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疑是山贼
若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所有熟悉的事物离你远去,周遭全是一些看不懂无法理解的东西,那样会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很难说……
吕哲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情景,从那个围矮的小圆洞穿shè进来的光线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映入他眼中的是昏蒙蒙的光线,四周是一种泥土混着稻草一类的夯土泥墙,墙壁上木头倒钩挂着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由于光线实在太暗,依稀只看到墙角摆着一些什么,他能大概分清是坛坛罐罐的东西,只是那些罐子的造型并不在认知之列。
茫然和恐慌几乎是吕哲刚刚醒来时的心情,他努力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似乎是越想越茫然。只记得当时扛着购买来的东西将要步出商场大门,一声巨响突兀袭来,昏过去前眼中一片红sè,再次醒来已经是身处陌生环境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被绑架了,转念一想又有些暗自好笑。他虽然家中有些小钱,可是也没到被绑架的地步。不过,不是绑架是什么呢?难道是被人敲闷棍,然后被丢到某个地方的猪槽?
空气中有着说不太清楚的味道,似乎是什么东西发酵,让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难闻。
其实,正是因为空气的味道让他以为自己身处猪槽……
曾经试过从杂草堆爬起来认清周遭的环境,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就是使不上来劲,由于光线越来越来暗淡和四周实在是安静得吓人,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恐慌。
原先因为害怕出声会引来某个藏起来的歹人胖揍,他想等有一些体力偷偷观察环境有机会就逃跑,可是身体压根就没有恢复体力的迹象。因为饿的关系,他的身体反而变得越加虚弱,更因心情紧张jing神慢慢变得昏昏沉沉,之前所强自假装的镇定彻底被击得粉碎,开始试图求救。
求救声不大,那更像是一种虚弱的呻吟,可是无论怎么样始终都没有人出现。
当房间完全变得黑暗,那种恐慌的心情更甚,身体完全没有力气,嘴巴无法大喊,这种状态可以将人折磨得jing神崩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吕哲怀疑下一秒自己会崩溃时,一丝轻微的声响传来。
他先是怀疑,确定没有听错,听到脚步声从远到近,心情先是莫名的狂喜,尔后惊惧。大喜大惊之下竟是一口气没吐出去,就那么闷在胸口,忍不住直翻白眼,差点把自己闷死。
怪异地,哪怕觉得自己快死了,吕哲的脑子竟是还能够思考。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到底是谁这样对我?”
种种奇怪的想法像是海浪般在脑袋里翻滚,他很奇怪自己到现在竟然还能想这些,而不是因为太过紧张晕过去。
终于……,刹那间的“咿呀”声,似乎是某个房门被推开。不过,来人并没有直接出现,外面不断响起什么东西互碰或者被挪动的响声。
吕哲身心都紧张不已,脑袋里又开始胡思乱想,等待回过神来,黑暗中一道身影直挺挺的站着,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直至发现有人,吕哲醒神过来根本不记得刚才在想些什么东西,只知道惊惧的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人。
来人嘴巴里似乎在嘀咕什么话语,不过吕哲太过紧张竟是一句都听不清楚,看到那道影子蹲下心中忍不住一颤,可谓是担惊受怕之极。
那人伸手推了推吕哲,由于害怕他根本不敢出声,哪怕是动一下都不敢。
又是一串音节,这次吕哲听清楚音节了,不过依然没有听懂再说什么。那很像是某个地方的方言,有些发音知道意思,但是一整串下来,剩下的只是茫然。
“咔吧”一声,房间刹那间闪过一道光亮,可是很快又消失了。
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吕哲似乎看到一张粗犷到满脸几乎皆是胡须的脸庞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关系,他竟是把看到的脸庞和电影(电视剧)里面的山贼形象重合在一起。这样一想,估计是觉得搞笑吧,心里的紧张不由自主的消失了一些,安静的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那人又说了一串什么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磨蹭吕哲曝露皮肤的手臂,那种粗糙的感觉分明是一种石头。
持续不断的“咔吧”响声,房间闪过一道道光亮。
这次,吕哲看到那人瞪大眼睛盯着自己,那人好像是错愕还是有些生气,一边玩着手里面能发出“咔吧”响声的石头,一边大吼大叫,还很不爽的伸脚踢了一下。
“呃……”被踢一脚的吕哲总算痛哼出声,不由自主心情又开始变得紧张了,他很担心这人是个疯子,要不谁会在普通话普及的年代对陌生人说一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方言,又是大吼大叫又是拿着石头“咔吧——咔吧——”敲着玩?
过了一会,这人总算不再“咔吧”着石头玩了,不过房间也完全暗了下来,他语气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说了一句什么,最终好像挺尸一样随意躺在旁边的草堆,不一会竟然打起了呼噜!
发觉那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吕哲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完全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不点灯只会“咔吧”石头玩,期间还伸脚踢了几下,踹到的地方有些麻,这算什么?
除了挨了一下踢,似乎没有要发生什么命案的意思,吕哲的胆气恢复了一些。
“咔吧,咔吧的!老兄,你到底要拿我怎么样啊?”
“……呼噜、噜。”
“不是吧?要赎金,您也要说个数儿。”
“呼噜……嘘……呼。”
虚弱的说话声,打呼噜的声音交映成辉,演绎着怪诞的闹剧。
时间还在继续流逝,尝试无果的吕哲也不说话了,他以前极其讨厌有人睡觉打呼噜,而现在却是觉得这声音挺可爱。有人相伴,哪怕不知道意图,总比刚才即黑暗又安静好。那人除了凶一些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他心情一放松竟也睡着了。
隔天?似乎是隔天吧?反正吕哲一觉醒来房间又有了光线,他再次发现房间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它人,尝试抬头竟然成功了!那时候,巨大的幸福感涌现心头,能动代表不是半身不遂,只是……
“唔?!”
原本的穿在身上的阿迪达斯t恤没有了,苹果的牛仔裤不翼而飞,脚上的李宁运动鞋也没有幸免,只有那条红sè的裤衩子颜sè依然鲜艳。
全身被扒得只剩下内裤的吕哲脑袋一阵短路,这么一身百五十斤的肉曝露空气中,那洁白的皮肤,不健壮的一米八五身躯,一个零件都没有少的躺在草堆中。
就在吕哲试图伸手检查菊花有没有被摧残过时,那位形象特像山贼的大叔出现了。
山贼大叔的出现充满了神秘感!并不是说他的出场有多么震撼,而是那身打扮实在太奇怪了。
在吕哲眼中,这位大叔根本不是酷似山贼,而是压根就与“传说中”的山贼几乎一摸一样!
脑袋用布条盘着长发,密密麻麻的绕腮胡,差不多的一字眉,浓眉大眼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脸庞;上身套着一件莫名款式的粗麻短袖上衣,露出毛浓浓的手臂与胸膛。当然,透过那些毛发可以看得出来肌肉很发达;下身穿着同样是麻布质量直到膝盖下面一点点的短衩裤,脚毛一如既往的浓浓密密;脚上的物件有些稀奇,分明是一双所谓的韧履,也就是草鞋!最为特sè的是……脚趾头上竟然也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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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似乎不妙
不知道几月的天气,闷热的气浪一股一股吹来,穿着粗麻衣背靠茅屋看着前方有些发黄杂草的吕哲显得有些发愣。
从那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的朝起ri落,面对只会说某种方言的大叔,语言不通之下吕哲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甚至根本不知道这里还算不算中国。
这里看不到高楼大厦,连小村庄通常像极蜘蛛网似得的电线也没有看到哪怕那么一丝丝。没有现代气息的环境,除了天空清澈空气新鲜之外,对于吕哲来说犹如从文明来到蛮荒,一切显得是那么的不习惯,还有强烈的格格不入感。
既来之则安之?吕哲没有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作为一个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现代人”,他不喜欢那些吃起来难以下咽的食物,更加不习惯喝没有经过煮沸的水,最为讨厌是用杂草随意堆起来的“床”!但是这些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是没有试图离开,可是连续朝一个方向走了三天,在被大叔揪回来之前,别说四轮的车,两轮的都没见过一辆,最为怪异的是连人都没见到几个,而且还都是说方言的!
吕哲从那之后开始锲而不舍的逃跑,没有一次意外的,几天之后绝对会被大叔揪了回来,庆幸的是没有被揍。
穿越?吕哲压根就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他深度怀疑自己是被人敲了闷棍,然后被卖到某个旮旯深山当了儿子。唔?是的!就是那种随着别人姓,只为传宗接代的香火工具。
女人?好吧!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一位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老婆婆,年轻的女人还没。但是!吕哲深信某一天大叔会带一个女人过来,那天就是**生活的开端……
“咥饭!”
似乎是这两个发音吧?吕哲目前为止也就听懂这个音节的意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他转头瞅去时,大叔就像往常那般,站在一张石桌前面,两双手各自端着一个黑乎乎的罐子,示意快点过去。
石桌真的就是大大小小不同的石头堆成的,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竖立堆砌形状。桌面并不平整,罐子摆在相对细碎的石子上稍微有些倾斜,它的造型很简单,圆乎乎且不深,里面装着一些清水拌菽,一点油花都瞧不见。
菽其实就是豆子的一种,这玩意吃起来只为了饱,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味道。
吕哲一直在纳闷一点,这里的人吃这种叫不上来名字的食物也就算了,没有油腥无所谓,但是吃着几乎没什么咸味,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筷子,而是用某种稍微改造后像是勺子的植物根部扒呢?
大叔大眼一瞪,捧着罐子“吧唧”地扒豆子往大嘴送,这几乎就是每次吃饭的重复画面。瞧那挤成一团的眉毛,那模样有着一种莫名的狰狞。吃饭都能吃成这样,不得不说……说他像山贼是有根据且形象的。
以往吃饭时,大叔总是蹲着只顾扒豆子,然而今天却是有些不同。他扒了几口总会停下来看看吕哲,那表情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是惭愧或者是无奈。
吕哲察觉出了大叔的反常,甚至是被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他耳朵里听着根本不懂意思的方言,心里不由自主的想:“看来是找着传宗接代的女人了?**生活要开始了吗?”,而似乎心里还有有那么点的期待?只祈祷找来的女人不要太糟糕。
十分意外的,大叔吃了一会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向吕哲,一双浓眉大眼一眨一眨,嘴唇不断的张合。
如果能听得懂的话,大叔是在说:“后生,这事有点不地道,但我也是逼不得已,家里没有壮丁服军役了。吃了这肉脯,到了塞外好好保住xing命。”
吕哲低头看着像是肉的干疙瘩,还拿到鼻子闻了闻,很坚决的摇头:“大叔,这东西吃了会拉肚子。”能不拉肚子么?这玩意也不知道藏在怀里了多久,汗臭味十足。
大叔听不懂吕哲说什么,不过看动作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似乎被拒绝得有些发憷,很奇怪这后生竟然有肉不吃?他奇迹般的没有像往常大吼大叫,而是放下吃完了的空罐子,叹了口气走向茅屋。
吕哲有种很不妙的感觉,他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大叔左手拎着一个包裹,右手拿着一根酷似戈的长型物体出来了。
刹那间,吕哲彻底傻眼了,那根长型物体不是酷似,根本就是一杆戈!
“脱下,换上。”
大叔根本不管吕哲在发什么愣,将包裹一塞,戈一递,转身又进了茅屋。
吕哲有些愣神地看着手里有些沉的物件,好奇打开包裹一瞧,里面是一套纯灰sè的麻衣,瞅着好像有些年代了?往下一翻,竟是碰到金属,他定眼一看再次傻了,那分明是一件缝着青铜片的甲衣!看着,这件甲衣的岁数似乎也有些大。至于手里的家伙,虽然被保养得很好,但是无法掩盖岁月。他往勾刃一敲,似乎还能听见“嗡嗡”的鸣声。
只是……吕哲犯傻就在于,大叔拿这些古董给他干么?他惊愕:“难道……大叔是个文物贩子!?”
大叔再次出来时,很庄重的捧着一个皮盔,背后悬着沉甸甸的包裹。
“那啥……?贩卖文物是犯法的,会被国家请去吃花生米!”
花生米就是子弹,可是大叔别说听不懂吕哲在说什么,就算是听懂了也会不在乎吧?
大叔说了一些什么,对吕哲只站着不换上衣甲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满。他呼喝一句什么,竟是栖身动手。
最终结果就是吕哲晕乎乎的被扒掉外衣,懵懵懂懂的套上那身灰sè长襦,不知所措地穿上甲衣。
这样还不算完,吕哲几乎是目瞪口呆的成了玩偶,除了头发不长没法弄长冠,又是束皮带又是绑腿,最后皮盔往脑袋一扣,再持戈那么一站,配合着壮实的大个头,看去还真有那么点威风。
长襦不是儒生穿的那种款长袖子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衣服,其实就是一种稍微长一些的短衣。按照古代的说法,便是赵武灵王胡服骑shè里面的那种胡服。
甲衣也只是镶着极少大小不一的青铜片,这些泛着青光的金属大小不一,最大的是长八厘米宽三厘米,主要护住心脏之类的要害部位。
至于皮盔?它其实更像是一个皮瓜子,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功能。
大叔看了几眼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大吼一句什么,十分迅捷的跑进茅屋拿了把剑出来。他往吕哲的腰间一阵摆放,然后将剑系上皮带,退了两步,躬身、抱拳、高喝!
“我……我……”吕哲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又是穿甲又是持戈、握剑的,“我……被雷劈的穿越了!”
秦军兵士,身穿长襦,腰束革带,下着短裤,腿扎行縢(即裹腿),足登浅履,头顶右侧绾圆形发髻,手持弓弩、戈、矛等兵器——是为轻兵(轻装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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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胡思乱想
华夏历史渊源流长,领土广袤,方言多不胜数。
每个朝代一般是将定都的地方,那里的语言体系作为官方语言,既是所谓的官话。
在温饱尚且艰难知识不普及的年代,朝廷很难规定治下子民必需学会哪一种语言,这样一来交流就成了问题。
当然,朝廷的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前途通常会专门加强一下官话的发音。
几千年的传承和延续,不知道有多少种语言消失,又有多少方言经过历史的沉淀变了腔调和含义。
大叔说的方言其实就是秦朝时期的陕西话,吕哲听不懂也没什么好奇怪。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吕哲的思绪不断变换着。在网络发达的年代,经常看网络小说打发时间的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穿越,只是一时无法确定罢了。总不能因为大叔拿出这么一身装备就断定是穿越了,说不准大叔还真的是文物贩子呢!
如果吕哲对秦朝时期的士兵装扮熟悉,他一定能看出自己就是秦时甲士的打扮,可惜的是他仅仅知道一些,太详细的东西一概无知。好吧,他知道统一中华的第一位皇帝叫秦始皇嬴政……
其实,这位伟大的皇帝,他正式的称呼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应该是赢姓赵氏。嬴姓赵氏,盖因战国时期主要是以封土(封邑、食邑)的地名为姓。
后续的发展让吕哲错愕不已,军装刚刚换上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大叔领着出门,朝东北方向走了大概两天,期间慢慢会合了不少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前行。
路途中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城镇,经过村庄时也只是进行短暂的停留。
这些村庄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现代气息,房舍的样式基本是土墙草舍,富有一些的人家也仅是多了围起来的篱笆,小园子里种菜或是养着鸡鹅。村民的打扮也只是让吕哲看着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部历史连续剧看过。虽然无法相信,但是他总算反应过来了,眼睛里所看的一切不无在提醒是真的穿越了!
汇集的人大多一身戎装,那些没有身穿戎装的人明显是为自己的亲人送行。
又向西北方走了半个月,等待队伍大概有七百来人时,吕哲开始有些yu哭无泪了,士兵模样的人不断增加,人们脸上的表情既是兴奋又是肃杀,这分明是在向某个战场开拔。
“拜托……我就是一个死跑龙套的,不会打仗啊!”
正确的来说,吕哲是一名校队篮球队员,不过因技术不怎么样,个头也没怎么高(相比两米以上),只能在主力队员累了的时候上去跑跑步,偶尔命好能摸摸球,shè篮什么的那是主力干的事,没那种命。
吕哲的胆子不小也不大,属于打架敢上见血腿软的那种。一时间让他知道这是在开赴战场,不至于小腿肚发软无力,可是也忍不住小心肝不争气地“噗通”乱跳。
冷兵器战争的残酷程度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那是刀光剑影、戈矛猛刺的血腥场景,看着电影画面里的人鲜血狂飙是很爽,还会因为某个龙套惨死的叫声不像而讥讽,但是换成自己要去狂飙鲜血了,不被直接吓晕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
吕哲很想逃跑,可是大叔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很有血溅五步的架势,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耳朵里听着旁边的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兴奋交谈,行走在士兵群中的吕哲心里却是难受得要命。
仔细一算,吕哲亲身经历过最大的场面是一次妈祖进香团,人数规模足有上万,可这除了不小心会被踩几脚、被人挤一挤,只需注意点自己的钱包,似乎没什么危险吧?
“见血的?”
吕哲想到什么似得神情一振,他总算想起有见血的场面了!那是一次激动人心的场景,只为一个小小的口角演变成几十人在街头打群架,因为他在同伴中算是个头较高长得又壮实,被当成主要围攻目标,心里一急捡起石块“咔吧”一甩,砸破某个倒霉蛋的脑袋壳。
路途中不是没人试图和吕哲交谈,但是由于时间尚短,他能初略听懂一些,可是无法说。语言障碍迫使想说也无从交流,本就心情沉重的他开始玩起所谓的深沉,因为情绪紧张心里害怕更是一脸的苍白,像极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自从上路,大叔看待吕哲便换了个模样,可是自以为慈祥的眼神在担忧不已的吕哲看来是那么的凶神恶煞。
此时,正是大秦统一六国的初期,秦王政刚刚横扫了山东六国,南方的蛮族和北方的匈奴却是蠢蠢yu动。
中原烽烟暂止,胡马趁着大秦兵力南调之际大肆南下,南方的越族也是不断的袭击南方边郡。
秦军横扫中原不久,大军驻于山东以及南方各处无法及时调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关中的子弟成了被征召的对象。
大叔一家世代为国效力疆场,到了他这一代,男子大多为国捐躯,家中独存两名男丁,那便是年纪已达四十有三的他,还有一名尚在南方(楚地)服役只有十六岁的幼子。
大秦崛起于西,自chun秋到战国,与山东诸国结下了不可化解的血仇,每一代的秦人都期望灭掉山东诸国,不但是功名财富疆场上取得,更是为了告慰先祖。到了大叔这一代山东各个国家先后被大秦所灭,这算是国仇家恨都已经得报了吧?
灭掉山东六国后,上层贵人(贵族)的想法不可而知,底层小民却是单纯和干脆了许多。
世间百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事业成功了,这却是心头迷惘的开始,许许多多的人认为山东诸国已灭,商君(商鞅)为了征战六国制定下来的制度似乎没了目标,一时间没明白以后该向哪里获取军功和财富,不由心里显得有些空荡荡,回过神来认为是时候为自己想一想了。
大叔家里略有薄田,他已经老了,田地需要有人去继承,一直想方设法要让幼子过太平ri子,可是秦律不可违背,每家每户的良家子都需要为国效力,他老迈了可以农耕,但是幼子却是服兵役的年纪。正在大叔无法可施之际,吕哲从天而降。
有这么一个长得壮实又没法说人话(至少听不懂)的家伙,那不是可以替代幼子服兵役了吗?大秦律法又没说不能让人代替服役,只是秦人习惯在战场上取得财富,所以没人舍得找人顶替。然而,现在的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吗?有些头脑的大叔当机立断,也就有了随后的故事。
这么干虽说不地道,但绝对算不上是坏心肠,大叔早年去过不少地方,听得懂的语言很多,他听不懂吕哲说的话,只把吕哲当成了胡人。胡人能进入秦军那是荣耀,不但有了一个清白出身,更能在疆场上斩获首级取得功业,大叔自认为吕哲会感激他一辈子,至少在换上那身戎装时,吕哲会自动顶替本来应该属于大叔家族的军功爵……;
第四章:此是悍秦
大秦自商鞅(本姓卫,后以封地‘商’为姓)变法便是耕战的社会体系,老迈者在家耕作,年轻力壮者为国征战。二十等爵是商鞅变法的产物。
在耕作手段不多的年代,收成好坏要看老天爷的脸sè,风调雨顺自是极好,但是遇到荒年,那可得遭罪。
怎么才能快速获得财富呢?当然是使用暴力手段!
大秦禁止私斗,抢内部的不可取,那只有在国家的号召下去抢敌人的。自此大秦极重军功,对于秦人来说,敌人的首级便是财富,杀掉的敌人越多拥有的土地也就越多,身份地位也会得到提高。
这一套制度之下的秦人闻战而喜,他们渴望国家能够一直组织“团体抢劫”的活动,在暴力的过程中既能得到名誉又能获得金钱,因此六国悲催了。问题是……吕哲对“砰砰砰”比较熟悉,没有经历过“乒呤乓啷”,枪械在军训时玩过,冷兵器没试过,叫他情何以堪?
千万别小看冷兵器的厮杀,那是比远远地用枪械杀人更加血腥的事情。冷兵器作战对于胆气的要求非常高,没有过这样经历的人往往无法承受。
行军途中吕哲在半路上经常看见有人大批人挑着装土的箩筐走过,时而有军士骑马驰骋来去,这令他感到很好奇。
继续向西北方向走了大概半个月,期间陆陆续续有队伍加入,似乎是到了目的地?整个队伍在一片平原停了下来。
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显得热火朝天,数之不清的人用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挖或者平整土地,吕哲用着不太流畅的“官话”一问才得知,原来那些人是在修直道!
军官下令扎营,各个军士的亲人也只能送到这里,到处都能见到分别。而似乎没有太多的生死离别?
那些年老的黔首大声呼喝自己的后生必需在战场上杀死更多的敌人,一旦砍了几颗脑袋,回家就给娶多美多美的媳妇。
妻子用很放心的语气交代丈夫,你已经有后代,所以在战场拼命地去获取首级吧!为子嗣赚取更多的土地!
另一旁,大叔静静的看着吕哲,他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放弃了。
吕哲自穿越后一直有大叔相伴,陌生的环境下有了一个稍微熟悉的人自然会产生依赖心理(这与男女xing别无关),现在要分别了,马上要离了“母鸡”的“小鸡”看去似乎很紧张?
最终,大叔还是说话了。吕哲听着很像是在说“到战场保住xing命”之类的交代,这令他错愕又惊讶。
他本来想用说得不顺溜的“方言”大吼几句“一定杀死更多的敌人”“为了大秦九死无悔”“吾便是死了也会与敌人同归于尽”之类的豪言壮语来给自己壮壮胆子,使自己的腿肚子颤得不是那么厉害。
可是大叔……,好吧,残念!
离了,别了,亲爱的土匪。再也看不到你的一字眉,还有那毛浓浓的脚趾头……
以上为咏颂调。
远处一直在观看的“工程人员”,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旁边有人轻蔑且不屑:“那些亡国之人,哼!”
是的,吕哲也看出来了,那表情,那眼神,那姿态,农民工们分明是在画圈圈诅咒着什么。只是代入感太差,他不太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离别的场面没有太多的多愁善感,即将踏上流血战场的将士们更多是兴奋与期待。当然,吕哲不在此列。
黔首(秦时百姓的称呼)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士卒就自觉动了起来。
他们像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没有大声的吆喝,没有军官的催促,在一片井条有序的情况下列成了大大小小的方阵。
吕哲有些不明情况的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的人排队列阵,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时,正前的一个约有百人的方阵已经成型,然后那些士卒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用着满是杀气的眼神直视过来。
反应过来的某人一阵机灵,他左手握着戈(很用力),右手拔剑指天,用着歇斯底里的腔调:“万胜!万胜!大秦万胜!”
期待中那些将士会跟着大喊“万胜”的场面没有发生,现场一片寂静,士卒大多脸sè怪异的看着吕哲。当他怀疑自己的“方言”是不是不对时,那些士卒的气势更胜了,吓得他几乎当场软在地上。所以说,生活在形式主义社会实在害人啊。
其实,吕哲并不知道秦军作战时根本不会喊什么口号,他们总是在军官的命令下,将一口气沉在胸前,有如从地府中爬出来的鬼卒一般,不发一言,在沉默中将死亡带给敌人,直到自己死去。
“你!”
回身,吕哲看着一名中年人怒瞪。
中年大叔抬手指向一个位置,吕哲不傻赶紧跑过去抬头挺胸地站定。这个位置恰恰是整个士卒方阵的首位,再看他的装束,持戈、握剑、披甲,显然是军官应该站的地方。
从高空往下看,一个个黑sè成长方形的步兵方阵站在墨黄sè的土地上,他们之中几乎全部cāo着一杆戈,只有少数人腰间悬着一把剑。持剑握戈的基层军官站在士卒的首列,持剑不握戈的中层军官在阵列的空隙走动,时而会调整某些人的位置。
吕哲悄悄地转头向后面看去,身后站立的将士们脸sè死板,他们只是穿着粗麻黑衣根本没有披甲者。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青铜甲,他心中暗爽:“感情咱是个官?”
军官一般比较不容易阵亡,觉得自己稍微安全些了的某人腿肚子不再颤了,很有军官气势的立正站好,脸上似乎还有些许得意,在一片神情严肃脸sè死板的将士群中,这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一声仿佛从天堂传到人间的雄厚长吟,吕哲的脑袋“嗡”的一阵长鸣,浑身被“轰”得汗毛竖了起来。
想象一下,共和国阅兵时,方阵走过时的那些雄壮声音,那是听着会激动和亢奋的军号,他现在就好像被某种魔咒击中,不由自主的激动,跟着群体一起变得亢奋。
军人在迈步,大地在颤动,那可以与之心灵相连的脚步声让呼吸的节奏变得一致。身临其中的人会明白那种感受,哪怕是再滑稽的人也会变得严肃和有一种使命感。
大大小小的方阵一直在移动,哪怕是jing神恍惚的吕哲不知道应该怎么指挥,他和身后的方阵在随波逐流中竟然也没有乱掉。
渐渐地,大地的颤动幅度变小,百数个方阵变成了十个,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官的吕哲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有了“特殊位置”,而是与士卒列成了一队。
在一连串的方阵调整过程中没有杂音,有的只是整齐的迈步声。士卒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哪怕吕哲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被带动入了准确的位置站立。秦军的严整在这一刻体现无疑,再一次证明他们不愧是善战的虎狼之师。
当所有士卒方阵静止不动时,生活在形式主义社会的吕哲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猜测现在应该有大官上去“噼里啪啦”一连串的“演讲”,耍耍所谓的官威。可是……没有!有的只是再次的雄厚长吟,然后士卒方阵一列跟着一列,走进军营。
从头到尾吕哲没有看见一名大官,只有来自各地的基层军官和中层军官在引导。严整有序的变动,从列队到入营驻扎,这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走到辕门时,吕哲转头过去,那些原本在画圈圈诅咒的农民工没有了之前的怨恨与恶毒,他们的手在颤抖,他们的表情满满是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身在士卒方阵的吕哲心里竟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像旁边的那些袍泽一样,为身在集体的骄傲,和对那些面露恐惧的人的不屑。哪怕他没那个资格……
特注:本章中农民工没有任何其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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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原来如此
“你说他们是战俘?”
“然!”
吕哲懂了,原来那些在修建直道的人是灭六国时期抓捕的战俘,难怪他们看见秦军会明里暗里表现出敌意,在秦军显示军威时又感到畏惧。
可是他又不太懂了,秦先后灭了韩、赵、燕、魏、楚、齐,总共用了十年的时间,那些战俘的年纪最小的大概十七最老的已经有六十多,现在是秦灭六国后的几年?
路途中断断续续走了大概一个半月,他心里默算了一下,估计是走了三百多公里。路途中的黔首劳役并不严重,从穿着和脸上的神sè来看ri子似乎过得还算不错?
再结合路上所看见的一切,黔首的劳作和服役,根本没有看见乱象。
当然,吕哲出发地点是在秦地,没有经过新征服的区域,所看见的地方和人物都是大秦的老底子,无法了解其它地方的情况。
他回想起修建直道那些人的敌意,就算是傻子也了解六国遗民只是国家被征服了,心里却根本还没有屈服。
不太了解历史的吕哲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一点,始皇帝为什么会在灭了六国之后,无视新领地的人心不稳马上又调集兵力向北朝南。
大秦此时不但在调集兵力,似乎还同时在修建几条直道?
不是国家高层无法了解统治阶层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决定,可是既然事情发生了必定有他的原因。唯一的疑问是,这么消耗国力的事情为什么会偏偏出现在可以灭掉六国的那个贤明中枢呢?
“蒙恬北击匈奴似乎是在公元前221年?”(非笔误,蒙恬北击匈奴是公元前214年)
目前大秦正在向北调集兵力,当然也只是在调动而已,根本无法依据开始调动兵力的时间来判定ri期。
秦国建立于公元前857年,嬴政成为秦王时是公元前246年,在公元前221称帝,那么现在是嬴政称帝后的第几年?
想到这里,吕哲耳边传来一阵号角声,他稍微愣了一下。原因?如果不算看电视(电影)他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绵绵悠长的声音,里面似乎深藏着数百年的苍凉。
这个建立在修建中直道旁边的军营并不像影视作品中那么华丽,可以说根本无法看见颜sè鲜艳的东西。
整个线条不规则的营盘用木桩围了起来,为了防止可能的敌人前来突袭,几个棱角突出部位设立高耸的瞭望塔,帐篷与围栏也相隔约一百五十米,其内才是林立的帐篷。
吕哲发现一点,排列整齐的帐篷一个可住五人,也就是一个伍为一帐,然后百人为一个基点,成一个口子形。然后,五个百人又自成一个格局,驻扎的帐篷变成一个小型的棱角形状。这样的小营地一共有十个,全部绕城一个椭圆形的阵型护卫着中间。正zhong yāng他无法查看,不过里面一定是中军,也就是将军住的帐篷。
秦军步兵的编制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其中,“二五百主”也称“千人”,已属中级军官。
哦……他刚知道统帅自己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是一个“千人”。
帐篷内部的构造并不复杂,席地的草席,灰sè的被子,挂在顶梁的倒勾,这些都是军队预备的物资。
影视作品中的帐篷总会有一排排放兵器的立架,但是吕哲进驻压根就没有看见类似的东西,毕竟军队不会浪费资源去造那种可有可无的玩意。
在他看来所谓的整戈待旦并不稀奇,概因士卒总会将兵器放在足够近的地方,而受征召时带来的包裹也需要时时保护好,所以一般长戈会用包裹压着,然后再将包裹当成枕头。
吕哲走出帐篷,眼所能及的地方皆是排队而出的士卒。
这些士卒前进的方向并不一致,由于腰间悬挂着皮袋,走起来能听见木质的碰撞摩擦声。
吕哲还发现了一点,秦军将士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解下腰间的皮袋。他也有这么一个皮袋,里面装的是用餐的一器具,还有一个大叔准备的竹管。他不知道那个竹管有什么用途,但明显不是用来装水的。装水有专门的皮囊。
自古以来军营的设立便是一项学问,军事才能越高的统帅建立的军营越简单和朴实。所谓的简单是帐篷之间设立的走道,朴实并不是说xing格而是走道的坚实。
士卒们走路时并不会在帐篷林立的路上穿梭,他们走在专门划出来的走道,如果营盘立得久,走着走着道路自然会变得结实。
军营中的道路结实与否在名将看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交战时突然遇见下雨的天气,泥泞的道路会使集结兵力的时间被拖长,交战期间军队集结的速度往往就能决定成败。
这一走就走了几十分钟,吕哲的方向感不错,他有些不太明白从东边的军营走到南边是要干什么。直到远远闻到饭香,看见士卒正排队领取食物,旁边有很多摆设的食品摊子,这让他感到一阵讶异。
一路以来都是吃自带或者在郡县购买的食物,他还以为大秦根本不会配给口粮。
轮到吕哲时,那名伙夫似乎还停顿了一下?
伙夫打量一眼吕哲的衣甲和腰间的长剑,掀开另一个大缸,露出微笑大号勺子那么一“啪”,黄sè的米粒占领了木碗。
吕哲习惯xing的微笑以对,心里却是在怀疑是不是伙夫搞错了,其他士卒领取的是黄sè和黑sè豆子的食物,他领的怎么是黍饭(稻米的一种)?
伙夫看见吕哲呆呆的再次微笑,他指了指某人腰间的皮袋。
吕哲马上解开皮袋掏了掏,其实压根不知道该干什么,迷惑地看着伙夫。
“汤!”
吕哲不明所以……
伙夫指向那个竹管。
“哦!”
那是一碗有油花和肉香的汤,肉并不多,里面大多是一些黄sè的菜叶。不过,闻上去味道好极了!
领完后吕哲退到一边,发现伙夫发放口粮完全是有分别的。普通士卒只领到豆饭和一碗只有黄菜叶的汤,军官又分了等级,有的军官不但有黍饭、肉汤甚至还分了一到三个的面食(馍馍之类的食物)。显然,秦二十等爵每一级都有各自的待遇。
士卒看着军官的食物,眼睛里满是羡慕的神采,他第一次对等级制度的体会如此之深。想要改变身份待遇必需立功,立功意味着需要杀死更多的敌人获取军功爵位,这样的军队战斗yu望可想而知。
他再看向旁边摊子,走近了才发现根本不是军队的配给食品,这些摊子是得到同意后的随军商贩,他们对于想要改善伙食的将士是一道福音。
摊子上的食品种类并不多,大半是面类的蒸食,特别一点的是白水煮的肉块,不时有人上去跟随军商贩讨价还价,然后掏出刀币买走食物。
吕哲站在原地看了良久良久,最后不得不感概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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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基层军官
军人在部队的生活是什么样吕哲从来没有概念,他原以为所谓的军人应该是豪迈且无所畏惧,某时某刻都应该为了某个信念而献出生命,而似乎他待的这支部队有一点点不一样?
他对部队的所有印象皆是来自于现代,对军队的理解是一群大老爷们应该大声说话,就是动不动用尽全身力气吼叫的那种。某个指导员之类的人物会时不时的找士兵谈谈生活、谈谈理想、谈谈为国家献身,然而不是这样。
连ri来他所闻所见的是一支泛着死气的军队,沉默,是的就是沉默,除了必要没人会说话的诡异沉默……
那些军官(包括他自己)没有人会像傻子一般的大吼大叫,军营喧哗会直接被砍了脑袋;没有人像是神经病一直在讲会为了谁谁谁(包括国家)牺牲生命,也没人去灌输这种思想;甚至是没有cāo练的时候好像谁都不愿意走出自己的帐篷,平时不是睡觉就是在发呆。
没有热血沸腾的演讲,没有想象中的豪迈。没有风,没有雨,除了待在帐篷发呆发傻什么都没有。或许这就是军队的本质?不需要多余的思想,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大概是因为是名军官所以独占一顶并不大的帐篷,也就更加凸显枯燥且无聊,这是吕哲目前为止的体验。
秦军很有阶级观念,是的就是阶级观念,这点并不简单的只是在吃饭的时候。
吕哲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个多大的官,甚至是连自己该干些甚么都不清楚,同时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
他只知道士兵们对他很尊重,不是形式主义的那种尊重,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这种尊重是体现在他说什么士兵就做什么,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叫士兵去裸奔都不会遭到反对?
似乎是听错了?他从发呆的中稍微醒了醒神,刚才好像听到了号角的声音?
是的,在影视中神州大地的军队从来都是用战鼓,而那些不开化的野人才会用号角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不过……秦军还真的是用号角,鼓声压根就没听见过,至少对于吕哲来说是这样。
这是第三次听到号角声。第一次是“千人”检阅部队,那时只是短短长的三段;第二次是修建直道的战俘发生sāo乱,那是长长长的三段;这次……?
“长?长?还是长?”
吕哲当然知道所有军队都有自己的通信手段,也明确知道这是战俘又发生sāo乱了!
上次战俘sāo乱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听说也没杀多少人,这不是他知道的秦军。他所知道的秦军官兵应该都是杀人不眨眼,屠人如屠狗的凶神恶煞且凶残无比。至少电影或者连续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开始变换脸上的表情,他认为自己应该比秦军更加秦军,要脸部狰狞一些,或许应该再更加狰狞一些!
因为无聊,他已经在想象如果是自己去镇压sāo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嗒踏踏——嗒踏踏——”
一阵踏步声,直到踏步声停止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吕哲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很狰狞,他就这么狰狞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保持狰狞表情但内心发憷的状态至少五秒,他反应过来一声不吭地拿起长剑走出帐篷,而这时走道已经有至少五十名士兵列好队伍。
士兵们没有着甲,他们身穿灰sè的紧身长袍,手持长戈就那么脸无表情沉静的站立着。
吕哲或多或少的印象中古代人都不高?他原以为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高会很有优势,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发现秦军的身材普遍在一米七左右,时常还能看见两米身高的士兵,且大部分士兵的身材都比他强壮。
这些人来自关内的不同地方,来自同一个郡或者一个县的都没有更别说是一个乡,彼此都陌生的情况下不会结为乡党,没有小团体会为了保命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服从军令的基础也就有了。
对于士兵们来说,吕哲很符合大秦基层军官的形象,他因为说不好这个时代的语言所以不会下什么命令,因为不了解自己的定位更加不敢在军营胡乱走动,随时随地都好像是更高层的军官不下命令就准备老死在帐篷。
这恰恰是符合秦军基础军官形象的,不是高层需要什么人情交际,不是中层军官哪来那么多思想,基础军官就该是死板且冷漠的等待命令。
士兵们似乎对军官脸上的狰狞表情很满意?一个平常不会随便下命令,一个闻战凶残的长官都很受部下的爱戴。
吕哲不傻相反很聪明(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部队集结代表自己有任务。他左右看了看,除了他这支五十人队,其余人并没有集结或者有集结的迹象,瞬间判断sāo乱的规模不大或是其他负责弹压的部队已经出发。
走出来之后,他从掀开帐篷的那个士兵那里接过一块竹排。这块竹排上面写着一些字,这些字的形状很好看但不好写,他知道这种字叫篆。
负责传令的士兵递交竹排就不吭声的跑了,这让吕哲很是郁闷。难道这时代的识字率很高,传达军令基础军官只能看竹排写的什么?至少应该说让干什么啊,他又看不懂篆字!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吕哲很想就这么呆着不动,正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而似乎在秦军服役这样更容易被处死?见没有更高级别的人来下达命令,他环视列队而立的士兵带动小跑。反正动起来就对了,应该干什么另外说。
军营的道路讲求简单,为了能够快速聚拢或集结并没有曲曲折折那一套,这队士兵就这么晕头晕脑的跟着自己的屯长不知道为什么而跑的小跑。
很急,小跑中的吕哲心中很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当又听到号角声时,他觉得应该甩自己几巴掌。
“晕了头了我!既然是战俘sāo乱,那当然是去镇压了!”
有点反应过来的糊涂蛋不乱跑了,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延迟而被处死,大喝一声就全力奔跑起来。
疾奔大概十五分钟,吕哲看见四面八方的越来越多的队伍在朝这个方向汇聚,这让他舒了一口气,心里很不确定的想:“至少没有跑错地方,这下不会被砍头了吧?”
前方的视野慢慢变得开阔,吵杂的声音不断传来,而飘过来的空气中有一种很浓厚的沙尘味道。
吕哲看见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漫天的黄雾,数不清的人影像是疯了一般的混战在一起,而集结起来的士兵只是在外围待命,不屑的看着那些战俘在……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在斗殴?
与之前方的混乱相比,这一刻秦军表现得一如既往的纪律xing,他们手持长戈列队站立,着甲的军官来回在队列走动。
“止!”
鹦鹉学舌一般,吕哲下达指令后有点汗颜,部下经过疾跑气还很顺,而他呢?他却是有些喘不过来气。
“或许我该多锻炼?不为面子为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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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冲锋姿态
目前历史格局是怎么样呢?
秦军横扫六国一统中原了吗?
秦王政怀疑“王”已经无法表达他的武功,在李斯等大臣的建议下成了盖过三皇五帝的“皇帝”了吗?
蓝天白云青草地,说不出来是后世的哪个地方,大概是在秦国的西北方向吧?
这一切吕哲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满是尘雾的前方很混乱,那斗殴人群的劲头竟像是在对待杀父仇人般,出了吃nǎi的力气不断厮打。
这里根本看不见什么掺天大树,有的只是一种叫不出名字树叶较少的矮树,可能是人烟较少的关系,草丛十分茂密有一人左右的高度。
可以想象得出数不清人影的斗殴是一出什么样的场景吗?那几乎就是一场怎么看都觉得怪异的戏剧,特别是近千秦军不断集结过来的情况下。
草丛被人各种折腾,一人翻倒就会有数人扑将上去,骑着拳头往脑袋上砸。等待倒下的人失去行动能力,刚刚合起来的人又像是发疯一样,谁在旁边就揍谁。
前方打得起劲,逐渐到来的秦军包括吕哲这支小队在内却是列队站好,有点怪诞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
他不是什么“正统”的秦军,有时甚至听不懂指令,很多时候他都在庆幸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介现代穿越来的平民,懂得什么军队指令……特别是古代的军队指令就怪了,不是吗?
马蹄声“哒嘚哒嘚哒嘚”在满是吼叫和惨叫的背景下是如此的轻不可闻,若不是吕哲喜欢四处张望根本无法发现十来名骑士正在朝这边驰骋。
等待渐渐近了,他更加专注的看了起来。说实话,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看见骑兵,好奇心驱使下不由更加注意骑士的造型,一看还真的发现没有马镫,而马鞍构造也不是熟悉的那样,说是马鞍还不如说是一张粗麻毯子,它没有任何木质或者金属的成分,就是那么简单地绑在马背上垫着屁股。
当头骑士勒住缰绳,坐下骠黑战马前蹄像是在踢踏行云搬的划动,骑士双腿夹紧马腹半倾斜的姿势控制竖起前蹄的战马,看上去拉风又威武极了。等待战马前蹄踏在地面溅起泥土和草屑,余下数骑同时停住,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领头的骑士身穿一件由青铜甲编制起来的甲具,胸前甲片由某种动物皮革和细线缝制起来,每个甲片成四方形大概有五厘米周径,左右靠肩两边的皮带上各镶挂一条白sè的毛绒吊絮,正好盖住类似护心镜的两片大椭圆形铜片;下方的甲片成长方形,与之竖着缝制的五厘米甲片对比的是,这些长约十厘米的长形甲片是横着的,直至延续到裙甲,看上去十分紧凑又不失美感。
其余骑士的战甲没多么讲究,除了裙甲之外与步兵甲没有太大的不同,看来有没有裙甲是骑兵与步兵之间最明显的区别。
如果知道秦军的编制和战甲的种类,来人是一名“主”。
是的,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词汇,酒盏不叫酒盏叫“盏”,树林不会叫树林叫“林”;人可能只有一个字而不会有姓有氏,有姓氏要么是贵族要么是一名武士、士子(读书人),现代人无法理解但却是十分史事的事情。
“主”不是这名将领的全称,他的称呼叫“五百主”,在秦**制中是统领五百人的将主(不是将军),算是中层军官。
将主一来立刻有五名百将(百人将)小跑过去,五人整齐划一的行礼口呼:“主!”
他们的礼仪不是连续剧那种双臂牵伸手掌抱拳的那种,而是双臂往前稍微斜上,双掌折成向内的九十度,手指并拢拇指往上,腰杆稍微向前倾斜。这种致礼在流畅飘拂的致意下,看去十分古朴且显得隆重。
离得比较近,听到这个称呼让吕哲一愣,十分困惑有没有听错,慨因“主”这么个字就好像是奴隶在称呼主人。
瞧,这就是代沟……
认真的看一会斗殴的人群,将主威严挥手:“踏进!”
简单直接的军令带动下,百将回到队列下了一个更加惜字如金的命令:“驱!”
秦军士兵依然是一副冷漠脸庞,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下沉腰部右脚前踏,顿时大脚与地面发出“嗒”的沉闷碰撞声,又在同一时间竖出手中的长戈或是长矛,二十五人为一个前队以冲锋姿态小跑而出,随后是相同姿势的第二队紧随而上。
这是一幅极为雄壮的场面,秦军士兵在小跑的时候没有过多的改变姿势,他们奔跑过程中很注意腰盘的沉稳,尽力不让双手握住的长形武器晃动。
吕哲也试过这种冲锋姿态,他切身体会过这种姿势的“科学”,奔跑的时候胸腔和肩胛骨保持用力状态会有一种力量感而觉得安全和自信。能够更紧的控制手中的长戈不使抖动浪费jing准或者被轻易格挡(撞)开,同时下盘的沉稳会让在对撞的时候不会脚下发软跌倒。
得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武器的jing准,有力量不会使武器被格挡,那是生与死的瞬间。在战场上摔倒?那可以判定死亡了!
在秦军有所行动的第一时间,大部分斗殴的人群似乎毫无察觉,他们依然用拳头或者大脚痛揍身边的人,一些发现秦军以冲锋姿态进逼的人却是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紧随队列冲锋的吕哲觉得这一刻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不过,他知道这种叫“集体力量”,它能够使胆小鬼变成勇士,能让勇士变成更加彪悍!
随着越来越接近,冲锋的秦军士兵开始加速,他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吼叫,就是这么沉默的加速。
与之秦军的沉默冲锋相对比,斗殴的人群里是一片哭泣嚎叫。
这些人似乎不止一次看过秦军的冲锋,而这种冲锋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经历,让他们感到恐惧。
吕哲知道斗殴的人都是六国降俘,“成为”秦军一员大概三月有余的他对秦军的印象是什么?他没有见过秦军多么地盛气凌人,行军过程中也从无出现什么欺压良善的劣迹,相反只体验到几乎是无情的纪律。而六国之人呢?他们也不像教科书里面写的那样,时刻团结着随时准备推翻大秦,相反好像有很大的矛盾似得,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斗殴。
几乎是摧枯拉朽的,秦军只是一个冲锋,近万斗殴之人甚至连稍微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只有一千人的秦军驱赶着缩成一圈,像极了待宰的羔羊那般在瑟瑟发抖。
那些人没有了刚才互相殴打时的凶狠眼神,他们畏畏缩缩的卷着身躯,吕哲看着却是困惑了,他了解到了秦军的强大和自信,看到了六国战俘对同样是六国人的别样狰狞,同时对秦军的恐惧和无法抵抗。
“是什么让强大如斯的秦军变得屡战屡败;是什么让犹如羔羊的六国变得凶悍如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身穿秦军战袍的吕哲在这一刻充满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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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残忍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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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哲发现秦军一项很值得研究的课题,那便是军官很少开口讲话,身穿简单麻衣只有长戈这一种武器的士兵更是难得出声。从军官到士兵,他们懂得自己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去做什么事,整个暴力机关就好像是一台jing密的机器!
斗殴的人应该怎么处理那是更为高级的军官去决定的事情,吕哲这队人没有得到命令只是围着jing戒。他很认真的观察,那些人的体质看去并不是那么得瘦弱不堪,个别的战俘甚至十分强壮。
“这些人……”吕哲没有关注过战俘的伙食,简单一观察就觉得好像过的不错,竟然还有力气殴斗。他很纯粹的一个感叹:“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名人’存在呢。”
大多数蹲在地上的人,他们脸上没有对秦军的不屈或是反抗情绪,偷瞄秦军士卒的眼神里也基本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仇恨。经历过太多的人群更多的是麻木,像极上万人被一千秦军完虐是理所当然的事。
吕哲想的出神,视线停在旁边的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身上,直到回过神来却看见青年在傻笑,他鬼使神差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愣了一下,傻笑僵在脸上,缩了缩蹲下的身躯,好一会才答:“驹……”
“驹?”吕哲没有傻到问姓什么,“怎么打起来的?”
“这个秦贼怎么怪怪的?”青年偷偷嘀咕了一句,他直愣愣开口:“阿翁(父亲)说像健马强壮。”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怎么打起来?不知道……”
可不就是嘛,这年代取名字极为讲究,吕哲似乎记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字,他觉得这青年的父亲取这个字的期望很大,毕竟‘千里驹’什么的在任何时代都是好的意思。驹在‘句’字族里,句字都是声符兼义符。句字族汉字都与形体弯曲之义有关。
“你是楚人?”
“喏(是)……”
吕哲还想继续聊呢,音节还没吐出去跑来了一名令官。
“主有命!”令官其实就是传令兵,“挑出人枭首示众!”
其它队伍已经在挑人,得了命令的吕哲却是浑身发冷,倒不是恐惧,他只是很不习惯这种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时代。
挑人?怎么挑人!他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战俘脸上的忐忑神情还有颤抖的身体都在说明那不是没有理智的牲口,是一样有思想有求生意志的人。
每个小队挑出来的人数都不一样,多则数十少则两三个,心狠手辣的一挑就是上百!
“哲!”来人看去足足有二米一身高,声线雄壮:“不要误了‘主’的令。”
这人吕哲见过几次,是同百将下的一名屯长,“枷,哲知道。”
枷其实是一种刑拘,在这个时代取作名字没什么贬义,那说明他家是刑官(捕快一类)出身。
吕哲这会已经观察清楚,很多屯长是无意识的挑人,少数是挑出伤受的比较重或者桀骜不驯的战俘,他做出决定:“重伤无法医治的挑出来。”
麾下士卒抱拳躬身如实照办。
周遭的战俘听见便松了口气,那青年还对吕哲露出憨厚笑容。
吕哲刚要转身离开,一句“白脸秦贼”钻进耳朵,这让他停下脚步盯向说话的人。白脸任何时代用来形容人都不是什么好话,这时候说来就是在表达胆小的意思,整句的意思就是“这个没胆的秦国贼子”。
那人长得并不凶狠,表情也没有桀骜,他像是在说一件实事。见吕哲盯视而来还昂了昂脖子,咧嘴露出黄板牙齿。
这是挑衅,这是作死!吕哲径直走去带鞘拍下,那人倒也不敢格挡直接被拍倒在地。
有士卒走来二话不说拖起来就是拿着长戈用杆子一顿揍,“(屯)主,拿下否?”
能说什么呢?不杀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吕哲现在还不想这么算了,他在战俘之中来回走动,只要是敢于抬头对视的重则都让人拿下轻则也是拳脚相加。
原本只挑出七人,这么一闹变成了五十六人。
如此一来吕哲没事,那个没事找事挑头的壮汉肯定被战俘们恨死了。其实从这里看,他也算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
没有求饶,不是多么的勇敢,而是这些人清楚根本没用。他们麻木地被押到空地,监斩官的“斩”字令下,“唰”地五十六颗人头落地。
原本也就这样了,但是似乎还不算完?
将主好像不满意一般,他视察所有屯队。见有屯长杀的人少一阵吼叫,敢于吭声的就是几耳光甩,被点名的屯长或是羞愧或是心虚只有再次进去挑人出来斩首。
尽管思绪有些浑浑噩噩,吕哲见将主走来赶忙躬身做鞠,表情恭敬:“主!”
将主看人头不少似乎感到满意,没有说赞美的话只是轻轻点头微笑,很快就去训斥其他屯长。
这该是什么样的年代?数百人命类如蝼蚁被大脚一踩全部身死?蝼蚁被踩还有遗落,人被利剑削首怎么可能活命。
这是残忍的年代,他身在秦军,那些人是自己找死,吕哲对自己这么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军营的,刚进帐篷可能是空气不通还是什么,吕哲脸sè发青躺在地毯上。他有一些些恶心的感觉,很奇怪却是没有呕吐。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年代他十分怀疑自己能活多久,刚才如果不是强撑初见那么多人被砍脑袋早就腿软倒在地上。
“数百人……,真尼玛恐怖!”
帐篷帘子被拉开了,强烈光线照得吕哲瞬间睁开眼睛,他恍惚间看到枷丢了一件什么东西过来,下意识的接住。
“醪糠!”枷笑得很淳厚,“喝了会好一些。”
吕哲不懂醪糠是什么,羊皮袋子摇晃之下有水声,他扒开栓子闻了一下只闻到馊味。
“不喝?”
“喝!”
管它是什么,吕哲凑到嘴边先是小小抿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就大饮起来。
枷应该是有姓的,不过不是深交谁会逢人就说名道姓,他有些肉疼的看着自己的酒快要见底,“哎哎哎,留点!”疾步抢过羊皮袋子,“勤官(后勤官)那里有许多,想要自己去买。”
吕哲舔了舔嘴唇:“身无金。”
可不要说没钱,这年代“钱”这字被用的还不广泛;而所谓的“金”其实是一种铜的刀币或者鼎币、铲币、环币,这大秦可没有“孔方兄”,方孔圆钱是被灭的燕国曾经使用过的一种货币,目前大秦还没有统一法律、衡量度、文字、货币,所以使用的货币依然很杂多以刀币为主。
枷无所谓一笑:“且等等,下chun秋(明年)便要开拔前往上郡,多找机会立功……”
后面说什么吕哲已经没注意听了,他听到上郡这两个字终于知道所处的地理位置,一时间又开始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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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血腥直道
雨细细下着,它们像是一道一道水帘,有时大风一刮飘在半空的微小水滴会荡来荡去,曼纱飞舞翻滚,风停下后缓缓地落在地上。
帐篷在摇晃,不过并没有嘎吱响声。它的结构没有多么复杂,一些木料支撑着四角,中间两条不粗的横梁交叉成x型巩固着顶方,一些部位会缝着麻绳,竖立的形状不是三角形,是一种立方形,四角有绳索捆着木料被套索延伸到帐外牢牢钉在地上。
数百顶灰白sè帐篷摆列成阵型,或聚或散在看下雨天气中看去有一种莫名的诗意。
秦军尚黑,这与五德循环无关,目前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年代。可能也与喜欢什么颜sè无关,黑是森重(没打错字)的意思,所谓森重是森林般茂密,黑自然是载物般厚重;更深层的一种意思在任何时代都通用,那便是“死亡”,自己死亡或者给予死亡,或许这才是想要被赋予的含义。
大争之世刚刚结束,儒家在如今是一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学说,且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试想也是,战乱缤纷的乱世,下一刻灭国灭族,谁会去相信仁、礼、让的儒学?而似乎以前信奉儒学的国家都是从强盛中莫名其妙的衰败,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敌人所灭,儒学越是兴盛灭亡的速度就越快,灭亡的过程要有多离奇就有多离奇……
内王外圣,噢……天!这是多么奇葩的治国理论。
上郡如今的长史是谁?是司马欣!他是谁?他是以后章邯军团的三大将之一,秦末楚汉时期有名的三心二意人物,更是一名儒学生。
而今,吕哲所在的秦军便是要开往上郡驻扎,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见有人说出一个可能会亲眼见到的历史名人。当然,这个机会微乎其微,屯长见郡守也只是能在很远的地方看上几眼。
自上次战俘斗殴已经过去半个月,为了加强对战俘的管理很多秦军被安排了任务,吕哲指挥的五十人屯也被安排了监督战俘的军令。而似乎也没有多么复杂,每天就是看着战俘挖土填土,更多的时候是在战俘之中来回走动进行威慑。
在昨天,他刚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个地方离首都咸阳并不是很远,是北地郡治下的一个中等县,它叫作yin密。
yin密离帝国中心内史郡不到五十里,并不靠近任何河流。听更高级的军官讲,吕哲才知道帝国中枢要加强直道的躯干,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干没有人多想。
似乎有人说过秦帝国的直道从建立到两千年后还有存在的痕迹,直道的建设方法是一种迷,不过在吕哲看来直道的修建过程很浩荡还有很枯燥。
它的修建方法就是铲除所有的草包括树,清除任何和植物有关的物体,用一种吕哲无法理解的手段改变地下水源的流向,使直道建设范围内的土质尽量干燥。
吕哲眼前有数百人在挖一条大约三仗深六丈宽的大壕沟,那些肌肉扎实的壮年就这么用木质的工具在和大地搏斗。
大壕沟被挖出来后,更多的壮年抬来一种奇怪的大型器械。
那是一种四条巨大横木托着的畸形怪物,中间用木板挡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底部有着密密麻麻的椭圆形锥状物体。
器械安放完,数千战俘像是蚂蚁一般形成长龙,一人肩上一副担子弄来干燥的泥土,他们将泥土平铺在挖好的壕沟里,之后费劲地将泥土铺平,原本三丈深的渠壕被垫高了一些。
在吕哲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们又用木桶挑来一些有异味的粘稠液体。
他特意拦下一名战俘,在那名战俘心情忐忑得几乎颤栗的情况下观察那粘稠液体是什么。
离得远了几乎轻不可闻,没想凑近后那味道竟是刺激得人几乎两眼发晕。他从这味道里发现了熟悉的痕迹,那好像是石油!不过从颜sè看却好像不是?
这到底应该说是什么呢?液体是石油没错,但并不是铺公路用的沥青,液体里面有糯米又有木屑但是并不存在树脂,应该说它是吕哲并不理解的一种奇怪产物。
吕哲本来想伸手钩一些看看但是想想又算了,最终挥挥手让改名战俘继续劳动。他猜测估计粘上了那奇怪的物体会很倒霉,非常倒霉!
胡思乱想间,一队士卒驱赶来非常多人,吕哲看见了赶紧呼唤直属部队集结,靠过去后惊讶的发现士卒驱赶而来的人不是战俘,这些人的穿着一看便知是游牧民族。
“哲!”
领队的竟然是枷的顶头上司,是一名叫马任的百人将,他与吕哲因为公务需要经常见面,两人还算熟悉。
秦军之中不是直属上司可不能称呼“主“,应该是军职加上所属的序列和名字,很多时候是叫二十等爵加上姓氏或名字。
吕哲躬身行礼:“马簪袅(zanniao,秦三等爵)!”
马任看上去并不刻板,这点与秦军的“个xing”似乎不怎么符合,笑着拍了拍手:“此些鬼畜你且与枷一同阵斩地饮,可否?”
“我去年买了个表!”吕哲瞬间虎躯一震,鬼畜这两字深深震撼了他,“呃?”
秦军制度森严,不是直属没有高级军官发下的军牌根本无法控制,马任以为吕哲不愿意虽然有些不爽也无法指责什么:“如此罢了。”
“马簪袅……”吕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去得罪一个军官,“哲从命。”
马任这才爽朗一笑:“善!”
等待马任离开,这时吕哲才有机会问枷:“鬼畜是……?”
枷径直答:“鬼者恶也,畜者牲口也!”
还真是去年买了个表,说了半天吕哲才明白那是“作恶多端”“极度厌恶”等等负面评价的这个意思,刚刚他还吓了一跳,以为马任是岛国穿越众。
接下来吕哲又了解到了什么叫“阵斩地饮“,那就是将近千被捆绑起来的异族押送进壕沟,一个接着一个按倒在地,刀光剑闪之下全部砍死刺死。
衅红的血液流淌在不厚实的土地上形成流道,满目尸体引来苍蝇无数,“嗡嗡”声中吕哲忍不住“哇”的伴奏声中喷出秽物,腰几乎直不起来。
枷的脸sè同样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嘲笑包括吕哲在内近百弯身呕吐的同袍,笑声有点颤抖有点虚。
忍着恶心,吕哲还要指挥士卒按照马任的要求将尸体放在直道的各个位置,这并不是什么宗教仪式,因为很快就有战俘又将那些粘稠液体倾倒下去,黑黑糊糊的液体将尸体和血液混起来,一层泥土再次覆盖上去。
直到泥土将所有痕迹都掩埋掉,吕哲的呕吐感没止住反而更强了,因为他看见数十个战俘抬着器械走了下去,那分明……
“比碎尸万段还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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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淳朴的脸
“嘎吱——嘎吱——嘎吱——”
这并不是木质器械被抬动时的声音,它是无数双大脚踩踏地面所发出来的声响!
大脚陷入了泥土,个别壮年会低头看一下,莫名的液体从泥土中冒出来,它充满了刺鼻的味道,有血液的腥味,有黑sè粘稠液体的冲味。
松软的地质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怪声?那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的人才会有的迷惑。如果知道是什么让大脚踩踏发出这种怪异的“嘎吱”声,会有很多选择,不过估计大多数人会弯腰狂吐。
吕哲现在无法理解很多事,比如秦军士卒斩杀过程中没有犹豫,哪怕斩杀之后有士卒呕吐,又如围观的战俘看见那些游牧民族被残酷杀死时,他们不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有些兴奋。他有着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些……”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抹了抹嘴,擦掉残余的呕吐物:“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枷无所谓笑了笑:“匈奴、月氏、羌、淼、闫、戎、狄、……,余者无知(不知道)。”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吕哲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民族有很多,不过戎狄似乎是秦国已经融合的部族?
他看向正在忙乎的战俘们,艰难问:“我们会像杀掉那些异族般把他们也杀死填路吗?”
听不懂什么是异族,不过这一次枷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很慎重答:“此中原人与彼(其它)族不同。”
没有回答会不会,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但是吕哲不愿意再问了。
在如今,世界很小,人们根本不会相信地球其实是椭圆形的,他们相信天圆地方;亦是在如今,哪怕经过数百年的诸侯国混战,依然很少人有民族的概念,那是近现代才会有的思想。
这个地段的近十台器械被人扛下直道,庞大的机械看去是那么的伟大,它可能是目前工程器械中造物的一种极限。谁知道呢?在一场杀戮之后没人会去思考这一些。
在吕哲瞪大眼睛发愣的时候,数十名壮年在“嘿哟”号子声中托着巨木将怪物抬起,“呀嘿”锤向地面,刹那间他感觉地面震动了一下!
“那玩意多重啊……”
应该非常重!
在他们用器械将土地敲击得厚实时,椭圆形锥物撞击地面突然一只扭歪的手臂从泥土中冒出来,多名战俘可能是被吓到了?他们慌忙的举动就是导致一台器械在惊呼中坠地……
吕哲很尽力在遗忘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声“哇!”的恐怖惊呼让他觉得那是徒然。
秦军士卒很快冲下去,他们用戈矛的木杆抽打战俘,吕哲发现这次士卒尽管知道被吓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依然十分凶狠地对待战俘。
谁不会被吓到呢?很专注地在做事,但是一只扭曲并且惨白乌青的手臂突然冒出来谁都会被这样的情景吓到!但是该怎么还是怎么,军令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士卒在做秦军应该做的事情。
这不是一副什么好场景,时不时会有肢体在作业中被撞出泥土,劳作的战俘依然会被吓一大跳显得混乱,秦军士卒还是会跑下去一顿抽打。
被眼前一幕幕刺激得无法呼吸的吕哲再次确定,只是这样他都会觉得受不了,如果上了战场遭遇比这残忍残酷几百几千倍的事情,他绝对很难幸存!
很想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了”“要学会看淡学会残忍”,但是老天啊,他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我会死的,上了战场一定会死的!”
手在抖,甚至是脚都在抖,脸sè更是呈现一种发青的颜sè,他“呼”的一个深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坐到地上。
很久,他不知道有多久,那次深呼吸之后似乎再也没有换过气,直至感觉真的要死了,生存的本能让他吐出浑浊的气再次深呼吸,就这么眼睛发直的看着忙碌的人群。
看着时不时还是会突然冒出死亡者的肢体,或是手臂或是腿,还有那各种各样表情的头,他感觉胃一阵阵难受,可是再也吐不出来了。
逐渐厚实的土地,横流的怪异液体,他像是即将枯萎的小草那般,在微风中摇晃着,头疼yu裂jing神快要错乱,可他只能在摇晃中神经兮兮地小声碎碎念,无论怎么样就是无法倒落在地上……
没人发现吕哲的不对劲,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去关注一个小小屯长在想什么在干什么。
不同时代的人群有着不一样的经历,哪怕是在同一个时代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生,没有人会是一样的。
如果这是一部仙侠小说,主角应该已经被心魔控制或者走火入魔之类的,但是最后一定会想到什么似得突然爆发,最终战胜心魔来一个功力大升。可惜,这不是仙侠或者武侠,他终于在颤抖中倒在地上,依然还是在碎碎念。
“怎么办?”
“我应该逃,我就不是一个当兵的料……”
“上了战场一定会被杀死的!”
现在管它直道是不是什么千古之谜,管它秦军的刻板还有魅力,管它战俘到最后会不会被杀掉填土,长久以来他心里一直刻意回避的恐惧被揭开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
“逃,一定要逃!”
他努力想控制自己不再颤抖,但是无论怎么试都没有成功,甚至想撑着地面坐起来都不能。
思绪无法控制一直在乱闪,思维跳跃xing十分快,可能上一秒在想“要怎么逃”下一秒会变成“对!我没穿越,只是被超市的门砸晕了在做怪梦”,无比渴望能够醒来。
他直直地望着天空,感觉天很蓝,飘荡的白云是一朵朵棉花糖,手臂不自觉的伸向天空试图抓握。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想闭眼又闭不了,歪头似乎看见有一大群人从远处在接近?
“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声线,像极是一块布在被拉扯,声音极小极小:“又是要被杀掉填土的可怜虫……”说完还“嘎嘎”地笑,笑个不停。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突然感觉有人拖住自己的肩膀试图将自己拉扯起来。
天可怜见,枷终于发现了吕哲的不对劲,这位壮实的家伙搞不懂袍泽为什么会像是一条面食,已经很尽力想让袍泽站着,可是还是会软绵绵地想倒下去?
试了好几次了没有成功,枷最终无奈地接受事实,搀扶着吕哲就像是一条鼻涕虫似得靠在他身上不至于倒下去。
枷愣了有一会才想明白,很多新兵都有这么一个过程,不过缺乏口才之下他并没有想过要安慰交情还不错的老弟。身为一名打过统一之战的老卒,他知道这需要自己挺过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次被押来的游牧民族并不多,大概只有三百来人,绝大多数都是老幼。他们没有逃离填土的命运,惨叫声中变成一具具尸体。
两张脸庞,一张黝黑一张惨白。
两种表情,一个淳朴一个神经兮兮。
淳朴的脸,他的眼神十分平淡,眼瞳里倒影着横错的血液和死尸,演绎一种别样的残忍。
神经兮兮?是的,还是一样的神经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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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随军商贩
“呼”的风声中帐篷的帘子被合上,四周的光线变得昏暗。
很多人在经受刺激之后会有短暂的思维空白或是短暂失忆,不过这些并没有发生在吕哲身上,他很清晰的记得一整天内都发生了什么事,包括被斩杀的游牧民族有七波,大概有三千余人。
空气里没有浑浊的味道,他已经能够控制呼吸的节奏,胃的抽搐也停止了,只是那种恶心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夜sè渐黑,帐篷之外的火把已经被点起,可以透过灰sè的布看见士卒走过的身影,脚步声十分的频繁。
对于吕哲来说,今天的一切太过魔怔,他很难明白那是在修直道还是在建造修罗场。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斩杀的都是异族,而不是内心难以接受的华夏子孙,不然刺激肯定更加严重。
他知道在古代的建筑会用到糯米,比如故宫?糯米是一种很粘的东西,会增加石块、砖块的粘合xing,使得建筑物拥有足够的坚固。
“为什么要在直道杀掉那么多人?”
会是为了增加道路的坚固xing吗?因为人的血液也有这种效果,更别提那些**还有器官。
修建大型工程在机械不发达的年代需要非常庞大的劳力,在劳作的过程中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造成死伤,一个事故所造成的伤亡是难以想象的。
似乎记得哪个纪录片中,破损的长城地段发现了密密麻麻的的骸骨?但是没有任何记录表明大秦直道也发现了大规模的骸骨,所以也就排除大规模的屠杀是出于对建筑坚固xing的需要了?
“呜……”
绵长的号角声响起,招呼开饭的号角让吕哲不得不爬起来,他将佩剑和装着餐具的皮囊系在腰间,微微弯着腰掀开帐篷的帘子。
外面,满脸笑容的士卒缓步走过,他们没有拿着戈矛,腰间的皮囊在走动时“当啷”作响。有些士卒一边走着一边向旁边的袍泽比划着手势说话,显得很愉悦。
出了帐篷的吕哲直起身挺了挺腰杆,倾耳听去,士卒们在谈论大秦边军的事情,交谈有些细细碎碎和断断续续,不过听了个大概……
凛冬将至,草原将被风雪覆盖,在这之前边关的胡人成群结队地袭击了几乎所有大秦的边疆,不过很显然在jing锐的大秦边军面前不管是哪一族的胡人都没有占到便宜。
与之闻战而喜的大秦将士不同,吕哲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秦人,甚至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古代人。他的心态目前还停留在“现代人”的阶段,所以听到这些消息反而彷徨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秦军是要在年底开拔前往上郡,而那里在这时恰恰是大秦在西北的边郡之一。
按照“历史的必然xing”,冒顿会统一匈奴,先是击败月氏人,之后干翻东胡诸部族,最后进逼大秦首都咸阳。无论愿意或者不愿意,吕哲都十分明白西北诸郡是未来几年战事最多发的地区!
在路上,吕哲走过时,士卒们会自动让开道路。同理,有更高级的军官走来时,吕哲也会自觉的让开。这种现象他称呼为“军旅文化”。
众所周知秦军的升迁依靠的是军功,不管是长辈以前获得的军功还是自己去获得。
如果是继承自长辈,在这个极度依赖手把手教的年代,长辈们会将后辈训练得十分骁勇或者熟读军书,有勇力和手段的人不值得尊敬吗?
是自己获得的军功当然更加值得尊敬,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军校,想要成为军官依靠的不是军校的成绩,而是在战场上获得首级。
下属对上级的尊敬在秦军中被强调得无比严格,讲求的是令行禁止,这可能是秦军战无不胜的原因之一。
当然,正是因为军律和令行禁止的铁律,吕哲想了一整天的逃跑恐怕没有机会实现,或许部下发现他想逃跑就会第一时间捆绑起来押送给更为高级的军官。再则,他哪怕真的成功逃了能去哪里?严苛的秦国律法没有一个逃兵生存的空间。
越来越接近时,种种吵闹声变得清晰,这里与严肃的驻扎区域不同,各种各样的随军商旅或者小贩占据着一小块或者一大块区域,他们拿着商品正在与士卒或军官讨价还价,商品大多是食物,有些也在卖匕首之类的小型武器。
目前秦军似乎还没有更新铁器的打算,大叔给吕哲的长剑和长戈是青铜器,他也没有看见士卒有使用铁器的情况,倒是见过千人将有一把铁剑。
从集结的士卒包括军官都自带武器来看,很多人会误以为秦国没有专门发配给军队的兵器,其实这种理解并不是正确的。秦军当然有专门的制式兵器,并且最早的流水线制造就是出自秦国锻造部之手,不过似乎都是应急时才会发配的?
随军商贩贩卖的兵器大多是小巧型的,似乎是知道铁器不受欢迎,基本都是青铜为主,其中戈矛的青铜刃最受士卒欢迎。
穿过驻扎区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那里排着一条条长龙,领完自己伙食想要加菜的士卒会跑向三里开外的商贩区。
吕哲低头看着左手上的锅盔(面食的一种)还有右手上竹管里面的杂料汤,抬头后看向热闹的商贩区,想了想迈动脚步走了过去。
搞不懂严谨的秦军为什么会允许商旅和小贩随军,不过这些并不是现在去思考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找到有卖酒的商贩,吃完食物后在临睡前给自己来一点,不然恐怕很难睡着。
脑袋昏昏沉沉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在吵闹的地方走动,吕哲忍着晕眩感找了许久,商贩们很热情,但是他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经过小半年的学习他已经能够讲一口流利的秦话,但是很显然商贩们并不都是秦人。这些商贩之中有说软绵绵楚音的,有说铿锵赵语燕话,更有秦腔掺杂一些胡语的,搞得他的头都快炸了。
“酒!明白吗?就是酒!”
天晓得目前的时代酒是不是叫酒,商贩们似乎没听懂这个有些迷糊的军官比手画脚地在说些什么。
商贩们当然有自己的招牌,可是吕哲会说不代表认识这个时候的字,他都快放弃时终于发现了熟人。
“枷!”
这个家伙笑容满面地拍着皮袋,里面的水声“哗啦啦”,表情有些满足。
“你知道哪里卖酒吗?”为了增加理解度,他用着严肃的语气:“就是醪糠!”
枷第一时间抱紧皮袋,抬手一指:“那里!”
吕哲顺着方向看过去,离他这里约百米左右的地方悬挂着一块招牌,但是怎么看那都不像是一个“酒”字,还想再问却发现枷已经跑没影了。
走近了,那招牌上的字确实是“酒”,不是秦字,不是六国的字,而是……
“酒?我了个去,这是甲骨文?”
他刚才好像看过不少类似这个字的招牌?也就是说愣头愣脑找了半天原来是一场“灯火阑珊处”的另类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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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军爵与酒
估计是受到秦军的约束,商贩们的帐篷并不显得混乱,或大或小的商贩将自己的帐篷间隔开来,人行道保持宽度在三米,相隔之间有两米。
这种有军事sè彩的规划也不知道是出于谁的手笔,但是说明了一个问题,帐篷之间的间隔是为了防火,哪怕有一座帐篷失火也不会很快牵连其它,至少两米的距离使人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穿梭在人群,吕哲很快来到悬挂甲骨文“酒”字的布条招牌帐篷前,他发现这座四角形的白sè帐篷比其它的略大一些。四角长度有五米,两边被遮拦,中间留下三米宽的空隙,一块灰sè的布被拉直遮挡天空,里面一条条木板被弄成数个柜子,上面摆满造型各异的罐子。
几名穿着红sè短歇麻布衫的小斯正热情地招呼客人,一名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穿着黑sè的紧身劲装,不像小斯只是用一条布裹住头发,而是戴着一个皮盔子,看上去酷酷地站在一旁。
吕哲眼神扫视摆着的罐子,发现瓷器的罐子很少,大多数是一种木桶罐。不过这也对,瓷器易碎不易搬动运输。罐子上大多写着一些字,那些同样是“酒”字但是写法不一样的字体似乎有什么含义?
那个劲装中年人扫视一眼军官装束的吕哲,眼神似乎停留了有三秒,主要看头部和上身甲具的柳絮,随后又看向其他走过来的秦军。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秒,他却是被那种审视的眼神看得很不得劲,趁着这功夫将锅盔和塞盖的竹管放进皮囊。
吕哲现在是什么打扮呢?他前半部分的头发在zhong yāng的位置被梳理成中分显得十分光滑,后面的头发盘着从斜右边高高隆起然后被红sè的粗麻绳很有规则的一圈圈环着竖起;身上的盔甲黑底麻布、部分皮革护具、重要部位缝着铜片,皮革和铜片是用红sè的麻绳缝制;腰间的皮带右边悬挂长约八十五厘米的铜剑,左边是垂下去大约四十五厘米的皮囊。
那是一副秦军基层军官都有的打扮,区别只是比没有军功爵的军官在胸前多了一条没有任何金属饰品的红sè柳絮,这条柳絮长三厘米左右,走路或者风吹过来会被拂起飘荡。
柳絮似乎就是秦人身穿甲具时用来区分军功爵的特殊物品?而似乎有一个规定,没有军功爵是无法做军官的?
一爵公士(十人长)着甲没有柳絮,二爵上造(五十人屯长)是红sè且长度三厘米,三爵簪袅(百人将)是红sè长度约五厘米且有一环铜坠,四爵不更(五百主)是皮甲两边各自镶着两条白绒吊絮,五爵大夫(千人长)是两条有着铜坠的白绒吊絮。
以上这些是吕哲能区分的装饰,一千人将以上的军官他就没有见过了。
劲装中年人看到什么似得眉头动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还没有迈步之前就已经抬起手臂作鞠,用着谦卑的姿态走了出来。
吕哲刚要踏步就被径直前行的劲装中年人挡住了,这使得他的皱了皱眉,顺着中年人走去的方向看,原来是一名百人将前来光顾。
两人的交谈没什么特sè,无非是一个恭维一个全盘接受并对店家的酒出言赞赏。
原本围成一圈的士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开道路,并以羡慕的神sè看着被迎接进帐篷内的百人将。
吕哲当然也让开了路,等待百人将进去后,他重新靠上去很认真的看着不同字体的酒罐,不知道该怎么挑选。
各式的字体有圆滑有苍劲,没等他开口询问就有小斯前来介绍。
吕哲没听懂小斯在说什么,没等他说话,伶俐的小斯果断换上秦腔:“您是要秦酒?赵酒?燕酒?楚酒?”
目前吕哲只喝过醪糠,他本来就是想买这种,不过听小斯的介绍起了好奇心。
小斯有如在歌唱:“秦酒哟涩苦呵气,赵酒哈烈烈如马,燕酒呐绵绵入喉,楚酒似水饮兮。”
摸了摸怀里的刀币,他不知道这些货币的购买力怎么样:“都是什么价?”
小斯一声“请稍候。”麻利地举着约四十厘米方形的小案走向柜台,按照他自己对客人的观察进行定位,几种酒桶的酒被一少许倒入小竹杯,做完这一切又举着小案走了回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斯在向士卒介绍酒时并没有这么干,似乎试喝是军官的特权?
鞠躬请酒的姿态在小斯做来十分流畅,他做着类似于举案齐眉的动作致意,随后腰身直立又稍微向前倾斜双臂抬案往前送:“客人请饮。”
吕哲握起一个小竹杯,他看了看小斯又看了看竹杯里面黄sè浑浊的液体,将竹杯凑向嘴唇。
“您现在饮的是邯郸酒。”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赵酒?吕哲可不知道赵酒在如今是公认最烈的酒,他喝了一点只感觉有些淡。
又拿起一杯……
“您现在喝的是兰陵酒。”
吕哲的脑袋突然冒出李白的一句诗词,喝完顺口念出:“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至于味道怎么样,是六国的哪一国酒还真没尝出来。
这不是诗词受欢迎的年代,自然没有人咋呼“好诗,好湿”,哪怕是小斯也只是惊讶一下就恢复常态。
连续试了几种,吕哲在小斯炯炯目光中有一些不好意思:“秦酒吧?”
秦酒可是有好多种,小斯为了确定又问了一下,但是吕哲能说出多少酒名啊?最终在稀里糊涂中付出两个刀币,皮袋被灌进米糊状还有些浑浊黄稠的液体。
离开酒家时,没走多远吕哲就期待地喝了一口,他回味了一下:“不是说秦酒苦涩吗?怎么这种这么甜?”
倒是没想过是小斯忽悠,就是不解其然而已。
其实他买的这种酒在现代叫作稠酒这个时候被称为黍酒,现代这种酒在陕北依然十分受欢迎。不过,在秦朝时期稠酒是用一种黍子酿的,而稠酒是黄米、谷米、玉米酿造。
等待吕哲离去,刚才那名百人将走了出来。
百人将四处张望了一圈又回到帐篷内,对着劲装中年人:“刚才那个上造说的郁金什么?”
劲装中年人记xing很好,耳力也超乎常人的好:“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喔……”没有赞赏也没有厌恶,俊美的百人将摇了摇头:“不知是否将家子?我竟是不认识。”说完再次摇头,似乎感觉有些意思?
不要奇怪,识字率低得可怜的年代,没有一定传承是根本不可能识字,他们不是说会念这种句子厉害,纯粹就是想认识一下识字的人,在如今识字可是很受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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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绵绵雨季
旧的jing神创伤没有磨平,新的刺激汹涌来临,身负监督军令的吕哲每天都会看到不断有胡人被押解来,随后在某个人的口令中被斩杀。
每一件事情经历多了无论第一次看到是怎么的意外或者恶心,看多了总是会渐渐的麻木。发现自己的神经在变粗,心态逐渐被环境影响。
也许就像是枷所说的,吕哲会感谢不是受征召就马上走上战场,在这里至少能够在不危险的环境中慢慢习惯血腥。在战场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稍微的胆怯和迟疑就会马上送命。
话是那么说,不过吕哲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去改变,他最近渐渐
shuyaya.com上了饮酒,每晚都会配着伙食少许饮上一些。
军中不能饮酒?吕哲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条军令,他连续饮了很多天也没有任何人说起不能饮酒这么一回事。
喝酒能够交到许多朋友,自开始有了饮酒的习惯他的社交变得丰富起来,不再是缴令之后便回来帐篷发呆。
枷是一位好酒友,在这位有着淳朴脸庞实则凶狠且有些幽默的家伙带动下,吕哲与袍泽接触的次数变多,不过各自有各自的圈子。
屯长与什长甚至是士卒会玩闹成一片,屯长和百人将却是根本不可能勾肩搭背,哪怕是一起畅饮身为部下的屯长也会显得拘束。
百人将这个职位在军队中算是升迁的一道坎,许许多多人可能当了一辈子的屯长都无法成为一名百人将,想在秦军之中成为一名百人将不再是斩杀多少首级来衡量。
一名屯长不断斩杀敌人可以提升二十等爵,但是想要升迁却需要懂得很多军队的条令,那也就意味着要考核,而考核常常需要书写,那也就必需要有一定的文化。识字?那是想要学就能学的吗?想学也得有人愿意教,别忘记现在是什么年代。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最近下的雨比前段ri子多了许多,吕哲从袍泽的谈论中知道西北的雨季已经来临,不用多久雪会掺杂着雨一起下,那时候将变得十分冻。
或许是受到雨季的影响,修建直道的作业停止了,这个时候秦军仿佛进入冬眠期,除了必需看管战俘的轮换,大部分秦军都被严令待在帐篷没有军令不许外出,吕哲刚刚开始的交际关系就这么被迫停止了。
在这个谈不上特殊的阶段,军官的责任好像多了另一种含义,士卒们不再每天亲自排队领取朝食和夜食,而是屯长带着什长每天去伙夫那里领取,随后一个一个帐篷分发给士卒。当然,士卒在领取饭食的时候总是会很认真的查看有没有被克扣,发现没有被克扣会给上官一个淳朴或者甜甜的笑容。
可能是雨季没有太多干燥的柴火,每ri会有的锅盔不再是热乎乎,如果没有滚热的杂菜汤暖胃,经常被淋雨再加上吃冷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生病。
雨季的军旅生活又让吕哲学会了一项重要的知识,雨季的时候限制士卒外出显然就是防止生病的一种措施。
在今天,没有轮换班次的吕哲原本以为能够待在帐篷好好发呆,没想现实总是会与希望作对。
“勤官发善心了,快些带人去取。”
枷刚伸进帐篷的头很快又缩出去,在带着细雨水滴的脚步声中很快离去。
“嗯?”吕哲疑惑:“取?取什么?”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枷喜悦的表情来看总不会是坏事。
善于观察的吕哲出了帐篷很快发现一件事情,屯长们几乎每人都领着几个人还拿着几个箩筐。
不但是吕哲,几乎所有没有军务的秦军都没有遮雨的工具,雨扑在脸颊往脖子里流下去,风一吹总会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雨已经持续下了一周,雨季最是考验营地路面是否合格的重要时刻,长久被人不断踩踏的营中兵道并没有变得泥泞。该支部队的领导者会很高兴这一点,说明哪怕是在这种该死的天气下也能够不影响军队的集结。
招呼来自己这屯的什长并有样学样地带上箩筐,吕哲六行人来到囤放物资的后勤区域。
排队等待领取的人已经有许多,后面还有军官陆陆续续前来,吕哲发现多了许多生面孔,这让他感到迷惑。
他向旁边一名不认识的屯长问:“我们要取什么?”
那人简洁答:“毡!”
毡?等轮到自己这队,吕哲发现所谓的毡其实就是一条长一米五宽七十五厘米的毯子。
毯子显然是麻布混着兽毛做成,触感显得粗糙,它的味道并不好,摸上去有一些油腻,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飘荡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浑身湿透透的吕哲却没有感觉暖和,变大的风势反而让他觉得更冷。
他看到很多领到毯子的军官会第一时间拿起来批在身上,在几名什长的眼神询问下,他摇头:“身上的衣服是湿的,批上毡不但不会保暖还会让身体受cháo受寒,等回去脱了湿的衣服盖上才会有保暖效果。”
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在他们不以为然的脸sè中吕哲干脆指向那些盖住好几条毯子依然冷得哆嗦的人群。
“这……”粗犷的什长很是服气:“良甚觉有理。”
能没道理吗?这道理在现代是基础常识好不好……
如果每ri领取食物或者时不时分发生活物资,这些是高级将领为了磨合基层军官与士卒的感情才做的安排,很显然他们的用意在吕哲身上得到了成功。
他不知道其他军官没有克扣食物或者物资,每次亲手将东西分发到部下手里,士卒们露出的笑容都会让他感觉开心和一种以前没有体会到的责任感。
接下来的ri子,雨还是断断续续的下。到了轮换时会从袍泽手里接过蓑衣,与之有帐篷避雨的秦军相比,挤在会漏水的破烂茅草屋并且不会得到多少食物的战俘们过得十分凄惨。他们没有热食,没有暖身的衣物,狭窄拥挤的空间再加上空气不好,很多身体不好的人先是生病,得不到医治很快就会死去,逝者的衣物很快会被强壮的人夺去。
吕哲在轮换时会尽力给予战俘们方便,类如割来更多的草盖住漏雨的茅屋,但是能改善的依然不多,还是有人不断生病死去。
一波又一波的用木车将病死的战俘拉去直道掩埋,不管经历多少次总是会有一声属于吕哲的叹息。他觉得自己想的不错,直道就是一个修罗场。
在第三周雨季终于停了,但是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影响,军营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改变,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直没有安全感保持jing惕的吕哲很快发现这一点。
军营的生面孔越来越多,营盘一次又一次扩建,有一天吕哲被直属的百人将喊去,百人将通知他做好整屯士卒让出帐篷的准备,三天后会有一批更卒前来接收营盘。
吕哲知道所谓的更卒是轮流服役的壮年徭役,与他们这种在这里是正卒即将开往边军成为戍卒的征召兵是不同的。
得到通知的那一刻,吕哲明白他们在这里的任务结束了,等待服徭役的更卒到来,他们就会开拔前往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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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开拔之前
掐着手指过ri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对于吕哲来说那是一种枯燥加忐忑的糟糕生活。他很不理解周遭的袍泽为什么会显得那么无所谓,现在是雨季并且马上就会下雪,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开拔,这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近来不断有新的军队进驻,同时一些黔首也来到军营附近。军营重地自然不允许百姓进入,男女老少们似乎也懂得这个规矩,他们远远地隔着军营聚在一起,有些人甚至开始搭建窝棚,好像是要长待?
军队看管战俘更加严格了,并严禁黔首靠近,很快围着战俘区域的篱笆被加高加宽,显得很戒备森严。
这一天吕哲所在的五十人屯被集结起来,他们被告之不能携带兵器,需要拿上皮囊。
军营的广场不断有士卒集结而来,每个百人队各自列成长十人宽十行的方阵,四四方方的军阵增加到五个,五百人主在最后姗姗而来,他并没有做任何演讲。
好像是特殊的一天?以往集结时,将领总是约束队伍不能喧哗,这一次却是任由士卒交谈。
吕哲所在的屯,士卒们显得很开心,他们在谈论亲人,个别欠人债的士卒在期盼家人有带来财物,更多士卒是希望家人带来保暖的衣物。
显然,这是军队有计划的就近省亲活动呀!
讶异了,迷惑了,吕哲不知道那些老百姓是怎么知道军队要开拔的,在临开拔之前竟然会来。在他看来,军队的任何行动都是应该保密的,不然怎么能保证军队的机密xing?
可以说那是一种少见多怪,目前军队驻扎的地方是国境内处不在边关,而且不在国家大的军事行动保密计划之列,秦军在国境内的驻扎与开拔从来都是有时节安排的,几百年来哪户没有亲人在军队,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秦军开拔的季节。
不是卫国战争,秦军的士卒受征召时需要自己身穿军服并且携带兵器,很多没有携带兵器的士卒进入军营后,军队的后勤并不免费提供兵器和军服,士卒们可以向后勤官或者商贩购买。
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但是在秦人看来这一切是那么得理所当然。
征召兵不是驻扎地方的郡县兵,也不是服兵役的更卒,更加不是驻扎边境的戍卒,正卒是征召兵的名称,他们受征召是要去征战,“征”从chun秋以来就有“获得好处”的意思,既然是要去获取好处那当然需要自己携带工具。
商鞅的变法体现在很多地方,强调律法是其一,躬耕得爵是其二,征战进爵得田是其三,还有许多许多。显然,服兵役的义务也是理所当然的一项,而正卒显然就是能在国家的组织下进行集体抢劫这种有意义活动的一种。
吕哲很期盼待会能够看见大叔的身影,在军队中待久了的他知道秦军的“与众不同”。这里除了提供必要的两餐根本不会白白提供……哦!对了,还有一张毯子,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白白提供东西,兵器要买,坏了去修也要付钱,想加餐更要给钱。没有白白的得到,什么都要钱啊啊啊!
左顾右盼,他们站在这里已经有大概半个小时,原本意兴盎然的士卒失去了交谈的兴趣,几乎全是用眼巴巴的神情在看着有决定权的五百主。
五百主的表情很严肃,他右手握着剑柄,时不时会看向军营正中的方向。
那里是中军的位置,有一杆粗木竖立向天空,一块三角形状黑底的旗帜正在迎风飘扬,它上面用白sè描绘的图案是一种飞鸟纹,所绘飞鸟为褐马鸡。寓意不战则已,战则不死不休。
说实话,吕哲在没有看过秦军战旗之前一直以为会是龙旗,囧……
在中军大帐的前方十五米处,高达二十米左右的巢车上站着三个人,其中有这支部队的临时统帅,他是一名郡尉(比二千石银印青绶,掌佐守典武职甲卒),另外两个拿着旗子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漫长的等待在巢车之上一名拿着黄旗的人连续挥动三下结束了。
大嗓门五百主十分雄壮高吼:“起!”
站在队列里的百人将回应:“行(hang)!”
屯长、什长、伍长这种小军官自然无法在这种场面出声。
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很重,有节奏的行军踏步声总是会让吕哲感到激动,他
shuyaya.com这种集体力量并为此深深着迷。
懂得军事的人能从军队的脚步声中判断出很多东西,行军时的脚步声整齐与否一直被判定为该支部队是不是训练有素,拖拖踏踏杂吵的行军步伐声是属于乌合之众的。
如果不是身为其中一员,吕哲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一支临时征召的部队,他们受征召来到营地之后也没有怎么进行过cāo练。是什么让这支部队这么有集体意识?或者所有秦军都是这样?
如果知道大部分士卒都是有经历过一统六国之战的老卒,他会知道这是为什么。
大营的辕门,将士们以军阵的行军姿态踏步而出,军阵没有朝黔首的方向走去,在五百主的带领下来到军营左侧方的一个小山坡。
维持军阵姿态站立原地没多久,黔首们似乎是得到通知,从远而近咋呼呼的走来,边走边呼唤亲人的名字。
黔首们靠近约十米时不再前进了,他们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呼唤声彼此起伏,声音显得异常吵闹。
与之吵闹的黔首形成对比的是没有军令不敢乱动的军阵,吕哲原本还以为出了军营会是“各找各妈”的乱遭遭省亲场面,没想竟是这么一副情况。
吕哲站在其中能看出袍泽们急切与亲人相见的心情,但是五百主还没有下达解散的军令,将士们再怎么急迫也只能站着。他的目光也在来回扫视,看了半天没有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想见的人。
五百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就这么借着坡地的高度临高下望看着呼儿唤夫的黔首们,不做任何举动。
“怎么了?”吕哲搞不懂情况:“难道这就叫省亲?也太……特么的……”他以为五百主是在玩人。
多久呢?估计有十五分钟左右吧,黔首们不再呼唤了,他们在刚才在混乱中已经靠近军阵五米内。
“第一行……”拖了老长的一个音,五百主终于喊:“出。”
军阵中的第一排动了,他们刚走出来的第一时间黔首也跟着动了。整场的画面就是不断有士卒刚走出去就被亲人找到,随后士卒将亲人带到侧方,那里有着很多亲情举动。
“原来是这样……”吕哲暗自点头,“这就是控制的节奏和次序。”
越来越多的士卒走出军阵面向亲人,其中当然也有走出去结果没有亲人迎来的士卒。
这些没有亲人探望的士卒情绪显得很低落,几乎就是孤零零站了半天,然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重新走到军阵后方,有的在破口大骂,有的抹泪悲伤痛哭。
吕哲的心情变得忐忑了,他从那些破骂的士卒得到一个信息,如果没有人带来保暖衣物军队是不会发的。
“……第六行,出!”
踏步而出,吕哲目光在百姓那边寻寻找找,身边不断有士卒被亲人找到欢乐地走到侧方,他就这么站在原地和刚才没有亲人省亲的士卒那样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别的士卒有人欢天喜地的送衣带物,自己却只能萧索地站在原地,任谁都会哭丧着脸吧?
直到五百主再次喊“第七行,出”的口令来临,吕哲依然没有看到大叔的身影,他直接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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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囊中羞涩
连续几天都是类似的省亲活动,许许多多人一天一天的期盼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亲情是一方面,其实还有更多……
很多次,吕哲来到围绕军营的木栏旁向外凝望,外面植物已经逐渐枯黄,一片绿与黄的交接像是在诉说生机的凋零,远处蒙蒙的山体也似乎能表达出与落寞心情相同的意境。
有亲人送来衣物或财货与没有亲人送来这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后果,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会慢慢显出差别。
天公作美,一周的好天气之后,开始有军队集结开拔,空出来的营地很快有新来的队伍驻扎进去。
吕哲几次观察得知,新驻扎进去的队伍正是所谓的更卒。与之被征召的部队相比较,他发现一个明显的区别,征召兵年龄层是十八到三十之间,更卒却是老幼占了多数。
有一次更卒正在被集结,吕哲好奇旁观。
一样的战袍和兵器,但是他没有在这支部队身上看到严整的影子。不说集结拖拖拉拉,军容亦是杂乱不堪,他们走路并没有整齐的脚步声,很多年幼的少年更是不知道军纪为何物,在行军过程中肆意喧哗。
吕哲闪烁着的目光,低声细语:“不知道郡县兵是不是也这样?”思索了一会,恍然,“也对啊,一个国家不可能所有军队都是jing锐,通常都是边军与京师的宿卫组织度一等,余下次之。”
几次观察之余,随着不断有军令下达,他要忙碌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
约束屯中士卒,收拾私人物品,检查屯内所有人的兵器,等等……
身为基层军官,吕哲在忙碌中学到了许多,他知道会有诸多事务是意味开拔的ri期越来越近了。
某天,五百主召集下属军官,身为屯长的吕哲也是参与的一员。
五百主告知所在队列将于三天后开拔,他说:“想要准备过冬器物的要快。各级军官也要保证士卒的兵器完善。”说着说很严肃的补充:“即ri起不可饮酒,若谁贪饮误事,哼!”其意不用过多言语。
这是吕哲第一次在军中听到禁酒令,也说明只有在特殊的时期才会有这样的命令。
屯长一级的军官向下传达开拔的期限之后,士卒们开始频繁往商贩区域跑,他们有的购买衣物有的修补破损的兵器,购买食物的却是极少。
吕哲自然也需要添置冬季衣服,可是一摸怀中剩余的刀币,脸sè瞬间就苦了:“不该买那么多酒啊……”
这年代的衣物做法有许多种,不过有一套规则,全部是具有右衽,交领,系带的特点,交领是衣服交叠而成,右衽是指衣领交叠的方向从右到左,也就是所谓穿衣人的左襟压右襟。
可能考虑到面向的顾客是军中将士,随军商贩没有丝质或者绸质的衣衫,细麻耕织的粗衣较为便宜广被接受,由于到了季节轮换的原因,冬季的长衫靠儒(不是儒服)比较多。
去逛了几圈,吕哲郁闷的发现剩下的刀币并不足以购买足想要的东西,不过也大概弄懂了购买力。
刀币和鼎币是秦国目前流通较多的币种,其中鼎币的购买力比刀币强,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鼎币的面积比刀币大,相较起来鼎币也就比刀币重。”就是说铜的含重量代表着价值。
秦军没有军饷这一说法,平时不管是郡县兵或是边军都是在服兵役,而想要有收入则是依靠斩获,所以某人也就发现自己苦逼了!
期限即将到来之际,被逼无法的吕哲只能有选择xing的购买来二仗三尺布匹,随后在帐篷内将布匹用剑割成想要的样式,仓促而又简约的做了几样东西,那是一条围巾还有一件没有袖筒的风衣,剩余的长布条也考虑用来做绑腿。
三天期限到来,奉命集结队伍前去集合时,吕哲再次遭受打击,原来秦军并不干涉战袍之内的穿着,但是却严格限制眼所能及的军容,他准备的围巾和风衣在百人将的训斥中被迫脱掉,倒是绑腿符合秦军装束没被拆除。
秦军战袍皆是深衣形制,右衽,袖口窄小,束腰带,上衣下裳相连接,下裙长至膝,下穿窄裤,腿束行膝,足着靴或方口齐头尖履,部分有绑腿,显得jing悍竣挺。
完全恢复“秦军模样”后,穿着一件内服一件战袍的吕哲只感到寒冷,与之“内在”大多武装完善的袍泽相比,他和许许多多没能购买保暖衣服的人能感觉周遭人们鄙视的目光。
不管怎么样,他们出发了。
出了军营,跟随队列行军的吕哲再次看到恢复作业的直道,劳作者依然是战俘,只是一场雨季病死太多之后数量显得稀少,而看守者已经换成了更卒。
行军极为枯燥且十分考验脚力和耐力,吕哲不像其余人习惯长途跋涉,缺衣寒冻之下身体渐渐有些受不了,索xing并不是急于奔赴前线参战,每天行走三十里就会进行驻扎,倒也不至于让他身体垮掉。
某一晚驻扎之后,实在受不了寒冷的吕哲干脆将围巾绞成碎布片,十分聪明的将风衣割开,然后像是缝制棉衣那样塞着碎布将两件衣服合缝起来,一件长及跨部的衣衫也就成了。
做好的吕哲已经被冻得嘴唇发青,抖索着穿上临时弄的衣服,再穿上战袍,来不及束上腰带就急急忙忙出了帐篷就往外面的篝火堆跑去。
寒风在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烤着火再感受显得有些咯吱的**竟是感觉暖和了许多。
吕哲对着负责添加柴火的士卒咧嘴一笑坐了下去。他借着火光,能看见围着火堆旁的袍泽披着毯子或是躺或是趴,大半在发呆。
“你叫甚?”
添加柴火的士卒答曰:“黑夫。”他指向旁边一名已经熟睡的人,“我兄长惊。”
吕哲本也就礼貌一问,听完躺下去又闪电般的弹起来:“什么?”
名叫黑夫的士卒似乎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吕哲,看神态好像是被吕哲的举动吓到了。
吕哲问完也是一副愣愣的表情,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部叫《大秦帝国》的纪录片中似乎有这两兄弟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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