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插手
男子吩咐了一声,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不过是举手之劳,与杜尘澜来说,却是个大人情。欠他的越多,就越还不上了。
更何况赌坊和钱庄实际就是自家的,不过是一个吩咐。而将此事的功劳揽在童掌柜身上,不愁杜尘澜不感激涕零。
“是!少爷!不过,小人打听到,昭和世子与杜尘澜似乎关系匪浅。此事他怕是已经得了消息,就怕他不会让咱们如意。”
男子闻言微微蹙眉,之前他与万煜铭在青楼偶遇,对方与他交谈时,话题一直围着杜尘澜打转,可见对杜尘澜是起了心思的。
虽说祖父说过,要尽力与万煜铭扯上关系。可中间隔了个杜尘澜,变数太多。万煜铭对杜尘澜上心的程度,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杜尘澜确实有几分能耐,万煜铭盯上也不稀奇。
“杜尘澜倒成了香馍馍了,不用管昭和世子,他的路数与咱们不同。不过,咱们不能将老底儿暴露了,尽量避开他吧!若是被他抢了先,便不用再管此事。”
目前还不能与昭和世子对上,此人过于精明,年纪虽小,但做事十分狠辣。这些个世家大多都不愿惹他,他们闻氏自然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是!”随从领命出了屋子,男子看了一眼关在笼子内的画眉,随后笑了起来。
“这般有趣的鸟儿,还是圈在笼子里好,省得飞了还要心疼。”
......
“此事咱们不必出手,不过是小事,杜尘澜自己会解决。不磨练一番,他又怎能成长咱们期待的模样?更何况皇上正在考察他,咱们插手是会坏了事,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煜铭正在擦拭着一柄宝剑,对于随从的禀报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杜尘澜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那日后入了朝堂,还能有多大的指望?
“可此事不止咱们在过问,似乎有不少人都盯上了杜少爷!”
随从觉得还是得提醒几句,世子爷吩咐过,杜尘澜之事要事无巨细地禀报。他看世子爷对杜少爷挺上心,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哪些人?”万煜铭眯起了双眼,银白的刀光反射在他的脸上,给这张俊脸附上了一层冰霜。
“其中就有那左副都御史闻大人家的长房嫡二公子,还有两家靖原府城的小世家、当今那位和刘氏。”
“闻远彬?之前让你派人去查这嫡二公子,可有查到什么?”万煜铭沉下了脸,这闻远彬这般关注杜尘澜作甚?
难道闻府也打着先拉拢的主意?还是说闻府已经知晓了杜尘澜的身世?
他也知道杜尘澜明面的身世瞒不了多久,但真正的身世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倒也不担心。不过就怕这明面上的,被这些人拿来做文章,这可是一大隐患。
“您猜得不错,这位闻二公子可不似表面这般单纯。两年前他去靖原府的目的可不是避风头这么简单。小人查到,他应该是为了视察营生去的。”
“视察?靖原府是闻氏的祖籍,在当地还是有些势力的。选在那处,倒也不稀奇,可有查到是那些营生吗?”
世家的一举一动向来都有目的,这闻远彬深受闻风鸣的看重,哪里可能就这般放逐到靖原府了?
“如意书斋的童掌柜有些可疑,但此人十分小心,与杜少爷合作还算本分。还有小人刚才与您禀报的钱庄和赌坊,虽不确定就是闻氏的,但关系匪浅。”随从米珂看了一眼自家世子爷,这次查得已经够详细了。
“继续盯着闻氏,那这么说来,这花笺是闻氏与杜尘澜合作的喽?杜尘澜知晓与他合作的人是谁吗?”
万煜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闻氏竟然也敢参与赌坊和钱庄。不过他们只是调查,想要拿到罪证不太可能,说出来只会被反驳成毫无根据。
“应是不知的,杜少爷只与那掌柜来往。这童掌柜倒是好佐证,但钱庄和赌坊这事儿,目前还不能保证就是闻氏的营生。”
“赌坊和钱庄这事儿,你们只管查到与闻氏有关就成,他们不会让你们查到证据。”
官员插手钱庄和赌坊,一经发现,可是要被朝廷发配流放的。只是没有所谓的证据,朝廷也拿他没辙。
“当今那位会派人关注他倒是在咱们的意料之内,不过是正在试探,也不一定会下手相助。只是这刘氏,倒是胆子不小,就不怕被皇上知晓?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万煜铭冷笑了一声,这刘氏真是肆无忌惮呐!这是打量皇上没什么权柄在手吗?
“此事咱们不要插手,若是插手,会暴露身份和底子。既然有这么多人关注,这点小事儿也犯不着等咱们出手。”
万煜铭知晓这次关注的人不少后,倒是放了一百个心。最重要的是,只要相助,就会留下把柄。不过是放印子钱,还不值得他冒这个险。
......
“父亲,老二行事如此张狂,咱们杜氏有多少家底儿都不够他败的。连着捅了两个大篓子,咱们跟在他后头给他收拾烂摊子,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杜淳钧一起了分家的念头,这念头便越来越强烈。父亲根本不为长房着想,他只是为了杜氏,为了让杜氏关耀门楣。
之前为了名额花了不下二十万两,二房这般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哪里还会珍惜?
“老三,你怎么说?”这次是长子提出的,上次是老三提出。一个两个的都想分家,杜高鹤觉得有些心累。
“父亲!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分家也不会少了我一份。只是此事二哥确实做得不对,咱们府上为了二哥已经收拾了两回烂摊子。”
杜淳枫直接了当地说了,其实他也觉得二哥有些自私自利了。
“这么说,你也同意分家了?”杜高鹤将目光投向了杜淳枫,之前老三也是提过此事的。
“是!”杜淳枫干脆应了,反正他和大哥的目的是一样的。
“老夫不同意,咱们杜氏没有这样的先例。”杜高鹤深深叹了口气,经此一事,长房和二房是彻底离了心了。
三房就更不必说了,早就盼着分家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得加把火
“大哥!此事确实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如此绝情吧?”杜淳岷顿时不满,他自然是不愿分家的。
如今的杜氏,府上的积蓄已经没多少了,就剩下几个铺子在硬撑着。若是分了家,分到他手中的,能有多少?
那还不如不分,等州哥儿去了京城,府中也有盈余之时,再提分家他也不会这般反对。
“你们先回去吧!分家一事,万万不可能。”杜高鹤还指望杜海州和杜尘澜带着杜氏光耀门楣呢!
分了家之后,各房顾各房的,二房也顾不着长房了,老大一直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呐!
杜淳枫看了一眼杜淳钧,只见对方脸上也是一脸不甘之色,只是老爷子固执,分家一事怕是有得磨。
“父亲,接管库房一事,儿子无能,怕是做不好。不若还是由二哥管着吧!经此一事,二哥必定不敢再犯了。”
杜淳枫不愿意插手库房,繁琐不说,其中能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这其实是个肥差,但大哥必定不会信他,倒不如推了一了百了。
“父亲!老三没管过库房,等学成上手,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儿子知错了,日后再不敢犯浑,必定脚踏实地做事。”杜淳岷以为这肥差是没了,谁想老三竟然是个傻的,还不要。
他立刻抓住了时机,这差事不能丢,否则日后真靠了府上这点月例,能干什么?
“大哥!三弟!请容我向你们赔礼道歉,并保证日后不再犯。”杜淳岷回转身来,朝着两人拱了拱手。
“老二,你不要以为此事就这么过了,惩罚必不可少!”杜高鹤冷哼一声,不叫老二痛上,是不会长记性的。
等杜淳枫回了自家院子,钱氏立刻迎了上来,“老爷,老太爷怎么说?”
“老爷子固执得很,怕是轻易不肯分家!”杜淳枫叹了一声,其实之前他们三房一直想分家,奈何老爷子一直不肯同意。
“公爹这是想干什么?如今咱们三房都闹得不愉快,整日里针尖对麦芒的,作甚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谁心里不膈应?”
钱氏有些生气,杜淳岷都做下了如此错事,竟然这般轻易就放过了?
“哪里能拗得过父亲?父亲一发火,大哥也不敢说话。父亲本是要将那管着库房的事儿交给我,但被我婉拒了。对二哥来说,这应该是个香馍馍。但我还真不感兴趣,若是真管了库房,大哥必定又会疑神疑鬼起来。”
“那库房可碰不得,这可是他们两房的宝,咱们可不敢碰。只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又一次错过了。”
钱氏失望至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三房才能过上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少爷!长房果然提出了分家,老爷也跟着附和,只可惜老太爷硬是咬着牙不同意。”惜秋被杜尘澜派去打听消息,使了银子,老爷子的院子其实也不是铁桶,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看来还得加把火!”杜尘澜也没觉得意外,若是这般轻易就分家了,他都要怀疑。
“守月!之前不是查了二老爷的私产吗?透露给大老爷知道。另外那刘掌柜,你催上一催,看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是!”守月点头应道。
“不知五少爷可在?”
“呀!原来是田管事,少爷在的,奴婢这就去给您通报一声!”惜春正在外头守着,见着田管事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有劳惜春姑娘!”田管事微微一笑,对待惜春的态度倒是比之前不同了。
惜春记得这位田管事第一次来少爷院子之时,见了她们可是倨傲地很。虽说面上没说什么,但神态和举止就能觉察出一二。
先不说她们这些个下人,就连对少爷,田管事的态度看着都有些傲慢。
“少爷!田管事来了!”惜春掀开帘子进了里间,立刻禀报道。
“老奴见过五少爷!”田管事进了外间,便发现杜尘澜正坐在书案前,手上正捧着一本书。
如今杜尘澜身份不同了,他可不敢有丝毫不敬。凭五少爷的聪明才智,日后肯定能科举入仕,今后府上最有希望的便是他了。
“田管事,可是祖父有什么吩咐?”杜尘澜见着是田管事亲自来,于是猜测着老爷子的用意。
“老爷请五少爷去鹤云居一叙,应是有要事相商。”
杜尘澜一进鹤云居,便发现院子里的下人也都一个未见,可见又是清了场。
“孙儿见过祖父!”
“嗯!想必此事你也已经知晓了,你父亲对你向来不会隐瞒。对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杜高鹤懒得再应付,就连几句客套话都省了。
“您误会了,父亲也不是什么都跟孙儿说的,不知您所指是何事?”杜尘澜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想不通,这老爷子将他叫来做什么?难道查出他是幕后推手了?
杜高鹤忍着怒意,到底还是将杜淳岷的事儿大致讲解了一遍。
“您的意思是,怕日后会被此人利用,想寻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杜尘澜倒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因为杜淳岷之事,将他叫来协商。
“是!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杜高鹤点了点头,此事相信杜尘澜或许已经有了对策。
杜尘澜在心中冷笑不已,这位刘掌柜可不是善茬。
“您不是说那契书上没有签二伯的名字吗?即便那刘掌柜泄露了咱们的秘密,咱们也不必怕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刘掌柜若是出去乱嚷嚷,咱们杜氏的名声十分受损。你是读书人,怕是会被连累,老夫也是为了你和州哥儿着想。”
“若是解决此事,倒也不难!”杜尘澜轻笑,只可惜这条件,杜高鹤可不会答应。
“如何解决?”杜高鹤眼中顿时闪烁着精光,不将那刘掌柜解决了,他寝食难安。
......
“白浩,你去将这封书信送与上次那家院子的主人。”童掌柜等书信晾干,接着叫来了一名伙计,让其去跑腿。
看着白浩出门的背影,童掌柜叹了一声,没想到主子远在京城都能如此迅速知道这件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动机不纯
童掌柜深吸一口气,那刘掌柜其实是个难缠的主儿,每年为主子赚到的红利不在少数。此事还得他与刘掌柜打交道,希望看在同一个主子的份儿上,能尽量少纠缠些。至于银子,多半是拿不回来了。
“不知祖父可知那刘掌柜的来历?”守月还未打听到这刘掌柜的来历,或许杜高鹤能知道。
“将才问过你二伯,他背后的东家似乎在京城,与朝中有些关联,咱们惹不起。”杜高鹤就怕这刘掌柜别有目的,届时杜氏怎能招架得住?
又牵扯到了朝廷?杜尘澜略一思索之后,倒是觉得不算稀奇了。毕竟这么大一个钱庄,若是背后的主家没靠上权势,也不会安安稳稳开到现在。
“那钱庄可是由此人管着的?”
“是他管着的!”杜高鹤点了点头,因此才说惹不起了。
杜尘澜觉得十分奇怪,府城这家钱庄规模很大,刘掌柜权柄并不小,竟然能上赶着贴上杜淳岷?
不过他转念一想,杜淳岷此人惯会见人说人家,见鬼说鬼话,或许是哄得这刘掌柜高兴了吧?
“那便有些棘手,要想此人闭嘴,光使银子是不成的。不如查查此人的生平,人总有软肋得嘛!不过,或许是咱们杞人忧天,这放印子钱可不会只有咱们家。钱庄开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其他人被暴露出来,这点信誉还是要有的吧?”
杜尘澜突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要想分家,或许能从那刘掌柜身上着手。
这刘掌柜摆明了动机不纯,或许是盯上杜氏这块肥肉了。只可惜杜氏外头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早已经连根须都腐烂了。
“老夫有些忧心,咱们杜氏的情形府城还有谁不知吗?未分家,你二伯手里哪有这么多银子?竟然会游说你二伯去放印子钱,不是想让你二伯动了府上的公账,就是想让咱们杜氏跟着动心,也放印子钱。不管是哪一点,都对杜氏不利。”
杜高鹤到底是人老成精,这些年杜氏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好几次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平日里把得极为严苛和仔细,说不得杜氏早就亡了。
“您说得在理,不知二伯放印子钱有多久了?”杜尘澜若有所思,或许这位刘掌柜正在放长线钓大鱼。
“去年就开始了,不过他去年不敢伸手太过,只拿了一千两银子左右,账簿平得也算细。”
“这么说来,是逐年递增了?不知多久才能连本带利拿回来?”
“有短期的,不过你二伯贪银子,放了个一年的。去年已经尝到了甜头,他哪里肯放弃?”杜高鹤此刻说起这个,又对这个儿子失望起来。
“这就像在赌坊赌钱似的,一步一步引诱你。先开始给点甜头,等你食髓知味之时,便是他收网之时。”
杜尘澜点了点头,一贯的套路。更何况那钱庄和赌坊还有联系,可不就是有样学样吗?
“奔着杜氏来的可能性较大,不过今年或许还不准备下手,难道是知道咱们杜氏没银子了?你二伯不至于这般蠢,将咱们的家底儿都告诉别人吧?”杜高鹤越想越觉得这刘掌柜十分可疑。
“或许有说漏嘴过,二伯他不能喝酒啊!”杜尘澜突然想起这事儿,这位二伯喝了酒就会犯蠢。
“还好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他为何偏偏盯上了杜氏?”杜高鹤皱眉,都是因为老二,杜氏早晚要被老二给拖累。
是啊!您还得谢谢我呢!杜尘澜在心中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杜淳岷只会变本加厉。
“这事儿您还得让人查查,说不得这背后还有不少牛鬼蛇神参与。如今咱们杜氏的情形,府城那几家都有数吧?或许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但在背地里使绊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杜尘澜想起了府上另外三大家,如今他和杜海州要去国子监,这些人未免日后杜氏一家独大,早早防患于未然,否则他日便没了他们三大家的立足之地。
杜高鹤闻言一惊,杜尘澜分析地很有道理。这刘掌柜盯上了杜氏,谁能保证这里头没有其他三家的手笔?
“此事等老夫查了这刘掌柜再说!你先回去吧!”杜高鹤摆了摆手,和杜尘澜谈过之后,他倒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掉以轻心。
杜尘澜见状不由撇了撇嘴,这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模样,让他有些不爽。
“那孙儿便先回院子了!”
没有等到杜高鹤的应答,杜尘澜见其正在皱眉沉思,便转身出了院子。
如今只有搅浑这水,却又不至于闹出来,分家才有希望。这个度有些难拿捏,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还得回去再合计一番,求这刘掌柜的来历尤其重要。
杜尘澜边走边若有所思,冷不防前放出现了一双茜红色绣蝶恋花的绣鞋。
“五少爷!”白薇急切地喊道。
“白薇姑姑!”杜尘澜点了点头,这白薇是真一日也等不得了?竟是又寻来了。
“五少爷!上次奴婢说的事儿,您是派人查了吧?奴婢所言非虚,不知您可还满意?”白薇急切地用双手绞着帕子,她紧紧盯着杜尘澜,就怕杜尘澜出尔反尔。
“确实查了,还要多谢白薇姑姑告知。至于答应你的事儿,你不必担心,我向来注重承诺。不过你的事儿有些麻烦,还得容我合计合计!”
白薇的身份特殊,老太爷哪里肯放她离开?只怕将来驾鹤西去,白薇还是要守着寡过完下半辈子。且日子必定不好过,毕竟老太太对白薇十分看不顺眼,焉知日后不会趁机报仇?
白薇听了更为焦急,“您该不会是想学二爷,就这么拖着吧?”
杜尘澜皱眉,“刚才便已说过,既是答应了,便不会反悔。此事还得寻找契机,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十分棘手,老太爷是必定不回放手的,只能另辟蹊径,劝你还是有点耐心。”
“对不住,奴婢就是心急了些,其实也是被逼无奈。你不知道,老太爷他......”白薇边说边拿帕子抹泪,只是说到一半,她见杜尘澜面无波澜地看着他,值得住了嘴。
她倒是忘了,这还是一个孩子,哪里能明白她的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前功尽弃
杜尘澜应付了白薇几句,便回了院子。
“少爷!将才顾二那传来消息,说是童掌柜有书信与您!”杜尘澜刚跨入院子,洗月便迎了上来。
“童掌柜?”杜尘澜有些诧异,他如今就在府城,童掌柜若是有事,直接去南城的宅子与顾二说便是,为何还要写书信?这有些反常。
杜尘澜回了屋子,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书信十分简短,不过几行字。杜尘澜看过之后,倒是沉默了良久。
洗月见自家少爷沉默不语,眉宇还皱了起来,便知是遇到了难处。只是他身为下人,主子不说,倒也不好过问。
杜尘澜抚额思忖,这么短的时间内,童掌柜都收到了风声?此事难道已经传了出来?可与他之前猜测得明显不符。
若是冲着杜氏来的,现在可不是收尾之时。可若是对他或杜海州来的,倒是能解释得通。难道有人为了阻止杜氏改换门庭,才有了这般算计?
杜海州倒是不可能插手,毕竟若是杜氏失了名声,他也受连累,这一点可以排除。
但若是冲着他二人来的,那去年他和杜海州还在书院读书,这么早就开始挖坑了?实在匪夷所思。
“洗月!你叫顾二出去查查,看看府城可有传出杜氏放印子钱的事儿。”不是杜尘澜不信,还是谨慎些得好。
他觉得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消息,毕竟等到年底,杜淳岷去拿银子时,不是更有说服力?
“是!”
“等等!”杜尘澜走至书案前,让洗月替他磨墨。
“我书信一封,你将其带给童掌柜!”童掌柜与他是合作关系,从目前的利益来,不太可能对他下手。
且对方还在书信中提到,此事他能相助。杜尘澜虽觉得这位向来利字当头,但好歹也不是不念情分之人。
等查明消息不误,再做打算。
......
“哟!是什么风将童掌柜给吹来了?令咱们钱庄蓬荜生辉啊!”刘掌柜被伙计请出了内堂,一看是童掌柜,倒是有些诧异。
主子说了,没有交集的营生相互之间互不干扰,钱庄和书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一个是读书人热爱之地,一个是就连常人都为之避恐不及的腌臜地,谁也不会想到这背后是一个东家。
不过这两年童掌柜凭借花笺在主子面前挣得了一席之位,主子为此还夸奖了他好几次,他一直忿忿不平。
要说贡献,难道赌坊和钱庄的贡献还少吗?
不过刘掌柜转念一想,若是那事儿成了,不仅钱庄能捞到好处,就是他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刘掌柜客气了!””童掌柜朝着刘掌柜使了个眼色,刘掌柜立即会意。
“请童掌柜入内堂一叙!”
“主子说过,咱们互不干扰。不知这次童掌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一进内堂,童掌柜还未坐下,刘掌柜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童掌柜心中有些不悦,此人着实不知礼数。好歹也是同为一个主子效力,何至于这般冷淡?且童掌柜觉得,这位刘掌柜似是对他有些敌意。之前在主子那儿会面之时,他便感觉出来了。
“主子不是来信了吗?让你罢手,且不再做出头鸟,你是被人利用了。”
“主子来信?”刘掌柜狐疑地看了一眼童掌柜,同时心中正在疑惑,罢手?什么意思?
“是!难道你没收到?”
“并未!”刘掌柜依旧不信,但又觉得童掌柜不至于扯谎。
“杜氏的事儿,主子知道了,他让你收手。主子留着杜尘澜还有些用处,不能毁了他。”童掌柜与杜尘澜相处了两年多,对这个孩子还是喜欢的。
聪慧懂事不说,还会做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忠于主子的前提下,对于杜尘澜,童掌柜是十分看重的。
刘掌柜心中大为不快,但他也知道若是主子不发话,童掌柜也不敢假传消息。
可明年就能成事儿,这会儿中断,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杜尘澜确实有本事,可若是他没了仕途,日后不是更应该专注于从商吗?这般主子也不必担心他会不听话,更好拿捏啊!”
“主子自有他的打算,咱们只管听命行事。或许书信还未到,但在下所言不假。奉劝刘掌柜可不要阳奉阴违,主子最为痛恨这等。”
童掌柜起身准备离开,这位也算是不择手段了。若是不敲打一番,谁知这人会不会犯浑?
刘掌柜铁青着脸送了童掌柜离开,此事可不止他一人参与。虽说那家本就是利用他,咱实实在在的好处谁会嫌弃?他是钱庄,自然利益为先。
他和那家的目的是为了银子,当然,对于杜尘澜,其实就是个顺带。不过对你家来说,毁了杜尘澜才是正事儿。
“掌柜的,京城来了书信!从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刘掌柜正在心中骂骂咧咧,却不想随从递过来一封书信。
还真来了?刘掌柜一见这信封上的字儿,便认出这是自家主子的。
“掌柜的,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个小叫花子送来的,一送完便不见了踪影。”
“还有一封?”刘掌柜诧异地接了过来,发现字儿有些陌生。
......
“少爷!信已经送过去了。”洗月沉声道。
“嗯!没想到这刘掌柜的出身竟是成迷,若说查不到他的出身,那他应该是谁家府上的下人了,还是签了卖身契的。”
“少爷!小人还是不明白,这童掌柜为何要相助?还造谣说府城人尽皆知,小人看不透他的用意。”洗月挠了挠后脑勺,看来日后这样需要动脑子的事儿,他只能等着少爷为他解惑了。
“恶意应该是没有,或许是为了让我承他的情罢了!至于他敢这么做,应该是背后的主子发了话。”童掌柜背后的主子势力不小,只是这做派未免让人不喜。
“那您认为那刘掌柜会不会听咱们的?”洗月觉得有些悬,那刘掌柜可不是个善茬。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必定会考虑的。那家也是个蠢的,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是靠山硬罢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晚了
杜尘澜觉得疑惑的是,不知这易林蔚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难道真与昭和世子是表兄弟?
若不是身份尊贵,这方氏为何这两年这般蛮横?简直在府城上蹦下跳,另外两家对上方氏似乎也有几分忌惮,就连杜氏都是如此。他之前听父亲提起过,方氏依靠的便是庶子方昶。
只是到底是何身份,并没有风声传来,想来来头不小。不过方氏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不知易林蔚对方氏能有多大的情分。
“方氏那儿,你叫人盯着些。既然他能出手第一次,便能出手第二次,轻易不会放弃。最近府城其他几家也要留心,方氏既然能盯上咱们杜氏,其他两家也不一定会放过。”
这次的事儿更像试水,若是能借此扳倒杜氏最好。若不能,那就另寻他法。童掌柜给了他消息,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儿。
守月领了差事出去,此事还得交给顾二。
......
“老爷!那钱庄的刘掌柜送帖子来了!”田管事进了书房,将帖子递到了杜高鹤面前。
“刘掌柜?”杜高鹤有些讶异,那刘掌柜怎会给他递帖子?一直与刘掌柜接触的便是老二,他身为杜氏的掌舵人,已经很少在外行走。
若那几个老东西不出现,在外行走的便是嫡出长子。
将帖子接过打开仔细看了一眼下头的署名和私章,“刘天河?”
再将视线移了上去,才发现对方竟然请他明日去聚合楼一叙?除了邀他一叙之外,竟是没了别的只言片语,难道是笃定他会去赴约?
杜高鹤皱眉,坐在窗前凝思了起来。
老二借出的银子还未到期,刘掌柜此举到底是何意?
“你去将老二叫来!”他抬头朝着田管事吩咐道。
就在田管事领命,亲自去请杜淳岷之时,外出访友的杜海州终于回府了。
坐着马车入了杜府,杜海州今日心情不错。想起那两位同窗对他有羡慕,甚至是嫉妒,他的心里就舒爽得很。
这二人便是他在晨鹭书院的同窗,不过因着已经五年期限到了,从去年就离开了晨鹭,而后便在家中待考。
之前书院中还有人酸得很,说是捐监的名额不稀罕,入仕之后走不远,杜海州为此气不过还争吵过几句。而后众人见他实在不悦,便也没再提过。可背地里会不会嘲讽他,那他也管不着。
这二人是他在书院中处得关系最好的二位,此次前去与二人相聚,这二人对他一阵奉承,言语中的艳羡让杜海州身心舒畅。为此,在云景府逗留了好几日才回来。
一回到府中,杜海州便整理了衣衫,准备去鹤云居请安。
“祖父!”被许管事领进了书房,杜海州恭敬地行礼道。
“嗯!此次去云景府倒是待了好几日,近日天色瞧着有些不对,明儿怕是有大风雪,莫要再往外跑了。静下心来好好读书,省得明年去了国子监叫人给比下去。澜哥儿这几日就十分消停,可见是静下心来了,你也不能松懈!”
原本一脸意气风发的杜海州立时便沉下了脸,“是!不过同窗相邀去赏梅,孙儿也不好推辞。”
“嗯!再有十来日就是新年了,你也年长了一岁,该比之前懂事些。舟车劳顿,你去你祖母那儿请过安后,便回去歇着吧!”
杜高鹤知道怎么激励州哥儿读书,近日州哥儿的心思有些浮躁,怕是还静不下心来。拿澜哥儿激励他,再合适不过。
“是!”杜海州应声退出鹤云居,脸色已是阴沉了不少。
走在回院子的半路,杜海州便碰上了匆忙赶来的杜淳岷和田管事。
“父亲!”杜海州连忙站定行礼。
“啊!回来了?”杜淳岷看了儿子一眼,而后便抬脚往鹤云居走去。
“四少爷!”田管事行了一礼之后也大步跟上,叫杜海州看得惊讶不已。
“奇怪!可是出了何事?”他呢喃了一句,看父亲的脸色,好似府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他想了片刻,决定等去玩延松院请安之后,再回去问问母亲。
“父亲!田管事说,那刘掌柜递了帖子给您?”杜淳岷这会儿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父亲与刘管事并不相熟,为何刘管事会给父亲递帖子?
“这刘管事为何会找老夫?你这契书的时限还未到,不是还有好几日?再者此事与老夫有何关系,请老夫一叙有些说不通。”
杜淳岷也皱紧了眉头,“该不会是那笔银子出了什么岔子?”
杜高鹤沉默良久,“若只是银子出了岔子,也不过是二千三百多两,没了也就没了。虽说银子不少,但杜氏还是能承受得起的,就怕他背地里有什么不利于杜氏的举动。此人当初主动与你接近,更像是别有用心。再者若是银子出了岔子,那也应该找你,与老夫何干?“
杜淳岷小心地看了一眼杜高鹤,他又办了个糊涂事。父亲还在为此事犯愁,等此事风波一过,他必然会受到严惩。
“可去年的银子是顺利到手了的,若他当真别有用心,那去年之时就应该下手了。”
杜淳岷有些想不通,这位刘掌柜与他交往时,很是豪爽。可瞧着也不像是看得上杜氏的模样,清高得很。难道真看上了杜氏的家业?
”最近方氏有些猖狂,府城另外两家倒是消停了不少。咱们因为捐监的名额花用了不少银子,此人该不会是想柿子捡软的捏,拿咱们先当踏脚石吧?”杜淳岷担忧地说道。
“父亲,您说会不会是方氏?前段时日方老爷子那嘴脸是连装都不想装了,难保他们不动手。之前不是还寻了大嫂娘家的事儿吗?只是闵家老爷子贼精,他们见讨不到便宜,就盯上了咱们杜家?先一步一步将杜氏给蚕食了,再找机会对付另外两家。”
杜淳岷这么一分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不由得吓出了一声冷汗,还好此事发现地早,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还当你的脑子被浆糊给糊住了,如今才看明白,晚了!”杜高鹤气不打一处来,这老二也太贪婪了些。人一贪婪,就容易做蠢事,往往被别人抓住了把柄而不自知。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弃车保帅?
杜淳岷张了张嘴,此事他确实是理亏。之前布匹一事还能推是有心算无心。可经此一事,他还没长进,又跌入人家的圈套,那便只能算自己蠢了。
“不过是猜测,也不一定就是方氏。钱庄与方氏无关,以方氏那三瓜俩枣的家底儿,能与钱庄扯上关系?左不过是与方氏沆瀣一气罢了!”
杜高鹤在屋内来回走动,只是方氏倒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即便方氏背后有朝中之人撑腰,但朝中之人更爱惜自己的名声,到底不敢做得太过。
可钱庄不同,钱庄背后的东家是谁,他们并不知晓。但有本事开钱庄的,背后之人必定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这两家都盯上了杜氏,那杜氏真是危矣!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想防都防不了。其实他也明白,若真想算计你,那便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怪就只能怪杜氏太弱了,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因此改换门庭尤其重要,只有入了仕途,才能庇护族人,才能让杜氏成为令人敬仰的存在。
“那父亲明日要去赴约吗?”杜淳岷知道这么问也是多此一举,父亲不去的话,又怎么能知道刘掌柜真正的企图?
“自然是要去的,你明日与老夫同去,将契书带好。”杜高鹤觉得胸口有些发闷,早知道就不应该给老二这么大的权柄。
说到底,杜氏日后只能是长房的。以前他偏疼二房,觉得日后州哥儿读书费银子,这才想让老二从中赚点纯利。可他忘记了,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
等此事过后,老二决不能再管着库房了。但凡带点油水的,他宁愿找个掌柜的,也不可能再让老二染指。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可从上次的布匹一事之后,你还是毫无长进。概因之前布匹一事府上给你解决了,你哪里吸取了教训?”
“父亲!这次儿子是真的知道错了,日后必定谨言慎行,再不敢犯了。”
杜淳岷立刻跪倒在地,此次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太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了。说到底,还是太贪心,日后一定要改了这毛病。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可老夫看你并没有真正悔过。杜氏如今正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中?府上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晓,实在经不起风雨了。一次次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如何过意得去?不能因为你一人拖累了这一大家子啊!”
杜高鹤的目的是光耀门楣,可老二一直在拖后腿。再这么下去,只怕杜氏都要毁在这一代了,他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树大招风,咱们后代还算争气,州哥儿和澜哥儿都入了国子监,本就惹人眼红。再不谨慎行事,往后靖原府也不会有杜氏了。”杜高鹤深深叹了口气,老二实在让他太失望了。
“父亲!儿子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您请原谅儿子吧!再者还不知那刘掌柜的真实目的为何,咱们会不会是杞人忧天?”杜淳岷抹了一把脸,他内心自然希望事情不至于这么糟糕。
“来者不善呐!他若不是别有用心,也不会找上老夫。总之,明日见分晓。老二,若是当真有什么咱们杜氏扛不住的,你也别怪老夫心狠,都是为了杜氏着想。”杜高鹤望着跪着的杜淳岷,语重心长地说道。
“父亲!”杜淳岷瞪大了双眼,他这会儿才是真的怕了,难道父亲要弃车保帅?
听父亲这话的意思,放弃的是二房吧?那州哥儿呢?州哥儿怎么办?
“父亲!州哥儿才是您的亲孙子啊!您不能为了那些虚名,就舍弃了州哥儿啊!他杜尘澜再有出息又能怎样?不过是杜氏的嗣子。咱们以前将他得罪狠了,他只怕都已经恨上了咱们。等他日后出息了,咱们非但靠不上他,说不得还要被他踩上一脚。”
“行了,什么混账话?澜哥儿毕竟是咱们杜氏的子孙,走到天边儿去,他也还是咱们杜氏之人。”杜高鹤指着杜淳岷怒喝道。
这混账,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若是叫人传到了杜尘澜耳朵里,这才叫真正恨上了。
“父亲!澜哥儿的心思您还不知道?早就想分家了吧?他人小,但心眼子却多得很,老三都叫他带坏了。”
叫杜淳岷这么一说,杜高鹤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杜尘澜终究还是个孩子,身为长辈,哪里能这么说?
“你先回去吧!”杜高鹤觉得他得合计合计,做好最坏的打算。
“父亲,不若明日叫了澜哥儿一起去。他不是心思多吗?说不定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杜淳岷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杜高鹤沉吟了半晌,“也好!”
等杜淳岷走后,杜高鹤便开始想对策。若是此事传了出去,那州哥儿必定要受影响的。
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
“少爷!童掌柜说已经和刘掌柜商议好了,明日就等着他唱出一场大戏来。”守月兴冲冲进了屋子,这次还多亏了童掌柜相助。
“嗯!”杜尘澜点头,这次是个好机会,分家的希望很大。
“您说老太爷这次会同意吗?”守月还是心里没底,老太爷可是固执得很。
“他要银子,就得分家。杜氏如今的境况,他比谁都清楚。或许会不甘心,但最后还是会选择分吧?毕竟分了家还是一样,父亲不还是得听他的吗?难道还能忤逆他不成?他照样要黏上三房。”
杜尘澜面色如常,分家的好处其实也不少。最起码搬离这宅子,日后行事也能方便和自由些。且有些事儿不分家不好拒绝,分了家就有了借口。
“那岂不是没多大分别?不过好处总要比不分家的多,毕竟不必每日扎眼,不过这次童掌柜倒是帮了咱们好大的忙呢!”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那钱庄和如意书斋必定是有联系的,是一个东家也不一定,不过是举手之劳。但终究是帮了忙的,日后还得还了人情!”
次日,杜尘澜刚刚起床,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少爷!今儿得穿件厚实的斗篷,怪冷的。这个天儿还得出去,路上马车也不好走!”
惜春从箱笼里拿出一双鹿皮短靴,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是什么事儿,老太爷非要这么急着出门。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凭什么?
杜尘澜也没料到老太爷竟然会叫了他去赴约,将他带在身边,岂不是很突兀吗?也不知老爷子打得什么主意。
惜秋将雨伞放在了廊下,命两个小丫头将食盒拿进外间,便将人叫了出去。
刚进里间,不妨听见惜春的话,连忙笑着说道:“少爷可没想到他还有这待遇呢!连长房的大少爷和二房的四少爷都不去,偏偏叫了咱们少爷,也着实奇怪。”
“就是只单单叫了咱们少爷,这才更让人不放心啊!”惜春哪里不知道老太爷对少爷向来十分冷淡,只有在有事儿时才会想起她家少爷。
“也是!干什么不叫其他的少爷?这样让人担心!”惜秋也皱起了眉头,接着便提了食盒过来摆饭。
“只是访友而已,用不着这么草木皆兵!”杜尘澜觉得好笑,能拿他怎么样?或许带去也是见机行事吧!
杜尘澜刚咽下最后一口皮蛋瘦肉粥,那厢田管事就来催促。
“五少爷!老爷吩咐,说让早些去,免得迟了路上有大风雪!这会儿瞧着雪小了许多。”
“田管事稍待,净面之后,便随你同去!”杜尘澜点了点头,拿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始净手。
田管事在一旁看了一眼递了桂花胰子过去的惜春,惜秋又从一旁拿起架子上挂着的素锦镶银丝边纹的月白色斗篷,候在了一旁。
田管事不禁暗暗点头,这两个丫头比之前懂规矩了不少。做事也越发稳重了,可见调教地不错。
不过五少爷的日子过得可真精细,老爷都没这么考究。
“田管事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纵使田管事在一旁等着,杜尘澜也依旧慢条斯理,反正该急的也不是他。
用干布将手藏干之后,惜秋立刻给杜尘澜系上斗篷。
等杜尘澜带着洗月走到前院夹道之时,发现马车已经候着了。
杜尘澜瞄了一眼,发现竟然只有一辆马车。且这马车还是老太爷专用的,平日里府上其他人从不敢坐这辆。
“五少爷!老爷说天儿不好,就与您同坐一辆,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至于二老爷,他一大早就去了铺子,待会儿自行去酒楼。”
杜尘澜闻言不置可否,或许老太爷是有事要嘱咐他。
“劳祖父久等,是孙儿的不是。”杜尘澜一掀车帘子入了马车,杜高鹤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布帘子被掀开,外头积雪反射的银光映衬在杜尘澜莹润白皙的面庞上,杜高鹤这一刻倒是有些恍惚。
绛紫色的立领盘扣斜襟长袄,外头套着的月白色斗篷镶着狐狸毛,衬得面庞稚嫩得很。可这孩子的眉宇间却是透着坚毅与稳重,双目明亮开阖有光。
平心而论,这样的子孙带出去,无论如何都是长脸的,像极了权贵家的子弟。
杜高鹤原本不悦的心思倒是淡了不少,他语气和缓地说道:“待会儿你跟在老夫身后,莫要胡乱插话。你往日待人接物还算知礼,老夫这才带你出来长长见识。”
“孙儿定当谨言慎行,绝不给杜氏抹黑。来之前还有些忐忑,这会儿有您在身边,倒是安心了不少。孙儿有您做标榜,便不必害怕。”
长长见识?杜尘澜心中觉得好笑,谁知道带他去是什么意思?若是要带去长见识,那肯定非杜海州莫属啊!
“嗯!不必慌张,拿出平常心即可。”不管怎么说,杜尘澜说话向来让人身心舒畅,杜高鹤此刻紧绷沉重的心也是放松了不少。
马车的车轮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二人不再言语,都在闭目养神。
杜高鹤突然回忆起杜尘澜刚才的话,绝不给杜氏抹黑?这话怎么品着不对?让他想起了老二。
......
“什么?你是说祖父带了杜尘澜出府?”杜海州不可置信地问道。
“哎呀!你这孩子,一惊一乍地作甚?”秦氏拍了拍胸脯,她这两日心情不佳,看着铜镜内的面容,觉得自己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不过是见个商贾,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得你这么重视?倒不如担心一下你老娘我,老爷昨日就宿在了那小贱人那儿!不过才几日,老爷便不往这正院儿来了。”
秦氏语气有些哀怨,那狐狸精汪氏到底还是入了府中,连带着那庶子也成了府上的六少爷!
“祖父可说了是何原因?”杜海州有些不忿,凭什么只带了杜尘澜?
“成了,你父亲不也去了?不过是商贾之间的事儿,与你这个读书人何干?放心吧!老爷子可不傻,还分得清亲疏远近,去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秦氏有些不以为然,这两日她为了老爷纳妾一事气得吃不下饭,偏偏这儿子也不晓得安慰她。
果然,闺女才是贴心的小棉袄。这男儿怕是早就习惯了三妻四妾,这样的认知从小就刻在骨子里了。
想起已经嫁出去的长女杜妍,秦氏不由得叹了口气。等闺女回府还得等到年初二,她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与闺女倾诉。
杜海州早就不耐烦母亲一直唠叨那妾室汪氏了,不过是一房侍妾,母亲是主母,难道还能大过主母去?
只是让他烦心的是,这趟回来,偏偏多了个庶弟。一个庶兄就够膈应的了,再加一个庶弟,让他烦不胜烦。
“您也别小贱人小贱人地叫,让父亲听了又要与您置气。还有会儿,您不妨对他好些,免得府上传您待庶子刻薄。”
杜海州皱了皱眉,母亲出身差,眼界不开阔。近几日他也想通了,祖父说得对,纵使再厌恶,也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是蠢。
“怎么?连你也要来嫌弃我?倒是给他们说上好话了,可是你父亲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我若是那恶毒的,哪里还能容得下你三哥?他一个庶子在府上过得不好吗?比起长房的海林不知好过多少,难不成还让我将他们都供起来?”
秦氏见唯一的儿子也不将她放在心上,顿时心中更委屈,眼中的泪意险些止不住。
杜海州无奈,他母亲就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其实就是嘴上不饶人,心地倒是单纯的。可也就是这样的单纯,总是容易吃亏。
第二百九十章 赴约
嘴上一直嫌弃三哥,但也从未克扣过三哥的吃穿。比起同为庶子的二哥,确实好了不少。
“母亲!您想想,不过是个庶子,哪里能威胁到儿子?他们从商,儿子是要入仕途的,生来便是同人不同命。”
“您待他们好些,日后他们即便是从商,也需要仰仗儿子。如今朝中官员俸禄不足,若是无家族帮衬,日子也过得清苦,儿子做官也需要银子。”
杜海州觉得是时候劝劝秦氏了,他是要做官的,不可与庶子一般见识。
“您看着养就是了,就当个猫阿狗阿的养着。若是听话,那便留着,若是不听话,还愁没机会收拾他们?您是主母,还是得大气些。您可别学长房的大伯母,以为自己做得多大度,岂知府上的下人背地里都在嘲笑她容不得庶子呢!”
杜海州想起了二哥和二嫂,这两个也是个没用的,竟然就这般忍气吞声了。
“到底是你懂得多,出去见识多了,做事比我周全。其实我就是心中不忿,到底有些不甘心。”秦氏叹了口气,望着自家儿子的眼中满是欣慰。从这些话来看,儿子确实长进了。
“有时候待他好,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待他好。您看长房的恒哥儿,都养成了什么性子?”杜海州冷笑一声,大伯母那人也不是个有远见的。
......
杜尘澜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雪花变成了大朵的棉花飘下,他不由得担心回来时马车能否行走。
还好是坊市中,早有官府的人铲了雪开了道,就连各大铺子和住户前,都自发铲了雪。不过照这么铺下去,不过一个时辰,这地上有能有半指厚。
“老爷,聚合楼到了!”车夫将马车停住,朝着里头喊话道。
杜尘澜闻言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去扶正往下爬的杜高鹤。
杜高鹤望了一眼眼前尚算冷清的聚合楼,这会儿还未到吃饭的时辰。也不知这刘掌柜与聚合楼的掌柜是何关系,不到吃饭的时辰还能选在这里,可想而知。
杜高鹤领着杜尘澜跨进了聚合楼,站在柜台内的掌柜一见杜高鹤,连忙迎了上来。
“哟!原来是杜老爷子,可是好久没见您了。”杜氏本就是聚合楼的常客,杜高鹤之前还在外行走之时,便常来聚合楼宴客,因此这管事自然是认得的。
“梁掌柜,数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爽朗。”杜高鹤哈哈一笑,这也是老熟人了,没想到还在聚合楼做掌柜。
杜尘澜打量了一眼这梁掌柜,约莫五十上下,四方脸上满面红光,身材颇丰,想来这酒楼的油水没少沾。
“您也还是这般硬朗!”梁掌柜悄悄打量着杜高鹤,发现杜高鹤瞧着确实精神抖擞,这是老当益壮啊!
“咦?这位是?”他目光一转,便看见了站在杜高鹤身后的杜尘澜。
“这是老夫府上三房的孙儿,同辈中行五。澜哥儿,还不叫人?”杜高鹤指了指杜尘澜。
“杜尘澜见过梁掌柜!”杜尘澜乖巧地上前行了一礼。
“哎呀!原来是府上的少爷,使不得,快使不得!”梁掌柜虚扶了一把,倒是仔细打量了一眼杜尘澜,一时间不由得赞叹出声。
“府上的公子果真都是人中龙凤啊!一看便是聪慧机敏之辈。听说明年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杜老爷子真是好福气!”梁掌柜闻言倒是诧异不已,这位竟然是三房那个嗣子。
以杜老爷子的性子,怎会将个嗣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梁掌柜可莫夸,小儿经不起夸。之前钱庄的刘掌柜在这里订了雅间,不知刘掌柜可是到了?”杜高鹤心中有事,自然不可能与梁掌柜在此多寒暄。
“到了!到了!瞧我这脑子,您快随我来!”梁掌柜一拍脑袋,此时才想起此事。
“哈哈!可是杜老爷子?”
杜尘澜闻声望去,见着一位身穿酱红色交领长袄的男子站在窗边,正往下望着大堂内。此人虎目剑眉,长相粗犷,不惑之年。
杜高鹤闻言一愣,立刻换上了笑脸。
“想必这位便是刘掌柜吧?”
“正是!还请杜老爷子上雅间一叙!”
等几人随着此人的随从进了雅间,杜尘澜便发现立刻有人将门守住了。
他和杜高鹤出来,只带了洗月和杜高鹤身边的许管事,没想到此人倒是带了好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
杜高鹤脸色一沉,此人什么意思?带了好几个护卫来,该不会起了什么心思吧?
梁掌柜看了一眼杜高鹤,便知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杜老爷子不必紧张,鄙人是钱庄的掌柜,为了保证安全,身边随时都带着好几名护卫。若是杜老爷子觉得不妥,那便命他们都去门外守着便是。”
“倒也不必,只是觉得惊奇罢了!”杜高鹤缓和了脸色,刘掌柜果然不是善茬,这话倒是显得他怕了似的。
“杜尘澜见过刘掌柜!”杜尘澜见机上前,童掌柜应该与此人商议好了。今日这次会面,便是计划的第一步。
杜尘澜?梁掌柜连忙看了一眼杜尘澜,这就是主子看重的杜尘澜?
可一眼看过去,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个小娃嘛!也不知主子怎么就要保了这小子,难道是因为这小子会赚银子?
不过这小子连自家都能算计,也是个狠的。梁掌柜望着杜尘澜面带笑容的小脸,不由暗自惊奇。这小子年岁不大,心思倒是挺多。
“刘掌柜,不知今日你邀请老夫,所为何事?”杜高鹤也不与此人虚与委蛇,倒不如开门见山地说。
“您老爽快!”刘掌柜朝着杜高鹤竖起了大拇指。
“掌柜的,杜二老爷来了!”门外传来通秉声。
“哦!快请他进来!”刘掌柜应了一声。
“父亲!”杜淳岷进了屋子,便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杜高鹤和杜尘澜。
“二伯!”杜尘澜行礼过后,立刻站回杜高鹤后头。
“杜二老爷来得正好,今日请了杜老爷子过来,其实还是为了银子。上次你放的印子钱,本是到了年底,就能连本带利拿回来。只可惜,那人出了事儿,这银子暂时怕是拿不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借据
“虽说鄙人一再想法子,但那人确实没了银子,此事便也只能算是栽了。”
这放印子钱是从钱庄走得账,按理来说赔了便要找钱庄。但这契书条例上写得明明白白,若是那人还不上银子,这钱庄便只用赔付两成。
“老爷子,其实您也知道,您家二老爷要的利钱高,这风险便大了许多。因此,契书上有条例,只赔付两成。不过您放心,咱们钱庄向来都是极其讲信誉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等欺瞒之事。那人待会儿就来,这契书......”
杜淳岷脸色一沉,原本他还以为刘掌柜看不上这点银子,没想到也是个不要脸皮的。
这放印子钱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若是闹去官府,钱庄和那借银子的必然会被打板子,但他放印子钱的也讨不了好处。
那人之前就说没银子,等年底一起连本带利还。他心中当真是万分惋惜,之前这印子钱的折子上只取了两回利钱,没想到如今却连本钱都拿不回来了。
杜淳岷欲言又止,却又不敢随意说话。昨儿父亲就说了,今日看他眼色行事。若是再自作主张连累了杜氏,那就将自己逐出杜氏。
杜高鹤看了一眼杜淳岷,暗中使了个眼色。
“刘掌柜,你怕是记错了吧?咱们杜氏何时放了印子钱?”杜高鹤有些惊讶地看向刘掌柜,面上一片茫然。
“老二,你放了印子钱?你可知道大郡律法严禁放印子钱,若是报去官府,不论是主家,还是贷借的和钱庄,都要严惩!”杜高鹤抬头看向杜淳岷,浑浊的眼中满是警告。
“父亲!儿子哪敢做下这等糊涂事儿?许是刘掌柜记错了!”杜淳岷立即会意,虽然心中心疼得紧,但也知道好歹。
刘掌柜怔楞过后,便眯起了眼。他将目光投向了杜尘澜,而杜尘澜依旧面不改色。见他望了过来,还朝他抿唇一笑。
这?这似乎与之前说好的不符啊!难道杜氏想给他来个仙人跳?毕竟杜尘澜终究是杜氏子弟。
可他转念一想,或许杜氏也是害怕他传扬出去,毕竟家中还有读书人。
“啊!那或许是鄙人记错了。您看,这每日忙忙碌碌,脑子有些不够使。还请杜老爷子和杜二姥爷见谅,今日是鄙人失礼了。”
刘掌柜立刻转了话风,倒是让杜氏夫子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既是误会,那老夫便告辞了。就怕大雪封路,回去马车不好行进。今日结识刘掌柜,乃是老夫的荣幸。”
杜高鹤起身,虽不知这位突然转变了口风是为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二千三百两银子宁可不要,也不能被屎糊上。
“应该说能结识杜老爷子是鄙人的荣幸才是!”刘掌柜站起身,又看了眼杜尘澜。
杜尘澜勾起唇角,明明眼眸带笑,可幽深的眼神却叫刘掌柜一个激灵。
“不过,杜老爷子也别急着走嘛!既然来了,这聚合楼的饭菜您必然得尝尝。这个月新出了菜式,看看是否合您的胃口。正好,鄙人还有一物,要请杜老爷子掌掌眼。”
杜高鹤往前的脚步一顿,顿时心中大叫不好。他就知道,这刘掌柜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您看看,这字迹您眼熟不眼熟?”刘掌柜自怀中掏出一张黄橙的纸,杜高鹤顿时脑门上沁出了汗渍。
杜淳岷一脸茫然,刘掌柜将纸张摊开,对着两人展示起来。他不由自主凑近了一瞧,上头醒目的“借据”二字让他脑子嗡地一声响。
再看借据下头还有“宝丰钱庄”四个字,他上前看仔细些,其中内容字小看不清,但最下面有两个章印却是极其眼熟的。
“您家二老爷在咱们钱庄借了五万两银子,杜老爷子,您看清楚了,这上头有咱们钱庄的公章印。另外两个是杜二老爷和杜大老爷的私章,过几日便是期限。鄙人只是想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免得你们准备不充足,届时钱庄上门收取,会给你们添麻烦。”
杜高鹤瞪大了双眼,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杜淳岷。
杜淳岷此刻有些发懵,他什么时候借了银子?还是五万两?这得是多大的一笔银子,怎么可能?
“不可能,我什么时候和你们钱庄借银子了?这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杜淳岷快速上前,伸手就要去拿拮据,他得看清楚,这怎么可能是他的私章?
“哎?这给你看倒是不要紧,但你若是不小心将这借据撕毁了,即便钱庄已经在官府存了档,那也麻烦得紧。”
刘掌柜咧嘴一笑,心中却在大叫可惜。原本这五万两只是第一步,五万两并不至于让杜氏伤筋动骨,但这一时半会儿凑起来必定不容易。
尤其是杜氏之前在捐监名额上花了不少,这五万两若是不在铺子中抽取,或是卖了一个铺子,那必定凑不齐。
而方氏,看上的便是杜氏在府城的那家首饰铺子。首饰铺子和布庄才是杜氏赖以为生的根本,只要杜氏一时周转不开,后头方氏的绊子便是接二连三,杜氏完全招架不住。
而他们钱庄,自然会瓜分其中的好处。
至于为何是五万两,而不是十万两或者更多?那是因为杜氏三个月前首饰铺子正好采买了金银首饰,这借据上的日期便是那时候。
即便杜氏告去官府,这其中的环节不说天衣无缝,那也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对钱庄相当有利。
“至于担保人和担保书,足足有三人。这借据上头不光有你杜二老爷按得手印儿,担保人的也不缺。杜二老爷,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刘掌柜很坦然地将这份借据递到了杜淳岷面前,“再提醒你们一次,这份借据是在府衙立了档的,你们即便毁了也是无用。且若是毁了借据,告去官府,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哟!”
杜淳岷哪里还听得进刘掌柜的话,他猛地接过借据,睁大了眼看向下头的私章和手印儿。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杜淳岷震惊不已,他抓着借据的手在颤抖。
第二百九十二章 算计
“把借据给我!”杜高鹤上前拽起了那张借据,看了老二的反应,他便明白这是又掉进了别人的圈套。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核对着借据上的每个细节。
他曾去宝丰钱庄取过银子,对这章印是认识的。而刘掌柜又是宝丰钱庄的掌柜,自然不必造假。公章后头还有刘掌柜的署名—刘天河,再加上他的私章。
再看另外两枚私章,一枚是老二的,一枚是老大的。这两枚私章他也极为熟悉,自家账簿中时常有两枚私章。再看下方的手印儿和署名。老二的字迹他看了数十年,哪里会看错?确实是老二的字迹无疑。
至于三位担保人,他首先看到的竟然是梁雯?梁雯不正是这聚合楼掌柜的名字吗?
这是阴谋,一场赤luoluo的阴谋。杜高鹤忍着怒意,继续看了下去。另外两名担保人其中一人竟然也是熟人,他瞪大了双眼,鞠柏鸣?
险些气得七窍生烟,杜高鹤强忍住怒意,鞠柏鸣这个小人,枉读圣贤书。
另一人的名字倒是不曾听闻,叫何秀宽。
“杜老爷子,这位鞠柏鸣与您应该是熟人吧?他可是秀才出身,请他做担保,再合适不过了。这位梁掌柜也是您的老熟人了,当时咱们就在这聚合楼里签的借据,便也请了他作保。另一位何秀宽,您或许不认得。”
刘掌柜顿了顿,无视杜高鹤铁青的脸色,而后继续道:“他是方氏的姻亲,方氏长房长媳,便是他的闺女。且他还是个读书人,更是何家村的村长。您看,这担保人绝对符合规矩,且都是在府城有名望之辈。”
杜高鹤深吸了一口气,刘掌柜准备很是充分,这张借据什么都不缺。就连老二和老大的私章都有,若不是了解老二,他差点都信了。
他是绝对不相信老二会借这么大一笔银子,老二的私产他都有数,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千两,这五万两银子难道都被藏起来了不成?
为了州哥儿的前途,老二也不可能这么做。
再看了一眼借据的内容,数额正是五万两银子。借银子的日期是八月初一,期限是腊月二十。而今日已经是十六了,不过还有四日。
“您或许还不知道您家二老爷的所作所为,因此不信。为了佐证,鄙人已经将三名担保人都请了来,您现在可是要见见?”刘掌柜脸上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满是戏谑。
这家的二老爷是个精明的,但人总有犯蠢的时候。说到底,还是太贪心,尝到了甜头,怎肯收手?
去年杜淳岷得了纯利几百两,便迷了心。他故意不提放印子钱一事,这位便又亲自寻上了门来。
说到底,财帛动人心,谁又能抗拒得了银子的诱惑?
杜尘澜挑眉,这准备得确实充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准备这么齐全?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没有他,杜氏也一样会有这张借据,且刘掌柜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说话了。
这么一来,他不是又间接地帮了杜氏一把?
而五万两银子的数目正好,杜尘澜不由羡慕起了这位刘掌柜背后的东家。若是他也有这样的得力属下就好了,他的铺子也只买了个掌柜和账房。
等日后去了京城,他必定要在京城好好物色一番。
“来人,先请梁掌柜进来!”刘掌柜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
梁掌柜进了雅间,脸上还堆满了笑意。
“可是打算在聚合楼用饭?”他一进雅间,便朝着两人问道。
“用饭待会儿再说,咱们这会儿正在谈杜二老爷在咱们钱庄借银子一事儿。杜老爷子不信,之前请了您做担保人,这会儿还得让杜老爷子看看您的私章和担保书。”
“这有何难?不过杜老爷子竟然不知道?杜二老爷,您家府上借钱庄的银子,为何杜老爷子会不知晓呢?您之前不是说这是杜老爷子让您借的吗?为此您还拿来了杜大老爷的私章。”
梁掌柜说得一脸煞有其事,杜尘澜都觉得叹为观止。这份借据应该是假的吧?竟然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这演技很是可以的。
“我为何要借银子?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杜淳岷此刻觉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他不明白上头为何会有他和大哥的私章,署名,手印一应俱全。
“杜二老爷,这铁证如山,即便你不承认也无用。”刘掌柜见状语气便重了不少,脸上也再没了刚才的笑意。
“至于你为何要借银子,那自然是因为你们杜氏银子流水不够,需要周转呐!那首饰铺子的金银,难道是填上掉下来的??”
“是你们算计我,是你们!”杜淳岷忍不住咆哮道。他仔细回忆起之前的事儿,有些不记得具体时日了。
自从上次发生了布匹一事之后,他便格外小心,不敢在外喝酒了。可那次刘掌柜一直劝酒,他想着也不好得罪对方,于是便喝了。
就是那次,对!就是那次他又喝醉了,之后的事儿根本就不记得了。那次他醒来之后,便出现在了风月楼。因一夜未归,回去之后还和秦氏大吵了一架。
“你们故意灌醉我,这些都是你们合气伙来算计我的,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杜淳岷气得身子乱颤,他想起来了,那日正是首饰铺子补给。
他和大哥采买之后,为了搜检和核查库房,便回去地晚了些。因牵扯到账簿,大哥便留下了他自己的私印。
这么想来,当时他身上确实有两枚私印。这般就能解释得通了,等他半醉不醒之时,让他签下自己的名字。等他彻底醉了之后,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杜淳岷细思极恐,这是有预谋的,这些人知道那日正是采买的日子。也知道他比大哥晚回去,更清楚他身上带着两枚私章。
“杜二老爷,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咱们钱庄可不是开善堂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来人,鞠夫子和何老爷来了吗?若是杜二老爷死撑着不认,那咱们便只能去对薄公堂!”
第二百九十三章 闺女也不管了
这五万两银子可不是放印子钱,这是钱庄的正当生意。即便上了公堂,吃亏的也一定不是钱庄。
不管之前如何,此事杜二老爷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
“你说钱庄去了官府留档,那我儿不在,你们钱庄私自去官府留档,这是什么道理?一定要双方都在,去官府留档才能有效应。刘掌柜,你这事儿办得不上道。官府怎会同意如此行径?不知你怎么解释?”
“对啊!我当时不在场,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杜淳岷立刻回过神来,这才是关键。
正是他不在场,那便说明此事有造假的可能。
刘掌柜顿时哑口,他沉默了半晌。就在杜高鹤夫子以为说到了刘掌柜的痛处之时,刘掌柜忽儿笑了。
“杜二老爷,不得不说,您的记性可真差啊!谁说您不在的?您不是明明在的吗?不但咱们在,担保人也在,当时为咱们办事儿的还是文知事。你若是还不肯承认,那咱们便去请了文知事作证。此事到底是你想赖账,还是我刘某人胡诌!”
刘掌柜一派胸有成竹,此事可是从去年就开始策划了,不管哪一环都经得起推敲。其中方氏出力不少,而与官府打交到,方氏也得靠了他们钱庄。
此次为了助杜尘澜,钱庄倒是将方氏得罪了。不过就凭方氏那位认祖归宗的庶子,能比得过他们东家?
刘掌柜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庶子的表兄,昭和世子倒是有些麻烦,但他听说那庶子和昭和世子的关系并不如何,想来也是不会为了方氏出头的。
在他看来,方氏的野心勃勃实在可笑。那庶子还没站稳脚跟,方氏就开始作妖。待到了危难之际,那庶子只怕都自身难保,拿什么保方氏?
“杜二老爷,许是你不记得此事了?不过是三个多月前的事儿罢了!鄙人可以作证,确有此事。”梁掌柜奇怪地看了一眼杜淳岷,眼中闪烁着鄙夷。
“掌柜的,鞠夫子和何老爷来了!”
“快请进来!”刘管事声音洪亮,而杜尘澜却是将视线转向了门扉。
鞠夫子?该不会是鞠柏鸣吧?说到府城的鞠姓秀才,多半是他了。没想到他也在里头掺了一脚,不知收了多少好处。
难道鞠柏鸣不记得自家闺女还在杜氏做长孙媳妇儿吗?竟然能帮着外人一起算计杜氏,可见是个狼心狗肺的。
他这般,日后大嫂在府上的日子必定不好过。等此次风波过后,说不得都有被休弃的风险呐!
鞠柏鸣与何秀宽一同跨进了屋子,其实两人心中也甚是紧张。
鞠柏鸣连头都没勇气抬,当时他不过也是赶鸭子上架,无奈为之。
他与刘掌柜相识也是因为印子钱,他在钱庄放了印子钱。那日杜二老爷喝醉了,他正好在场。当时本不愿参与,毕竟是姻亲,闺女还在杜氏,哪里能将事情做绝了?
可那刘掌柜却不是善茬,他是秀才,若告去官府,他就比普通百姓更罪加一等。在刘掌柜的威逼和利诱之下,他到底还是做了保人。
当时让他下定决心是因为一句话,因为刘掌柜亲口说杜氏长久不了。他知道这是要准备算计杜氏了,刘掌柜背后的势力太大,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也不是杜氏能惹得起的。
最后在刘掌柜的威胁和银子的诱惑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日后杜氏就没了,也不会有人将此事给抖落出来。
谁承想,这事儿竟然有变,刘掌柜将方氏都一脚踢了,他才觉得有些不对了。
今日本是不愿来的,但刘掌柜容不得他推辞。
杜尘澜将目光投向鞠柏鸣,不由冷笑出声,真的是他。他本以为此人喜欢贪图小便宜,但没想到这种事儿对方为了银子都能参与。
“鞠夫子!”杜高鹤沉声喊道。
鞠柏鸣被杜高鹤的声如洪钟给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向杜高鹤,不意外地发现对方正一脸震惊和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啊!原来是亲家老太爷!”鞠柏鸣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飘忽,不敢与老爷子对视。
“真没想到啊!咱们好歹也是姻亲呐!你怎能下得去手?你的闺女呢?你也不顾了?”杜老爷子万分痛心,他最没想到的人便是鞠柏鸣。
之前他也知道鞠柏鸣人品不佳,但没料到会下作到这种地步。
“学生杜尘澜见过鞠夫子!”杜尘澜上前一步,朝着对方行礼道。
纵使此人再不是个东西,但名义上也是他的启蒙老师,他不得不表示尊敬。
鞠柏鸣闻言立刻看向了眼前正低头行礼的杜尘澜,顿时心中一惊。
他听闻两年多前杜尘澜攻擂以一敌十二,进了晨鹭书院就读,此事前知府大人还大肆宣言了好久。他知道之后,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
本以为杜尘澜从私塾中离开之后,府城一定没有私塾敢收他。正当他洋洋得意之时,人家一路高歌,竟然进了晨鹭书院!
而他前几日又硬说杜尘澜竟然还夺得了书院的贡生名额,明年就要入国子监读书了。
他就不明白了,那年杜尘澜明明才启蒙了没多久,为何能通过晨鹭书院的院考?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才?
就在他气得七窍生烟之时,他的同窗和府城其他私塾的夫子见了他就恭喜。说他教导有方,一个只教了几个月的学生,竟然能入晨鹭书院。
可鞠柏鸣却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了讽刺,他和杜尘澜的事儿,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鞠柏鸣扯了扯嘴角,“原来是杜尘澜,咱们已有两年多未见了。”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鞠夫子,请你来便是为了作证。当时杜二老爷是否借了咱们钱庄的银子,您给说句公道话吧?”
对于鞠柏鸣,其实刘掌柜也是看不起的,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鞠夫子,咱们可是姻亲,没有帮着外人的道理。想想你闺女吧!”杜高鹤这次真的气坏了,希望鞠柏鸣别真的不顾往日情分。
“杜老爷子这么说可不对啊!竟然还威胁上了?鞠夫子,你不必害怕,只管实话实说。”刘掌柜将实话实说这四个字咬得极重,以此来威胁鞠柏鸣。
第二百九十四章 胆小又贪婪
杜尘澜退至一旁,老爷子这次是真急了。
“杜二老爷,你向钱庄借银子一事,确实是由老夫作了保。保书老夫都带来了,做不得假。当然老夫也是偶然与杜二老爷碰上,他非要拉着老夫作保。老夫本不愿掺和此事,但看在好歹是姻亲的份儿上,这才答应了。哪知杜二老爷这是要赖账?这可不成啊!这不是拖累老夫的声誉吗?”
鞠柏鸣没看杜老爷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杜淳岷。
反正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杜家定然是怨恨自己了,倒不如从一而终。
“闺女到底不如银子重要!”杜高鹤讥讽地笑了笑,而后又看向了站在一旁不言语的何秀宽。
“何老爷,你作为何家村的村长,更是方氏的姻亲,你确定要掺和此事?”杜高鹤知道今日是栽了,就是去官府对薄公堂,他们杜氏也不占上风。
“众所周知,方氏与杜氏向来不和。请这位何老爷做担保人,毫无说服力。”
“老夫是何家村的村长,与刘掌柜确实有些交情。当日杜二老爷急需用银子,可无人担保,十分着急。恰巧老夫与刘掌柜是旧识,有事要与他相商,这才碰上了。老夫也是想着杜氏在府城个好歹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应该不会做出赖账之事,这才答应作保。这完全是看在刘掌柜的面子上,若早知此事如此复杂,老夫断然不会插手。”
何秀宽冷哼一声,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何老爷勿怪,是刘某的不是,不该将你牵扯进其中。可之前杜氏一直讲究信誉,怎知今日会出尔反尔?”刘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歉意地看向了何秀宽。
杜高鹤深吸一口气,担保人、担保书和借据一应俱全,借据上的私章和署名手印儿更是不缺,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铺子今年的纯利一部分拿去采买,另一部分拿去结交了赏识州哥儿的贵人,府上除了之前还留存的一点积蓄,哪里还有多的银子?
这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要叫他给败光了,杜高鹤突然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杜尘澜,只见杜尘澜垂眸不发一言,他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这里不是府上,有些话可回去说。在外不可丢了颜面,问一个孩子实在太突兀了些。
“父亲,你要相信儿子,儿子从未向钱庄借过银子。还是五万两,我要这么多银子作甚?这不可能!”
杜淳岷急得满头大汗,这怎么就成了他借的了?他哪里见过什么五万两?
“老二!”杜高鹤深深看了杜淳岷一眼,他看到了老二眼里的泪花,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杜老爷子,此事你预备如何?若是还银子,那到期咱们钱庄就派人去你们府上取。若是不还,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不是还未到期?等到第四日再说吧!容老夫回去考虑考虑!”杜高鹤知道今日不宜立刻做决定,办法都是想出来的。等回去之后,召集了三房再做定夺。
五万两不是小数目,杜高鹤也不可能一个人做主。或许等回去之后,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也好!今日刘某只是提醒,不过等到了第四日,府上还未有决定,那就休怪刘某不讲情面。刘某自然是不愿意为难杜氏的,但谁叫鄙人只是个掌柜呢!也是身不由己啊!”
刘掌柜叹息了一声,这假惺惺的模样叫杜高鹤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我们走!”杜高鹤不欲纠缠,率先出了屋子。
杜尘澜连忙跟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掌柜见状摸了摸鼻子,这小子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也忒心狠了。
鞠柏鸣杜氏之人都走了之后,这才上前对刘掌柜说道:“若是被他们寻到了破绽......”
“放心吧!简直是天衣无缝,说到底杜氏只是个商贾罢了!怎么?鞠夫子这是担心了?”刘掌柜冷笑了一声,胆小如鼠的东西,收银子时倒是眉开眼笑的。
鞠柏鸣顿时放下了心,没想到刘掌柜撇开了方氏,这是想独吞杜氏?方氏竟然也能忍气吞声,看来钱庄背后的东家比方氏的靠山还要大。这么一来,与刘掌柜亲近些,十分有必要。
鞠柏鸣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有刘掌柜在,自然无需担心。你向来算无遗策,还有东家撑腰,必然是不惧的。”
刘掌柜微微一笑,心中却在冷哼。这等小人竟然也能成为秀才,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刘掌柜自认不是好人,在这府城的名声也算不得好,但起码坏得坦坦荡荡,总比这样的阴险小人喜欢背地里使阴招好多了。这鞠柏鸣与方氏都是一丘之貉,胆小又贪婪。
等杜氏将此事摆平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必定是这鞠柏鸣。杜尘澜那小子看着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听说之前在私塾二人之间的旧怨还未解决,鞠柏鸣这就又上赶着来了。
几人刚走出聚合楼,才发现外头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背了。杜尘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从鼻腔顺流进胸膛,让他身躯一震,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父亲!”杜淳岷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杜高鹤,有些不知所措。
杜高鹤听着杜淳岷的声音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刻还在聚合楼之外,也不便发火。
“等回去再说!”杜高鹤冷硬的语气让杜淳岷的心变得忐忑起来,此次是他的错,回府之后,他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车轮碾压在积雪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马车走得并不平稳,比来之前颠簸了不少。坐在马车内的人内心也犹如这行进的马车一般,七上八下,并不平静。
杜尘澜原本正在闭目养神,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不过片刻之后,一道声音打破了宁静,杜高鹤的声音在杜尘澜耳边响起。
“此事你怎么看?”
杜尘澜心下觉得好笑,能怎么看?这位杜二老爷又被算计了呗。此事若是无他出手,杜氏也会有此一劫,甚至更为凄惨。
第二百九十五章 败家子
之前他一直觉得杜淳岷挺精明的,但谁知还不如大老爷稳重。大老爷胆子虽小,但好歹稳扎稳打,是真正将杜氏放在心上的。当然,杜氏以后都是长房的,杜淳钧不上心谁上心?
“明摆着是圈套了,孙儿相信二伯不会借这么多银子。不过那刘掌柜准备齐全,咱们杜氏也是百口莫辩!”
“不错!此事咱们还得想个法子,不能叫这些人得逞!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和光天化日之下抢银子有何区别?”
杜高鹤说到此事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胸口还剧烈喘息,险些让他喘不上气儿来。
“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商,都应谨慎行事。此事是二伯疏忽大意,叫人钻了空子。即便去官府,也是咱们吃亏。还叫人传得沸沸扬扬,在外头丢大脸面。”
杜尘澜说的是实话,不管怎么说,官府是绝对不能去的,去了也是无用。
“你的意思是,咱们就吃了这个亏,赔了那银子?这可是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咱们府上如今的境况你不是不知,今年赚到的纯利都拿出去打点了,府上如今还是吃的老本。”
杜高鹤以为杜尘澜会有什么好主意,谁知竟然是想赔银子?
“一旦损失杜氏的家业,日后咱们杜氏恐难再起。这府城多少人都盯着杜氏,难保不会在难的时候来踩上一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父亲姓杜,你也姓杜,撇不开关系。”
杜高鹤深深看了杜尘澜一眼,他知道杜尘澜对杜氏并无好感,但谁叫老三也姓杜呢?
相处这么长时日,他也看出来了。杜尘澜其实是个重孝道的,待老三很是尊敬。此事涉及到三房的利益,杜尘澜怎么也不能置身事外。
“您说的道理孙儿自是懂的,也从来不曾置身事外过。此事实在棘手,借银子的证据一应俱全,除非刘掌柜自己放弃,否则不出银子,便很难解决。”
杜高鹤沉着脸,瞥了一眼杜尘澜,接着便沉默了下来。
杜尘澜在心中思忖,这会儿已经到第二步计划了。就是不知杜海州能不能派上用场,若是能一箭双雕,那再好不过。
马车终于在满天飞雪中驶进了杜府,杜尘澜一下马车,便听杜高鹤朝着许管事吩咐道:“你去将三房的男丁都叫到鹤云居来,立刻!”
杜尘澜本是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一听这话,便知这是要开家族会了。
“澜哥儿,你与老夫来书房!”杜高鹤回头看了一眼杜尘澜,吩咐了一声,而后就着田管事打得伞走向鹤云居。
杜尘澜叹了口气,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斗篷上,撒上了点点银光。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不过这么一会儿,身上便落下了不少。
从车夫手中接过伞,杜尘澜也大步向着鹤云居走去。
外头冰天雪地,寒风刺骨,鹤云居书房里头却温暖如春。杜尘澜早早就脱了斗篷,站在了屋内一角。
他看着田管事往炭盆内又加了几块银霜炭,原本快要灭的炭火瞬间燃起了小火苗,为屋内平添了一股热意。
环顾了一眼书房,除了长房的二少爷不在,其他三房的男丁皆在此了,就连二房的三少爷杜海晟也是在的。
“老二,我对你太失望了。总以为你吃了亏之后能长长记性,谁知你还是屡教不改,你要将杜氏都败光才甘心吗?”一想到五万两,杜淳钧便觉得心肝都在疼,这个败家子。
“大哥!此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你要罚要骂只管来,二弟我绝无怨言。”杜淳岷知道这事儿肯定会惹得府上震怒,狡辩已是无用,倒不如让他们骂上一骂,他也不会少块肉。
杜淳岷跪在书案前,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这是老太爷打的。从杜淳岷一进书房,这巴掌就印在了杜淳岷的脸上。
杜尘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过杜淳岷这回总算不蠢,任你打骂,但此事依旧要解决。且他一个人解决不了,必须拖着府上一起解决。
杜海州望着自家老爹这凄惨的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父亲好歹也是快要做祖父的人了,还被祖父这般下面子,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但五万两这事儿,不仅长房心疼,他也心疼不已。
杜淳枫沉默不语,连眼神都懒得抬。杜尘澜看了他一眼,见杜淳枫耷拉着脑袋,突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说来父亲在府中虽不受重视,但依旧是杜氏子弟。
他和钱氏商议过,此事并未告知杜淳枫真相,就是怕杜淳枫会不同意。其实杜氏用不着损失什么,他的目的不过是分家罢了!
“父亲!这日子实在无法过了,咱们分家吧!”杜淳钧再也忍不住了,隔三差五来这么一遭,不但伤财又伤心。杜氏这点家业,早晚要被二弟给败光。
这次说什么都要分家,他不愿再与其他两房掺和了。
杜淳枫这次总算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杜淳钧。要说分家,其实他也是想的。但如今杜氏遇到了难处,父亲会肯分家吗?这时候分家,那五万两银子怎么办?叫二哥一个人还?
“现在是说分家的时候吗?得想法子将这借据的事儿解决了再说。老大,为父知道你委屈,可此事若是不解决,那即便分家了也没用。老二还不起银子,你以为你这个做兄弟的能逃得了?”
杜高鹤忍着怒气,好言相劝。老二确实拖累了府上,老大生气也是理所应当。但此事依旧要解决,且老二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
杜淳钧阴沉着脸,狠狠瞪了一眼杜淳岷。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恨不得上前去踢上两脚。
“不是让你在外别喝酒吗?你为何不听?”杜淳钧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也不是谈买卖的时候,我当时想着不好得罪他,谁知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杜淳岷也是悔不当初,恨当时理了库房为何不直接回去?不然也不会碰上刘掌柜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求助
“好了,现在说这些无用,还是来想想怎么解决吧!老大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杜高鹤打断了两人的话,他此刻被吵得有些头疼。
“哪里有什么好法子?那刘掌柜在府城的名声可不好,谁不知道他不好惹?只有老二上杆子去巴结,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要连累杜氏。”杜淳钧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跌坐在圈椅上,将才发了一通火,他的精神便有些不济了。
“老三,你呢?可有什么好法子?”杜高鹤将目光投向了三儿子,从进了书房到现在,老三一句话都没说。
杜淳枫深深叹了口气,“父亲,儿子那里有什么好法子?”
杜高鹤本也没指望老三能说出个花儿来,他将目光又投向了长孙,“棠儿,你说!”
杜海棠见点了自己,他心下一片茫然,与他父亲一般,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祖父!孙儿暂时还未想到!”
杜高鹤便指了指杜海州,“州哥儿,你是读书人,你来说。”
杜海州刚才想了许久,本想说去请了刘和中出手。但他仔细一想,那人除非别有目的,否则这样的私事儿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毕竟对方也不是非他不可,若他被对方弃了,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说至今为止,他也不知对方为何会选了他,但还是谨慎些好。他没把握的事,若是说了,他却办不到,不是徒增笑话吗?
杜高鹤他一看便知这是没什么好法子了,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失望至极。他转头直接略过了二房的杜海晟,这个孙子在外头行走还成,但此事重大,晟哥儿拿不了主意。
他将视线投向了杜尘澜,“澜哥儿!你现在可能想到?”
杜尘澜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走至杜淳枫身旁,而后道:“孙儿刚才琢磨了一番,倒是觉得为今之计,只怕也只有四哥能帮得上忙了。”
他见杜海州还不肯开口,便只能亲自出马了。这杜海州可真是自私得很,杜氏到了危难的时刻,杜海州都不肯站出来。
“小五,我能有什么法子?你我都是读书人,可不比祖父他们有能耐。”杜海州威胁地看了一眼杜尘澜,这小子该不会真让他去寻刘氏帮忙吧?
杜高鹤转头看了杜海州一眼,杜海州被自家祖父的眼神给骇了一跳。只看了一眼,他便低下了头。那眼神阴冷,失望,总之十分复杂。
“你的意思是去寻刘氏相助?”杜高鹤说完便陷入了沉思,他之前在马车上其实就已经想到了。但他却不愿白白浪费这次机会,也是想着回来商量一番,或许能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父亲,对啊!咱们不是正好能寻求府上结交的那位贵人相助吗?”杜淳钧恍然大悟,他差点将此事给忘记了。
“州哥儿,那刘氏得了咱们不少好处,如今咱们杜氏有难,不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了吗?凭他的地位,只要和刘掌柜知会一声,咱们杜氏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对咱们来说,这是天大的难题。但这对刘氏来说,这就是小事一桩啊!”
杜淳钧立刻将视线投向了杜海州,杜氏前前后后给了那人好处?州哥儿刚才却连提都未提,这是对杜氏毫无情分?
杜海州涨红了脸,这该死的杜尘澜。
“此事还未到最后一步,咱们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杜海州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了不少。
“州哥儿,什么叫没到最后一步?最多还有三日,刘掌柜就要带人上门来讨银子了。咱们府上哪里有五万两银子给他?此事是你二房惹出来的,若是你们二房出了,那我这大伯无话可说。”
杜淳钧看出杜海州的不情愿,心中的那股郁气再也抑制不住。本就是二房惹出的乱子,杜海州竟然想置身事外?
“小四,此事是谁之过,咱们暂且不追究。如今府上已经到了危难时刻,你若是能寻了那刘氏相助,此事应该不难解决。”
杜海棠也忍不住开了口,这小四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平日里府上的银子一直都是优先二房,前前后后为了小四读书花了多少银子?
“州哥儿啊!如今府上这么难,不若你先去探探口风,总不会叫他吃亏了就是。”杜淳枫突然开了口,将屋内之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州哥儿!不若你去问问?咱们事成之后必定有大礼奉上。”杜高鹤也符合道。
杜海州顿时一脸为难之色,“其实,刘和中只是杜氏长房的嫡二子,可不能代表刘氏。孙儿倒是愿意一试,可就怕他不肯出力,毕竟刘氏继承家业的并不是他。”
“州哥儿!你也不必找借口。不是说那刘和中与朝中贵人相识吗?他若是没点真本事,那咱们如此巴结他作甚?咱们府上是冤大头吗?”
杜淳钧这会儿脑子无比清晰,州哥儿这解决实在太过蹩脚,这是当他们傻子不成?
杜海州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沉声回道:“这其中有诸多利益牵扯,大伯不清楚,侄儿也不便多说。”
他转身向着杜高鹤行了一礼,“此事孙儿打算亲自去一趟河通府,请了刘先生相助!”
杜海州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杜尘澜。只见杜尘澜正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了三叔身后。挑拨离间之后又躲了起来,让杜海州不齿。
“就怕你来不及,这样吧!你先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河通府。可惜这两日都有大雪,赶路极其不便,估摸着镖局也要一日多才能到。路上不好走,你去不但不安全,还耽搁时辰,就留在府上等消息吧!”
“也好!就听祖父的!”杜海州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
“不过咱们也不能将希望全都压在刘和中身上,老大,你去筹银子,还是得做好完全准备。即便吃亏,也不能将此事闹大,不然对家中读书人的名声有碍。其他人先各回各院,回去都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好法子。”
杜高鹤挥了挥手,他是真的累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心中一动
“父亲,今年铺子中的纯利早已经都花用了,哪里还能有剩余?老二还欠着账上不少银子,这事儿怎么说?您让我去筹银子,到哪里去筹银子?”杜淳钧一脸震惊,铺子里的情况,父亲难道不清楚?
杜高鹤皱紧了眉头,府上还有些积蓄,但这银子不能动,总得留些应急。他闭上眼,抓着书案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你先去筹,实在不够,就选上一两间铺子卖了。”杜高鹤说完这句话,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杜淳钧勃然大怒,铺子是杜氏的根本,若是卖了铺子,那杜氏一年的纯利又要比之前少了许多。
“铺子哪里能卖?卖了咱们杜氏就完了!”杜淳钧不满,没必要为了老二搭上整个杜氏。
“我要分家,一日也等不得了!将老二的那份给了他,他自己捅的窟窿,他自己去填。”杜淳钧握紧了拳头,咆哮出声。
“大哥!你何必如此绝情?”杜淳岷从刚才就一直在装鹌鹑,本是以为今日就这么过了,三日后总能想到法子,谁知大哥竟然在这个当口提出分家。
“我绝情?你个败家的东西,之前府上一直纵容你,你才屡教不改。这次就让你自己来承担,你要将杜氏毁了,我可不答应。”杜淳钧已经打算今日撕破脸皮了,为了保住杜氏,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分家。
“老大,你还分得清轻重缓急吗?如今府上有了难处,大家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正理儿。你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再帮衬一把你兄弟。老夫保证,日后他若是再这般行事,那就逐出宗族!”
杜高鹤脸色突然有些苍白,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父亲!”杜淳钧上前一步,虽心中的气还没消,但也不想将父亲气出个好歹来。
“您无事吧?不如请个大夫来!”
“不必!不过是被老二给气得,你答应为父,这是最后一次,再给老二一次机会。”
杜高鹤紧紧握住了杜淳钧伸过来扶他的手,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了杜淳钧。
杜淳钧深深叹了口气,他咬牙道:“父亲,只此一回。不过铺子不能卖,这是杜氏的根本。”
“好!你先去想法子筹银子,若是不成,你便求了你老丈人去。他闺女还在杜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杜氏受难吧?先凑着吧!等河通府回信再说。”
杜高鹤脸上的疲惫十分明显,脸色也比之前灰败了不少。
杜尘澜见状不由撇了撇嘴,看来大伯对杜海州还未死心啊!还好他有后手,这两日只需等消息即可。
等众人都出了书房,杜尘澜跟在杜淳枫的后头慢悠悠地走着。他这个父亲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难不成是有什么想法?
“澜哥儿,你说那刘和中真的会相助吗?听州哥儿的话,似乎希望不大。”说杜海州,杜淳枫心中忧思更甚。州哥儿如此犹豫,怕是自己个儿都没把握吧?
“您说得有道理,不过儿子听说那人十分赏识他。府上给了刘和中不少好处,再者之前在私塾中除名之时,也不曾说供出四哥。可想而知,四哥对刘和中来说,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此人为何会选了四哥,其中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或许,他不是冲着四哥来的。”
杜尘澜赶上杜淳枫,如实说道。
杜淳枫看向身侧的杜尘澜,欲言又止,而后顿了半晌,什么也没说。
“父亲可是在担心?放心吧!有祖父在,此事总能解决的。或许那刘和中肯出手相助,就是皆大欢喜了。”
“但愿如此吧!”杜淳枫将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倒是有些想法,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这种要求,实在有些无耻。
杜尘澜笑了笑,他自然明白父亲心中在想什么。父亲是个好人,但有时人善被人欺,对于一些人来说,对他好是不值得的。
等杜尘澜刚回院子,惜秋就上前禀报,“少爷,按照您的吩咐,此事已经传出去了。这两日府上已经传开了,必然会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杜尘澜点了点头,“嗯!做戏做全套,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惜秋立刻点头如捣蒜,“少爷放心吧!这可是奴婢的拿手绝活,保证让您满意!”
杜尘澜哑然失笑,惜秋活泼也有活泼的好处,这府上好些传声筒,必要时可以利用一番。
......
“这么说来,是老二失了防范,被别人有机可乘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心中埋怨老二为何不能争气些。
“这五万两,该如何凑?老夫也是愁得慌!”
杜淳钧因为老爷子要卖铺子一事,便去了老太太处诉苦,老太太听了自然坐不住,于是来了鹤云居。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何不与我说?”老太太有些生气,忍不住出口埋怨道。
“与你说了,不过是让你平添担忧,无甚用处!”杜高鹤正在闭目养神,说了又如何?难道侯氏还能拿出五万两银子不成?
“若是不够,我那儿有些首饰,拿去当了,先应了急再说。”老太太看着老太爷的模样有些心疼,老爷子为了杜氏也是操劳了一辈子。
老了,白发也比之前多了不少,眉心的沟壑尤其明显。
“你那点银子能抵得了什么?哪里用的着你的?留着吧!”杜高鹤终于睁开了双眼,将视线投向了老妻。
他心中有些感动,终究是数十年的夫妻。共富贵,也能共患难。
“之前我倒是在府上听到了点传闻,这三儿媳的铺子可真是日进斗金啊!一年的纯利,比咱们府上所有铺子加起来都多,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老太太将拄着的拐杖放在了一旁,此事若不是传了出来,只怕大伙儿都还被蒙在骨子里。
“这么多?”杜高鹤立即坐直了身子,他不由急切地问道:“多少?”
“据说有七八千两!”
“不可能,咱们府城哪里有这么多的年纯利?就凭她那一间小铺子?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杜高鹤心中一动,那老三家的手里应该有不少银子。照这个算法,二万两应该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