴戾,这些人敢违逆皇上?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反对
沈昼望着眼前的圣旨,已经预想到若他照办了,那些御史会放过他吗?
心思一转,他虽不投靠哪一脉,但皇上式微,他现在不可能坚定地做纯臣。既如此,那倒不如将此事留给那些人去头疼。皇上必定是想在那些人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将此事办妥,那他就拖上一拖。
想通之后,他便一脸苦涩地对周绵说道:“纵然是皇上的旨意,可又将咱们大郡朝律法置于何处?周大总管,本官难做啊!”
沈昼摇了摇头,只期望那些人动作快些,他可顶不住多久啊!
“沈大人,这可是皇上的诏书,难道你想抗旨不遵?”周绵才不和对方废话,他只需强调这一点,没得被沈昼给绕了进去。
.....
“皇上,内阁大学士们和六部不少官员都在宫门外候着,他们递了牌子,请求皇上召见!”四喜匆匆进了御书房,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绝对与杜尘澜有关。
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杜尘澜,却发现对方正用幽深的瞳仁看着他,他连忙低下了头。
皇上有些头疼,这些人为何消息这么快?
“不见!”皇上摆了摆手,脸上满是烦躁。
四喜张了张嘴,这不见怕是也不成呐!
看出四喜的犹豫,皇上挑眉问道:“怎么?你还不好交代?你是伺候朕的,还是那些大臣的?”
听出皇上语气中的不善,四喜连忙恭敬地回道:“回禀皇上,那些大臣说,若是您不见,他们就长跪在宫门外不起。奴才将才过去打探,约有四五十名官员,他们正对着宫门跪下,高呼请皇上三思呢!”
杜尘澜闻言倒是有些诧异,这些人的消息很灵通啊!诏书才刚到吏部吧?这么快就递了牌子,还纠结了这么多官员,看来皇上得想想对策了。
皇上瞥了杜尘澜一眼,却发现对方面色如常,老神在在的模样。他不禁气结,杜尘澜得好处,却得他来善后?
“不用理会!”皇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跪到几时?
至于之后那些人又会起什么幺蛾子,他现在不想理会。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四喜有些犹豫,这样不管真的好吗?
“有几位都察院的大人已经拟了折子,说是要弹劾皇上您......”四喜也很无奈,他就这般回话,那些官员岂不是要将他给吃了?
“就让他们跪着吧!”皇上不耐地看了四喜一眼,脸上的神色已经能看出十分不悦了。
四喜无奈,只得领命出了御书房。
“你可莫要辜负朕的一片良苦用心呐!”皇上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语气中满是警告。
“皇上!慈宁太后娘娘请您去德懿宫一趟!”
杜尘澜正要回话,却不想刚出御书房的四喜又折了回来,对皇上禀报道。
皇上立刻皱眉,这时候母后让他去德懿宫,难道是听说了什么?消息传得也太快了些。
皇上心中极为愤怒,朝中有难事,那些人就各种推脱。没想到他不过是给杜尘澜升个品级,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朕这就过去,你即刻派人去吏部,看看周绵的差事办妥了没有。”皇上怕越拖越难办,忍不住派四喜去催促。
“皇上!慈宁太后娘娘已经到御书房外了!”一名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忐忑地禀报道。
杜尘澜讶异地看了皇上一眼,竟然亲自找来了。
不过后宫不得干政,从前朝开始,后宫嫔妃一律不准进御书房。虽说大郡的律法上没有明文规定,但嫔妃们是绝不敢来御书房的。
“母后来了御书房?”皇上的脸色更比之前沉了几分,母后竟然亲自前来,可见对杜尘澜十分在意啊!
“皇上,臣还是先回避吧!”杜尘澜见情形不妙,便打算先溜了再说,这些事还是留给皇上头疼去吧!
“不必!你就在此候着,此事也与你有关,难道你还想置身事外?”皇上斜了杜尘澜一眼,想跑?想得美。
查太后此刻正站在御书房外,心中有些愤怒。她是太后,皇上就是碍于孝道,也一定会让她进御书房。
杜尘澜何德何能?凭什么能连升五级?皇上行事如此荒诞,日后如何能服众?
杜尘澜是谁的遗孤,难道皇上不清楚?这就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难道皇上想彻底与她撕破脸皮了?
她不禁又想起廖氏,原本那事儿就要成了,却不想叫皇上给蒙混了过去。若是当场被拆穿,廖氏还敢嚣张?
真是太可惜了,错过了那次机会,廖氏警惕了不少。同为两宫太后,即便她的身份要高一些,但也不可能彻底压制住廖氏。
事后她想了想,皇上当时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怎么会这么巧?为何偏偏会在那重要的时刻晕了过去?
然而她又问过梁院判,梁院判又说皇上有些体虚,加之操劳过度,与龙体亏损了不少。
皇上若不是有意,那也实在太凑巧了。可若是真有意,又是如何能瞒过梁院判的呢?且有意那一定是在得知真相的前提下,难道皇上知道他生母与人苟且之事?
“奴才参加娘娘,皇上命奴才引娘娘进去!”四喜出了御书房,便看见阴沉着脸的慈宁太后。
查太后并未理会四喜,她带人径直走进了御书房。
“母后!”皇上立刻行礼,母后的来意他明白。
“皇帝,你不觉得你太为所欲为了吗?”查氏一见着皇上,便立刻厉声问道。
杜尘澜抚额,这对母子的关系似乎如此之差,似乎已经搬到了明面上。虽不想掺和进人家母子之间是非,可礼不可废。
皇上脸色骤变,母后竟然在臣子面前如此呵斥他,这让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往哪里搁?
“臣翰林院修撰杜尘澜,恭请慈宁太后娘娘金安!”杜尘澜扬声行礼道。
查太后闻言就是一愣,她转头看了过去,这才看到撩了下摆,正准备跪下的杜尘澜。
“杜尘澜?”查太后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接着就将目光投向了杜尘澜的脸。
查太后没料到御书房内还有外人在,更没料到竟然是杜尘澜。
第七百二十七章 没那么容易
查太后的目光在杜尘澜身上穿梭,将其从头打量到脚。之前就打探到消息,说杜尘澜肖父,与顾玄瑧长相十分相似。这会儿一看,的确很相似。
不过,当年她与顾玄瑧斗智斗勇了许久,倒是对顾玄瑧有些了解。顾玄瑧的那份锋芒毕露,肆意张扬并未在杜尘澜身上看到,性子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为何在此?”查太后冷声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是受皇上召见!”杜尘澜知道这位见了他,是必定要为难他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那一众官员都跪在宫门外,皇帝一个也不见,倒是召见了一位翰林院的修撰?”查太后等着杜尘澜,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
这话摆明了是问皇上的,杜尘澜倒是不好解答了。
“不知母后来此,所为何事?此地是御书房,朕批阅奏折,召见官员议事之地!”皇上对刚才查太后的态度十分不满,因此此刻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查太后气得深吸一口气,当年若非她舍了性命相助,皇帝能坐上龙椅吗?没想到才过去了十多年,皇上就想过河拆桥了?
“怎么?皇帝的意思是,御书房哀家来不得?”查太后脸上快要凝结成霜,她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不给她颜面。
“朕如何会这般觉得?母后贵为太后,这后宫之中,哪里去不得?”皇上笑着让四喜给太后搬椅子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恭敬之色。
皇上见杜尘澜还未被叫起,便点头喊道:“杜爱卿平身吧!”
查太后脸上不悦,她故意没叫起,为的就是给杜尘澜一个下马威,谁想皇上竟然这般护着?
“皇帝,哀家怎么听说你要给杜尘澜升品级?”查太后撇过眼,不再去看杜尘澜,而是朝着皇上问道。
“正是!朕以为杜爱卿能力卓越,值得!”皇上知道查太后此刻心中已经气急,然而他却表现地有些漫不经心。
“能力卓越?”查太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皇上,皇上是得了失心疯了吗?
“难道哀家久不问朝堂之事,忽略了这位杜修撰的丰功伟绩?他在朝堂上有何建树?说出来让哀家开开眼!”
查太后缓缓坐下,而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皇上和杜尘澜。
“目前倒是没有,不过就快有了!”皇上微微一笑,心情看着竟然比之前好了几分。
杜尘澜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倒是心中有些感触。其实皇上也挺惨的,这些年被朝臣们裹挟,根本没有真正做主的时候。
现在,好不容易做主了两件大事,却受到重重阻碍。不过,当年皇上会坐上这个位子,那也是因为查太后。至今仍受查太后挟制,那也在情理之中。
成为了中宫养子,皇上才得以继承皇位。尤其是当年先帝心中继承大统的人选可不是皇上,皇上只是占了中宫养子名分的便宜。
然而若没有楚王,皇上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必定比现在要恣意不少。可谁叫查太后怀了遗腹子呢?还给生了下来。
这世家女子便是如此,有了儿子,底气就足了。
“皇帝是指派他去檀溪府平息暴乱一事?未免太过儿戏了些,就凭他一人?朝野上下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平息暴乱?实在是荒谬。”
皇上也太着急了些,竟然要将杜尘澜派往檀溪府,难道手中就只有杜尘澜一人可用了?
“或许他真有这样的本事呢?总要试试的,此事必须要解决,否则其他州府也纷纷效仿,朝廷该如何行事?上个月有几个州府开始拖欠税银,难保不是觉得朝廷对檀溪府放纵,让他们起了歪心思。现在,朝廷就需要将檀溪府之事解决,来个杀鸡儆猴才成。”
皇上说起此事时,脸上满是狠戾。父皇在世时,这些朝臣岂敢如此行事?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
“即便要解决,那也不应该派杜尘澜前去,难道朝中无人了?一个翰林院官员,掺和进此事,并不妥当。更何况杜尘澜才刚刚入仕不过两三个月,事儿还未办成,皇上就要先升他品级?如何能服众?皇上又将那些个勤勤恳恳,熬着资历的官员置于何地?”
查太后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
“若皇上一意孤行,那朝中必然大乱。”查太后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杜尘澜看着查太后和皇上你来我往,争执不休,二人明明相互防备,相互算计,却还要试图维持面上的平和。
“母后,在您心中,难道朕就是这般随心所欲之人吗?”皇上面上挂着苦涩的笑,眼中闪过一丝伤心。
他多么希望这世上没有楚王啊!没了楚王,母后便不会对他如此绝情。
其实皇上在五岁之时就已经被养到了查氏膝下,查氏没有子嗣,将希望都放在了皇帝身上,二者关系自然不会差。
当年查太后对皇上也是十分上心的,皇上这么小就离开了生母,其实与廖氏的感情并不比和查氏的深厚。
只可惜,查氏怀了遗腹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出现了裂缝。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宿敌。
“这难道不是皇上一意孤行吗?朝臣有谁会同意?还是说,这是杜修撰在你面前敬献谗言?”查太后又看向杜尘澜,眼中的冷意让杜尘澜心中一凛。
“想得到必然要付出,他的升迁,保不准要拿性命填上!”皇上突然嘴角带笑,眼中满是冷意。
......
“先生!”曲容翰兴冲冲进了扶珠室,他万万没料到,先生竟然能算计到这种地步。
易云先生脸上带着浅笑,看曲容翰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发展与他推断得差不离。
“坐!”易云先生放下正在擦拭的扶珠琴,指了指茶室的蒲团。
住在这扶珠室,他竟然觉得心境平和了不少,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越来越淡定,越来越从容。
“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杜尘澜就要被派往檀溪府了。”曲容翰此刻心中也是激动,先生竟然能神机妙算。
“可没那么容易!”易云先生摇了摇头,接着从琴室走了出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宋良书
曲容翰有些奇怪,之前先生说杜尘澜的机会来了,这次不正是机会吗?皇上的诏书都到了吏部,难道吏部还敢抗旨不成?
“您是觉得杜尘澜去不成檀溪府吗?”曲容翰坐下,自发从泥炉上拿起茶壶,开始为易云倒茶。
“去,是能去的。”易云先生在曲容翰面前坐下,对他笑着道。
“不过,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皇上许他好处了吧?朝中会同意吗?杜尘澜只是个从六品的修撰,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平息暴乱。檀溪府暴乱,若是能平息,那可是大功一件,虽说十分艰难,但这是加官进爵的最直接的途径。这等机会,其实盯着的人不少,那些人怎会将这样的机会白白给了杜尘澜?”
易云先生摇了摇头,杜尘澜也算是得了便宜,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是众人合力将他推上去。虽说都要利用他,但在此之前,好处那是不必说。
就看杜尘澜立不立得住了,这是杜尘澜的机遇。他受制于出身,却也得益于出身。
“先生所料分毫不差,我来之前,那些大臣正在宫门外跪着,皇上递还了他们的牌子,这会儿还在宫门口闹着呢!皇上的诏书到了吏部,但吏部迟迟不发,许是还有得磨。”
曲容翰对易云先生可谓佩服得五体投地,先生简直是算无遗策,当年若非......
他心下一转,又将心思拉了回来。
“倘若此次杜尘澜此次不能成事,那朝中将再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皇上对他的态度可真耐人寻味,他似乎对杜尘澜并非有恨意,也没有将其除去的强烈欲望。当年之事,到底实情如何,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
他很好奇,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顾玄瑧真的是死于宋良书之手吗?为何顾玄瑧死后,朝廷对当时的情形避而不谈,只昭告天下说诛杀了奸臣贼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曲容翰看着微微失神的易云先生,先生应该十分愤恨吧?当年若非皇上突然驾崩,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
四喜刚走到宫门处,就看到门口乌泱泱跪了一地,有些大人嘴上还不消停,哭天抢地,义愤填膺。吏部的公文迟迟未下,诸臣强烈反对,皇上迫于压力,不得不召见大臣。
“诸位大人,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请诸位大人前去太和殿议事!”四喜一出宫门,就立刻说明了来意。
正群情激奋之时,他一出现,那些大人怕是恨不得将他吃了,他还是识时务些为好。
淮安侯宋良书冷哼了一声,“皇上竟然枉顾律法,做出如此有违朝纲之事,叫咱们如何堵住天下之悠悠众口?”
“正是!没想到皇上对朝廷升降调派官员如此随心所以,乱了朝纲,日后还如何服众?”户部尚书柯启良也沉着脸,此事朝中反对者超过半数以上。
四喜苦着脸,当着他的面如此数落皇上,叫他怎么回话?他无奈,这些人他也惹不起,只得躬着腰,将姿态放到最低。
“本官看诸位大人也莫拿个内侍撒气,待会儿到了朝堂之上,咱们再据理力争便是!”原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首辅俞则闳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众人,忍不住劝道。
众人皆是冷笑了一声,随后拂袖开始往午门处走去。这位首辅大人虽有些底气不足,但明面上也不可得罪,毕竟是内阁首辅。
四喜连忙派了内侍前去引路,得将这些个祖宗伺候好了,否则又引发这些人的不满,那就是他办事不力了。
四喜见着众人纷纷离去,不由得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转头却发现首辅俞则闳竟然还未离开,正瞧着他若有所思。
“将才多谢大人解围,奴才感激不尽!”四喜连忙道谢,这位俞大人与他也算是有过数面之缘。
“不必言谢,不过些许小事。”俞则闳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
可他想了想,又回头问道:“杜修撰,可是还在御书房?”
四喜闻言点了点头,“回大人,正是!”
待会儿也是要见的,没什么好隐瞒的。
俞则闳微微一笑,接着道:“他的确是个有能耐的,自从上次殿试之后,朝中如今是能人辈出啊!都是有勇有谋之辈,日后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四喜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俞则闳,只是在一愣神过后,他又赔着笑脸道:“咱们朝中从来不缺能臣啊!皇上睿智英明,臣子高识远见、恪尽职守,江山才能稳固啊!”
俞则闳略微惊诧,他挑眉看向这个不起眼的内侍。
“你倒是有些意思,之前一直在皇上身边当差?”
俞则闳虽与四喜打过几次照面,但并未记住这个内侍。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一直是大总管周绵,没想到这小内侍有些能耐,看来以后得多多关注些。
“正是!大人怕是不记得奴才了,之前奴才可是见过大人好几次。也是奴才长得不起眼,没叫大人记住。奴才四喜,见过大人!”四喜说完,又郑重地行了一礼。
俞则闳上下打量了一眼四喜,“不错!你是个机灵的!”
他脸上带着几分满意之色,周绵算是皇上的亲信,在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就跟在身边伺候。他若想拉拢周绵,只怕不宜。但这内侍年岁不大,能进御书房当差,不是背后有人,便是有能耐。
他倒不如仔细查查,若是能拉拢,或许能得到不少消息。
这般想着,俞则闳也没有急于一时,而是寒暄了一句,转身向午门走去。
四喜若有所思地看向俞则闳的背影,心中也有了思量。此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觉得对方或许有意与他交好,若是对方查出他与杜大人的关系,对杜大人总归是不利,看来得找机会将此事告知杜大人。
然而,杜尘澜此刻却正在太和殿外,忍受着烈日炎炎。
淮安侯宋良书远远就将一名身穿青色官服之人立于丹壁之下,他眯起了眼,这就是杜尘澜?
他快步往前走去,在离杜尘澜还有五步远之时,定下了脚步。
“你就是翰林院修撰杜尘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