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祖父!那副山长可是刘氏族人,刘氏是查氏的姻亲。此次得罪了刘和中,即便他已经被山长给辞了,但咱们与刘氏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
杜海州望着一脸沉思的杜高鹤,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杜高鹤皱紧了眉头,他们杜氏在查氏面前连个蝼蚁都算不上,慈宁太后娘娘更是如天神一般。且不必说查氏,就连刘氏,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澜哥儿怎会惹了刘氏?你与副山长交好,咱们府上待他还算大方。或许不必如此紧张,你不是说等去了京城,他还请人关照你吗?这般倒也不必担心。”
杜高鹤迅速在心中分析利弊,觉得刘氏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杜氏。
“孙儿与他交好,但他十分不喜澜哥儿。因在书院之时,澜哥儿与温监院走得颇近。”杜海州眼珠一转,若是叫祖父知晓他与刘和中合计陷害杜尘澜,说出来到底不好听。
“温昌盛?他之前不是十分关照你吗?不过近两年来好似对你态度与以往不同,与他有何干系?”杜高鹤虽知书院与朝廷关系密切,但他并不知温昌盛是哪派。
“是!孙儿之前就觉得此人不是好相与之辈,品性不如表面这般高风亮节,于是两年前便尽量不与此人来往了。哪知他一转眼,便找上了小五。先前还当他看重小五的才学,直到发生了此事之后,方知其中关联。”
杜海州嘴角一撇,祖父不知其中细节,还不是由他分辨?
“他为何要找上澜哥儿?难道是与你有关?你得了副山长赏识,而温昌盛与副山长不是一派,于是他找了澜哥儿?”
杜高鹤突然转身,犹如鹰隼的双目看向杜海州,直直望进了他的心里。杜海州顿时心中一慌,不过他还是立刻镇定了下来。
“或许吧!温昌盛似乎是摄政王一脉的人。他们相争,咱们杜氏却被牵扯其中,险些受了连累。”杜海州在见杜高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刚才杜高鹤突然这么问,他的反应还算快速。
“那舞弊一事,你事先知不知情?”杜高鹤微眯着眼,或许刘和中只是借机想对付温昌盛,但州哥儿对此事又是何看法?他想知道。
“虽说刘和中待孙儿不错,但此事涉及朝中势力,他又如何会对我说?再者,不管怎么说,小五都是咱们杜氏子弟。若是小五被冠上了舞弊的污名,与孙儿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杜海州强装镇定,在自家祖父的注视下险些撑不住。
杜高鹤对杜海州的品性自是了解的,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但并非毫无漏洞。
若温昌盛为了扯出刘和中,这才利用了澜哥儿,但山长又如何解释?
那刘和中被揭穿之后,竟是未将州哥儿给暴露出来,这是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三万两银子?杜高鹤不信。
“你这两年长进了不少,也懂得为自己谋算了,老夫甚慰。只是,在没把握将对方一脚踩死之前,做事还需留有分寸。尤其是提前暴露自己的目的,只要对方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反扑,你也捞不着什么好处。”杜高鹤语重心长地说道。
州哥儿当真不知此事?他哪里会信?此事没算计到杜尘澜,怕是还被那刘和中连累了。虽说没有明确指出真正舞弊之人是谁,但书院中应是无人不知了。
众人已经默认,不管刘和中承不承认都无妨。
“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不该将对他的不喜表现地如此明显。”
杜海州涨红了脸,有些不敢看杜高鹤。
“若是事情如你所说,那此事便是澜哥儿借刀杀人,来了个将计就计。不但摘出了自己,给对方吃了个教训,甚至还坏了你的名声。”
杜高鹤早知道,杜尘澜精于算计,可如此老辣,他还是有些吃惊。能如此简单就将此事处理好,杜尘澜城府深得可怕。
杜海州有些不服,若不是山长与温昌盛相助,杜尘澜能如此顺利?不过也是倚仗他人罢了!
“老爷!五少爷来了!”许管事在外通禀了一声,两人顿时都禁了声。
“让他进来吧!”杜高鹤警告地看了一眼杜海州,与杜尘澜相比,州哥儿还是差了些。
“祖父!四哥!”杜尘澜一进书房,便朝着两人行了礼。
杜海州憋着一口气,脸色有些发沉。可他见杜尘澜竟是笑着向他问好,也只得扯了个皮肉分离的笑脸算是回应。
“哈哈!老夫已经听你四哥说了,这次你岁考又是榜首。那贡生的名额已经到手,咱们府上明年就有二人能去国子监读书,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杜高鹤一脸的笑意,似乎对杜尘澜十分满意。
“明年与四哥一起去国子监,还得仰仗四哥照应。”杜尘澜点了点头,虽知杜海州与刘和中狼狈为奸,在背地里陷害他。但一来刘和中并未承认,二来杜氏还未分家,倒也不必急着撕破脸皮。
杜高鹤的目光在杜尘澜面上打了个转,心中愈发震惊。
之前舞弊一事,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与州哥儿脱不开关系,这杜尘澜竟然绝口不提。与州哥儿相见时,还笑意盈盈地说要仰仗州哥儿照顾。
“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府上自是大摆宴席的。正好新任知府大人,你们二人还未见过。趁此机会,老夫为你们引荐一番。”
杜尘澜这才想起,那刘天祥已经调任去了京城。这位刚来的知府大人姓姚,风评不差,但为人品性如何,这却不知了。
“劳祖父操心了!”杜尘澜起身拱手行了一礼,余光打量了杜海州一眼。
这是又在老爷子面前给他上眼药了吧?反正这位与杜玉恒如出一辙,都是喜欢拿长辈来压人的货色。
“嗯!你祖母和母亲那儿可有去请安??”杜高鹤如今倒是有些拿不准对杜尘澜的态度了,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还未曾,孙儿这便先去了!”
“去吧!你二人回来,正好今晚办个家宴,有些事儿等人齐了再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求助
杜尘澜刚走出院子,转眼便碰上了白薇。
“白薇姑姑!”杜尘澜微微一笑,朝着白薇点了点头。
“奴婢见过五少爷!”白薇屈膝行了一礼,而后打量了杜尘澜一眼,不过是两年时间,杜尘澜似乎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她实在不解,小小年纪,这份淡定从容是如何练就的?有时她都怀疑三爷这是从哪里抱来的世家子,实在不像是那对夫妻能养育得出的。
“少爷这是才刚回府吧?”白薇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在,于是便聊起了家常。
“是!这会儿正要去老太太院儿里请安!”杜尘澜点头,心中猜测着这位的用意。
“刚才听府上的下人传少爷明年就要去国子监读书,奴婢在此恭贺少爷得偿所愿!”白薇凑近了杜尘澜,又柔柔地福了一礼。
杜尘澜挑眉,这位的消息倒是灵通,他不过是刚回府而已。
“多谢!不过是尽力而为,不像辜负父母的期望罢了!”杜尘澜看了看天色,还有约莫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他其实也有些疲惫了。
“五少爷争气,三房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将来五少爷出了这杜氏的牢笼,天高任鸟飞,只等着一展宏图了。”白薇悠悠的声音响起,眼中满是落寞。
杜尘澜闻言勾唇一笑,看来二伯不太守信用。离他上次撞见两人之时,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月了吧?二伯还未想到对策?
“借白薇姑姑吉言!”杜尘澜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薇,不知白薇何时才能忍不住?
“嗐!奴婢不妨直说了,之前五少爷势弱,寻了奴婢两回。如今奴婢有难,不知五少爷可否回了这人情?”白薇见杜尘澜脸上似笑非笑,便也不再拐弯抹角。
再者最近老爷子有些反常,一会儿不见她,便要询问去了何处。更何况此处实在有些不便,若是叫人看见,不免会引起怀疑。
“白薇姑姑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必然不会推辞。当然,你也知道三房在杜氏的处境,我的身份更没有优势,有些事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是白薇提出助她脱离杜氏,杜尘澜却是不能答应的。白薇的卖身契在老太爷手上,即便出了杜府,不去官府消了贱籍,一样走不出靖原府。
杜尘澜自然不可能去和杜高鹤讨要白薇的卖身契,说到底,白薇之前对他的助力,与此事不可相提并论。
白薇又环顾了四周一眼,这才轻声说道:“奴婢知道五少爷有能耐,想请五少爷助奴婢远离杜府。只要恢复自由之身,奴婢来世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杜尘澜顿时轻笑出声,这是欺他年纪小吗?还是他脸上写着傻子二字?
“此事请恕我不能答应,你是老太爷的人,我哪里能管得了长辈院儿里的事?”
白薇心中有些发急,这是不肯相助?
“还请五少爷看在之前白薇助您的份儿上,想想法子。这杜府,奴婢是一日都待不下去了。”白薇眼中含泪,苦苦哀求着。
她的苦楚实在无处说,老爷子年轻时荒唐够了,损了些身子,与房事上已经无能,却一直折磨着她。
若非她穿了立领的对襟袄子,这脖子上的淤青都不能见人,前儿她差点让老爷子给掐死。
“唉!白薇姑姑这不是为难我吗?”杜尘澜也知道这老少配,白薇或许有些不甘心,但这也是无法,这叫白薇是杜氏买来的奴婢呢?
白薇正要再求,却见许管事竟然往这里走来,她骇了一跳,接着便抿了抿发髻,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情绪。
再抬头,她便恢复了往日温婉疏离的模样,“奴婢就不打扰五少爷了,老爷正等着奴婢过去伺候!”
杜尘澜倒是在她低头的一瞬间,看见她脖颈处有些松的衣领处露出好大一块淤青,像是被什么勒过一般。
“白薇姑姑自去忙!”杜尘澜目送白薇离开,心中猜测着,这是怎么的?难道白薇之前有想不开过?
可刚才白薇虽然脸色有些憔悴,但看着也没到绝望的地步。
且那痕迹也不像是绳子勒过的印记,更像是手指。杜尘澜想象了一下,应该是被人掐了脖子。而这人是谁,该不会是杜淳岷吧?
难道白薇威胁了杜淳岷,而杜淳岷忍无可忍,因此对她下了手?可杜淳岷难道不怕白薇闹了出来,来个鱼死网破吗?
杜尘澜向着延松院走去,突然不寒而栗,难怪白薇这般想要逃离杜氏了。
......
“这杜尘澜倒是有些脾气,不过能耐还是有的,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万煜铭将手中的书信扔在了桌上,面上倒是带了几分笑意。
“不过是耍些小聪明,在自己还毫无根基之前,就想借力打力,也不怕将自己也折了。”摄政王仔细擦拭着自己的佩剑,自从不上战场之后,这柄宝剑似乎就没了用处。
“他只是见缝插针罢了!若是没把握,只怕也只能吞了这口恶气。据儿子对他的了解,此子能伸能屈,并非意气用事之人。”
万煜铭倒是觉得杜尘澜这招用得不错,正和他意。否则这副山长的位子还不能空出来,正好排除了异己。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不低,不过还不是被你利用了?你这才叫借力打力,且不管事情走向如何,你都能得到好处。为父也不得不夸你,这招使得不错。”摄政王哈哈一笑,望着自家儿子的眼神满是欣慰。
只要铭哥儿日后得了官职,朝堂上这些老狐狸,也不是不能斗上一斗的。
“与父王您相比,自是不能比的。”万煜铭咧嘴一笑,杜尘澜即便不服,也只能憋着,这就是权势。
“哼!你倒是会捡好听的话说。”摄政王将手中的剑拔出鞘,明利的剑刃上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眼神锐利依旧,可面容却比之前苍老了不少。
“人安排好了吧?那刘和中勾结玉林书院,不正是为了宫里那位吗?小亲王大了,连慈宁太后都按捺不住了。”他沉着脸,将宝剑又重新插回鞘中。
第二百七十章 盯上了
“这不是正和咱们意吗?只有搅混了水,咱们才有机可乘。父王放心,选了个合适的人过去。不过,孔德政死咬着不松口,怕是想等皇上塞人过去。”
万煜铭有些慵懒地靠在了罗汉椅上,看着自家父王将宝剑又挂回了墙上。
“哼!孔德政还真是忠心耿耿啊!皇上也就靠着那几个积年老臣撑着了,整日里就会挑拨是非。”
“此事父王不必忧心,必然会叫他同意。”万煜铭根本不担心,对付孔德政法子多的是。
“那对夫妇,可有消息?”摄政王突然想起了那对夫妇,这两人可是关键,绝不能让他们落入旁人手中。
“说来也巧,之前这夫妇带着闺女竟是在河通府住过一段时日。搬离河通府,还是前段时日的事儿。在此期间,是因杜尘澜派人找上了门,这一家子便闻风而逃,如今不知去向了。”
万煜铭将其中的细节与摄政王言明,之后摄政王大为不解,这杜尘澜见了那少女,怎么就认不出?
“那对夫妇一直将其当做亲生子来抚养,之前应该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身世。他见了自家长姐,为何没认出来?”摄政王觉得奇怪,对杜尘澜来说,那不是长姐吗?
“因此,儿子以为,杜尘澜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杜尘澜从小身子就弱,去杜府之后,身子也没好转。两年前还大病一场,险些一命呜呼。儿子猜测,他这是忘了前尘往事。”
......
杜尘澜坐着马车来到了蒋家医馆,已有数月没来了。他抬头望着蒋氏医馆的门面,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从蒋氏医馆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早已不复当年冷清的模样,蒋大夫如今在府城也算是家喻户晓了。
杜尘澜下了马车,跨进了医馆,迎面上来一名小童。
“这位公子,不知是抓药还是号脉?”小童上前热情地招呼道。
杜尘澜看了小童一眼,眼生得很,不是鹊儿。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四儿的声音,而那方鹊儿正在与病患抓药。
“你们蒋大夫在吗?”杜尘澜笑着回道。
“在内堂号脉呢!您若是要看诊,那得来排队领号牌!”小童以为杜尘澜是来看病的,于是回道。
没想到医馆内的生意这么好了?看个诊还要领号牌,也不知这蒋大夫忙不忙得过来。
“咦?是杜少爷?”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鹊儿忙招呼着小童将杜尘澜引进内堂去坐。
“好些日子没来了,老夫还当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老夫了呢!”蒋大夫看完了一个病患,见着坐在一旁的杜尘澜,忍不住调侃道。
“不过是忙于举业,蒋大夫也来寻我开心。数月未见,您的医馆从门可罗雀到川流不息,蒋氏医馆在府城名声不弱啊!”
“唉!不过是混口饭吃。”蒋大夫摆了摆手,年事渐高,近日太过忙碌,其实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四儿呢?刚才看不在医馆中!”杜尘澜想起了四儿,这孩子之前一直在医馆内帮忙。
听杜尘澜提起四儿,蒋大夫又叹了口气,“四儿已经不在医馆内了,上次在医馆内碰上了赌坊之人,四儿有些害怕。原本老夫想为他还了那银子,可是他隔日便不见了身影。听说也没回去,不知去了何处,到现在也没消息。”
“欠了多少银子?”杜尘澜这才想起,四儿的爹应该欠了赌坊不少银子。这利滚利的,四儿哪里还得起?
“五百多两!老夫已经说了,会替他还,可隔日他就没来医馆,许是不想连累老夫。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就是摊上了个这样的爹。”
蒋大夫对四儿还是有些怜惜的,他没有孩子,原本已经想好,将四儿和鹊儿带在身边做个徒弟。等他百年之后,这医馆就给了二人。
“他一个孩子,应该走不远。”杜尘澜皱眉,这事儿倒是他疏忽了,人好歹也是他救的。
“我会派人打听的,那赌坊的银子可是还了?”若是不还,过段时日,这银子必然又要翻上一翻,还是早日还了妥当。
“赌坊的人找上门来,我就替他还了,他叔伯根本不管他。”
“怎能叫您破费?我把银子给您!”蒋大夫哪里有多少积蓄,如今杜尘澜倒也不在乎这五百两银子了。
“不必!这点银子老夫还是有的,已经和他叔伯商量好了,四儿算是卖给老夫了,日后他们家不得再来纠缠。卖身契都给了,只是如今却找不到人。”
二人又聊了几句,因蒋大夫忙碌,杜尘澜就提出了告辞。出了医馆,便打算去如意书斋看看。
“童掌柜!”杜尘澜看着书斋内忙碌的身影,连忙上前打招呼。
“哟!是杜公子回来了?”童掌柜立刻笑容满面,这位现在可是他的财神爷。
“前几日回来的!”杜尘澜打量了一眼书斋内,发现还是和以前一般,看书的学子很多。
“你明年就要去国子监了吧?”童掌看了一眼杜尘澜,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是!日后咱们合作,怕是有些不便了。”花笺的生意和童掌柜一直合作,这作坊还可以开在靖原府,让钱氏替他管着。
反正钱氏早就猜出来了,他也没必要再对杜淳枫他们隐瞒。
等他到了京城,他还要再寻个其他的营生做,自然也不可能再与童掌柜合作。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直和童掌柜捆绑不是好事,他至今还不知童掌柜背后的主子是谁。
“不必担心!等明年,老夫也要调去京城了。”童掌柜哈哈一笑,主子可是说了,杜尘澜赚银子可是一把好手。
等明年去了京城,肯定想撇开他们单干,主子可不会允许。
“哦?这么巧?”杜尘澜惊讶地看了一眼童掌柜,这是升职了?
“是!”自然是因为你啊!童掌柜确实沾了杜尘澜的光。否则凭他的出身,主子哪里看上他?也是他的造化了。
“哦!对了,之前你让我帮你留意的花粉铺子,有人去闹事。前儿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摆平此事的,你们府上那位大太太气量狭小,这是盯上你母亲的花粉铺子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外室
“怎么回事?母亲并未向我提及此事!”杜尘澜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回来之后,钱氏只字未提。
“也就是前几日的事,你母亲怕是没和你说。不过如今已经解决了,只是之后你家那位大太太,还是提防些好!”接着童掌柜将经过和杜尘澜说了,其实相助不过是举手之劳。
杜府的大太太寻的那户人家闺女脸上本就不知从哪里碰了什么,长了满脸的疹子。闵氏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才有了后头这一出。
“倒是要多谢童掌柜仗义出手,否则必会对铺子带来不良影响。”杜尘澜拱了拱手,以示感激。
只是这么一来,他倒是又欠了一份人情。日后去了京城,有了另外的营生,不优先考虑童掌柜都说不过去了。
从书斋出来,杜尘澜径自回了杜府。过了两年多,闵氏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花粉小铺每年都赚不少银子,老太爷他们必定已经盘算过。之前五次三番找钱氏,不正是眼红花粉铺子赚的银子吗?
再者闵氏和钱氏本就互看不顺眼,忍不住下手也不稀奇。只是这次未能得逞,那下次呢?只有终日做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
若这次放过闵氏,日后必定还要出幺蛾子。杜尘澜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得想个法子,让闵氏吃个教训才成。
白薇在月亮门处探头探脑,还好老太爷如今住的院子与外院相连,否则他一个奴婢无事是不能入外院的。
“五少爷!”杜尘澜的身影一出现,白薇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压低了声音喊道。
“白薇姑姑!”杜尘澜有些意外,这位也是着急忙慌的,竟是寻到他院外来了。
“五少爷可算回来了,还是之前那事儿,五少爷想不想分家?”白薇开门见山,如今杜淳岷那贱人躲着自己,自己也没了法子,只能将希望放在杜尘澜身上。
如何能说服老爷子,拿到卖身契,她相信只要有能打动杜尘澜的条件,他必定会想到法子的。
“分家?”杜尘澜一愣,而后轻笑出身。分家谁不想,三房早就想分家了。
不要说三房,就连长房,那也是盼着的,不肯分家的是老太爷和二房。
“白薇姑姑可是有何妙计?祖父怕是不会乐意。父母在,不分家。”杜尘澜猜测难道这位是留有哪房的把柄?
“二爷有些把柄在奴婢手上,他为府上办事时中饱私囊,在外置办了许多私产。就奴婢知道的,城南有个两进的院子,还买了不少田地和一间铺子。”
杜尘澜点了点头,果然把柄就在二房。
“白薇姑姑,此事可有什么确凿证据?二进的院子小些的都要七八百两银子,更别说还有铺子和田地。即便二伯在为府上办事,但从中获利这么多,祖父和长房会察觉不出来?”
白薇有些着急,口气也比刚才冲了些,“奴婢骗您作甚?奴婢还知道,那二进的院子里,如今住了个外室,二爷和她连孩子都有了。那院子就是为她买的,为的是金屋藏娇。”
杜尘澜顿时有些惊讶了,这白薇不简单呐!连这么隐秘之事都知道?此前府上可从未有过风声,白薇又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还是杜淳岷亲口告诉她的?
“五少爷这是不信?那院子就在南城歩青巷,小两进的院子十分显眼,歩青巷也就只有这一个两进的院子。五少爷不妨派人去打探一番,看看奴婢是否说谎。”
白薇说得一脸笃定,其实杜尘澜已经信了,白薇没必要在此事上说谎。
南城歩青巷已经到了城郊,那处住户,与农户差不多。只是院子没那么宽敞,一户挨着一户,有些拥挤。但因为离城中较远,因此也没什么三教九流之人,多是本地住户。
“就算白薇姑姑所言非虚,但此事只是二伯的风流韵事,与分家有何关系?”杜尘澜知道白薇的意思,然而老爷子才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分家。
“二爷在外置办私产已有不少年头,那外室生的儿子都快六岁了。而六年前,二爷哪里有这么多银子?自然是在铺子的纯利上动了手脚。他与账房和掌柜狼狈为奸,可是捞了不少好处。”
杜尘澜挑眉,“白薇姑姑如何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极其隐秘之事,连二伯母都不一定会知道,二伯会将这些是告诉你吗?”
白薇的脸色顿时一僵,她深吸了口气,面对杜尘澜锐利的眼神,她无所遁形。算了,若是她不说,杜尘澜是肯定不会信她的。
“因为奴婢与二爷相熟,情......情正浓时,奴婢套了他不少话。不过如今他对奴婢也失了新鲜劲儿,已是好久都没来找奴婢了。”
白薇到底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毕竟对面还是个孩子。她支支吾吾的,又小心看了眼杜尘澜,也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杜尘澜点头,他心中自是明白的,之前就已经撞见过两人卿卿我我了。
“除了那二进的院子,你说二伯勾结账房和掌柜的,可有证据?大伯管着所有铺子的账簿,每个月都要查账。若是有不妥,大伯岂会不知?”
货物的采买都有记录,都是开的都是杂货铺子、布庄,还有一家首饰铺子。每次卖出去的货物都有记录,从中牟利的操作性不大,除非在库存上动手脚。
而库房一直都是杜淳岷管着的,有时杜淳钧会去检查一番,但也不会仔细盘点。
这是当初老爷子给两房分配好了的,毕竟杜氏未分家,还在公中。因此,便一个管账簿和银子流水,一个管库房。
至于三房,就是给两房打下手,做些跑腿的活计。
若是将杜淳岷的事儿暴露出来,长房必定会暴跳如雷。原本为了杜海州攀附贵人一事花了不少银子,长房已经十分不满了。此事一旦爆出,长房说不定会借机提出分家。
毕竟二房如此放肆,长房若是再不分家,血都要被吸干了。
“这奴婢就不知了,其中细节二爷也没多言。此事五少爷只管去查,奴婢句句属实。”白薇已经将知道的都全盘托出,为的便是赌一把。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找上门来
白薇有些疑惑,这五少爷为何一点也不惊讶,难道是不明白意思?她再次狐疑地看了一眼杜尘澜,见杜尘澜正在沉思,并未有何异常之处。
她摇了摇头,终究是年岁太小,或许是没想到。她很快将此事抛下,不管明不明白,只要杜尘澜能正视此事就成了。
“此事还容我去查验一番,若是当真属实,白薇姑姑所求之事,也不是不能应下。”
白薇算了算时辰,觉得自己出来太久了。既然杜尘澜答应了,那她就回去静候佳音。如今她只能选择相信杜尘澜,别无选择。
杜尘澜回了自己的院子,立刻叫洗月派人去打探消息。等将院子的事儿坐实了,再查其他。
此事指望杜淳枫是不成的,他不会去查自己的二哥,更接触不到库房。杜尘澜摩挲着手指,接着又叫来了守月。
“你派人去买通了杜氏铺子中的伙计,若是二掌柜那再好不过。多花些心思,将库房盘点的真实账簿抄录一份。此事万不可打草惊蛇,去吧!”
若是能借此机会分家,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隔日,守月便回来禀报消息。歩青巷的二进院子中,的确住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妇人。
“你派去的人可看清楚了?问过周围的邻里吗?”杜尘澜为的是求证,白薇所言若是不假,那就等着库房的消息了。
“打听清楚了,那女子原先不是良家女子,是二老爷从青楼赎回来的清官儿。其实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孩子如今都六岁了。邻里说那家男主子是个走商,不常在家中。头两年是经常去,而来便是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回去一次,十分规律。”
听着洗月的禀报,杜尘澜不免想到了二伯母秦氏。秦氏姿容艳丽,每日里穿着打扮也十分出挑,是位风韵犹存的妇人。
听说秦氏当年在坊市中十分有名,号称豆腐西施,可见长得不差。否则,杜淳岷哪里会将杜氏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一定要娶她进门?
发妻长得好,府上还纳了两房侍妾,杜淳岷竟还不知足。在外逢场作戏也就罢了,竟然还养了外室。
不过那外室也是个心大的,外室子都六岁了,还未上族谱,难道这女子不想让其进杜府?
“小人特地拿了画像给他们看,他们确定就是二老爷。那妇人平日里足不出户,也不爱与邻里打交道。时日一长,邻里也就不再对她好奇了。且那处宅院还请了好几个下人,其中就有护院。”
杜尘澜点了点头,这个妇人倒是可以作为导火索,毕竟将杜淳岷爆出勾结掌柜的和账房也要有契机。等守月那儿有了消息之后,杜尘澜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你继续派人盯着那处院子,可不能让二老爷和那妇人察觉。找的那几位邻里,使些银子,让他们嘴牢靠些,莫要出去乱传。”杜尘澜交代过后,就去了正房。
这是关乎到三房的生计大事,杜尘澜自然不能独断。他想了想,还是先将此事与钱氏透露几分。
......
临近年关,靖原府早已经是冰天雪地了。杜淳岷哼着小曲儿,踩着积雪进了院子。
这几日大哥已经将账簿都查完了,还大致检查了一遍库房,并未查出什么不妥之处。
哼!他这般行事已有几年了,那库房不拨开细查,是绝不会查出什么问题的。
他冷笑一声,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想查到他的错处?若非日后州哥儿去了京城,需要不少银子,他早就想法子分家了。
如今的杜氏,除了还有些铺子值银子,那些账目上哪里还剩下什么?也就是府上还存了些积蓄罢了!
不管是之前的监生名额,还是后来巴结上州哥儿嘴中的贵人,杜氏都花了不少银子。说到底,都用在了二房身上。
他正得意着,刚一跨进正房外间,眼角余瞥到一个物事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他连忙身子一偏,等那东西掉落在地之后,发出一声脆响。他向前细看了一遍,发现竟然是一个茶碗。
他立刻抬头,便看见秦氏正一脸冷漠地盯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杜淳岷也有些发懵,怎么就忽然来这么一出?难道是自己这段时日对她疏忽了?
“问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呢自己做了什么?杜淳岷,没想到你竟如此待我?”秦氏眼中含泪,指着杜淳岷大喝道。
“你这又是发得什么疯?”杜淳岷觉得莫名其妙,今日他心情本是不错,谁想一回来秦氏就上来寻晦气。
“你自己做的亏心事,你还不清楚?我本当你在外行走,逢场作戏也实属正常。只要不带回来膈应我,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对得起我对你的真心吗?竟然还在外头养外室。”
秦氏气得胸口都疼,想当年她还年轻貌美之时,杜淳岷对她可是百依百顺。为了娶她进门,险些要被二老逐出杜氏。
可好景不长,此人其实是个处处留情的浪荡子。成亲不过才一年,便在外花天酒地。她常告诫自己,男子子在外行走在所难免。
可杜淳岷竟然在外还买了个宅子,安置了那贱人,如今就连外室子都有了。
杜淳岷顿时一愣,而后有些心虚地道:“没有的事,到底是谁在造谣?你别听风就是雨。”
“你竟还不敢承认?”秦氏见杜淳岷还要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爷,不好了!咱们府外有一名妇人带了个孩子,正跪在府门前。她说她是您的妾,带着您的子嗣上门来,求府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妾?好大的脸,一个外室,还敢自称为妾?难道已经去官府过了文书不成?”秦氏现在正在气头上,可不过片刻,她就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这不要脸的贱人竟然敢跑到杜府来找老爷?她明明只派人去打了那贱人一顿,并拦着不让来杜府,毕竟那孩子是杜府的血脉。
若是让老爷子知道此事,必然是会将此子录入族谱之中。
杜淳岷这才有些慌了,她怎么会来杜府的?还带着孩子一起来。再联想到秦氏刚才的话,看来这其中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外室子
“呜呜!这位小哥,求你再去通报一声。”一名年轻的妇人跪在大门前抹着眼泪,她的右边还跪着一名幼童。
“哎~这真是杜府二老爷侍妾?都找上门来了!”一旁围观的众人都在交头接耳,就连杜府府上的侍卫出来赶人都无用,宁愿远远看着都不愿离去。
“可别瞎说,这哪儿是妾啊?就是个外室!”一名妇人翻了个白眼,女子向来对这样的女子看不上眼,这等外室就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真是杜府二老爷?”
“那可不是?难不成还是大老爷和三老爷?这杜府二老爷风流成性,全府城还有谁不知道?”一名男子一边啃着肉包,一边不屑地说道。
“那可说不准,男子在外逢场作戏也是有的。啧啧!长得倒是不错,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呐!竟然也忍心让这样的美人流落在外?”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摇头叹息道。
“嘿!我说酸书生呐!你个读书人怎么跟个登徒子似的?可是羡慕上了?”男子将手中的包子一口塞在嘴里,接着便暧昧地撞了书生胳膊一下,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
“不过是见了美人感慨罢了!何来羡慕?”书生好面子,哪里肯承认?
“要说美人,其实这杜二姥爷的发妻才算得上呢!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最后倒是便宜了这杜二姥爷。”
男子也感慨了一句,想当年他家也请了媒婆上门提亲的,只是秦家没看上他罢了!
也对,有杜氏这样的高门大户,秦家哪里会看得上他?换了他,他也会攀高枝儿啊!
“你也说了是年轻的时候,如今怕是早已经人老珠黄了吧?男子贪花好色,哪里能长久?”
门房有些无奈,“这位?您快别哭了,已经派人去请了。”
门房也为难啊!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谁知道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若真是二老爷的外室,日后进了府,他不也得称呼一声姨娘和少爷吗?哪里还敢得罪?于是只能好言相劝。
“少爷!那妇人找上门来了!”洗月匆匆急了屋子,见自家少爷正在练字,连忙上前禀报道。
杜尘澜点了点头,“府上都知道了吗?二房是个什么回应?老太爷那儿得了消息没?”
“府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小人之前打听到二老爷回来之后,二太太和二老太爷在屋里大吵一架,还摔了东西,料想是为了此事。将才小人还看到许管事匆忙去了鹤云居,应该是去禀报了。”
“守月回来了吗?”杜尘澜沉吟片刻,觉得还得加把火。
“还没有!”洗月摇了摇头,那妇人已经来了,守月那儿还没消息。
“你派人去寻那妇人,不会暴露身份吧?”
“您放心,使了黄三去的,半大的孩子,不会怀疑到咱们。今儿黄三去的时候,二太太派去的仆妇刚砸完院子呢!那妇人吃了不少亏。”
“她竟然能忍得住?”杜尘澜有些疑惑,这女子这么好说话?被大妇的仆人打了,就这么算了?
且这女子还和二伯生了个儿子,二伯母竟也打算就这般放过?
“哪里能忍得住?黄三只在她面前稍微拱两把火,这事儿就成了。这不?这会儿正其戚戚哀哀地在府门外哭呢!”
“长房的大太太呢?”杜尘澜想起了闵氏,他的计划中,闵氏可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小人确认过了,那消息已经传进了大太太院儿里。”
杜尘澜应了一声,挥挥手让洗月再去打探消息。
他让人在府上散播流言,将杜淳岷在府外的私产扒了个底朝天。闵氏只要听说此事,肯定坐不住。
且那女子和孩子的出现,便是证据,容不得闵氏不信。
“什么?人都到府门外了?”闵氏连忙将茶碗搁在了桌上,拿帕子捂住了嘴,惊呼出声。
“是!说那孩子都六岁大了,咱们府上是一丁点儿风声都没听着,可见藏得严实着呢!”
刘妈妈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二太太平日里纵使耀武扬威的,府上其实早就看不顺眼了。
“哼!这老二倒是改不了这风流的性子。你说你在外流连那些个青楼楚馆也就罢了!怎地还置了外室?连外室子都六岁了,若不是那女子寻来,也不知到何时才能认祖归宗呢!”
闵氏勾着唇角,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好歹也是咱们杜氏的子嗣,怎能让人流落在外?认祖归宗才是正途。”闵氏拿帕子抿了抿嘴角,而后站起了身,准备也出去瞧瞧。
“人可是请进府里来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了吗?”她扶了扶头上插着的金累丝镶红宝石镂空海棠簪子,特意走到了铜镜面前理了理仪容。
这段时日二房和三房因为杜海州他们要去国子监读书,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倒是显得他们长房比其他两个房头无能了些。
为此,秦氏这见风使舵的,竟然对老三媳妇开始巴结起来了。秦氏对她翻白眼,又对钱氏那奉承的模样两相对比,简直让她恶心。
今儿必然要让秦氏丢个大脸,否则不解她心头之恨。
“太太!奴婢有事禀报。”大丫头祈兰进了里间,脸色有些沉重。
“何事?”闵氏此刻心情不错,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突然觉得金累丝的耳环素了些,于是打开妆奁,准备换上一副贵气的。
“太太,奴婢刚才得了消息。府上在传那外头跪着的女子,是二老爷安置在外头的外室。”
“将才我和太太就在谈论此事,咱们早就得了消息!”刘妈妈脸上的笑意还未消退,二太太平日里挤兑自家太太时,可从未想过留情面。
她家太太好歹是也是长媳,二房的四少爷日后要去国子监读书,这段时日下人们巴结得很。且二太太平日里又不给长房颜面,太太在府中主持中馈都不比以前顺利了。
“可奴婢听说,那外室住的两进宅子,是二老爷亲自置办的。”
闵氏拿起耳环的手一顿,二进的院子少说也要六七百两,看来老二果真贪了不少银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进府
六七百两银子,好歹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二房管着铺子的库房,若不从中谋私利,闵氏也觉得不可能。
只是一想到之前在二房州哥儿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老二还要朝着公中的银子伸手,闵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还听说二老爷在外买了不少田地,还有铺子呢!”
“什么?”闵氏将耳环扔进了妆奁中,脸色为之一沉,买铺子、买田地,哪样不要银子?
前儿她和老爷就听到了风声,因此最近老爷也在留意,只是没抓住什么把柄。闵氏一想到杜淳岷在其中捞了不少银子,杜氏本就元气大伤,该不会给他捞空了吧?
再想到届时分家,留个长房的就是个空壳,闵氏立刻坐不住了。
“祈兰,你去外院找杨管事,让他立刻去请了老爷回来。就说我与他有要事相商,让他务必回来!”
闵氏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这二房是不将长房放在眼里了?这是明目张胆地算计了吧?
“是!”祈兰见自家太太面沉如水,立刻应道。
“府上的老太爷请您和小少爷进来!”门房得了消息,立刻将这对母子给请了进来。
“这是进府了?肯定得抬了姨娘吧?”府外的看客迟迟不肯散去,见要请进了府中,顿时觉得遗憾不已。进了府里,就没热闹看了。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叫孩子不能认祖归宗吧?”
女子连忙起身,因跪得久了,差点就要摔倒,身旁的幼儿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娘!”
“乖!”汪氏搀着小儿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杜氏的牌匾,深吸一口气,跟着门房抬脚跨入了角门。
“父亲!母亲!您二老可要给儿媳做主啊!老爷也欺人太甚了,外室子都生了,一直瞒到现在。若不是这儿媳听到了风声,此刻还被蒙在骨子里呢!儿媳自嫁入杜府以来,侍奉公婆,妯娌和气,友爱小辈,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
秦氏哭哭啼啼地拿着帕子抹泪,她也明白她就是贫苦人家出身,若是惹恼了公婆,吃了亏也无人撑腰。因此,卖惨才能博得同情。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都翻了个白眼,哪一点秦氏做到过?能这般吹嘘自己,也只有秦氏能做得出来了。
“二弟妹,你也别急,此事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为你做主呢!”闵氏拿帕子盖住了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柔声劝道。
闵氏的话听到秦氏耳中尤其刺耳,她哪里不清楚,闵氏这会儿只怕在心里幸灾乐祸呢!
“大嫂,这事儿也就没落到长房头上罢了!咱们同为妯娌,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也就能理解我的痛心了!”秦氏拍了拍胸脯,她气得胸口疼。
闵氏撇了撇嘴,谁要设身处地?这等好事儿,还是秦氏一个人留着吧!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杜淳岷,虽心中也有看不起,但终究与她无关。她目前就关心银子的事儿,也不知老爷何时回来。
“成了!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寻常事儿吗?用得着哭天抢地的?”老太太被秦氏哭得有些头疼,忍不住呛了一声。
杜高鹤为了此事,专程赶来了延松院。本坐在老太太屋内,就让他有些许不适。而老太太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听起来尤其刺耳。
“母亲!那可是外室,且听说那女子出身实在太差,老爷也是不挑,这样的人竟然也想要纳进来!”
秦氏顿时觉得胸口被重击了一下,老太太自己也是深受其害,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出身差不差的,就是个妾室,还挑什么出身?”杜淳岷忍不住回道。
想当年,秦氏的出身又好到哪里去?要说汪氏是青楼女子出身,但也是个清倌儿。他们杜氏就是个商贾,纳个侍妾而已,哪里还问什么出身?
秦氏当年还在坊市抛头露面,与许多男子调笑,他不是一样娶回来了?纵使心中这般想,但杜淳岷也知道不能说,否则秦氏定会闹个翻天覆地。
“老二,你平日里那些个风流事儿,老夫也不想管你。但这青楼出身的女子,出身确实不雅。州哥儿明年就要入国子监了,日后还要入仕途,你这般做,不是连累他的名声受损吗?”
杜高鹤皱眉,他们杜氏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拖累杜氏声誉之事,他决不允许。
“父亲!”杜淳岷有些着急,对汪氏,他还是有些留恋的。毕竟汪氏性子好,讨巧卖乖不说,就连床笫之欢的花样都不少,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
“太太!那娘儿俩已经去了延松院,咱们要不要过去?”金妈妈打探了消息,连忙回了三房的正屋,向钱氏询问道。
“这时候过去,不是摆明了看笑话吗?还是安分待着吧!”钱氏摇头,还没到她去的时候。等两房狗咬狗一嘴毛之时,她再去火上浇油。
“少爷那儿怎么说?你去问了吗?”钱氏想起了杜尘澜,此事是杜尘澜一手策划的,也不知那杜淳岷勾结账房和掌柜的这事儿,澜哥儿那有没有办妥。
此事得一环套着一环,否则只利用汪氏和闵氏,怕是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少爷刚才就派人来说了,让您放心,大老爷这会儿只怕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
“大老爷!这里的库房不对啊!这些从江南采买来的妆花缎怎么少了二十匹?给换成了细棉布?”
一名伙计正在仔细清点着库房的布匹,这些布匹都按照种类堆积在一起,而直到拔开里面,才发现其中掺杂着细棉布。
“什么?”杜淳钧连忙挤开伙计,上前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之前他只是大致盘点一遍,刚才有个伙计偷偷向他禀报,说是布庄的库房不对。
他原本并不相信,毕竟清点过数目,可他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准备多花些功夫,好好清点一番。这不?就寻到了错处。
“将邱掌柜叫来,还有账房!”杜淳钧捏着手中的账册,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老爷!太太让小人来禀报,说让您快些回去,她有要事相商!”一名随从向杜淳钧禀报道。
“可说了何事?”杜淳钧皱眉,他正查库房,哪里走得开?
第二百七十五章 私吞
“不知,只说十分重要。不过小人倒是打听到了一件事,说是二老爷安置在外的外室带着孩子寻上门来了。”
“这等小事不要来烦我!”杜淳钧这会儿的心思全在布匹上,他撇过头,突然发现一匹妆花缎的布匹中突然露出了一小块细棉布的料子。
“快来人,将这些给我搬开!”杜淳钧眉心一跳,连忙指挥着布庄的伙计将挡在眼前的布匹给搬开。
杜尘澜手中拿着一张清单,他从上至下看了一遍,也不由得惊讶出声。
“竟然私吞了这么多?”杜尘澜挑眉,他手上的是真正的库房清单。
“是!不但布庄库房动了手脚,就连其他的铺子也是。”守月点了点头,二老爷这么胆大,是他没想到的。
“可计算过大致相差多少银子?”杜尘澜又将桌上另一份清单拿在手上端详,这份是从两个铺子账房手中拿到的,花了不少银子。
“这里只是算了两家铺子,这事儿有些急,小人来不及搜集证据。于是找了一家布庄和一家杂货铺子,大致算了算账目,相差约有两千多两银子。”
杜尘澜惊讶了,“这么多?”
这才只是两家铺子而已,就相差这么多了?不过杜氏在府城下方的县城和镇子,加起来大大小小也有七八家,府城这两家算是最大的了。
而杜淳岷为了方便做手脚,应该会首选府城这两家,毕竟离得近,且这两家的流水会多些。
又将杂货铺子的清单看了看,见其中有好几种皮毛在品种和数量上有误差,多半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
“他倒是个胆大的,两千多两,应该是府上小半年的纯利了吧?若是能拿到前几年的账簿,就能看出他到底怎么平的帐了。”
杜尘澜沉吟片刻,突然想到杜淳岷不可能从今年才开始私吞,那之前的账目呢?难道也是以次充好?可等到卖货的时候呢?再等年底盘账的时候,这帐又是怎么平的?
库房的货物总有用完的时候,银子对不上账,杜淳岷到底是怎么交代的?
“您看,顾二带人去查了二老爷在外置办的私产。除了那处宅子,他也就在下方河泽县买了个小庄子和一间铺子,加起来也就花了五六百两。再加上那处二进的院子,不超过一千五百两,且那院子还是两年前就买了的。”
守月从怀中掏出另一份清单,这是杜淳岷在河泽县置办的私产,上头还标注了详细的地址。
“哦?”杜尘澜接过清单,上头与守月所述相同。
“只是今年就贪墨了这么多银子,他却只置办了这么点私产?剩下的银子难道都存起来了?”杜尘澜有些疑惑,也觉得不对劲了。
且就算是账房和掌柜的帮忙做假账,但每次采买的货物杜淳钧都是要亲自过目的。从账上支取多少银子,带回来多少货物,这都是杜淳钧在管着。
在采买上,杜淳钧一向把控十分严苛。想在这上面做手脚,基本不可能。
若是以次充好,谋取的私利就只能是暂时的。除非能在年底盘账时糊弄过去,拖得一时是一时。
可等到这种货物卖完的时候,又如何平账?难道要假装一直堆积,算成滞销?可这样一来,就更能引起杜淳钧的注意。
就拿布匹来举例,若是哪一种卖不出去,堆积在库房,那便容易腐烂。这般自然会想法子卖出去,大多都是便宜卖,而杜淳钧是一定回去看库房的。
杜尘澜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觉得或许最后杜淳岷会将货物原封不动还回去,这般便解释得通了。
然而这么一来,杜淳岷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还要还回去,便是一点也没捞着啊!
“小人还打听到,二老爷在外使银子极大方,常请了人去青楼吃花酒。他似乎还与钱庄的刘掌柜交好,每隔上一段时日,就会和那刘掌柜约上会面。”
守月将顾二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详述,自从上次顾二犯了错之后,少爷就不大待见顾二。可顾二是有能耐的,这次打探消息,顾二使了不少力。只是少爷不肯见,于是只能将消息给他代传。
“钱庄?他二人之前是何关系?”
“是从去年才开始认识的,之前二人并无交集。顾二只打听到了这么多,那刘掌柜精明得很,要打听他得花上不少功夫。再者不知此人是否重要,顾二便没再深入。”
守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杜尘澜,顾二让他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可他也不敢啊!只能隐晦地提上两句,少爷肯定会明白的。
“那钱庄是个什么来头?”杜尘澜摩挲着手指,他总觉得这两人或许会有什么交易。
他突然想到杜淳岷只花了一千多两银子,那剩下的银子呢?该不会是拿去做了其他高收益之事吧?毕竟钱庄可不单纯只是用来存银子和兑银票,多少带着些地下交易。
尤其是靖原府这家大钱庄,听说和赌坊都能扯上关系。
“难道是拿去放了印子钱?”杜尘澜低语了一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听说钱庄的东家和府城一家赌坊的东家是连襟,这您猜测地不无道理。”守月点了点头,赌坊里有很多赌徒要借银子,这么多银子从哪里来?多半是从钱庄里借的。
“这是互惠互利,即便这两家没关系,可府城最大的一家钱庄和赌坊总会有联系。若是这般,倒是能解释得通他以次充好的手段了。拿银子去放印子钱,事后得了利钱,再去补上库存。”
“小人听您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守月深以为然。
“你再派人去查,若真是放印子钱,此事便非同小可。最后血本无归都是轻的,就怕连累了府上。如今还未分家,难免带累我的名声。”
杜尘澜是读书人,名声不可受损。就像现在这般,他想分家,但也只能在背后操控。
若是三房主动提出了分家,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了下来,日后他入了仕途,就十分容易被人诟病。
第二百七十六章 假账
“是!”守月应下,对于少爷绝口不提顾二一事,他只当少爷还未消气,倒也不敢再提了。
“你和顾二这次办得不错,打探消息花了不少银子吧?只管去和惜春支取,只要入了帐就成!若是办得好,事后你和顾二一人给二十两银子的奖励。”
如今杜尘澜回到了靖原府,自然不可能再和河通府一般走外院的账目,目前的私账都是由惜春管着的。
等明年去了京城,杜尘澜第一件事便是先买个宅子。不过京城的地儿寸土寸金,且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合心意的宅子。
至于奖励,还是要的,为了调动下属的积极性嘛!
“哎!多谢少爷!”守月有些高兴,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少爷一向大方。虽说平日里的月银都用不完,但顾二说了,他还小,得存了银子好娶媳妇儿。
“去吧!”杜尘澜失笑,和惜春一样是个财迷。
......
“竟然有这么多?老二啊老二,你个混账东西!”杜淳钧望着眼前列出的清单,全都是偷梁换柱,其中尤以妆花缎换得最多。
这些妆花缎并不是布庄最贵的绸缎,不过料子也不差了。这类绸缎买的人不少,也是布庄采买绸缎数目最多的种类。
他转身看向掌柜的和账房,扬了扬手中的账簿,沉声问道:“这就是你们记的帐,与库房出入如此之大,难道这些布都是你们给贪了?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背叛主家的事儿。”
“大老爷息怒,小人可不敢这么做,这些布匹小人哪敢贪墨?都是二老爷吩咐的,他吩咐小人这么做的。小人无法,若是不照做,他就要辞退了小人。小人家中还有老弱妇孺等着米下锅,哪里敢违逆他的意思?”
掌柜的连忙哭丧着一张脸,向杜淳钧解释道。
他哪里想到这就搜出来了,明明还特意在外头用妆花缎包了一层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早该想到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是他被银子蒙蔽的双目,做下此等错事,这会儿也是悔不当初啊!
“你当本老爷是个傻子?他威胁你?你为何不来禀报与我?这杜氏难道是他当家?你们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不将我放在眼里,是觉得二房能继承杜氏的家业?”
杜淳钧冷笑出声,什么时候老二比他这个正经继承家业的,说话还管用了?
如今在府上二房成了当家做主的了?这些个下人都开始阳奉阴违了,这次定要好好整顿整顿,叫这些人知道杜氏到底是谁继承家业。
“大老爷,是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大老爷放过小人。小人在布庄也待了不少年头了,一向勤勤恳恳,请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给小人最后的体面。只要您放小人一码,小人就将这两年二老爷让小人做的假账给您一一算清,算是将功赎罪吧!”
突然,杜淳岷想到了什么,“快!去杂货铺子!”
布庄能查出问题,那杂货铺子呢?杜淳钧心中一慌,光是布庄就差了一千多两,不知杂货铺子又会有多少。
他这会儿心里憋着一股气,只等着找出证据,回去甩在老二面前。
“你将账目理清楚,若是还掺假,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你做了假账,从中谋利多少?若是报去官府,打你十大板都是轻的。”
杜淳钧刚爬上马车,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转身又威胁了一番,这才爬进了马车。
掌柜见杜淳钧不理会他,立刻慌了神。若是老爷将他交给官府,那他岂不是要吃不不了兜着走?
“大老爷!”掌柜立刻上前扒住马车,想求情,却被突然动起来的马车带了个趔趄。
“哼!”杜淳钧冷笑出声,等他从杂货铺子回来,就将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收拾了。
......
秦氏忍着眼中的泪意,瞪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妇人。她使劲儿拽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似刀锋狠狠戳着眼前的妇人。
小贱人,早知道就叫派去的人毁了这贱人的脸,狐媚子。
“可取了名儿?”老太太看了一眼跪着闷头不语的幼儿,语气倒是稍稍和缓了些。
秦氏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这小儿是必定要入杜氏的了,即便她反对也无用。只是老太太这态度,让她瞧着十分膈应。
“回老太太,还不曾取名儿。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取名,只起了个小名,叫会儿。老爷说若是按照府上排字辈,应该是海字辈的,不若请老太爷和老太太取个名儿吧!也是他的造化。”
汪氏也不敢抬头见人,柔声说道。
“哼!让老太爷他们取名儿?这小儿还不曾认祖归宗,还取海字辈,谁给你这么大的脸?”秦氏有些忍不住,这脸皮可真厚。
汪氏上瑟缩了一下身子,她知道这位便是大妇。她找上门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被嘲几句算得了什么?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顺利进府。
她微微撇头,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杜淳岷。那眼中含泪,眼神中带着仰慕之色的模样让杜淳岷有些心疼。
杜淳岷还在她脖间发现了几条血痕,这是怎么的?难道是被谁给打了?只是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也是我的儿子,认祖归宗是肯定的。”杜淳岷自知今日理亏,从秦氏开始撒泼,他倒是也没顶过几句。但说到会儿就不成了,这好歹也是他的儿子,且还这般乖巧听话。
秦氏顿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开始口无遮拦道:“你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老爷的?”
“不是我的儿子是谁的?......”杜淳岷有些忍不得了,这个蠢货,是说汪氏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得了!吵什么吵?”杜高鹤不悦地打断了两人的话,他看了一眼汪氏,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今日找上门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都明白。在这里也不妨明说,若说让孩子认祖归宗,怕是不成。府上也不可能让你进府,给你些银子,你打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
杜高鹤将茶碗搁在了桌上,这妇人若是进了门,只怕日后二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了。
“父亲?”杜淳岷吃惊地喊了一声,这可是他的子嗣,父亲为何会不同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汪氏
“老二啊!你也得为州哥儿考虑考虑吧?你从外头领来个外室子,不但影响了府上的名声,还影响了州哥儿的名声。咱们府上出了两个读书人,可不再是那些个商贾之家了。这规矩,早晚要立起来。”
杜高鹤深深叹了口气,若说之前杜氏没出这两个读书人,那此事便容易解决。不过是纳个妾罢了!只是如今州哥儿就要去国子监了,他们杜氏也不能再将自家当作商贾之家了。
“父亲,会儿是我的儿子,也是杜氏的血脉,总不能叫他流落在外吧?”杜淳岷舍不得这个儿子,也舍不得汪氏。
“老爷,你为何不肯替州哥儿想想,这不过是个外室子罢了!州哥儿可是你的嫡子,将来若是做了官,你就是官老爷的爹了。有这般出息的儿子,你擎等着享清福,还愁无人养老?”
秦氏平静了下心绪,她也知道一直闹得不了什么好处。再者老太爷这会儿已经提出反对,汪氏进不进得门老爷说了可不算。
汪氏闻言不由低声啜泣起来,她是没想到老太爷竟然会反对,会儿可是杜氏的子嗣。
“老爷!会儿可是你的儿子,奴婢不能进府,只能说奴婢没福气,可会儿不成。”汪氏泪眼朦胧,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杜淳岷,直将杜淳岷的心都看化了。
“父亲,不过是个庶子和妾室,又不妨碍州哥儿。那些人管天管地,难道还管人家府上纳妾生子不成?”
杜淳岷的语气有些冲,他就不明白了,做父亲的纳个妾室,还要忌惮儿子?
“这哪里是纳不纳妾的事儿?这女子出身不清白,传出去不免被人诟病。要入仕途之人,哪里能有如此明显的污点?咱们觉得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可那些言官却不同,谁家后院儿有丁点儿大的事,这些言官都要参上一本。你个四六不懂的东西,这话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杜高鹤指着杜淳岷破口大骂,老二就是个混不吝,根本不知道官场上的倾轧,也不管自家嫡子的前程。
“就算不纳进来,那全府城都已经知道了,又有何分别?届时府城又要传咱们家不厚道,连自家子嗣都不认,不是更丢脸?”杜淳岷沉着脸回道。
杜高鹤叫自家儿子说的一噎,突然觉得这话也很有几分道理。不管怎么解释,外人肯定不信这不是老二的外室,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既是都知晓了,再任由子嗣流落在外,不说府城这些个看热闹的,就连他们杜氏的对家都要嘲笑鄙夷。
“老爷,妾身倒是觉得老二说得在理。既然已经叫人知道了,那咱们不妨将孩子留下。再怎么说也是杜氏的子嗣,难道您真要看着这孩子流落在外?”
老太太突然出声,她看了眼那孩子,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瞧着她,眼中带着陌生恐惧和茫然。
其实她对庶子十分反感,如今留下了老三,还一直在膈应她。
只是这孩子好歹还是老二的亲生子,这又与老三不同。男儿生性风流,即便没有汪氏,老二的侍妾也不是没有,府上倒也没必要纠结此事。
就老爷说的影响州哥儿仕途,可如今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若是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只怕外人要指着他们杜氏的脊梁骨骂。
杜高鹤沉默了,可一想到州哥儿,他又犯了难。
杜淳岷松了口气,看来会儿进府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秦氏突然站起了声,大声吼道:”我不许,不许他们母子进府。汪氏不成,这孩子更不成。”
闵氏立刻拦住了秦氏,“弟妹可别激动,此事虽是二弟理亏,可事已至此,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得好。老二,还不快劝劝弟妹,此事到底是你做错了,必要好好补偿弟妹,否则当真要叫弟妹寒了心。”
闵氏心中正在暗爽,可是她身为长房媳妇,该有的大度还是要有的。这会儿来劝秦氏,便是她身为长媳该有的态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是火上浇油。秦氏猛地转身盯着闵氏,“大嫂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换了你,你也能大度得起来?”
闵氏顿时皱起了眉头,“弟妹,养外室的不是二弟吗?你大哥可没养外室啊!即便我也心疼你,可此事我也不好做主啊!”
“谁要你假惺惺来同情?”秦氏此刻已经气昏了头,只要一想到这个贱人日后进了府,仗着老爷的宠爱在二房耀武扬威,她就气得直发颤。
这几年老爷在外风流成性,其实早就传到府上来了。秦氏之前也不是没闹过,只是后来杜淳岷倒还识趣,小意赔礼不说,还将在外得来的银子给她管着。
她也知道自己容色不比当年了,拿什么和那些鲜嫩的花骨朵儿比?之后秦氏便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老爷有银子拿回来,不将那些个贱人带回来,她便没再管过。
可汪氏不同,汪氏和老爷的情分有六七年了。如此长情,谁知道老爷会不会对汪氏上了心?
继而她联想到老爷这两年对她在房事上并不上心,不正是被这个狐媚子给迷住了吗?青楼出身的女昌女支,对那事儿尤其精通。
再者有了会儿这个子嗣,老爷若是日后有了偏向,州哥儿又该如何?
这是她刚才翻来覆去想的,决不能让汪氏带着孩子进府。
“老二家的,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你大嫂好心劝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指责起你的大嫂来了?”老太太有些看不过眼了,这秦氏他们府上本就是不中意的,但无奈老二喜欢。
从今日的事儿这么一看,老二家的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
“大嫂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在笑吧?我与老爷夫妻多年,老爷难道不看在往日情分上,给我一个交代?”
秦氏望着杜淳岷的脸满是哀戚,当年杜淳岷待她是真千依百顺。如今她人老珠黄了,老爷的心早就变了。
杜淳岷叹了口气,与秦氏,怎么可能没感情?多年夫妻不说,当年好歹也是他费尽心思求娶来的。
再看秦氏的脸,风韵犹存,眼中含泪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了之前二人的柔情蜜意,他便有些心软了。
汀兰守在院外,冷不丁看见阴沉着一张脸,大步向这边走来的杜淳钧。
“大老爷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质问
杜淳钧一脸的怒气冲冲,哪里还管得了汀兰?他未经通报,直接动手掀起了帘子,钻进了屋内。
汀兰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大老爷发这么大的火过。她追回了屋内,刚要向老太太禀报,就看见老太太挥了挥手,她只得径直出了屋子。
“老二,你好样的。将咱们整个杜府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杜氏可是你们二房当家了?”杜淳钧没理会跪在地上的母子俩,他现在只关心账簿和银子。
在场之人原本还被杜淳钧的冲天怒气给吓了一大跳,谁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买宅院,买田地和铺子,你倒是富足得很。你兄长我都没那么大能耐买田地和铺子,你这银子从哪里来的?两千多两银子,前儿州哥儿要去讨好那贵人,你为何不出手?”
杜淳钧气得将手上的账簿甩在了桌上,他现在看老二的脸,越看越觉得恶心。
“老大,你这是作甚?什么银子?”对于长子一进来就发火的行为,老太太有些不高兴,这里她和老爷还在呢!眼里是没有他们长辈了?
“母亲,老二在布庄和杂货铺中贪了两千多两银子。以次充好,虚报数目,整整二千多两银子啊!这还是今年的,前两年的账簿已经平了账,是查不出什么了。但这里的二千多两,可是我带着铺子里的伙计,认真盘过的。老二,你怎么解释?”
杜淳钧刚说完,闵氏立刻惊叫出声,“什么?二千多两?”
闵氏实在没想到,杜淳岷会这般放肆。二千多两,可是府上小半年的纯利。
秦氏立刻往后缩了缩,老爷从去年开始往回拿的银子比之前多了数倍。她先开始还问从哪里来的,可老爷一直都未和她言明,只说尽管拿着,不要问出处。
她头先几回拿得有些忐忑,但后来见府上风平浪静,她的胆子也就大了些。其实她心里也有数,早就猜测出老爷必定是在府上的生意中动了手脚。
“大哥,你可不能冤枉我!”杜淳岷心头一跳,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可他还没想好对策,只能心虚地叫唤。
“有没有冤枉你,你心里有数。怎么?买通了掌柜和账房,你就以为能一手遮天了?”
杜淳钧望着杜淳岷的眼神中饱含失望与愤怒,没想到在背后捅刀子的,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会儿有些害怕,跪着的小身子便向汪氏靠去。一个小儿哪里能跪太久?他这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只是娘说过,来了杜府,不准乱开口,要守规矩听话,被骂了也得受着。
“老大,怎么回事?”杜高鹤眯起了眼,二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老二有这么大的胆子?
“父亲您看过账簿就知道了,老二他串通了铺子中的掌柜和账房,在库房中做了手脚。还好儿子发现得早,否则等到了年底,咱们府上哪里还有什么纯利?这事儿,老二从去年就开始了,反正去年有些账目仔细对比之后,还能发现些苗头。账房也亲口承认了,从去年开始,便开始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前两年贪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事儿有一就有二,杜氏若是被老二搬空了都有可能,届时就来不及了。”
杜淳钧痛心疾首,他和老二好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二竟然这般算计,将他这个亲兄弟置于何处?
杜高鹤连忙接过账本,他面色凝重,若当真是老二做的,他必然是要让老二将到手的银子给吐出来的。
......
“少爷,大老爷回府了,只是那些个下人说大老爷一脸的怒气冲冲。原是准备去鹤云居,半路被许管事拦住了,这才去了延松院。”
守月看着自家少爷将手中的书放下,兴奋地说道。
“这么说来,大老爷应该查到真相了?”杜尘澜笑了笑,而后又问道:“我父亲还未回来?”
“叫了车夫去接的,应该快回来了。”
杜尘澜点点头,此事他不宜出面,只能让杜淳枫去处理。而钱氏知道内情,届时将事情与杜淳枫说了,等长房提出分家之后,再顺势附和就成。
“嗯!你叫人在门房处等着。”
......
杜高鹤越看越心惊,这番比对下来,确实有两千多两银子的差距。这些都与库存有关,而管着库房的,不正是杜淳岷吗?
“老二,你来解释,你是否真动了手脚?”事实摆在面前,其实杜高鹤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他不愿意承认老二竟然会这么做。
“父亲,此事,儿子也是迫不得已啊!”杜淳岷见瞒不住了,这才肯承认。
“老二啊!老夫没想到你竟然不顾杜氏的安危,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杜氏有多艰难吗?府上唯一一个名额给了州哥儿,为了这个名额花了多大的代价,你大哥有过一丝怨言吗?老二啊!做人不能忘本呐!”杜高鹤语气得捂住了胸口,望着杜淳岷的眼中满是失望。
“还有巴结那人,府上出了多少银子,如今铺子中的纯利是留着明年采买的。若是没了这银子,明年采买该如何?你怎能下得去手?”
杜淳钧望着杜淳岷的眼神中带着愤恨,之前闵氏在他面前嘀咕,他还为老二开脱。觉得他们是亲兄弟,不比老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用在乎这点小利。
“老二,你当真做了此事?”老太太震惊不已,二千多两银子,对杜氏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汪氏的目光闪烁,老爷之前还在她那儿存了不少银票,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汀兰,你带着汪氏与会儿先去客房安置,待会儿再处置。”杜高鹤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吩咐了下去。
汪氏拉着会儿跟着汀兰出了屋子,迎面却撞上了一对年过中旬的男女。
“这是府上的三老爷和三太太!”汀兰忙介绍道。
看来这位是必定要入府的了,日后也算府中的半个主子,她必然不好得罪,更何况还有一位小少爷在。
“奴婢见过三老爷、三太太!”汪氏连忙朝着两人福了一礼,顺便拉扯了一下会儿。
“会儿,快叫三叔和三婶!”
第二百七十九章 贪心
“快别多礼,不知是哪位?怎地还叫上了三叔和三婶,可是府上的客人?你为何又自称奴婢?”钱氏冷笑一声,这妇人倒是个精明的,这还未入杜氏族谱,倒是叫上三叔三婶了。
钱氏的脾性一直都是刚烈的,虽说看不上秦氏,但她也同样厌恶这样的外室。都是女子,对外室深痛恶觉。
汪氏立时变了脸,她倒是也没想到这位三太太会一见面就给她难堪。
会儿年纪小,还没学会察言观色,便乖巧地叫了声,“三叔、三婶!”
娘说了,进了杜府嘴要甜,娘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钱氏脸色一僵,看了一眼长相清秀,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看她的会儿,终究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只是这孩子杜氏也不知认不认,他们倒也不好应声。这妇人打得也是这主意,于是杜淳枫和前世二人同时忽略了。
“汀兰,劳烦你去通禀一声。”杜淳枫刚才已经听过钱氏的叙述,出了这么大的事,府上竟是无一人通知他回来。若不是澜哥儿命人去接他,他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不管怎么说,他们杜氏好歹也没分家。二哥贪了公中的银子,难道三房还没有过问的资格?此事在杜淳枫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刺痛了他的心。
“是!”汀兰看了眼三老爷,观其面色只怕也是来者不善了。
“老太爷、老太太!三老爷来了!”汀兰进了屋内,屋中的气氛剑拔弩张,大老爷和大太太的脸色黑如锅底,汀兰硬着头皮向两位禀报道。
老太太顿时皱眉,这亲兄弟俩有话好说。老二犯了错,老大身为兄长,即便气愤,到最后还是会选择原谅。不然怎么办?到底是亲兄弟的。
然而老三来了,这事儿便不能善了了。虽然老三之前一贯唯唯诺诺,但这两年三房因为钱氏那个铺子赚得多,就硬气起来了,老三也叫老三家的教唆得开始违逆长辈的意思。
杜淳钧闻言一楞,他倒是将老三给忘了。对啊!应该叫上老三一起回来,此事三房也应该有话语权。不用说,老三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毕竟三房也受了损失。
长房和三房一起讨伐,拉个同盟才好。老太太对老二尤其偏爱,若是老太太插手,最后给老二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那他不是要呕死?老二日后必定会更加猖狂,此事绝不能姑息。
“是老三回来了?怕是也听到风声了。回来得正好,此事与三房也是息息相关。汀兰,让老三进来!”杜淳钧不等两人开口,便自作主张让汀兰领了人进来。
杜高鹤不置可否,此事确实不能瞒着老三。老太太有些不悦,但到底是长子,她也不好多言。
“老三,你回来得正好。老二的事,你可听说了?”
杜淳枫夫妇一跨进屋子,杜淳钧便嚷嚷了起来。今儿必要老二付出些代价不可,否则等日后州哥儿有了出息,老二眼里还能有他这个大哥?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杜淳枫此刻心中倒是比之前沉静了不少,一进屋子,先全了礼数。钱氏说得对,此事大哥应该比他还要着急。
说到底,如今他对杜氏的家业也没了多大的期望。日后分家,他不过能得长房和二房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罢了!
而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如今大哥和二哥各有心思,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两房都将三房彻底忽略,这才是让他心生不满的因由。
“大哥!这事儿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二哥竟然将手伸向了公中的银子,这银子可是明年采买用的,若是都挪用了,那明年府上该怎么办?”
杜淳枫叹了一声,府上在二房花的银子不少了,二哥竟然还不知足。
“老三,你也别听风就是雨。若我当真挪用了这里头的银子,那去年的帐又是如何平的?大哥去年可是查了账簿的,到了年底,银子分文未少。”
杜淳岷沉着脸,此事他根本不想解释,那些银子都还回去了。今年若不是大哥突然盘库房,再过半个月,他就能将银子给还上,又哪里会发现?
“老二,你也别狡辩。我这账簿上总做不了假吧?我不知你做了什么手脚,去年的帐已经查不了了。去年年底虽然平了,但其中的帐好几处都有蹊跷,今年更甚。前头的账簿好几处做了假,就连库房都对不上。掌柜和账房都承认了,难不成咱们还冤枉了你不成?”杜淳钧见老二到现在还在狡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二哥也不必说我,大哥都查出了账簿有问题,库房的货物更对不上。那库房是你管着的吧?可不是我管的。”杜淳枫脸上已浮现出怒意,二哥不敢对上大哥,却来讽刺他?
“得了!我承认此事是我做下的,但去年铺子的盈利,我在年底之前已经尽数归还。这点你们可以去问账房,账是他平的,有没有还回去,他最清楚。父亲和大哥去年盘总账簿之时,可有查出什么问题?采买和卖出去的货物可能对得上?银子可是少了?”
杜淳岷见瞒不过,只得承认。
“老二,你要这么银子做什么?你说去年你将银子还上了,那你拿了这么多银子,到底做了什么营生?”
知子莫若父,杜高鹤目光如炬,望着杜淳岷的目光中带着怀疑。
去年年底的账簿他确实是查了的,中间有几处略有蹊跷,他也看出来了。但到最后这银子算是填上了,他也就没再追究。
他不了解库房,只是看出了几处。算了算银子,觉得相差不大。且老二最后还了回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他去年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说是老二在外头养了个外室,他只当安置那外室要花银子,老二才会出此下策。
老二从公账中顺银子一事儿,只要不过分,他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日后分了家,家业都是长房的。可州哥儿若是入了仕途,在朝中没银子如何做事?为了州哥儿打算,他也算是默许了。
但今日这两千多两银子,绝对在他能默许的范围之外。老二越来越贪心,他便不能再容忍了。
第二百八十章 印子钱
杜淳岷顿时支支吾吾,此事绝对不能说,否则老爷子肯定要打断他的腿。
“怎么?父亲问你,你也不答?即便你去年平了账,但你今年贪了两千多两银子是事实。这银子去了何处?难不成你还藏起来了?”杜淳钧叫老爷子这么一问,倒也看出端倪来了。
若是老二想贪银子,那去年又为何要还上?除非老二做了什么营生,这营生肯定来钱快得很,没有哪个营生是能这么快就回本的。
“今年也会还上,大哥不必着急。算是我借的银子,年底一定还了。”杜淳岷硬撑着不说,心中开始有些慌乱了起来。
“二弟!你在外头置了这么多私产,该不会是拿府上的银子私自去做了什么营生吧?”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闵氏狐疑地看了一眼杜淳岷,觉得杜淳岷一定是另起炉灶了。
“没有的事儿,就是拿去买了田地和铺子,收些租子罢了!”杜淳岷有些心虚,今日这是要东窗事发了。
“即便买了铺子和田地,靠那些租钱就能还上?就算你拿到了租子,就将这些田地和铺子又给卖了,那一年又能有多少纯利?这般折腾,人牙子都不敢再接你的生意了吧?再说急着卖出去,谁还不压价呢?”
闵氏冷笑一声,这是将众人都当傻子呢?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老二,这么多银子,你到底拿去做了什么?”杜高鹤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老二惯会使小聪明,脑子转得快。但他急功近利,恨不得一步登天。
秦氏这会儿哪里还敢插话,她在心中盘算着老爷拿回来的银子。去年加起来一共拿回来八百多两,这么多银子,可比前年多多了。
今年的银子倒是拿过两回,她还问怎么少了,老爷说今年必定比去年还多,等年底会有一笔大的。原本她还满怀期待,可现在她却有些慌了。
听老爷的意思是,年底会还了公账。那这么多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这事儿待会儿给您说,反正等年底我将银子还上就成。日后也保证不再犯,不会动用公中的银子。”
杜淳岷朝着杜高鹤使了个眼色,此事说与父亲知道也就罢了!即便会挨罚,但父亲为了他好,总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这里三房都在,免不了有那爱嚼舌根和见不得二房好的,届时说漏了嘴,倒是真要连累杜氏和州哥儿了。
“怎么?老二,难道你还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成?为何不能在这里说,这么好的营生,拉拔一下我和老三,你还舍不得?”
杜淳钧冷笑不已,竟是想撇开他,和父亲单独谈。那此事到最后必定是不了了之,老二连罚都不用受。
然而他已经将此事给宣扬了出来,不止府上,就连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都知晓。就这么算了,这些人会怎么看他?他日后不是更没了威严?
“大哥!这事儿不好叫太多人知道。”杜淳岷也知道今日大哥是非要抓着他不放了,可此事只能私下里说,大庭广众之下哪里能透露?
“得了!既是要说与你父亲知道,老二也说了要还银子,老大也不必咄咄逼人。你们是亲兄弟,难道还真要因为此事生分了不成?”
老太太连忙阻止,她也不是不顾老大。州哥儿日后必定是有出息的,老大将老二彻底得罪了,日后老大哪里还能沾上二房的光?再者两兄弟,应该和和气气才是。
“母亲!您也不能太偏心吧?老二做了错事,我身为兄长,连指责都不能了?这可关系到府上的营生,若是他还不上,明年府上的采买又该如何?他若当我是亲兄弟,难道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叫我知道?难不成我还会害他不成?”
对于母亲明目张胆地偏袒,杜淳钧也是不满已久。今日这事儿,本是老二的错,可老太太有责备过一句?倒成了他的错,老太太也太偏心了。
杜高鹤倒是有了顾虑,老二这事儿怕是不好叫人知道。可老大的怒气不能平息,死死咬住老二不放,他也有些无奈。
“二哥!你这是什么营生,回本这么快?”杜淳枫想起钱氏和他提出的猜测,原本他还不信,但这一刻,他觉得二哥的态度倒是印证了钱氏的话。
这可不行,府上三个孩子在读书,不能叫二哥毁了孩子的前程。
钱氏立刻出声道:“二哥该不会是放了印子钱吧?这利钱来得快,可风险大得很。咱们府上还有读书人,是万万碰不得的。大郡律法,家族中凡有人放印子钱,便不能再入仕途。如此严苛,若是二哥碰了这个,害得是整个杜氏。”
有些话老爷不好说,她是妇人,反正撒泼打诨也不无妨。若是惹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不悦,也不会对她这个儿媳如何。
“弟妹,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呐!老爷哪里会做出这种事?”秦氏见钱氏开了口,于是立刻捍卫道。
纵使她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放印子钱是万万不可的。
“二弟,你该不会真的放了印子钱吧?”经钱氏这么一提醒,闵氏也觉得刚才杜淳岷的神态很可疑。
回本这么快的,或许也只有放印子钱了。
“老二!你竟然如此胆大,这是要毁了咱们杜氏啊!”杜淳钧对这个二弟的性子还是了解的,这很像是杜淳岷会做出的事儿。
“没有,不是!”杜淳岷这一刻额头间都急出了汗,他看了眼钱氏,难道钱氏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老二你们三兄弟跟我去鹤云居,其他人各自回各自的院子。”杜高鹤微眯着眼,突然如是吩咐道。
......
“少爷!若是大老爷不提分家一事呢?”守月对杜尘澜如此笃定杜淳钧会提出分家很奇怪,毕竟四少爷和他家少爷明年就要去国子监。若是他们二人出息了,分了家长房就沾不上光了。
大老爷如此精明,他认为不太可能提出分家。
“若是贪了银子,他自然会忍。但二伯放印子钱,他便不能忍。大伯生性胆小,哪里敢冒这样大的险?别忘了,长房还有恒哥儿在读书!”
守月顿时了悟,放印子钱若是被人捅出来,当然会连累整个杜氏。
第二百八十一章 犯糊涂
“那若是传了出去,您不是也要受连累吗?”守月突然想到他家少爷这会儿也得担着风险呢!
“不必担心,老爷子比我更怕这样的事儿发生。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府上的主子这点轻重还是晓得的。至于下人,哪里会知道此事?”
三房想分家,长房自然也是想的。只是如今杜海州进了国子监,二房只是贪了银子,或许杜淳钧还真就能忍着。但出了此事,未免受到牵连,以杜淳钧谨小慎微的性子,只怕不敢再与二房有多的牵扯。
不过分家也会受到连累,杜尘澜此刻忧心的便是这个。二房放印子钱这事儿若是被揭发了出来,即便三个房头马上分家,那也不成。
杜尘澜思忖良久,只要有杜海州这颗萝卜吊着,老爷子便不敢肆无忌惮。有他在,管束着长房和二房还是能的。只是老爷子年岁不小了,再好的精力,难道还能管上十年?
他算了算,乡试还得再等三年。在他还未入朝堂之时,倒是真切希望老爷子的身子能顶住。平心而论,有了杜高鹤,杜氏的是非好歹还能少些。
“少爷!太太派人来请您去正房,说是有事相商。”惜春进了屋子,手上还捧着一盘子削了皮的雪梨。
雪白的梨肉在青瓷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母亲回了院子?”杜尘澜有些惊呼,这么快?不是刚去延松院没多久吗?
“是!刚回的,这雪梨从太太那儿拿来的。给您放这儿,您待会儿回来吃。没想到这样的天儿,还能有雪梨呢!”惜春将雪梨放在了桌上,这样的天儿,雪梨还能保存地这么好。
“嗯!”杜尘澜也没再多言,起身便叫上了惜秋,去了正房。
“太太!少爷来了!”守门的三等丫头丽鸢见着杜尘澜来了,连忙进来禀报。
“快让他进来!”钱氏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绷子,明年四月杜尘澜就要去国子监,在此之前,得多做几身衣裳。
京城可不比比府城,皇城根下,达官贵人多得很。穿得差了,不免要被人看不起。
“这会儿天色已暗,光线不足,母亲还是别做针线了,费眼。”杜尘澜进了屋子,瞄了一眼床边的针线篓子,于是劝道。
雪青色十分鲜亮,应该不是做给父亲的。而这样的立领长袍式样,多半是做给他的。
“不碍事儿,袍子泽兰给你做好了,我绣个澜边就成。泽兰做衣裳倒是合身,只是刺绣不行。”钱氏听着杜尘澜关心的话语心中有些慰贴,但她向来说不出感性的话来。
“泽兰姐姐做袍子的手艺一向不错,不过她的刺绣确实不能和您比。您绣得花样儿,我穿出去,只有叫旁人艳羡的。”
杜尘澜微微一笑,他们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不少。不奢求多亲密,能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
钱氏不由自主抬手抿了抿发髻,这小子生了一张巧嘴。她有些羞赧,“你一贯会哄人,难怪你父亲就常说你他讨长辈喜欢。”
看出钱氏的不自在,杜尘澜便岔开了话题,“父亲怎么不在?这事儿老太爷说如何解决了吗?”
说到正事儿,钱氏立刻严肃了起来,“老太爷将你父亲他们三兄弟叫去鹤云居了,内宅妇人是听不得。此事与你猜测得应该差不离,怕是真放了印子钱。”
“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会不会拖累你?”钱氏有些担心,澜哥儿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倘若真被杜淳岷拖累,那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祖父不会让此事泄露出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儿子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得堵上那刘掌柜的嘴。咱们管住了自家,管不了别家的嘴。”
虽说老太爷在这种事儿上是靠谱的,但凡事总有不可控的时候。因此,这个刘掌柜才是关键。
“可嘴长在别人脸上,咱们如何堵得上?难不成使银子?使银子也不成,他的心思只会越来越野,届时威胁咱们,咱们不是要受他辖制?”
钱氏觉得此事有些棘手了,虽说钱庄的掌柜一般不会泄露主顾的隐私,这是规矩。但钱庄可不是善茬,他们杜氏有把柄握在人家手上,家里还有读书人,这心里哪里能踏实?
“儿子已经使了人去查此人和其背后主子的身份,是人都会有软肋,还是先等等,总能有法子解决的。”
杜尘澜自然明白钱氏的意思,银子是绝对不能给的。否则日后这人时不时地来敲诈一番,他们不胜其扰。
“你知道的事儿不少,私底下养了多少人?可靠吗?没有卖身契,不可太依赖。”钱氏早就知道杜尘澜手底下养了不少人,否则杜尘澜的营生怎么做得起来?
只是如今再看,这些人似乎本事不错,探听消息也是一把好手。
“母亲放心吧!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否则儿子也不敢用。”
“你心里有数就好!”钱氏对杜尘澜一向放心,只提醒过一句,便不再问了。
......
“老二,你与老夫说实话,可是放了印子钱?”杜高鹤鹰眼紧盯杜淳岷,他确实不如当年了,就连府上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住了。
“父亲!”杜淳岷张口,最终只能叹息了一声。
“老二,你是一点也不为州哥儿着想啊!但凡有些脑子,怎会做下这种事儿?”杜高鹤失望至极,上一次府上是给老二收拾烂摊子,这一次依然是。
犹记得老二小时候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老二心思活泛,当年他就想让老二读书。可老二对读书不感兴趣,偏偏喜欢从商。
如今想来,也幸好老二没有入仕,否则这样的性子哪里能在官场上走得远?老二如此好高骛远,还喜欢投机取巧,最终只会害了他自己。
“老二,你怎么就犯了糊涂?快将那些银子拿回来,日后万万不可再碰这个。不要被银子给眯了眼,断送了咱们府上小辈的前程!”
杜淳钧苦口婆心地跟着劝,好不容易杜氏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不容许老二拖后腿。
“大哥,这银子不到一年是拿不回来的。还有半个多月,这会儿去要也不成!不过你们放心,那掌柜的与我相熟,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若不是咱们交情不错,这样的好事儿他可不会便宜了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提出分家
刘掌柜与杜淳岷相识其实也不过两年,但刘掌柜为人豪爽,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骗他。毕竟那两千多两银子,人家哪里会放在眼中?
“还好事儿?谁知道这是不是给你下的圈套?给咱们杜氏下的圈套?之前那布匹一事,你忘了?吃了亏怎么就不长记性?”杜淳钧气得直吸气,这二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大哥!去年我因为放印子钱拿到了不少纯利,这可比做营生快得多了。若是人家要害咱们,难道还会给咱们银子使?哪里来这么多圈套?再者那刘掌柜也不是非我不可,我不在他面前提及此事,他可未曾提过。像我这样的多得很,这点银子,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杜淳岷有些不悦,大哥竟然还提布匹一事。虽说此事确实是他的错,但那一环套着一环,都是有备而来,他毫无防范,落入陷阱也算不得稀奇。
可之后大哥动不动就将此事拿出来说,他心中极其窝火。换了老大去江南,难道就不会中圈套了?
“既是不放在眼里,那为何要叫了二哥一起?”杜淳枫不信,二千多两也不算少了,那刘掌柜也不知是何目的。
杜淳岷见老三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竟然开始质问他了,顿时心中更为不适。
“刚才不是说了,我与他相交甚笃,看在相熟的份儿上,才给了这机会,让我赚点银子罢了!”
杜高鹤不理会三人的机锋,他正坐在书案前沉思。
“那刘掌柜,是个什么来头?”杜高鹤有些不放心那刘掌柜,狐疑地问道。
“就是钱庄的掌柜,与我是在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据说与赌坊联系颇深。父亲,还请您宽限些时日,这次我连本带利拿回来之后,便再也不碰印子钱了。”
其实他早有如此打算,不过是想在前两年多赚些银子,再寻个他是的营生来做。毕竟日后州哥儿用银子的地方多得很,指望府上那点月例?大嫂可不是省油的灯,哪里舍得将银子分了出去?
“就怕此人借着此事来威胁咱们府上,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借出去的印子钱可有什么凭证?”只要没有实证,光凭嘴说,杜氏就不怕。
“有张契书,上头没有署名,也没有摁手印儿。您放心吧!我不蠢,纵使与他关系不错,也不会不做防备。”
“那此契书能被承认?若是契书落与旁人之手,又该如何?”杜淳钧有些不信,只凭契书,未免太过儿戏。
“契书上的名字,是我乱取的,契书上盖了那钱庄的私印,自然是有效的。不过,若是叫旁人得了去,只凭这契书也能拿回银子。即便我与那刘掌柜相熟,也得凭着契书,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这么说来,只要有人持契书就能拿到银子?”杜高鹤摸了一把胡须,觉得此事倒也没这么棘手了。
“是!”杜淳岷点了点头,心中也猜测这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要换了人去拿银子?他有些可惜,那这银子多半不会给二房了。
“这钱庄竟如此霸道?他们这般做,你们竟然还能相信他们?他们若是得了银子不承认,那你们的银子不是打了水漂?”杜淳枫觉得惊奇,这不是毫无保障吗?
“当然不会,钱庄做这营生也不是一日两日。自从钱庄立了起来,便有这门营生了,至今从未发何时能过你所担心的事儿。”
“你去将那契书拿来,此事你不必再过问。今后与那刘掌柜断了联系,莫要再与他纠缠。”杜高鹤认为得快刀斩乱麻,银子可以拿回来,但他不想与杜氏扯上关系。
不过是二千多两银子,真若有什么阴谋,舍了这银子不要也不是多大损失。如今府城有多少人盯着他们杜氏,行差踏错便是深渊呐!
纵使再不甘心,杜淳岷也不敢再多言了,就是心疼这么多银子。
“父亲!老二一次又一次闯祸,咱们杜氏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折腾?不若早些分家吧!也省得府上都受他连累!”杜淳钧对这二弟是真怕了,时不时来这么一出,他怎么吃得消?
这次是有人告密,下次呢?老二如此行事,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可笑那些个掌柜的和账房,对老二都比对他尊敬。
而让他有分家念头的是,从知道此事到现在,母亲的态度让他气愤,而父亲的态度又让他失望至极。老二就是因为有老两口偏心,这才肆无忌惮。
再说州哥儿日后入了国子监,花的银子只会越来越多,难道长房也要跟着二房受拖累?
等好不容易熬到做官,历经多少个年头。到那时,杜氏还剩下什么?倒不如早些分家,还能剩下些银子。
他想好了,即便分了家,等州哥儿出息了,长房依旧能沾光。否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从何而来?若是有一人在朝为官,那族中能受多少裨益?自不必说。
杜淳枫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叫澜哥儿猜着了,大哥果然提出了分家。
“分家?老大,你怎么也会提出这等要求?你身为长子,本应该做个表率。上次就分家一事,咱们已经提过,老夫以为你心里该清楚才是。”
杜高鹤对长子提出分家十分震惊,但震惊过后也明白了长子的心思。
“分家一事,莫要再提,先论此事。老二的惩罚不会少,若是再不惩罚,老二便不可能长记性。”
杜高鹤看了一眼杜淳枫,而后在杜淳枫疑惑的表情下,说道:“日后所有铺子的库房,都由老三来打理!”
......
“少爷!河通府有来信!”一名随从进了书房,对着身穿绛紫色交领长袄的男子禀报道。
“嗯!”男子此刻正在逗弄着挂在屋内的画眉,闻言放下手中的银钎子,上前接了过来。
“哼!这杜氏都是一起子拖后腿的东西,杜尘澜成了杜氏子弟,也是委屈他了。”男子将书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就将其扔在了桌上,不由感叹道。
“去知会童掌柜一声,让其做个顺水人情。而后让他盯紧了杜尘澜,他可是个摇钱树,不能叫他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