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行刺1
杜尘澜正要下笔,就发现万煜铭来到了他身边,他连忙向着万煜铭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
杜尘澜甫一坐下才,便听到帷幕之后传来一声轻咳。
万煜铭即刻转身看向帷幕,他微眯着眼,视线仿佛要透过帷幕,投射到那人身上。
他沉思片刻,转身向帷幕走去。
“嗐!昭和世子爷!”曲容书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了万煜铭。
“之前得了一副美人图,是前朝大家傅广丰的佳作。不过在下有些拿不准,您是这方面的行家,还望昭和世子爷替在下品鉴一番。”
万煜铭深深看了一眼曲容书,眼中满是疑窦。他又看了一眼帷幔,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本世子也想开开眼界。”
“世子爷这边请!”曲容书比了个手势,望着曲容书的脸上满是笑意。
万煜铭掉转方向,走在了曲容书前头。
曲容书不禁松了口气,他面上虽淡定从容,但心中却十分紧张,帷幕之后的人可暴露不得。
杜尘澜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帷幕,这里头的人必定来头不小,且与万煜铭不是一脉。曲容书似乎并不想让万煜铭见着帷幕之后的人。
曲国公府与慈宁太后关系匪浅,双方派系不同,这两人关系也不会多熟稔。
杜尘澜想到了什么,随后打量了四周一眼,今日来了好几位之前参加殿试的学子,他殿试时见过这几人。将心思暂且放开,杜尘澜低下了头开始构思。
曲容翰将众人的举动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随后落在了杜尘澜身上。
没想到这杜尘澜还真是个姿容极盛的少年,也难怪那刘少卿对其十分上心了。只可惜,这样的人,看起来就不是泛泛之辈,怎可能让刘少卿如愿?
他转头看了帷幕一眼,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杜尘澜刚写下第一个字,便察觉到有一道道劲风朝着花厅内袭来。他立刻站起身,快速向着一旁避让。
“来人!有刺客!”杜尘澜贴着墙角刚刚站稳,便听到外头传来惊呼声。
花厅内的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一道道闪烁着的剑光,朝着帷幔处袭去。
曲容书顿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快!护驾!”
杜尘澜双目一凝,竟然真的是皇帝?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这是微服出巡?
杜海州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哇哇大叫,整个人往桌案底下缩去。花厅内到处都是刀光剑影,黑衣人与护卫缠斗在一起,曲容书和曲容翰都加入战局。
杜尘澜的注意力被杜海州给拉了回来,他倒是将这位好堂兄给忘了。既然是一起出来的,那回去也得一起回去,否则不好交差。
可杜海州恰恰在靠近帷幔的方向,此刻那块已经成了战场,一堆人正在混战。
杜尘澜手无寸铁,根本无法靠近。这些人的目标是皇帝,自然不会给杜海州这样的人眼神。然而,靠得这么近,误伤是有可能的。
“四哥!快过来!”杜尘澜大喊了一声,可惜都淹没在了众人的惊叫中。
这里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世家子,一遇上行刺,自然都慌不择路,开始在花厅内乱蹿。有的则是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就例如杜海州这样的。
杜尘澜叹了口气,这杜海州平日里对他是横眉冷对的。这一遇上事儿,就怂了。
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敢在曲国公府行刺?
十几名黑衣人朝着帷幔处逼近,然而却被陆续赶来的护卫给拦住,一时半刻也突破不了重围。
“皇上,咱们快走吧!”曲容书举着利剑,守在了皇上身边。
“即刻回宫!”皇上阴沉着脸,他出宫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不知这一次是哪方人马。
一瞬间,他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防御的曲容书。只有曲容书知道他的行踪,甚至连曲国公都不知,消息难道是曲容书走漏的?
可他看着曲容书紧张维护他的背影,觉得此事也不一定如自己所想。
“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立刻寻声望去,见着来人竟然是万煜铭。
只见万煜铭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不远处,他手持长剑,脸上满是担忧和凝重。
皇上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本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私自出了宫,尤其是摄政王。因此,知道他此次出宫之人分不超过一只手的数。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他不仅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被人撞破。
曲容书望着万煜铭手中的长剑,神情都戒备起来。他有意挡在了皇上面前,和几名侍卫将皇上围了起来。
看出曲容书的紧张,万煜铭不禁踏步上前,却让曲容书如临大敌。
曲容书盯着万煜铭的一举一动,皇上私自出宫一事,他没和任何人提起。既然被行刺,那便是泄露了。之前万煜铭似乎对帷幔后的人起了怀疑,被他借故请走,此次行刺,会是他策划的吗?
可他转念一想,若非是提前收到消息,否则不可能将行刺一事布置完整。国公府守备不弱,这些人能进得了国公府,可见是很早就做足了准备。
“是昭和!”皇上双目一凝,望着万煜铭的目光中满是冷冽。
“皇上!此刻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处为妥。”万煜铭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长剑挑开了帷幔,朝着皇上袭来。
曲容书连忙挥剑抵挡,他往外看了一眼,就在这当口,黑衣人竟比之前多了不少。
杜尘澜看着花厅内塞满了人,许多来赴文会的客人已经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出了花厅。而杜海州那处,已经成为了主战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一名腿上受了伤,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衣人。
黑衣人显露在外的双眼透着恐惧,他看着向他走来的杜尘澜,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在离黑衣人五步远之时,杜尘澜突然暴起,一手肘打在了这黑衣人的脖颈处。此人头一歪,随后便不再动弹。
杜尘澜迅速上前,将其此人的长剑。有了兵器在手,杜尘澜安心不少。
第四百七十七章 行刺
探了探此人的气息,杜尘澜将此人拖到了一旁。此人还活着,他没下重手,或许留着这黑衣人还有些用处。
上前把黑衣人束在腰间将的腰带扯了下来,将他的手绑上缚在身后。
皇上正准备随着众人撤退,谁知转眼就看见了杜尘澜。
万煜铭打量了一眼花厅内的情况,发现黑衣人已经落了下风,不禁心中大失所望。本想坐收渔翁之利,谁想这些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曲容书见状心中稍定,若是皇上在国公府出了事,那他们国公府可就完了。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决策,将整个国公府拖下水。
“此人是何人?”皇上指着对面举着长剑冲入战局的杜尘澜,疑惑地问道。
万煜铭这才想起,杜尘澜还在此处。他转头看了一眼皇上,眼中满是探究。
皇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好似并不认识杜尘澜。然而就是这样的反应,让他心中存疑。
杜尘澜与其生父顾玄瑧长相相似,而顾玄瑧是皇上的伴读,二人应该相熟才对。为何对于这张相似的脸,皇上还能保持平静?万煜铭觉得不可能。
且这会儿才问起杜尘澜的名讳,万煜铭觉得皇上的反应并不真实。
“此人是杜尘澜,昨儿才刚参加了殿试。”曲容书对着皇上解释道。
虽说他知道皇上今儿过来的目的,与这杜尘澜有莫大的关系,但万煜铭在此,他们也不好暴露自己的目的,让摄政王抓着把柄。
上次朝中官员大换洗,慈宁太后一脉损失了不少,楚王受到的打击不小,今日正在沉寂。
然而最后吃尽好处的,其实是摄政王。此次摄政王在朝中安插了不少势力,皇上跟在后头差点连汤都没喝着。
因此,他才借了此次机会举办了文会。好让皇上在后日金榜之前,找几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只为皇上效命。
若非是摄政王此次将皇上给逼急了,皇上也不会铤而走险。
万煜铭上前一步,从被黑衣人划破的帷幔中看到正将杜海州扯向一边的杜尘澜,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据说还是去年乡试的解元,此次会试也中了头名,文采了得。”
皇上顿时转头看了万煜铭一眼,“昭和似乎对此子十分感兴趣,可是对此子十分欣赏?”
“倒也不是,文采确实不错,只可惜脾气太臭,微臣与他一见就相互看不顺眼。”万煜铭顿时摇了摇头,表示出对杜尘澜的不屑。
皇上挑了挑眉,心下思忖,若是凭着万煜铭的脾气,哪里还能容忍别人对他不尊敬?如此一来,若不是欣赏,皇上根本想不出其他。
杜尘澜将杜海州拖到一边的同时,还抽空看了帷幔处一眼。
这一看,简直是惊讶万分。这几人难道看不到有人在行刺吗?竟然还在这里谈天说地起来。
杜尘澜这一转身,视线便落入一双满是探究的双眼中。
其实国公府的护卫也算训练有素,很快便控制住了场面。黑衣人大势已去,从出现到这会儿,也不过才以一刻钟呢!
“抓活口!”皇上将注意力放回刺客身上,见地上躺着好几个黑衣人,这才说道。
“这什么味儿?”
杜尘澜转头一看,不知何时,曲容翰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对方不说,他也没在意。然而经过对方这么一提醒,杜尘澜才发现,杜海州的裤裆处,有一大团乌黑。
杜尘澜不禁感到无语,在场之人众多,担心害怕尖叫的,自然不在少数。可是像杜海州这般,害怕到失禁的,也不过是他一人而已。
杜海州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被杜尘澜一路拎着扔去墙角之时,他只觉得丢脸至极。然而,他忽略了刚才紧张之时,他好像尿了裤子。
顿时脸上一阵火烧火燎,若是传出去,要被嘲笑不说,对日后的科举下场十分不利。
“嗐!你放心,这些黑衣人很快就会被制住,府中护卫的本事毋庸置疑。”曲容翰借机靠近了杜尘澜,此时正是混脸熟的机会。
就在曲容翰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不知是得了什么信号,纷纷不再恋战,而是举起手,向上朝着房梁处射出一物,杜尘澜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极细的玄铁丝。
“他们要跑,快抓活口。”曲容书顿时觉不对,于是立刻吩咐道。
然而黑衣人行动十分迅速,已经顺着玄铁丝缓缓升起,接着竟然直接跃上了房梁。
杜尘澜对这等机关十分感兴趣,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黑衣人甩开府上的护卫,甚至临走时,将房顶都戳了个窟窿,屋顶上的砖瓦簌簌往下掉。
这里本来就是水榭,房梁和屋顶并不高,这些黑衣人一蹿上屋顶,便四处散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地无影无踪,只留下了花厅内的一片狼藉。
然而,杜尘澜却发现了端倪。
这些人撤退之时的动作十分迅速,且配合相当默契,与刚才的打斗很是不同。刚才的打斗,拖沓无比,一看就是未尽全力。
若说这些人当真要皇上的性命,一开始在抢占先机的情况下,难道不是拼尽全力去刺杀行刺对象吗?
可杜尘澜刚才见着对面几人还在谈天说地,黑衣人的举动比起撤退时的整齐划一,简直是在放水。
杜尘澜突然想到了刚才被他绑住的那名黑衣人,他连忙转身过去寻找,却见墙角处已经空无一人。
花厅内还有几位没能逃离出去之人此刻正惊魂未定,等看见终于结束之后,不禁瘫软在地上。
“这些人也太猖狂了些,竟然敢在曲国公府行刺,也不知是何来头。”
“回禀大少爷!府上并未有人受伤!”一名护卫上前禀报道。
曲容书狠狠舒了口气,他看向皇上,询问道:“皇上,您的身份既已暴露,不知您有何打算?”
他心中有些急切,得赶快去安抚那些个世家子和书生,毕竟此次是在他们府上受了惊。
今儿来的还是京城各大世家的公子哥儿,且还有不少已经过了殿试的学生。
第四百七十八章 曲国公
皇上沉思了片刻,索性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此次朕微服私访,本是秘密行事,这些人又是如何得知朕的行踪?”
万煜铭立刻跪倒在地,“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他身为京卫指挥同知,本就是职责在身,但他刚才比曲容书的反应慢了些,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借题发挥,索性先请罪再说。
“昭和不必自责,朕此次私自出宫,并未告知与你。不过,堂堂曲国公府,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实在猖狂。”
皇上对着万煜铭时,脸上满是和煦,只是转头看向曲容书时,脸上的笑意便都敛了去。
“臣子罪该万死!”曲容书立刻跪下请罪,他没想到皇上只不过是一次微服私访,便差点连累了整个国公府。
本是以为此次能立下不小的功劳,好为他谋一份满意的官职,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还好皇上身边有几名暗卫,否则等他的护卫赶到,皇上说不定就遭遇了不测。
“臣京卫指挥同知李洪光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此刻帷幔之外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将杜尘澜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打量了一眼此人,身材魁梧,嘴角和下巴处蓄着浓密的胡渣,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杜尘澜不禁想起此人的身份,李洪光,京卫指挥使,正三品的官职,乃是昭和世子的上峰。
李洪光的祖父便是先帝提拔起来的悍将,李氏祖上是草根,后来从军,与乱世揭竿而起,是一位响当当的枭雄。只可惜,后来站队时与先祖元嘉皇帝对立,因此未得从龙之功。
不过元嘉皇帝心胸广阔,惜才,李氏这才得以安稳下来。等到了李洪光的祖父时,李氏才慢慢有所起复。
当然,李洪光能成为指挥使,靠得可不是李氏祖上的荣光,而是妻族京城世家王氏。
正当杜尘澜将李洪光的出身捋了一遍之后,外头又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皇上,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一名蓄着美须的男子一路跌跌撞撞进了花厅,而后向着帷幔奔去,最后在离帷幔几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曲爱卿!”皇上的声音依旧沉稳无波动,却让曲国公心中一突,这次老大做下了错事。
原本花厅内的客人走了一大半,可依旧留下了好几个。杜尘澜闻言也连忙跪倒在地,连曲国公都跪下了,他哪里还能这般没眼色?
杜海州见状,立刻撩起下摆,盖住裤裆处的潮湿,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掀开已经破烂不堪的帷幔,看向花厅内的众人。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跪下?”杜尘澜只听得一名侍卫大喝道。
花厅内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位大儒竟然是皇上?
“学生杜尘澜恭请皇上圣安!”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杜尘澜身上,他动了动手指,最后才道:“摆驾回宫!”
若是再不回去,京城那些官员都将涌入曲国公府。还有那些个言官,此次必定要拿他微服出巡大做文章。只可惜,此次出宫并未达成所愿,还惹了不少是非,险些丧了命。
皇上本是要出花厅,但他又顿住了脚步,回头道:“曲爱卿!”
曲国公立刻膝行几步,将身子匍匐在地,不敢直视圣颜。
“京卫指挥使李洪光!”皇上接着点名道。
“臣在!”李洪光上前行礼,知道皇上这是要查刺客一事了。
“此次朕遇刺,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朕命你们与大理寺彻查此事。”皇上满含深意地看了眼万煜铭,此次行刺是否与摄政王有关?
可刚才万煜铭的表现,似乎并不知他在此,那就不会提前布置。知道他来曲国公府的,只有曲容书,还有宫中伺候的两名内侍。
“臣遵旨!”李洪光立刻领命,皇上遇刺这等大事,自然要彻查。
“七日之内,朕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皇上话音一落,便朝着花厅外走去。
杜尘澜低着头,得知这位是皇上之时,他曾担心皇上会想起什么,然而皇上表现地十分淡定,难道是忘了他生父?
等皇上离开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杜尘澜看了一眼曲国公,只见他已经收回了刚才那小心翼翼地模样,从地上爬起之后,拍了拍袍子上沾染的灰尘。
“诸位!今日真是对不住,叫诸位受惊了。今日府上有要事办,就不留诸位了。稍候国公府会备上厚礼,去各位府上致歉。”
纵然是虚惊一场,但今日这等凶险,在场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若非他们躲避得快,否则早已成了剑下亡魂。可曲世子这般轻描淡写地致歉,让众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曲世子,在下告辞!”一名书生朝着曲容书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就走。
他只是寒门学子,今儿接了帖子来国公府,感到荣幸之至。
本以为可高攀,谁知国公府的态度如此怠慢。然而他却是惹不起的,于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见此人离去,一旁那几位才子相视一眼,接着也纷纷提出了告辞。今日国公府算触了霉头,他们留下也只会讨人嫌。
世家之子更为精明,他们此刻只想回去与家中交代此事。皇上在曲国公府遇刺,明日弹劾曲国公的折子必将堆满内阁的案头。
曲国公府是哪一脉,众人自然明白。近日楚王一脉接二连三地失手,朝中的风向又将有所变动。
杜尘澜看着众人离去,也连忙上前朝着曲容书行了一礼,“曲世子,在下与兄长也先行告辞了!”
曲容书见着是杜尘澜,原本还耷拉着的脸上勉强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今日多有失礼,还望两位公子海涵!”曲容书满脸的歉意,惹得不远处的曲国公仔细打量了杜尘澜一眼。
“曲世子言重了,不过是意外,谁都不能预测。”杜尘澜回以一笑,安慰道。
“在下杜尘澜,见过曲国公!”杜尘澜见一旁的曲国公走来,于是连忙行了一礼。
“嗯!你就是那位名动京城的杜才子?”曲国公扯了扯袖子,上下打量着杜尘澜。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一箭双雕
“才子可不敢当,不过是诸位才子承让,得了个虚名罢了!”杜尘澜立刻摇头,这曲国公打量的目光,他有些许不适。
“也不必谦虚,靖原府乡试解元,京城会试的会元,若是再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那便是连中三元了。咱们大郡朝开朝以来,从未出过如此才情了得之人。更何况你还年幼,日后前途无量啊!”
曲国公脸上满是赞叹,似乎对杜尘澜十分欣赏。
然而杜尘澜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讽刺之意,可他与这位曲国公今儿才是第一次见,哪里来的矛盾,不知为何对方对他怀有敌意?
“金榜未定之前,在下不敢有任何揣测。此次殿试人才济济,有才之士不在少数,更不敢断言第一。”这样狂妄的话,杜尘澜怎么可能接茬。
皇上还未看过卷子,这位这么说,会让人觉得他狂妄自大,得得罪不少读书人。更何况若是最后他不是状元,那岂不是落得个目中无人,沉不住气的名声?
“父亲!咱们还有要事要办!”曲容书见自家父亲似乎对杜尘澜有些偏见,于是连忙打圆场道。
杜尘澜趁机提出告辞,等走出了第二进的院子,杜尘澜便看到了正在等候他的洗月。
杜海州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曲国公府了,不等杜尘澜爬上马车,便一股脑地往马车上钻,杜尘澜也不以为意。
今日杜海州受了不小的惊吓,还丢了老大的脸面。若非他是个商贾出身,不出半日只怕就要被满京城嘲笑。
“呼!真是吓死我了,这次小命险些交代在国公府,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杜尘澜刚进马车,身旁就传来了杜海州的叫唤。
杜尘澜瞥了他一眼,并未出声,而是在思虑刚才的行刺事件。
他之前忽略了一点,曲国公府可是慈宁太后一脉的。当年慈宁太后无子,曲国公府自然支持皇上,可如今有了楚王,这曲国公府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
据说之前皇上登基之时,曲国公府也出了不少力。之后皇上与摄政王对立,曲国公府则是沉淀了下来,如今是何立场,杜尘澜也无法分辨。
可今日皇上竟然能只带了几名暗卫就来曲国公府,可见对曲国公府还是有几分信任的。然而,这行刺一事,曲容书泄露风声的嫌疑最大。
皇上若是起了猜疑之心,不管曲国公府是否忠诚,两者之间便有了裂痕。
这是下得一手好棋,为的便是离间曲国公府与皇上。而曲国公府近几年立场不明,那对他们关系这般清楚的,便只有慈宁太后和楚王了。
是否被支持,慈宁太后母子心中最是清楚。
这么一来,今日这些刺客并未对皇上下重手,可见目的并不想取皇上性命。当然,皇上身边的暗卫不少,凭这些个刺客根本不容易得手。
不过,若只是这一个目的,那未免有些大动干戈,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杜尘澜沉思了片刻,也不知其所以然。自己还未入朝堂,知之甚少。
“小五,没想到你武艺不错,与那些刺客缠斗,竟然也没落下风。”杜海州原本还不好意思,今日简直是丢脸至极。但此事已经发生,再纠结也无济于事。
“每日练习,总能见到成效。”杜尘澜随口敷衍了一句,每日练,若是毫无章法,那自然也不会有这般效果。
杜海州撇了撇嘴,他就知道,杜尘澜对他是没有一句真心话的。
这马车内空间狭小,杜海州刚一凑近杜尘澜,杜尘澜便问到了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
“世子爷,不好了,那份放在桌案上的藏宝图不见了!”一名管事的连忙拦住正要出府的曲容书道。
曲容书有一瞬间的呆愣,最后才回忆起那藏宝图。
“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混乱中被丢到屋中哪个角落里了?”曲容书皱紧了眉头,那藏宝图本是打算给第一名的,谁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还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小人已经将花厅仔细搜查了一番,并未找到。且其他两样物件儿毫发无损地留在原地,唯独没了它。”
曲容书转身向府中走去,“与我同去看看!”
曲容书加快脚步,走向了花厅。
“您看,所有物件儿都摆在桌案上,用红布盖着的。”管事的指了指一旁闻风未动的两个托盘,唯独一个托盘上的红布被掀开,盘内空空如也。
曲容书顿觉不妙,“那些人的目的,竟是为了藏宝图吗?”
“这两个是原先就这般,还是你又将它们重新盖上的?”曲容书指着另外两个问道。
“这两只原本就是这央,上面的红布不曾动过。小人方才为了确认,将红布掀开一角看过,这才肯定丢失的是藏宝图。”
曲容书在心中思量,当时场面一片混乱,若是有人要拿藏宝图,在不知哪个是的情况下,只会先伸手去碰靠最外边的琴谱。
三个都是书,被红布盖着,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犹记得他当时介绍,也未曾打开过。
既然如此,那此人应该十分熟悉这三个托盘中装得是什么书。
那有嫌疑的,首先便是管事的。毕竟经手之人嫌疑最大,更容易得手。
曲容书转头看向了管事的,眼中满是怀疑。
管事的事府里的老人,更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小看着曲容书长大的。如今曲容书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他,他立刻心中一惊。
“世子爷!小人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话。那藏宝图当时您是看着我放的,之后便在这桌案上了。刚才清理花厅之时,小人身边可都是人,他们能给小人作证!”
管事的立刻急了,他可不想背这样的黑锅。
曲容书定定看了管事的半晌,最后才道:“周伯你是府里的老人,我如何会怀疑你?”
曲容书并不着急,这藏宝图他早就已经抄录了一份儿。虽说没看明白其中的细节,但还是看明白了一点。只要有人对这宝藏有异动,就一定会被曲国公府知晓。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混乱的情景,觉得这些此刻或许不是冲着刺杀皇上来的,倒更像是拿藏宝图,又或者是一箭双雕。
第四百八十章 浑水摸鱼
曲容书快步向外走去,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顿住脚步,转身打量了一眼花厅。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场景,场面一片混乱,他一直在戒备,心中十分紧张,且注意力都在那些刺客身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而后忽然想起当时似乎二弟和杜尘澜在那处。他阖眼仔细琢磨了起来,这二人若是趁着场面混乱,浑水摸鱼倒是极有可能。
可这两人若是想要藏宝图,没必要这般冒险。
先说二弟,他若是真动了那藏宝图,那就不排除他们二房与那些黑衣人有关系。可国公府如今还未分家,难道二房就这般狠心?
若是皇上当真遭遇了什么不测,那曲国公府也逃不过灭门,甚至是诛九族。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除非二房已经暗中投靠了哪方势力,但他派去二房的暗探并未有这样的消息传来。
当然,也不排除二弟趁机浑水摸鱼。身为国公府的少爷,买通下人并不稀奇。
至于杜尘澜,来者是客,事先对他拿出藏宝图的事儿并不知晓,因为这是临时决定的,那就更不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只托盘了。即便找错了,再复原也是多此一举。
更何况,凭杜尘澜的本事,拿第一名应该不难。若真有兴趣,何至于去偷?且他与刺客也不太可能是一伙儿,毕竟他并不知道皇上今儿会来国公府。
其实只要杜尘澜参与,皇上早就一定内定了他第一名。今日皇上微服私访,为的便是杜尘澜,观察其他学子,只是顺便。
杜尘澜是皇上必定要拿下的,之前科举入仕的官员,大多有了派系。为了更快升官儿,有能力者皆被几大派系网罗,皇上并未占到多少便宜。
“世子爷!老爷请您去外书房议事!”一名小厮快步走来禀报道。
曲容书立刻点头应下,藏宝图失窃一事,是要立刻与父亲禀报的。更何况,他今日冲动,险些害了整个曲氏,是一定要去请罪的。不出一个时辰,族中就会派人来质问。
曲国公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他正在思忖今日皇上行刺一事。
“父亲!”曲容书进了书房,朝着曲国公行了一礼。
曲国公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你可知错?”
曲容书撩开下摆,跪了下来,“儿子知错!此事是儿子冲动了,太过急功近利,险些让曲氏蒙难。”
曲国公叹了一声,“明和,你可知你此次犯了多大的错?”
曲容书行了大礼之后,半晌才回道:“儿子知晓,因此打算补救。”
曲国公对长子的态度倒是十分赞赏,事情已经发生,找机会补救才是正理儿。若是做错了事,再慌了手脚,那就真的不堪大用了。
“为父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如今皇上式微,咱们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慈宁太后也不是只有皇上一个儿子,更何况她只是皇上的嫡母。这些年慈宁太后已经在朝中安插了不少势力,否则也不会与摄政王相互制衡而不落下风。”
曲容书闻言大吃一惊,“可是之前咱们族中不是一向支持皇上的吗?何时改了主意?”
“这都是为父与族中相互探讨过后,才得出的结论。还未来得及与你言明,没想到你今儿闯了个大篓子。前儿上朝,皇上因在户部安插官员一事,为父迟疑了一瞬,并未立刻站出来附和,皇上便起了疑心。今儿,皇上能找上你,这是对咱们国公府的一次试探。”
曲国公负手立于博古架前,又沉声说道:“你今日与皇上走得这般近,慈宁太后那儿无法交代。”
曲容书懊悔不已,“是儿子误事了。”
“也不能全怪你,之前并未与你说明。但,此次你确实是急功近利了。为父说过,官职一事,不可操之过急,有合适的官职,为父难道会不上心?你可别盯着皇上手中那个空着的名额,那位子,皇上已经另有打算,他绝不可能选咱们曲国公府。”
曲国公转身看向自家长子,长子打得什么主意,他自然清楚。
“昭和世子与咱们不同,摄政王权势滔天,将他安插进京卫指挥使司,皇上也不能拒绝。咱们国公府在朝为官者不多,且只有二人在京为官,品级也不高,与摄政王府不可相提并论。”
曲国公当然明白自己有如今的地位,是因为妻子长公主。而长公主却恰恰不是慈宁太后所出,如今他们若是再不明确站队,就谁的大腿都抱不住了。
曲容书叫父亲撞破了自己的心思,脸上便有些不自然。
万煜铭与他年岁相当,如今已是京卫指挥同知,从三品的官职。而他,还一事无成,这叫他怎能不着急?
但他也明白,父亲的话是对的。他们国公府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身为长公主的母亲。而母亲能在京中站稳脚跟,自然是因为外祖母董太妃是慈宁太后的表妹。
因此,唯有抱紧慈宁太后的大腿,他们曲氏才能蒸蒸日上,摆脱新贵的称号,成为京城世家之一。
其实他会如此急切的原因,是京城那些世家之中,在背后对他们曲国公府的指指点点。身为新贵,并无深厚的根基,自然不会被那些个世家看得起。
父亲会这么快做决定,只怕是慈宁太后逼他们国公府站队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情况与如今不同了。
毕竟楚王长大了!
“父亲,还有一事未向您禀报,那藏宝图没了。”
“什么?”曲国公惊讶万分,当年他得到这封藏宝图时,认不出上头的文字,因此一直在搁浅。
没想到今儿藏宝图才现世,便被人给偷走了?
正当曲国公要详细询问时,门外响起了随从的禀报声。
“老爷,族老们到了!”
曲容书顿时沉下了脸,来得可真快!
“父亲!”他抬起头看向曲国公,不知父亲待会儿该怎么应对。
“你先起来吧!族老这会儿过来,也省得咱们去请。明日弹劾咱们国公府的折子必定满天飞,咱们得早做准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可还记得顾玄瑧?
“少爷!四少爷!老太爷吩咐,等你们回来,即刻去他院子,他有要事。”
杜尘澜他们一回府,外院孙管事便上前禀报道。
杜海州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小五你先去,我先回院子一趟。”
杜海州说完不等杜尘澜反应,转身向着二房的院子走去。
杜尘澜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换裤子去了?其实有外袍盖住,倒也看不出,但那股味儿着实不好闻。他在马车上闻了这么久,差点熏晕过去。
杜高鹤将书房内博古架上的一枚粉彩梅花瓷瓶放在手上把玩,老三家真的富贵了,这样的摆件儿,要不少银子。
“祖父!”杜尘澜进了书房,便看见杜高鹤正拿着个瓷瓶在沉思着什么。
“啊!你回来了?”杜高鹤连忙将瓷瓶放了回去,转头看向杜尘澜,随后发现只有杜尘澜一人后,不禁着急了起来。
“州哥儿呢?”杜高鹤沉着脸,又见杜尘澜似乎毫发无损,顿时面色不善起来。
“四哥回了院子,说是要换身衣裳才来。”杜尘澜知道杜高鹤是担心杜海州的安危,这才解释道。
杜高鹤闻言松了口气,“听闻此次曲国公府遇刺,你和你四哥能平安无事归来,老夫放下了心。你四哥没受伤吧?他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个文弱书生。”
杜高鹤早就听闻杜尘澜习武一事,且武艺还不错。可孙儿州哥儿却不习武,就怕他会受伤。
“当时场面混乱,幸好那些刺客的目标不是咱们,这才逃过一劫。不过,祖父为何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
杜尘澜对于杜高鹤对他毫不关心的态度已经习惯,反正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但,曲国公府行刺一事,即便动静不小,也不该这么快就传遍京城,这才不过半个时辰左右。
“京城都传遍了,咱们待在府中着急得很,你父亲他们还派了人去曲国公府门前等着,或许与你们是错过了。只是此事府上的下人不知,否则必将大乱,还好你们毫发无损。今日之事,你详细与老夫说说。”
杜高鹤回到书案前坐下,指着杜尘澜说道。
杜尘澜皱眉,京城传遍了?那看来是蓄谋已久的了,且还想将事情越闹越大。
“今日皇上微服私访,去了曲国公府,但并未露面,那些刺客便是冲着皇上去的。还好曲国公府挡下了刺客的攻击,皇上毫发无损,此刻已经回宫。”
杜尘澜只简短地概括了几句,反正待会儿杜海州过来,必将加油添醋地叙述一番。
“什么?你见到了皇上?”杜高鹤惊得从圈椅上站起,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和贪婪。随后想到州哥儿也去了国公府,他的心中顿时平衡了不少。
“远远见了一眼,并未说话。”杜尘澜知道这位老爷子的关注点是什么,都见到了皇上,那必然是对杜氏飞黄腾达而浮想联翩了。
“哦!”杜高鹤激动的心情立刻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后日便是金榜之日了,只可惜没让皇上记住你,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杜高鹤又有些遗憾,杜尘澜若是能借此机会攀附上皇上,日后还用愁前程?
“去了好多考生,我并不是唯一的。既然是微服私访,那就要保密,自然不会召见我等学子。”
杜高鹤沉吟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今日你也受了惊吓,老三他们也在等着你,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杜高鹤目前对行刺一事不感兴趣,毕竟他未接触朝堂之事,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是!”杜尘澜转身出了书房,正碰上迎面走来的杜海州。
......
天色渐暗,周绵指着两名小内侍在御书房内点上宫灯。
“皇上?”周绵上前一步,发现皇上举着朱笔,正愣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笔尖上的朱砂滴在了奏折上,周绵立刻上前提醒道。
“啊!”皇上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已经点上了宫灯,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
“什么时辰了?”皇上沙哑的声音传来,周绵见状立刻去倒茶。
“回皇上,已经是戌时初了。”
“嗯!”皇上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派人去唤大理寺付连壁来见朕!”
“皇上,此刻宫门已经落匙了,您看?若是紧急传召,奴才这就去办!”周绵只觉得今儿皇上神色十分恍惚,不知又有了什么烦心事儿。
皇上随即抚了抚眉心,“朕倒是忘了,等明日早朝再说吧!”
只要一想到明日早朝,朝中官员必定会弹劾曲国公府,且言官也会抓着他私自出宫之事不放,他就头疼不已。
撇开心中的烦思,皇上合上手中的奏折,站起身对周绵说道;“摆驾芳华殿!”
“是!”周绵有些意外,皇上不到逢年过节,很少去芳华殿,为的是顾忌慈宁太后。
一阵檀香中燃起,将皇上浮躁的心沉淀了不少。
“皇帝今日看起来似乎很是疲惫,难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廖太后自佛堂出来,便看见皇帝正坐在桌案前闭目养神。
“圣母!”皇上站起身,行了一礼。
“在我这里,难道还需行这些虚礼?”廖太后望着皇上的目光满是慈爱,她有些惊喜皇帝来找她,然而却又担心惹了慈宁的不快。
“儿子可是打扰了圣母的休息?”皇上闻着屋内浓郁的檀香味,又见廖太后不施粉黛,身上的衣着也很是朴素,便有些愧疚。
“还未曾睡下!”
接着殿内变得静谧起来,二人相顾无言。其实皇上从小并非廖太后亲自教导,两人的生疏感便很难消除。
“圣母!您觉得,这世上会有两人长得七八分像,且习惯都相似的人吗?”皇上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碗,轻声问道。
廖太后不禁觉得奇怪,“这如何可能?若只是长得像,也并非没有。但若是连习惯都相似,那就不可思议了。怎么?皇帝遇上了这样的人?”
“是啊!可那人明明死了这么多年了,朕却见到了一名与他十分相像之人,太像了!”皇上感叹道。
“哦?或许这两人是亲缘关系?那也不是不可能,不知皇帝说的是何人?”廖太后也不禁来了兴趣,于是问道。
皇上顿时恍然大悟,是啊!这世上没有亲缘关系之人,怎可能这般像?若杜尘澜真是顾玄瑧之子,那便能解释得通了。
可,当年顾玄瑧的嫡子被毒死,还是他派了亲信亲自盯着人下葬的,死去的人怎可能死而复生呢?且那孩子当年只是个幼儿。
“皇帝还未说是何人?”廖太后十分好奇,于是催促道。
“母后可还记得顾玄瑧?”皇上双眸闪烁,望向廖太后的目光中十分怪异。
“咚!”只听得一声脆响,一只茶碗摔落在地,碎了一地。
第四百八十二章 判若两人
“你说谁?顾玄瑧?”廖太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抖着唇瓣问道。
“是!此次殿试,一名学子与顾玄瑧长得十分相似。太像了,实在太像了。然而朕派人去查,却发现他与顾氏没什么关系。不过,其中有一个疑点,让朕有些怀疑。”
皇上皱起了眉头,心头五味成杂。
“哦!有何疑点?”廖太后刚才的神色有些恍惚,一听说有疑点,她立刻急切起来。
“他如今的养父母乃是商贾出身,只是他的亲生父母曾是京城安氏的奴仆。您还记得顾玄瑧的妻子是出自前皇商安氏吗?您说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这也实在太凑巧了些。即便那对夫妻确实有一子一女,杜尘澜年纪也十分符合,但朕以为,一对奴仆能生得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孩子?再者,这孩子与顾玄瑧长得实在太像了。”
虽无证据,但疑点实在太多。
“那就找到那对夫妻,刑讯逼供下,不愁他们不说实话。”廖太后扯着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皇上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廖太后,圣母吃斋念佛多年,怎会说出刑讯逼供的话来?这不太像是平日里的圣母。
皇上压下心底里的疑惑,回道:“那对夫妻将这孩子过继给了杜氏之后,便离开了,如今不知去向。”
“是去了别处,还是被人抓住或杀了?”廖太后突然扬高了声调问道。
“这?朕就不知了!”皇上再一次察觉到圣母的反常,他想起之前与圣母提起过顾玄瑧一事,圣母的反应便不同寻常,似乎对顾玄瑧之事格外在意。
“那叫杜尘澜的孩子,是否真是顾玄瑧之子?即便当年那孩子的尸身被下葬,是我派人亲自去守着的,但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廖太后有些着急,她不容许有人威胁到皇帝的地位。
“可是当年朕与圣母、太后都派了亲信过去,亲眼看着他被下葬的。顾氏的尸首全都葬在了那片荒园之中,为防漏网之鱼,还派人在荒园和靖安侯府守了一个多月。不可能有人在不惊动看守之人的情况下,将里头的尸身给偷走。”
皇上是愿意相信杜尘澜与顾氏有关,但现实却告诉他,此事绝对不可能。
“可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且那对夫妻又如何解释?未免太过凑巧了些。”廖太后看着纠结的皇上,心中有了主意。
“皇帝!当年他顾玄瑧有了非分之想,不然也不是容不得他。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肖想不属于他的位子。先帝若是属意他,便不会将个位子传给了你。先帝心中的人选一直是你,否则也不会封你为太子。纵然靖安侯府被灭了满门,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成大事,万不可妇人之仁!他不仁在前,你只是迫不得已,不必内疚。”
廖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背,安抚道。
她知道当年皇帝的心中是煎熬的,这么多年下来,皇帝对此事依旧耿耿于怀。可一名帝王要想成就千秋伟业,便不能心慈手软。
这些年来,皇帝吃的亏难道还少吗?
皇上点了点头,不是他不义,而是顾玄瑧先枉顾兄弟情分。权势使人迷醉,那样风光霁月之人,也会被权势给迷了眼。
“皇帝,那杜尘澜不能留了!”廖太后松开皇帝的手,轻声说道。
皇上大吃一惊,“圣母!他或许一无所知,也与顾氏毫无关联。”
“这么多年过去,皇帝依旧没什么长进!刚才我就说了,不可妇人之仁。此事太过凑巧,皇帝焉知此子不是顾氏遗孤?那对夫妻将他过继给商贾,为的便是重回朝堂,他若是蓄谋已久,皇帝还做得稳龙椅吗?如今朝中是何局势,皇帝不是不知。”
皇上震惊地看向廖太后,此刻他觉得廖太后是如此陌生。
廖太后平日里很少与皇帝说起朝中的局势,往常也只是关心皇帝的身子和起居。皇帝偶尔会对廖太后提及朝堂之事,但都是点到为止。廖太后通常只是倾听,从未插嘴询问过。
直到现在,皇上才发现,圣母即便足不出宫,但对朝中的局势依旧了如指掌,并非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他觉得,这一刻的廖太后,与慈宁看起来像极了。甚至,若不是对方素雅的装扮和恬淡娴静的脸庞,他都觉得这位就是慈宁了。
那双平日里淡漠的双眼中,闪烁着野望和狠戾。
“皇帝,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将此子除去,便不用在担心他会威胁到你。”廖太后对皇帝的表现十分不满,若还是这般优柔寡断,这位子如何能坐得稳?
“可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朕本打算重用他。圣母也知道,如今朕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将人笼络过来,为朕效命,朕也能轻松不少。”
皇上有些遗憾,杜尘澜若能为他所用,他也能添一大助力。
“可他若正是顾玄瑧之子,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廖太后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人。
皇上一见此子,便会怀疑,那旁人呢?熟识顾玄瑧之人,见着杜尘澜,会不会怀疑?
当年之事,慈宁可没少参与。如今多了个楚王,便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了,未尝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反正之前恶人都是慈宁做了,倒不如让她一恶到底。廖太后微眯着眼,想着对策。
“倘若皇帝真想让他为你所用,那也不是不可行。咱们来个借力打力,让他们去狗咬狗。”廖太后冷笑一声,心中的主意渐渐成型。
皇上诧异地看向廖太后,“圣母可是有了主意?”
“此事皇帝不必操心,如今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有些事做不得,也不方便插手。你那好嫡母这些年都将精力放在了楚王身上,你也是她儿子,她怎能不为你操劳一二?否则就是厚此薄彼!”
皇上呆愣了半晌,实在是今日的圣母太出乎他的意料,与平日里简直是判若两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早朝
“顾氏的陵园,皇帝派人去查查,将那棺材挖出来瞧瞧。让人保护好那座陵园,日后说不得还能派上用场。毕竟顾氏一族的尸骸都在那处,顾氏若是真有后人,不会对那陵园视而不见。”
“当年咱们就是对顾氏太仁慈了,还给那几位准备了几口薄棺。他们这样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放在哪朝哪代都不得善终,都该曝尸荒野,让野狗啃食,以儆效尤!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廖太后说起此事时那平淡的语气,让皇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月明星稀,前方引路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皇上回头看向芳华殿,在黑暗中,那宫殿仿佛是一只张着大嘴的野兽,无端让他感到心悸。
今日的孝敏太后,简直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他不禁自嘲地一笑,后宫嫔妃角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孝敏太后心性单纯,与世无争,那又是如何会被先帝打入冷宫的?
当年他被放在中宫教养,按约定俗成,其实是容不下生母的。留子去母才是常理,而孝敏太后却活了下来。
那被打入冷宫,究竟是不是一步棋?这深宫里,并无单纯之人,因为单纯之人早就命丧黄泉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往常来到芳华殿的轻松感不复存在,此刻他心中只有压抑。
次日,天刚破晓,百官便列队准备入朝。
“曲大人,听说昨日皇上在你们国公府遇刺,不知可有此事?”一名身着二品官服的官员凑到了曲国公面前,一脸质问地道。
曲国公对今日朝臣们的责难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被此人质问,他只是瞥了对方一眼,随后将头转向了另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这官员顿时脸色一沉,他一甩袍袖,冷哼出声,“哼!”
他望了曲国公一眼,若非皇上顾念长公主,给这位曲国公领了个差事,否则对方连这太和殿的门槛都跨不进来。靠着尚公主才得了份五品的闲差,竟然如此猖狂?
待他参对方一本,教曲正清如何做人。
站在前头的摄政王见状则是挑了挑眉,这曲正清平日里这般软趴趴的性子,今日倒是硬气起来了。
只可惜,皇上遇袭乃是大事,这次曲国公府定会被这些个言官狠狠扒下一层皮来。
刚才那侯培青可是右都御史,平日里最是嘴毒。每日唇枪舌战,朝中大臣都有些怵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招惹他。
今日曲正清得罪了对方,必定会被对方死咬着不松口,毕竟那侯培青心眼小着呢!
“皇上驾到!”周绵尖利的嗓音传了过来,众臣立刻列队,神色肃穆起来。
等宣布早朝开始,皇上率先点了大理寺卿付连壁。
“付爱卿!昨日朕遇刺一事,你和京卫指挥使李洪光共同处理此事。朕限你们在七日之内,查出幕后之人。”
既然全京城都知道他遇刺了,皇上索性也就摊开说了。
“皇上,七日实在来不及。臣昨日与李大人商议过此事,实在是没什么线索。还望皇上再宽限几日,臣必当尽力而为!”
那些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必然与朝中哪方势力撇不开关系。就凭那几具刺客尸首,线索实在太少了。
这次的差事难办,若是皇上能处置这些人,那朝中这些年就不会有这等乱象了。让他与李洪光去办,那毕竟得罪朝中不少官员。
“启禀皇上,光天化日之下,您遇刺是头等大事。付寺卿不可推脱,必须全力以赴。”闻风鸣出列,他对付连壁的态度十分不满。
“这不是往常,皇上的安危关系到江山社稷。这些刺客竟然如此猖獗,出入曲国公府如无人之境,让人不寒而栗。此事实在让人费解,曲国公府上,竟是守卫如此薄弱,难道他们没将皇上的安危放在眼里?此为曲大人的失职。”
闻风鸣义愤填膺,君王的性命岂是儿戏?那些刺客一日不抓着,那便是隐患,难保日后不会卷土重来。
今日之事是必定要杀鸡儆猴的,否则皇上的安危如何保证?今儿能冲进曲国公府,明儿就能冲进皇宫。
“臣遵旨!”
付连壁脸色一变,但终究未再狡辩,起身退至一旁。
今日该讨伐的是曲国公府,他若是再多言,必将会过早引起同僚的不满,届时将怒火对准了他,他岂不是冤枉?
曲国公出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此次的确是臣失职,还望皇上恕罪!”
“哼!”曲国公话音一落,身旁便传来了一道冷笑。
“曲大人岂止是失职?这分明是漠视皇上的性命安危,若非那些刺客最后撤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侯培青出列,无论如何,今日曲国公府是必定要严惩的。
皇上面色如常,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无视跪在下首的曲国公等人,打量了一眼朝中所有官员的神色,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摄政王身上。
“摄政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摄政王没想到皇上会突然点了自己,于是出列行礼道:“启禀皇上,此次曲国公确实犯了大错,若是不严惩,便不足以平平息众臣怒火。”
曲国公连眼皮都没掀,他今日便是来请罪的,自然任由他们诋毁。反正此事如何,皇上心知肚明。
他们如今虽投靠了楚王一脉,但皇上毕竟还不知。但凡顾念往日的情分,也不会让他们曲国公府太过难堪。
再退一步,倘若皇上不为所动,那他也不必再避讳,直接明投了楚王便是。
“不过,皇上微服私访,臣以为有些欠妥。您毕竟是九五之尊,自然该以龙体安危为重。若是你出宫多带些护卫,那也不至于会被人有机可乘。皇上,如今周夷正虎视眈眈,其他小国也蠢蠢欲动,朝中更是不太平,还请您务必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身边可离不得护卫保护。”
摄政王这番话让殿内随之一静,针落可闻。众官员立刻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皇上。、
朝中敢直接指出皇上不是的,也就是摄政王一脉了。果然,摄政王刚指出,身边又传来了几名官员的声音。
“臣等附议!”
第四百八十四章 传胪1
“少爷!老太爷将老爷叫去了书房,奴婢派人去打听过来,好似说到了买卖上的事儿。据说老太爷想将靖原府的买卖搬到京城来,说是京城富贵人家多,买卖好做。”
惜秋快步进了屋子,朝着杜尘澜禀报道。
杜尘澜有些意外,“搬到京城来?可靖原府是杜氏的根基,祖父这是打算放弃杜氏的根基吗?”
老爷子该不会是被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吧?杜氏的营生并不特别,在靖原府算排得上名号,是因为杜氏崛起之地在靖原府,慢慢做出了口碑。
许多百姓已经习惯在杜氏采买,这才是杜氏的优势。而到了京城,杜氏的优势就没了。
京城的大营生,后头站着的都是达官显贵,关系错综复杂,没靠山在京城做买卖,只有被吞吃了的份儿。
只要你开了铺子,没人撑腰,那些个地痞隔三差五来你铺子里闹上一闹,哪里还会有客来?
且别指望官府为你出头,其实是很多时候,官府与这些地痞都是坑壑一气的。
再者,在京城做买卖,本钱可不少,杜氏如今能有多少家底?怕是这么多年的积蓄,还不如他们三房。
杜尘澜笑了笑,“父亲不会同意的,你找人注意老爷子的动向,莫要让他们闹出幺蛾子就成。其他的,不必管。”
如今的杜淳枫可不是当年的杜淳枫了,人只要见过世面,眼光便不会再局限在之前那些个条条框框里。
再回顾之前的做法,或许杜淳枫都会觉得自己傻得很。老爷子的心思,杜淳枫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对杜氏再真情实感了。
如杜尘澜猜测,杜淳枫立刻回绝了杜高鹤。
“父亲,不管怎么说,靖原府是咱们杜氏的根基,绝不可废。此事还请父亲三思而后行,莫要做下悔恨之事。”
杜淳枫对于老爷子的想法很是意外,靖原府怎能放弃?
“您别看京城繁华,好似做买卖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似的,实则亏得连裤衩都不剩的商贾多得是。想要在这里做买卖,若是无贵人看顾是不行的。儿子那小食肆不过是薄利多销,利润不大。钱氏那水粉铺子,还是澜哥儿搭了好大的人情,这才开了起来。”
这几日府上有了些风言风语,杜淳枫本不想理会,再怎么说都是至亲。可今日老爷子竟然主动提出此事,可见是又想算计三房了。
他早就不对老爷子抱有希望了,在老爷子心中,他这个庶子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澜哥儿出息,三房分了家,只怕他们三房的日子还如之前一般,府中有个头脸的下人都要踩在他们头上。
“唉!为父如何不知?可咱们杜氏分家之后,日子不比从前了。就连靖原府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杜氏的基业被你们兄弟几个分了,成了零零散散的几块,杜氏如今就快要从商贾世家之除名了。”
杜高鹤边说,边用目光瞥向杜淳枫,眼神中带着几分算计。
杜高鹤此言一出,杜淳枫心中有了些不适。当年杜氏分家,是三房坚持的,老爷子这么说,为的便是让他愧疚吧?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早晚都有这一日,父亲也不必伤感。儿子还是那句话,靖原府是根基,弃不得!”
“可咱们杜氏在靖原府的日子不如从前了,若再不想法子,只怕日后靖原府也没了杜氏的立足之地。因此,为父打算来京城看看,或许是一条出路。”
杜淳枫沉默了,他看出老爷子这是要铁了心来京城做营生了。
“为父去你那铺子和钱氏的铺子看过,采买的人非常多。钱氏那铺子,不乏大户人家。咱们家做得是布匹、首饰、皮毛等买卖,京城这样的铺子不少,咱们并不占优势。”
“是!儿子刚才便说过,咱们杜氏的买卖,在京城,已经有不少家了。更何况,他们也是京城的老商户了,咱们比不了。”
杜淳枫叹了口气,其实父亲什么都明白,这会儿要做的,就是逼迫他们三房吧?这是又瞄上了钱氏的水粉铺子,还是他的小食肆?
“为父觉得澜哥儿主意正,你不如问问澜哥儿,给其他两房也想个营生?你如今发达了,可不能忘本啊!他们是你的兄长,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焉知你没有用到兄弟的时候?老三,人不可太过绝情。宗族本就是约束,更是依靠,想要独善其身,注定走不长远,杜氏一族没有这样自私自利之人。”
等杜高鹤将他的想法说出口,杜尘澜竟然奇异地松了口气。
他放松了身子,其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与自家父亲说话,他下意识地身体紧绷,就怕父亲语出惊人。
“父亲!澜哥儿是读书人,哪里会做买卖?之前出了几个小主意,但从未插手营生之事。若是他出了什么主意,最后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大哥和二哥岂不是要埋怨我们三房?”
“你只管让他想法子,成与不成,为父自会判断。不过是些小事,你不会不答应吧?”
......
大郡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四,传胪大典!
洗月望了一眼窗外,天边出现了一丝光亮,他连忙端着铜盆进了内屋。
此刻,杜尘澜早已起床洗漱了。
“少爷!这会儿是寅正,咱们得快着些了。”洗月朝着杜尘澜催促道。
杜尘澜身着玄色四周镶深蓝色宽边的交领直裰,这是举人、贡生、监生所穿戴的常服。不过,没什么重要的事,自然不会常穿。今天传胪这等大事,必须得穿。
理了理直裰,杜尘澜今日来不及练字和习武了,用过朝食之后,便要去宫门前候着。
杜淳枫和钱氏在外院看着杜尘澜坐马车离开了府中,不禁相视一眼。
“不知结果会如何?澜哥儿在读书上花费了这么心血,只希望他得偿所愿。”杜淳枫叹了一声,终于到了这一日。
“相信他,他何时让咱们失望过?”钱氏抿唇一笑,澜哥儿做事向来稳妥。自从上次澜哥儿将老爷救回来之后,她对澜哥儿就有了绝对的信心,不论是何事。
“前头可是杜尘澜杜公子的马车?”杜尘澜坐在马车内,正闭目养神,不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四百八十五章 传胪2
杜尘澜连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已经赶至一旁并驾齐驱的马车,不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余师兄!”杜尘澜抿唇一笑,他和余泗霖只在上次殿试时见过一面。不过不方便交谈,因此只是颔首招呼。
杜尘澜让停下马车与余泗霖招呼,谁想余泗霖竟然直接跳下马车,爬到了他的马车上。
“自从上次书院一别,咱们许久未见。前儿殿试,也没说得上话。杜师弟此次可有把握?”余泗霖在马车内坐定,笑着问道。
杜尘澜有些意外,余泗霖与他其实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今日倒显得亲密起来了?
“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结果已定,倒也不必多想,余师兄呢?”
杜尘澜看了余泗霖一眼,这位是余氏子弟,日后不必愁前程。再者余泗霖本就聪慧,名次当然不会低。
“你惯会谦虚,其实为兄问的是,你对一甲第一名有没有把握?依你的才情,一甲前三必有你一席之地。至于为兄,只要不是赐个同进士出身就成。”余泗霖微微一笑,接着便抚了抚衣袖。
其实他对杜尘澜是否会成为状元,还是保持否定态度的。倒不是杜尘澜的才情够不上,而是自本朝开朝以来,能成为状元之人,皆是有大才的大儒。
这些人,都是成名多年,沉淀许久之人,非少年可比。
杜尘澜,还是太年幼了,历代状元都在而立之年。
以杜尘澜的品貌和年岁,按照惯例,只会是探花。探花郎一向都是翩翩郎君,才貌双全。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宗族中都这么分析。
世家对于朝廷,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师兄谬赞了!对比诸位师兄弟,师弟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目前金榜还未定,不敢妄自尊大。不过凭师兄的本事,怎会是同进士?师兄可不要自谦。”
杜尘澜其实倒也没怎么担心,虽说皇上见了他,或许会从中作梗。但上次他与周夷礼部右侍郎塞旱已经有了协议,若他此次被算计,想必周夷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只有入了朝堂,他才更有被利用的价值。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等马车到了宫门外之时,杜尘澜和余泗霖便下了马车。
杜尘澜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考生等在了宫门前。杜尘澜一下马车,便引起了这些学子的注意。
会元杜尘澜,他们自然是认得的。今日便是放榜日,这位会元也不知会不会得一甲。
“欸?那就是杜尘澜?”一人扯了扯身旁之人的袖子,满脸的好奇。
“正是!他你都没见过?杨兄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被扯了袖子的考生不禁感叹道。
“这?比不得那些天之骄子天赋好,只能废寝忘食了。不过,这杜尘澜看起来十分年幼啊!”
这人艳羡都看了一眼杜尘澜,还是年轻好啊!这般年少,就能成为进士,家中长辈想必都乐开了花,给老祖宗长脸了。
想自己三十而立,之前一直是名落孙山,如今好不容易入了殿试,他还暗自庆幸自己比那些个头发斑白的老学究好得多。一辈子都在科考的学子数不胜数,他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谁想,比起那两名少年,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优势?
“那是,年少成名,八岁便去晨露书院攻擂。如今才十四,等今日过后,便是新晋进士了。”
殿试不会将考生舍了,这是常规。只要你前面一路披荆斩棘,到了这里,便不必担心自己会落榜,区别只在于名次的好坏罢了!
不过,名次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官职品级,众学子自然想得个好名次。
“唉!同人不同命啊!”那人再次感叹道。
“他身旁那个,是泉州府神童。当年杜尘澜还未崛起之时,这位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可惜了,哪成想横空出世了一个杜尘澜呢?”
“那位竟然也是神童?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呐!不过,他如今是被杜尘澜压了一头吧?听说会试的名次是第三,期间还差了一人。”
此人也不是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余泗霖背后的余氏,他还是晓得的。
“总不是咱们能比得上的,这二人再不济也是个进士出身,且凭杜尘澜的会元,或许会得个进士及第。他们自不必担心,可需要担心的是咱们。可千万别得个同进士出身,唉!”这人小声地说道。
后一句话道出了心酸,若是真得了同进士出身,仕途自然比不得进士出身的。倘若没靠山,日后在朝堂上更是举步维艰。
这朝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叫作“同进士,洗脚婢”!可见对同进士出身有多苛刻?满朝文武皆看不起。
“有大人过来了!”众人本是在宫门外吵吵嚷嚷,不知是谁提醒有官员过来,遂全都禁了声。
一顶银色轿顶,皂色的轿盖和轿帷被四名轿夫抬着,稳稳地朝宫门口走来。
“这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不知是哪位大人?”余泗霖在杜尘澜身边小声地说着。
“不知!宫里到寅时正才开锁,这位大人倒是来得早!”杜尘澜回了一句,他之前打探过消息,只有等开了宫门,他们才能随着上朝的官员入宫。
说话间,一名头戴六梁冠,身穿赤罗官服的官员掀开轿帷走了下来。
虽天还未亮,但就着宫门口的宫灯,杜尘澜发现这位不正是礼部尚书何靖云吗?
也对,今日是放榜日,礼部是最忙的。因此何靖云来得早些,也说得过去了。
杜尘澜认得,那些参加殿试的考生自然也认得,于是众人纷纷行礼。
杜尘澜跟着人群行了一礼,“学生杜尘澜拜见何大人!”
何靖云扫视了一眼众人,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诸位不必多礼,过了今日,咱们就是同僚。走吧!与本官一起入宫。”何靖云见人差不多了,这才说道。
今日他们礼部确实忙碌,明日的琼林宴,也得礼部操持。
他突然想到了杜尘澜,于是转身在人群中寻找。
第四百八十六章 传胪3
何靖云心思一转,反正摸不透皇上的想法,倒不如从这少年身上推断。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真的能容忍杜尘澜那张脸每天都在面前晃悠吗?不会觉得膈应?当年之事,皇上可不是没参与啊!
而杜尘澜的身份,反正明面上与顾氏无关,但他却不信。他转身看向鹤立鸡群的那人,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
杜尘澜随之一愣,而后立刻行了一礼,等他直起身子之时,何大人已经往前走去。
众人不禁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何大人可是礼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这样的二品大员竟然与杜尘澜是熟识?
“这杜尘澜是什么来头?与何大人难道有什么关系?”其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朝中有人好做官,谁不想背靠大山?谁不想仕途坦荡?
“这杜尘澜不是商贾出身吗?未曾听说与何大人有过来往。”
“该不会是想收他做乘龙快婿吧?”有人不禁想到了这点,语气酸的仿佛喝了几坛子陈年老醋。
自古以来,榜下捉婿是一段佳话。难道何大人看中了杜尘澜,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或许也有可能,何大人府上可曾有庶女还不曾婚配?”众人跟在何靖云身后,都忍不住小声地嘀咕。
实在是何靖云对杜尘澜的态度如此不同,让众人艳羡和嫉妒。
“杜师弟,你与何大人是熟识?”余泗霖转头观察着杜尘澜的神色,可偏偏杜尘澜面无表情,对周遭的猜测也是充耳不闻。
“只是之前在殿试时见过一次。”杜尘澜微微一笑,他也不知何靖云为何单单对他表露出和善。
他自认从来到这个朝代之后,所谓的猪脚光环并未让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算计倒是收了不少。
倒不是他喜欢将人往坏处想,而是这样的行为不得不让他联想到有什么阴谋。若说这位何大人欣赏他,他倒是没感觉到。
只是见过一次,就对杜尘澜如此不同?余泗霖心中一动,他联想到了殿试。
“何大人!”
杜尘澜随着何靖云刚走上郡水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一看,见来人果然是老熟人。
杜尘澜撇了撇嘴,他可得离此人远些,时时刻刻在算计,一不小心便要掉入此人的陷阱。他如今毫无根基,还不能硬碰硬。
何靖云回头一看,不禁抽了抽嘴角,怎么是这位祖宗?
万煜铭笑着往前走,待走到杜尘澜面前时站定,“杜公子,许久不见!”
看着对方一脸的笑容,杜尘澜觉得十分刺眼,这是要出幺蛾子了。
“学生杜尘澜拜见昭和世子!”杜尘澜恭敬地行了一礼,他忘了,这位也是要上朝的。
“不必多礼!”万煜铭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快步向前走去。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之前世子爷举办文会,也邀请过杜尘澜。不过,这里也不乏参加过文会的学子,却从未有人有此待遇。
“咦?这么早就来了这么多人?”
众人麻木地转过了头,见着来人,立刻恭敬地行礼。
“参见楚王殿下!”
杜尘澜斜了一眼郡水桥,应该快到鸣鞭之时了,这还交谈上了?这些朝臣竟然来得这么早?
“咦?杜尘澜?”楚王原本正要往前走,不妨见到杜尘澜,便驻足喊了一声。
“楚王殿下!”杜尘澜又行了一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传胪大典不会顺利。
这么多搅事儿精,一来就寻事,杜尘澜已经察觉到他们迫不及待要搅动风云的骚动之心了。
杜尘澜在心中将最近发生之事过了一遍,除了曲国公府中皇上遇刺这一大事,似乎并没有其他能与之相比的。
“不错!你果然没令本王失望!本王看好你!”楚王拍了拍杜尘澜的肩膀,让杜尘澜瞬间身体紧绷起来。
他已经察觉到四面八方有好几道视线欲将他分割成了碎块,不禁背脊一阵发凉。
“多谢殿下勉励!”
“哈哈!殿下今日也这般早?往常早朝之时,殿下都是到了时辰才到。”何靖云用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的笑容耐人寻思。
“这不是放榜之日吗?自然得来早些!”
等几人走上郡水桥,众人不禁倒抽口气。
“没想到杜尘澜竟然与楚王殿下关系也不错,还未入朝堂,竟然已经开始结党营私了?”
有人不服,杜尘澜不过是商贾出身,为何朝中这么多人对杜尘澜另眼相看?
“快别乱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身旁之人立刻出身制止道。
此地可是皇宫,到处都是内侍和宫女,若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此人被严惩与他们无关,可就怕会连累了他们。
余泗霖心中有些着急了,大家都是从白身走到这一步,为何杜尘澜要与众不同?如今的杜尘澜,就差个官身了吧?
杜尘澜的手早就伸进朝堂了,之前边关冒领功勋一事,杜尘澜就插手其中。余泗霖握紧了拳头,祖父言之有理,世上有人会不喜欢名利呢?
许多官员陆陆续续入了郡水桥,杜尘澜并未左顾右盼,而是安分待在末尾,开始等待鸣鞭声。
一声声鸣鞭响起,杜尘澜随着官员朝太和殿门前走去。
大郡朝并非每日都早朝,一般是五日一朝。但只要上朝,那在京城的所有官员都得上朝,即便是回京述职的官员,也得上朝。
但能进太和殿内的,必须得四品官以上。其他品级低的官员,只能待在外殿,以备皇上单独召见。
不过,低品级的官员,皇上一般是不会召见的。
杜尘澜随着官员列队至丹壁两旁,他是会元,位列所有考生首位。
鸣鞭再次响起,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杜尘澜才发现多有官员都分至两班走进御道,至殿前一拜三叩头礼节,这才算是开始早朝。
杜尘澜深吸一口气,这五天来一次,也难怪那些年迈的官员身子多少有些亏损,早朝实在辛苦。
“诸臣今日可有本奏?”今日是传胪大典,若是无要事,一般会留于下次。
“臣有本奏!”大理寺卿付连壁出列。
“付爱卿!可是刺客一事有了进展?”皇上有些意外,付连壁昨日还说要再宽限几日,今儿该不会又要讨价还价吧?
“启禀皇上!刺客一事,已有进展!”
第四百八十七章 命门
皇上双目凝视着付连壁,心中满是激动。他近几日夜不能寐,直至今日还在为此事烦忧。
本是朝堂争斗,可那些人竟然迫不及待了,等不及要将他除去。
众臣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也没料到此事这么快就会有结果。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在最前头的摄政王和楚王身上打了个转。
可见这二人如此淡定沉着的模样,众人又收回了目光。
“启禀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臣从这些刺客在国公府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出来,他们都是周夷的死士。”付连壁语出惊人,让在场的官员震惊不已。
“何出此言?你有何凭证?”皇上一拍龙椅上的扶手,面色凝重地问道。
“皇上!这些刺客虽使用的是长剑,但臣在他们身上的脖颈处看到了他们的图腾。之前臣曾与一位武林人士有过交集,此人见多识广,对臣提起过一个神秘的组织,名为命门。”
付连壁沉思了一瞬,只见他眉头紧锁,面有难色。
“何为命门?”楚王有些好奇,率先问道。
“命门是一个组织的名字,门中皆是培养的死士。江湖中只需悬赏的银钱足够,他们就会出山,失败的几率很低。只要价钱令他们满意,不论是什么任务,他们都会接。手段极其狠辣,且行事颇为霸道。江湖中人若是得了命门的追杀令,很少有能逃得过的。”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应该是江湖中人才对,与朝堂何干?又与周夷有何关系?”皇上有些糊涂了,这不就是个江湖组织吗?怎会牵扯到朝廷?
“他们的确是江湖组织,直至两年前,按门规,不可接牵扯进朝堂的买卖。但此次皇上遇袭,的确是他们所为。”
付连壁愁的便是这个,这些死士若是纠缠不休,势要将皇上除去,那该怎么办?总有疏忽大意之时,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你是说,那命门换了掌舵人?”万煜铭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正是!不过不是刚换,而是两年前就已经换了。那位武林人士与武林盟主有些交情,曾听盟主提起过,命门中出现了一些以弯刀为兵器的死士,且个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但请动这些人的价钱极高,他们轻易不会出手。”
“且自从出现这些刺客之后,就连命门的图腾都换了,是双轮弦月,又似弯刀的形状。这位盟主的父亲曾去过周夷,也曾见过这样的图腾。当年他父亲还在这组织手里吃过亏,因此印象极为深刻。只是这组织十分神秘,门主是谁,无人知晓。”
“皇上,这是臣从那些人身上拓下的图腾,请您过目!”说着,付连壁就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皇上沉着脸,并未多言。等周绵将纸递了过来,皇上展开一看,却觉得这图腾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凝神看着这枚图腾,仔细回忆着。然而半晌过后,还是毫无头绪。
“付大人,这说了半天,你就得了个这样的结论?这不就是毫无根据吗?仅凭您的片面之词,就断定此事是周夷之人所为,未免太过武断。”万煜铭可不买账,就这样交差,未免太过儿戏。
众臣心中也认同昭和世子的说法,什么都讲究个证据。皇上让你来查案,你却用以这样的借口来糊弄,这是当大伙儿是傻子?
不过,大理寺可不是好惹的。有人出头,他们也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这满朝上下,除了皇上和楚王,还有谁敢质疑摄政王父子二人吗?瞧瞧,父子同朝为官,竟还都身居高位,自开国以来,谁有这等殊荣?
昭和世子一谋官职,便是从三品,朝中谁不羡慕?谁遇上摄政王父子,不避其锋芒?
“臣觉得昭和世子言之有理啊!付寺卿,近几年咱们大郡与周夷两国关系不睦,边关守卫尤其森严。尤其是前两年,更是发生了不小的战事,请问他们又是如何潜进大郡的?”
侯培青并不相信,他看了一眼曲国公,皇上曲国公与大理寺共同处理此案。等七日过后,再来给曲国公府定罪。
也就是说,若是曲国公之后查出此案的幕后黑手,那便能将功赎罪,皇上会网开一面。
可侯培青看曲国公不顺眼,哪里容得大理寺如此搪塞?今儿他非要大理寺拿出个证据不可。
“边关也不是铜墙铁壁,众人皆知,边关有不少铤而走险的商贾,来往与大郡和周夷,这无人不知吧?”付连壁冷哼一声,谁人不知?只不过大伙儿都得了好处,不肯将其摊开了说罢了!
朝中顿时一片静默,这是捅破窗户纸了。此事若是彻查起来,又要牵扯出不少官员。
众人不禁在心中将付连壁骂了个狗血淋头,此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随后,就有朝臣出来反驳。
“付寺卿,你不能为了交差,便随意污蔑吧?你这么说,将守卫边关的将士声誉置之何处?他们守卫边关,尽职尽责,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出卖朝廷,中饱私囊的乱臣贼子?”
京城户部尚书柯启良出列,对付连壁讽刺地说道。
“柯大人所言极是,付寺卿若是有证据,只管呈上来。可若是毫无根据,胡言乱语,那就休怪本官要参你一本了。”
兵部尚书于廉初也随之站了出来,这付寺卿竟然想将事儿引到守卫边关的将士身上,其心可诛啊!
“臣倒是觉得,付寺卿所言不无道理。咱们大郡与周夷有很多年都不曾开通互市了,而咱们大郡却一直有周夷的特产,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左都御史郭越臻出列,这些人以为朝廷这几年不过问边关私通买卖一事,就开始肆无忌惮。总有一日,朝廷都会整顿。
“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先议刺客一事。”皇上脸色铁青,这些人完全已经将他遇刺一案抛之脑后,又开始争锋相对起来。
“如今还是以皇上的性命安危为重,付寺卿既然认为是周夷的死士所为,那你可有证据?若仅仅是凭借图腾,恕本官直言,毫无说服力。”
何靖云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不关心皇上的安危,竟然又开始挑事儿。
第四百八十八章 软禁
“既然付大人认为守卫边关的将士有出卖朝廷之嫌,那之前为何不提出,让朝廷派人去边关查案?如今出了刺客一事,付大人倒是借此事给推脱得一干二净。不过才一日,查了个图腾就来交差,未免太过儿戏。”
万煜铭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付连壁,眼中的讥笑让付连壁恨得牙痒痒。
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图腾一事,他并未撒谎。
“付爱卿!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若是没有,仅凭这图腾,毫无用处。”皇上有预感,此事最后必定会牵扯上周夷。
然而,周夷若是在大郡无接应,又是如何掩盖自己的痕迹?他不信仅仅只有命门,周夷在大郡必定安插了不少暗探。
“臣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便是想请皇上再宽限几日。若是牵扯出周夷,那仅凭曲国公府和大理寺还远远不够。”
曲国公转头看了一眼付连壁,随后才附和,“还请皇上再宽限几日,臣知自己是戴罪之身,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到皇上的安危,马虎不得。”
这是上朝之后,曲国公第一次开口。
“皇上,臣有异议!”侯培青又出列,曲国公便知情况不妙。
这侯培青就是只疯狗,逮着谁就死咬着不放,仿佛自己刨了他家祖坟。
“侯爱卿有何异议?”皇上忍着怒气,脸色不善地问道。
“启禀皇上,臣这几日彻夜难眠,对刺客冲入曲国公府一事感到不解。曲国公府守卫森严,勋贵家都养有私兵,此事不是秘密。可这些私兵为何没有发现?难道他们竟是如此废物?那这些私兵留着还有何用处?可若是无人命令他们救援,那是否说明曲国公不将皇上的性命安危放在眼中?”
侯培青顿了顿,在曲国公咬牙切齿之时又道:“且若是曲国公府上有那些人的内应,这才是最可怕之处。此事是发生之后,曲国公可有采取何种措施来补救?”
“侯大人这是怀疑本官与周夷勾结在一起?对皇上不忠,对朝廷不忠?此事发生之后,本官即刻命人将府中封锁,对府中所有人都进行了盘查,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这些人来势汹汹,行事敏捷,都是从天而降,府中能如此迅速便反应过来,实属不易。”曲国公压抑着胸口的怒气,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
这是何等罪名?即便他之前对侯培青有些无视,但这侯培青如此睚眦必报,乃是真正的小人。听闻此人对勋贵家尤其看不顺眼,原来是真的。
“皇上不是已经点了大理寺彻查此事吗?这就要看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了,本官只是提出疑问,查证此事目前不是本官的职责。但本官身为督察院官员,万万不会将自己置身事外。”
侯培青见曲正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禁心中暗爽。
“侯大人休得胡言乱语,你这是血口喷人。本官确有失职,但刺客一事绝对与曲国公府无关。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曲正清出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此刻心中大恨,若是皇上听信了小人谗言,真将此事栽赃到了曲国公府头上,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们曲氏承担不起。
侯培青!今日你将事做绝,等日后,他必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那若是曲国公府没将消息泄露出去,皇上又怎可能会遇刺?总之,此事与曲国公府脱不开关系。”侯培青冷哼一声,反正,他是不怵这曲国公的。
靠着尚公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长公主除了与慈宁太后关系不差之外,在这朝堂中还有何优势?
董太妃虽是慈宁太后的表妹,但情分总有用完的时候。
“此事当时就连本官都不曾知晓,知情人不超过五指,这几人不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朕倒是觉得此事与曲国公府脱不开关系!”皇上突然插了一嘴,让曲国公仿佛在冰天雪地中又被浇了一盆冰水,冰冷彻骨。
......
杜尘澜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脚,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身后的学子们也有些站不住了,一个多时辰都站在原地不动,自然有些疲惫了。
学子们都有些不耐,开始四下张望了起来。有些人本想交头接耳,可一看身边还站着不少内侍,就又没了勇气。
杜尘澜看了一眼头上的朝阳,此刻已经快到卯时末了。
往日里这些个大臣都是这么站着的,有时议事未决,几个时辰都是有的,且为了不殿前失职,据说连饭食都不敢用,更不可喝汤水,杜尘澜也是佩服不已。
看来今日早朝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杜尘澜看了前方的大殿一眼,心中揣测着,难道对刺客一事有了进展?
在他看来,那些个刺客必定与朝中的某人有关。
“皇上!臣对朝廷和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啊!还请皇上明鉴,莫要被奸臣所蒙蔽。”曲正清不禁悲从中来,若皇上当真要因此问罪,那就怪不得他了,这些人以为他没后手吗?
“奸臣?曲大人这还是何意?这朝中哪里来的奸臣?”侯培青面色不善,这曲正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想污蔑他。
“朕并未怀疑曲爱卿的忠心,但国公府中必定是有内奸的,否则那些人不会如此顺利。”皇上看着曲正清的目光满含锐利,他知道曲国公没有勾结周夷,但这是一次已经想好了惩罚。
“付爱卿!你即刻带人将曲国公府包围起来,逐一排查。此次曲国公就受些委屈吧!早日将刺客抓住,才能安心。”
曲国公面色大变,这就是要将整个曲国公府软禁起来了。
“臣遵旨!”付连壁立即领命,在离开之前,眼神撇过曲正清,随后目不斜视地退出了殿内。
“今日是传胪,诸事等下次朝会再提。何爱卿,将前十名卷子呈上来!”皇上揉了揉眉心,今日最重要的是传胪。
“遵旨!”何靖云让礼部的官员将卷子给呈了上来,递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将糊着姓名的考卷揭开,首先将目光放在了第一名。他看了一眼文章,随后又看向了署名,这一看让他皱紧了眉头。
第四百八十九章 状元
第一名得了八个圈,然而名字却是余泗霖?
皇上沉思了片刻,记得之前会试之时,这位泉州府神童的名次是第三。他抬头看了一眼众臣,只见他们都低垂着头,面色凝重。其中几人明显还沉浸在之前的刺客一事中,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
皇上将目光转向了户部右侍郎余连年,余泗霖算是余连年的侄儿。
察觉到皇上投到他身上的视线,余连年不禁心中微动。他捏紧了手中的象牙笏,只觉得心跳加快了些许。
皇上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在了第二名上,他看了一眼字迹,不禁脸色一沉,这不是杜尘澜的字迹。视线右移,徐朝光?
皇上对此人也有些印象,此人已过弱冠之年。徐朝光祖上是耕读传家,其父徐开来乃是渝南省会津汉县县令。
此人学识不错,正是之前会试的第二名,比前后两位年长,其阅历丰富,文风很是沉稳。皇上还专门看过此人会试的文章,比起那两位来说,此人文章平稳但不平庸。
不过或许是年长的缘故,少了几分灵气,多了几分匠气。总结来说,就是缺乏少年人的果敢与热忱,仿佛是为了应试而生。
余泗霖的文章,稍显稚嫩,但从字里行间中能看出一腔热血,文章略有激进。然而,不可否认,是个人才。
至于杜尘澜,皇上思忖了片刻,就翻到了第三名。
他看了一眼名字,果不其然,这一张卷子才是杜尘澜的。
不看其他,首先这一手字儿就十分赏心悦目。之前殿试之时,他就站在杜尘澜身旁观察,他得出的结论,有少年人的灵动,但又不凡年长之人的稳重。
立意明确,格局广阔,有大开大合之势。阐述观点十分精准,遣词造句虽华丽,但并非是一味展现文采的假大空文章。
一篇文章中能看出少年人满怀抱负,心中有大势,又能在该点到为止之时,避其锋芒,分寸是有的。
这样的人,进了官场,若不被官场黑暗所浸淫,便是一名处事圆滑,但能做实事的好官。
因此,皇上当日见了他的文章,就极为欣喜。否则,也不会冒着杜尘澜是顾氏遗孤的危险,欲将此子收为己用。
大殿内所有官员如老僧入定一般,等着皇上的结果。
皇上又将杜尘澜的文章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开始看下一名。其他的文章大多中规中矩,但都有让人眼前一亮之处。
除了前三名,之后的排名,皇上并无异议。不过,每次钦点前三,历代帝王都不会按照朝臣的推举来排,毕竟朝臣还是有私心的。
说是科举不可舞弊,但殿试弥封考卷之后,批阅的就是考生亲笔的卷子,并未誊抄。即便与考生有关的官员不可参与阅卷,但总有官员与个别考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余泗霖乃是余氏子弟,是前三名中唯一一名官宦子弟。皇上将视线放在了杜尘澜的卷子上,只见上头有一个小三角。
阅卷管一共八人,杜尘澜得了七个圈,而余泗霖,则全是圈。
皇上也没急着下定论,随后将余泗霖的文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才放下了卷子。
余连年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若是余泗霖当真得了状元,那可算是光耀门楣了。他早就知道,前三一定会有余泗霖的。
皇上面色一沉,随后问道:“这位余泗霖,可是余爱卿的侄儿?小小年纪,文章写得不错,很是通透。”
余连年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出列,恭敬地回道:“回皇上,余泗霖正是臣的侄儿。因此子天资尚可,因此,臣平日里也是悉心教导。他的文章能入皇上您的眼,那是他的造化。”
万煜铭掀了掀眼皮,随即勾唇一笑。他心中感叹,这么些年过去,余连年竟还摸不清皇上的脾性?
只怕皇上心中对状元之位早已有了人选,就算不是杜尘澜,也绝不会是余泗霖。
以为皇上单独将余泗霖拿出来夸,那就是属意他了?未免太过天真。
“的确天资不错,可惜还是少年心性,不够沉稳。若是多磨砺几年,可堪大用。”皇上面色稍缓,脸上竟带了一丝笑意。
余连年心中不禁忐忑起来,这前一句,他觉得侄儿与状元无缘了。可后头皇上摆明了又是看好的意思,到底皇上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楚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中倒是对皇上最后的选择好奇起来。听这话,这位余泗霖看来是无缘状元之位了。
他微微侧首瞥了一眼余连年,正好与余连年的目光对上,随后二人都若无其事地迅速撇开了头。
余连年不禁心中一沉,不知侄儿最后会得个第几。若是出了一甲,即便是进士出身,那也比进士及第要低了一筹。
“不过这位徐朝光,就很沉稳,学识也不错!”皇上点了点一旁的卷子,点头称赞道。
余连年入列,只感觉到身边不少视线朝他看了过来,他知道,这是在看他的笑话。
“这状元之位,不知诸位有何高见?”皇上放下卷子,对着众人问道。
“启禀皇上,状元之位,本就应该选德才兼备,心性稳重之人。徐朝光性子沉稳,文采雯然。臣以为,此人当之无愧!”吏部尚书沈昼率先出列,徐朝光之父与他有些渊源,他自然要举荐徐朝光。
礼部尚书何靖云抬头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脸上并未有不赞同,心下微动。
皇上竟然对杜尘澜只字不提,这是何意?
难道皇上是因为杜尘澜的容貌?杜尘澜在殿试之时,他仔细看过杜尘澜的字迹,这前三份卷子中,就有杜尘澜的。皇上对此视而不见,连提起都不曾,这对杜尘澜很是不利。
“启禀皇上,臣倒是以为之前的会元杜尘澜,很有几分才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说他年幼,但见解很是独到,做学问也很踏实。”
这时兵部左侍郎龚雪玮出列,竟然提起了杜尘澜。
第四百九十章 竟然是真的
“杜尘澜?你觉得凭杜尘澜的才干学识,可钦点为状元?”皇上扬了扬眉,好似有些不可思议。
“回皇上,此子的文章,臣都仔细翻阅过,他对朝廷时政很是敏锐,每每都有独到的见解。此子若是磨砺一番,必成大器。”龚雪玮的神情有些激动,似是发现了一株好苗子,起了爱才之心。
“你将他的文章都看了?”皇上惊奇地问道。
“正是!之前他成为会元,臣便找了他的文章来看。抛去对其年幼的偏见,此子的文章沉博绝丽、笔大如椽,处处锦绣。”龚雪玮忍不住边说边点头,看得出杜尘澜的文章深得他心。
“哦?没想到龚爱卿对此子的文章竟如此推崇,那朕定要好好再看一遍。”接着,皇上竟然将手中的卷子又重新拿起,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
楚王这会儿算是看出苗头来了,他自认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龚雪玮是托吧?是吧?不过不是杜尘澜的托,而是皇上的托。
“臣倒是觉得此子心性不稳,还需好好雕琢。年少成名,一直顺风顺水,对此子极为不利。再者,此子是商贾出身,身份低微。若是将状元之位给了他,怕是不能服众。因此状元的人选,还是徐朝光合适!”
侯培青又出列,这叫杜尘澜的少年,不过是个商贾出身,何德何能?能将他的卷子选在前三,还是看在学识上,已经是网开一面。
“侯大人此言,请恕下官不敢苟同。世人常道,不以出身论英雄。他既能得到晨鹭书院的名额,继续科举入仕,那不恰恰证明他学识了得吗?咱们朝廷如今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岂能因出身,就将这样的人才埋没?”龚雪玮面色不善,这位言官的事儿可真多。
“下官觉得龚大人言之有理。”有那出身寒微的官员,觉得龚雪玮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于是有两名官员站出来附和。
“还请皇上三思!近年来,多有商贾插手朝廷之事,就连监生的名额也比前朝多了不少。士农工商,他们都想摆脱这等贱籍。臣以为,若是点了杜尘澜,开了先例,日后再想管控商贾,怕是又增添了难度。”侯培青立即反驳道。
“敢问侯大人,这世上有几个杜尘澜?难道商贾人人都有这等才干?世家中的子孙,也不见得能出几个像杜尘澜这般的,侯大人未免太危言耸听。商贾插手朝廷之事,与杜尘澜何干?您给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子戴上这么个帽子,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脑袋?再者,若是商贾中真有这等人才,也不是不可重用。都是为了江山,为了皇上效命。”
楚王忍不住出列,从杜尘澜身上说到商贾对朝廷的危害,未免太过了。其实他对杜尘澜此人还是有些欣赏的,且他留着杜尘澜还有些用处。因此,杜尘澜必须入朝堂。
这侯培青的话,似是连个前三,都不想让杜尘澜得了。
“是啊!历代也不是没有商贾出身的进士,并不罕见。”
“臣倒是以为,余泗霖出身世家,也不比这二人差,当为状元之选。”
众臣各执己见,皇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心中对三人的支持者有了数。
杜尘澜虽年少成名,文章也做得好,很有才干,可他根基浅,其实支持他的寥寥无几。
平日里倒是看不出,今儿这一出没想到余连年在朝中的拥护者不少。此人虽是纯臣,与哪方势力都走得不近,平日里也很是低调。
他以为这位虽平庸谨慎,但好歹忠于帝王。谁想,今儿这一试探,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楚王仔细观察着皇上的面色,便觉得不妙。不过是个状元之位,朝中不少官员都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皇兄!臣弟以为杜尘澜绝对是状元的不二人选。”楚王出列,若是能将杜尘澜引为己用,再好不过。
他觉得皇上心中的人选就是杜尘澜,但皇上怕不能服众,因此兜了这么个大圈子。
而杜尘澜若是成为了皇上的左膀右臂,那对他们十分不利。之前边关冒领功勋一事,他已经看到了杜尘澜的能力,又怎肯将此子留与皇上?
但成为状元,便能即刻被钦点为翰林院修撰,这是从六品的官职。此子若是靠着熬资历爬上去,未免也太过屈才,他也等不了这么久,当然要推上一把。
“哦?皇弟何出此言?”皇上见着朝堂内嘈杂一片,竟也没发怒,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晨鹭书院的贡生名额,条件如此苛刻,他都能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得到,只这一条足矣!您若是觉得还不够,那臣弟听闻此子八岁就去晨露书院攻擂,以一敌十二,难逢敌手,再加上这点难道还不够?抛开才干不谈,只论学识,无人能比。至于实干,那得入了朝堂,才能知晓。如今说这些,言之过早。”
万煜铭转头看向楚王,脸上带着几分讶异之色。这是作甚?楚王对皇上一向小心谨慎,今儿竟然为了杜尘澜,开始铤而走险了?
......
杜尘澜抬手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朝中还是毫无动静。之前只见着大理寺卿付大人和曲国公出了宫,想是为了刺客一事。
曲国公面色不善,如今的形势想是对曲国公府十分不利。
杜尘澜听得后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站了这么久,众人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都是文弱书生,身板也不结实。
就在杜尘澜思绪飘飞之际,没注意丹壁上方一名官员朝着殿外走来。
接着一道洪亮的声音自丹壁上方传来,“大郡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四,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杜尘澜,引出班就御道左跪!”
杜尘澜顿时一个激灵,这是在叫自己?
鸿胪寺官员连唱三声,他连忙出列,跟着一旁来引路的官员,朝着前方御道走去。
余泗霖震惊地看向前方的杜尘澜,胸口剧烈起伏着,杜尘澜!竟然真的是一甲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