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雷霆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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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觉得是个坏人只是他的立场与自己不同,认为是好人是因为相处在同一个阵营。区分好人与坏人从来都只是看是不是利益共同体。
稍微有些缓过劲来的吕哲这一刻对赵高充满了好感,按照历史对赵高的记载他知道这种感官可能不对,不过他现在哪里会在乎那么多?
其实这也是现代人的基本共性,在有人给予好处的时候总会保存短暂的感激,等待时间的洗刷之后,之前的好感慢慢淡去,那个人再做一件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事情,绝对会马上翻脸不认人。有人把这种现象称呼为道德沦丧。
抬头目视赵高走上高台,吕哲目光看到那名原本半躺的人已经屈膝跪坐在批复竹简,只是稍微看一眼马上低下脑袋。
大殿安静了一小会,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他在说:“你便是献上筑城新法的人?”
这声音听着并没有威严感,听起来只能听出粗粗的声线,语气甚至有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唠家常似得随意。
“回陛下。”吕哲大声喊:“职,是!”
“小声些。”嬴政埋首于竹简,说话时挥了一下右臂:“不用那么大声。”
吕哲还没回答,上面传来“跪了那么久,累吗?”的问话。
先是愕然,然后吕哲老老实实答:“累了。”
“嗯!?”嬴政终于将目光移到吕哲身上,他将手里的竹简放到旁边,听不出喜怒:“继位以来,你是第一个说跪我跪累了的人。”
旁边的蒙毅想说什么被嬴政目光一扫又闭嘴,站在一侧的赵高眼神里闪过惊讶抬手捂住嘴。
吕哲被问得心生忐忑,硬着头皮:“职累了,陛下问起,职不敢说谎,只能如实回答。”
“好一个如实回答。”赵高在旁插嘴:“君上,您看啊,多诚实的一个人,要是其他朝臣,这其实累得要死,嘴上哪敢说出来呀?”
嬴政竟然没有怪罪赵高插话,他伸手挽了一下胡须,看向赵高有些疑惑:“你怎么为他说话?”
“哎哟!”赵高似乎也不害怕,拍着大腿:“我这是在为君上高兴呐。您想,涉于您的威严,现在哪有人敢这么说话。”捂着嘴轻笑,“君上不觉得这样比较有趣吗?”
嬴政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想到什么似得脸上露出笑容。
蒙毅在旁心情复杂,也就赵高敢于这么与始皇说话,要是换成旁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知道这是“家臣”与“国臣”的区别,无法羡慕。
不过,他狐疑地看着赵高,再看看下首的吕哲,不明白赵高怎么会为吕哲说话,如果不是十分确定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他还真的会以为赵高收受了吕哲的贿赂。
嬴政挥手让赵高闭嘴,复又对着吕哲道:“且坐起来讲讲筑城之法,我听着。”
吕哲精神状态被折腾得很不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才意识到刚才嬴政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而且是连接两次都是称“我”不是“朕”。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活动着僵硬的肢体缓缓地摆正身躯,艰难地换成屈膝坐姿,吕哲终于正面对着高台,看见的是嬴政那双炯炯的目光。他振作精神拱手一礼,然后将步骤一一说出来。其实里面也没有太困难的东西,只是以前没人那么构思过,不然以秦人筑城的材料,只要有所启发并不显得复杂。
期间嬴政只是静静听着,听得专注让赵高拿来蒙恬敬献的白绢布,一边看着工程图一边听。
“你告诉我,这里面有什么方法能更快的让泥浆凝结吗?”
“回陛下,除了适当的洒水人工加温,可以在材料上做一些文章。”
“哦?好好说说。”
“可以适当加入少量的硝石粉和普通的石子,加大对黑(石)油的使用,这样可以使建筑凝固速度加快。不过坏处是建筑寿命不长,极容易龟裂。”
“所谓不长是多久?”
“这……这要视建筑所在地的温度来区分。潮湿的环境寿命较长,干燥炎热的环境极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一问一答,早在来的路上就有全盘考虑的吕哲答得比较流畅。
嬴政陷入沉思,足有一会才命赵高在小山一般的竹简里翻找什么,等待找出竹简急急观看起来。
虽然坐得有些距离,蒙毅还是看见那是有着“南疆”标签的竹简,他也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
放下竹简,嬴政很严肃问:“所谓加快,工期是几日?”
心里早有答案的吕哲回道:“温度掌握得当,十日之内可成。”
“去将国尉召来。”等待赵高小跑出去招呼,嬴政神情严峻:“朕会命你做出此等速成之墙,若是十日之内没有做成……”顿了一下,“夷平西县,诛灭阳周!”
懵了一下,吕哲冷汗又冒出来了,他的贯籍写的是陇西郡西县,好友基本是在阳周县,这“夷”了又是“诛”还有“灭”,稍有差池似乎能预见上述两个地方都该是一幅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恐怖场景。
蒙毅的神情也变得紧张,他小心翼翼问:“陛下,臣斗胆。是材料准备妥当后的十日,还是今日算起的十日?”
吕哲赶紧竖起耳朵。
嬴政面无表情:“有甚区别?”
蒙毅急道:“这人孤身一人……”
嬴政没有表示,只是沉着脸拿起竹简作势要读。
吕哲惊惧欲死,就像蒙毅所说,一没帮手二没材料,他怎么可能十天做出什么玩意?这一害怕也不控制声量了:“陛下!十日筑成一墙又有何难?”
“呵?!”嬴政转头看去,那眼睛里就像是藏着一条狰狞的恶龙,“可知妄言该当何罪?”
吕哲梗着脖子:“便是化身千万我也无法同一时间造出无数堡垒,现有一法却可做到!”
似乎来了点兴趣的嬴政笑问:“何等妙法?”
吕哲像是小学生般乖乖举手:“且给职一些白布,一些细细长棍状的木炭。职将方法详细写于白布,陛下派人按照内容严格执行。”咬着牙继续说,“若是十日之内无法筑成,陛下可砍职与执行之人的头颅!”
嬴政似乎考虑了一下,拍板“如你所言”,看向蒙毅,“便由内谋来执行。”
这可谓是祸从天降,蒙毅直接被一句话砸晕了,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估计是脑海里在重复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的画面。
还真给吕哲猜对了,殿内除了宫女就只有他们三人,按照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嬴政只有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必然会直接交由蒙毅来执行。
回避蒙毅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吕哲知道安全了。
以蒙氏的影响力、人力、物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办到,所以他倒不是要陷害蒙毅,而是这事还真的只能由蒙氏一族来办,谁让蒙氏现在如日中天呢?
第六十二章: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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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感觉本书写的有些什么不对劲。这成绩不对啊,是荣誉码字以来最(哗——)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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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留下两名掌灯的宫女还有正在大殿中央忙碌的吕哲,包括始皇帝在内的人都已经离去。
几乎是爬在案几上,手拿木炭在白布上构图的吕哲神情显得极为专注,“唦唦”的笔画声是空旷的大殿里中唯一的声响。
不认真不行啊,那可是关乎到几十万人的性命。好吧,其实没有那么高尚,他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得不谨慎。
人一旦专注起来时间总是会过得非常快,不知不觉间堆在吕哲身边折叠起来的白布已经有五张,被废弃乱成一团的布段更是不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响起“咕噜”声,这一动静让吕哲伸手捂向肚子,摸去是扁扁的肚皮,回过神来才感觉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侵袭而来。
他看着还没有写完的构画图,再扭头看向已经白光大作的窗壁,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
殿中两名女子见吕哲停下来,她们对视一眼缓缓站了起来,一名女子踩着小碎步走到吕哲旁边问“先生?”,另一名女子则是走向远处的侧门。
先生在秦时是一种了不得的尊称,像是“公子”“郎君”之类的称呼现在可不能乱用。比如公子是用来称呼公侯之子,郎君则是官宦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在这个年代,称呼是一项按照身份地位严格划分的阶级,乱叫可是会要人命的。
对于称呼需要相应级别没有概念的吕哲,自然是不知道被称呼为“先生”的重要性,他苦着脸:“这位大姐,能不能给弄点吃的?”
宫女被称呼大姐竟是慌张无措:“当不得如此。”福了一礼,“小婢去禀报。请先生稍候。”
环顾空旷的大殿,吕哲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呢喃自语:“真是悲催的一天啊。”
可不是吗?原以为觐见皇帝是一件十分荣耀和值得激动的事情,谁能想到一跪就是两个多小时,跪得头眼昏花之后还被一阵震慑。
至于来时蒙恬在车上所说的功勋,别说现在连影子都没见到,要是没办法在十日之内让嬴政见到成绩,可以预见被砍头是铁钉板板的事情。
“法克!什么爱才如命,什么礼贤下士……”吕哲可是被嬴政的一番举动弄得怕了,“见鬼了都。还想着来咸阳这一趟是个机会呢!”
这一阵腹心里的吐槽完毕,他似乎觉得好受了一些,不过那女人说要弄吃的,怎么那么久还没来?
等得着急的吕哲干脆站了起来,他先看一眼空无一人的大殿,再三确认没人之后才四处走动。
这未央殿也不知道是什么殿,除了一些动物形状的雕刻柱架之外,吕哲观察了半天竟是没有发现有另外的装饰物。
他走向屏风,这一看屏风上并没有图画或是书法,只是一个很古朴的檀木屏风,这足有三米高的屏风上面,除了檀木本身的花纹根本没其它人工装饰的痕迹。
“果然一如既往的……,应该说秦人不追求享受呢,还是说秦人没有艺术细胞啊?”吕哲绕过屏风隔断墙,走到门边稍微拉开木门,从缝隙向外看,外面阳光是从当空直射而下,“竟然是中午了?”
在吕哲看不到的角度,站在未央殿门外左右两侧的卫士听到动静互视了一眼,他们见门只是被拉开一个小缝隙没有大开,面面相觑一下没有动。
一手捂着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一手将缝隙拉得更开一些,吕哲遥望前方的宫阙,啧啧有声:“还真别说,这建筑虽然色泽单调没有美感。不过却显得磅礴大气,一种煌煌中央之国的气息扑面而来哇!”
当门缝被拉得更开,两名卫士本来要有所动作,听到那句话又是互视一眼,最后竟然互相咧嘴无声笑了笑又定定站在原处了。
吕哲的角度依然没有看见两名卫士,他倒是有看到站在宫殿屋檐下执勤的士兵,又评价:“瞧那身板,瞧那着甲,这操戈持剑那么站着,一瞧就是威武之士。”
闲极无聊又饿得不行在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一句话,让听得真切的两名卫士挺了挺胸膛,那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充满了骄傲。
“话说……”看见一大帮人从对面的殿门涌出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的吕哲又自言自语:“穿得杂乱无章,什么颜色都有了这是。什么人来着?”
其中一名卫士终于动了,他突然闪出来的方式让吕哲吓了一跳。
吕哲:“……”
这名中年卫士持剑拱手为礼:“朝会已毕,请合门入内。”
另一名同样走出来的卫士大约四十多岁,他笑了一下帮忙将殿门合上,似乎听他在问同袍“这个小哥是昨晚那人?怎么还在未央殿?”,另一卫士说“昨晚入内未曾离去,军侯交代这是陛下……”,后面的声音很小,听不清楚是在说些什么。
刚刚回到大殿,吕哲重新在案几前坐下没多久,后殿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是那位大姐终于端来食物,期待地站起来。
没想到的是殿后当先走出来的是身穿天子冕服的始皇帝,嬴政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大臣。
“蒙毅、蒙恬、赵高?”吕哲不认识余下的人,他苦逼着脸心想:“妈蛋,看这阵仗,没得吃了啊?”
始皇帝进来时看一眼站立姿势的吕哲,只是扫一眼就将目光移向地面,看见杂乱的布匹皱眉,看到叠放好的布匹则是脸上闪过一丝期待。
吃过一次亏的吕哲不会吃第二次,他观察始皇帝已经就坐,其余大臣也分坐两旁,跪下拜礼:“参见吾皇!”
“吾皇?”嬴政似乎心情不错,“这是什么称呼?”
“呃?现在没有这称呼?”心里想完,吕哲赶紧答:“您乃是职的皇帝,为了表达崇敬,职不由脱口而出。”
一名屈膝而坐的美颜斯文大臣挽了一下下巴长长的胡须:“呵呵,陛下,此是何人?”
“李斯啊。”嬴政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当初说我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应称皇帝。现在我听他说吾皇,你给说说‘陛下’这称呼吧。”
原来这中年美男子竟是丞相李斯,只见他又挽了一下胡须,这才“哈哈”笑答:“陛下龙座之前有一‘陛’的图案,再则您乃是九五至尊,此称呼彰显您独一无二、至高无上之意。”
爽朗的笑了一阵,嬴政没有过多纠结,而是看向一名国字脸的大臣:“国尉。”
国尉屠睢躬身应:“臣在。”
始皇帝看一眼赵高,服侍了嬴政大半辈子的赵高会意,他走过去蹲身拾起折叠好的白布,而后径直走向屠睢。
“国尉且看看。”说着嬴政又扫一眼蒙氏兄弟,最后目光停在一名壮年身上:“王贲等下也看看罢。”
听到这话蒙毅张嘴欲言又止却被蒙恬以眼神制止。
蒙氏与王氏对北疆可谓是垂涎三尺,这在某些层面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两家竞争之下各显手段,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北疆的经营都是堡垒推进之策。现在嬴政无视蒙氏兄弟,独独叫屠睢与王贲观看修筑堡垒的图纸,这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屠睢看的比较专注,他看到有些没明白的时候还会一一询问吕哲,有不懂的问题总是要问到懂了才会放手。
这吕哲为屠睢解答完,正在回答王贲问题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响了一大声,这声音在有回音的空旷大殿里极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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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徐氏押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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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哲在未央殿待了四天,是足足的四天!他从未央殿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伸懒腰,而是扭动僵直的脖子看向将要落下的夕阳,那里的天空残阳如血。
在这四天里,他回答了无数个问题,问的最多的不是嬴政,是即将前往南方统帅五十万大军攻略南蛮的屠睢。
可能是平时操劳的关系,屠睢已经两鬓斑白屠睢,而他的年纪不过是将近五十,整个人看去一点华贵的感觉都没有,如果不看身份再穿上麻衣,根本与老农无异。
而同样是年过四十的王贲,看去与三十来岁的壮年无异,实在差别太大了。
相对于迫切想知道筑城效果的屠睢,王氏一族的王贲虽然也表现得积极,不过好像并不是太在乎筑城的新方法是不是有用。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负责解答疑惑的吕哲却能从王贲的提问中判断得出来,屠睢是用很认真的态度在对待,问题也都问到关键处,而王贲的提问更像是装腔作势给皇帝看。
出了咸阳宫,吕哲终于看到一个熟人,那是站在不远处马车旁的徐阳。
似乎也看到吕哲从宫门出来,徐阳很高兴的迎了过去,这两米多的壮实小子刚要说话,却见吕哲展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两人刚抱在一起他要开口说话,耳朵里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
惊讶地看一下黑眼窝子的兄弟,再看那满脸的憔悴,徐阳似乎有些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天之中,自嬴政后面带来不少精于工程的匠师,这样一来吕哲还要应付各种各样关于建筑学的提问,他每天只能睡不到两个小时,谈得上是费精耗神。那两个小时的睡眠还是大殿没人的时候偷偷打盹。除了少量的睡眠,吃喝倒是不少了,不过老实说精神气不足的状态下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
几乎是整个抱着的搀扶方式,徐阳将吕哲扶上马车躺好,这才关上车门亲自赶车,回到徐府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徐府比之章府占地更大,在仆人的数量上也不是章邯一个校尉之家能比。不过倒是有一个相同之处,嬴政当政下的秦国贵族还没有养成奢靡之风,整个府邸除了必要的建筑和花草,没有看见用以作乐的楼阁,舍内也没有奢华的装饰品。
徐阳将吕哲安排在自己的房间,刚刚安顿睡死了的兄弟,那边有仆人来说家主正在召见。
来人没有说召见谁,徐阳犹豫再三没有唤醒吕哲,自己硬着头皮前去见族长。
见到匆匆忙忙赶来的徐阳,徐岩的第一句话是:“你那贤弟可是酣睡不醒?”
徐阳恭敬行礼才应声,说话的声音憨憨的。
大秦的蓝田将军,徐氏一族的家主,徐岩示意族中小辈坐下,语气缓慢:“你这贤弟可是挖了个坑把内谋埋进去了。”
“啊!?”徐阳惊乍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如何是好?”
徐岩训斥“怎么还是如此心浮气躁”,还伸手拍了一下徐阳的脑袋,这才继续说:“对你而言是好事,乃至于对我徐氏也是好事。”顿了一下突然笑了,“蒙毅可是气坏了,哪知这事对蒙氏亦是一件好事。”
一脸茫然的徐阳老实说:“家主,阳不明白。”
“蠢货!蒙氏有依照吕哲的方法造过堡垒,王氏没有。这有经验和没有经验,哪家的话语权较大?”徐岩解释完透过竹帘子看向院子里的那颗老松树,声音里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感慨:“待吕哲醒来,你且问问,是要往匠师发展,还是要待在军中。”
“哲自然是应该待在军中!”似乎是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徐阳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放低音量:“筑城之法乃是哲才华的一小部分,真正大才乃是用兵之法。”
“呵呵?”轻笑了一声,徐岩似乎在回想什么,看着族中小辈,他语气严肃:“已有匠师请求将吕哲调去尚造坊。”
徐阳急急问:“陛下……”
“呱噪!你若不学会耐住性子,早晚要惹祸!”又是训斥一顿,徐岩耐人寻味道:“陛下已经知晓吕哲技工一道,不知道吕哲兵策上的才华。我说的,你懂?”
“懂了,懂了。”徐阳的头点得跟小鸡似得:“那么怎么也让陛下知道哲的用兵才华呢?”
看着这个愚笨的族中小辈,徐岩差点一巴掌拍死,有些恼怒:“中车府令对你那兄弟的印象很好,府令乃是陛下亲近之人,你说呢!?”
“啊?您是说让哲成为幸进之臣,这……,哎哟,您怎么动手?”后脑勺被用力扇一巴掌的徐阳咧着嘴:“我没说错嘛,您……,好好,我不说了。”
“蠢货!真是蠢货,气煞老夫了!”徐岩不解气似得起脚就踹:“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要有吕哲的一半聪明……”一脚将徐阳踹倒,“那我徐氏还不兴旺!?”
“您踹,您踹吧……”根本不敢闪躲的徐阳咧着嘴:“贤弟可是能把聪明如内谋的人算计的人,有他在小子吃不了亏的。”
似乎踹够了,徐岩认同地点了点头。
刎颈之交是什么,就是祸福与共的一个整体,这年头还真就认同这个。
“好了。你只需与吕哲如此说便是。”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徐岩赶走这混账东西。他看着离去的徐阳背影嘴唇勾起笑容:“有那样的贤弟,算是一种福气吧。”语气里有一种含蓄的欣慰。
帝都之中的高官显贵时刻都会关注皇帝在做什么、皇宫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有人被召见足足在宫中待了四日,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会想方设法的了解,因此吕哲这个名字也确实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特别是发现即将上任南疆统领的屠睢这段日子经常会往徐府走动,去见一个叫吕哲的人被有心人透露出去,不明内情的人对吕哲这人开始产生好奇。
自那天见到徐阳内心放松当街睡着,吕哲酣睡了整整两天一夜,其实如果不是屠睢来了被叫醒,极可能还会睡得更久。
不得不说屠睢是一个看去没什么架子的人,相处起来不管是对谁都是一副谦和的态度,因此吕哲给予解惑时总是愉快中带着尊敬。
倒是王贲后面也到了徐府几次,不过与之屠睢不同,王贲来了之后总是随便找吕哲说几句话,应付似得说完就去找徐岩饮宴,由此可见两人的不同。
大概是出了咸阳宫的第八天,徐阳急急忙忙找到吕哲,很是兴奋地又蹦又跳。
能想象得出一个身高两米多、身材壮硕的人又蹦又跳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吗?那几乎是快把木地板给踩塌了。
被制止之后,徐阳大呼小叫:“哲!蒙氏真的把堡垒造出来了!”
“哦?”吕哲知道能造出来,不过也太快了吧,足足把估计中的时间提前了两天。他斜着脑袋问:“知道用了多少人力吗?”
徐阳哪会去关注那些,“呃”了几声张大嘴巴没闷出一个屁来,他“嘿嘿”笑着要说什么,旁边进来的徐岩一句话吓得他脸色煞白……
第六十四章:徐氏押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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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我徐氏在吕哲身上下了重注。若是所托非人,大秦又要多我徐氏满门覆灭一家。”
徐阳听到徐岩的这话脸色不会被吓得惨白吗?
当初徐阳拿了那些兵法注解献宝似得寄回咸阳家中,那些新奇没有出现过的兵书立刻引起徐氏家族的关注。
作为一个屡出将军的家族,徐氏自然有自己的兵法传承,两相对比之下其实并不觉得徐阳抄写寄回的兵书有多么惊世骇俗,因此也没有过多的重视。
可是后面徐阳越寄越多,随着内容的增多涉及的兵科类别成为一个庞大的体系,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体系”但也绝对不是蠢货。他们立刻意识到种类的齐全,以前并不重视的内容互相参考对应之后,验证下来竟是一套极为容易学会的兵书,难能可贵的是学这种兵法根本不需要太高的天资,普通人哪怕是死记硬背也能从其中学不少东西。
简单、易懂,这简直就是违反了这时代兵法的传授,最令他们震惊的是其中的大量图画。这些图画中有军阵演示、有进军模板,甚至还有一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军事器械。话说,这年代的兵书能写一些隐晦难懂的句子算是给面子了,哪会有什么图案!
一再的召集家族长老开会,再三确认价值之后,这一下徐氏如获至宝。由于是徐阳发现并寄回,这个原本在家族中没有太高地位的小辈立刻走入族中掌权者的视野,水高船涨之下获得的家族资源也就越多。
在那之后,得到家族急件权利的徐阳在短短七八个月内寄回咸阳的东西多不胜数,其中自然包括对吕哲的描述。
在徐阳的描述中,吕哲是一个兵法奇才,懂得无数种器械的制造,不过为人似乎不明世事。也就说呢,吕哲好像是一个除了拥有海量知识却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身为家主的徐岩自然不会因为族中小辈的描述就完全当真,他派出心腹前往阳周暗中观察,得到的回报几乎与徐阳描述无异。他立刻觉得这样一个懂得海量知识却没有处事经验的人,那简直上天赐给徐氏的“宝物”,如果不用各种手段捆绑住那会被天打雷劈。
身在咸阳的徐岩一再召集族中长老们商议,其中当然会有不同的声音,但是徐岩用一句话说服了大多数人。
“家族中的后辈没有太有出息的人才,大多是庸碌无为的浑人。家族要是没有人才必然会没落,现在徐阳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没有被其他家族笼络的人才,他的兵策和一些构思大家都有看过,难道我们要等这个人才被其他家族收拢了才感到后悔吗?再则……如果他会为我徐氏带来灾祸,抛弃或毁灭就是了。”
现实而又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爱。
在这种想法下,徐氏开始了自己的筹谋,始皇帝决定北巡之后,一个天赐的良机竟然从天而降!
那个小子在阳周县修整城墙时搞了一套新的筑城方法,弄清楚是个什么样子之后,徐岩简直想昂天狂笑。
蒙王两氏争夺北疆,他们策略执行的前提不就正好缺一个能够快速形成堡垒群的筑城方法吗?
在这个前提下,本来是蒙氏一个阵营的徐岩并没有那么高尚地将方法直接交给蒙氏,而是开始进行一番运作,与之蒙王两氏的接触与谈判需要太多长篇累牍的描述,最后舍得分享利益又是同一阵营的蒙氏获胜,那也才有这次吕哲面圣的故事。
可能难以想象只是那么几秒一个人能够在脑海里面回忆那么多……
短暂的安静之后,徐岩再次作势虚扶,他看待吕哲的目光如同家族长辈在看满意的家中后生。
看到那目光的吕哲收起笑容,庄重跪地拜谢:“多谢家主信任,哲不敢有负!”
徐岩听到吕哲称呼“家主”两字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里既欣慰又狂喜:“好!如此徐氏下这重注……值得!值得!”
他压根没想到是吕哲听徐阳称呼习惯了跟随称呼,还以为吕哲将自己摆在徐氏家臣的位置。
虽然不理解一句感谢的话怎么会引起徐氏家主那么大的反应,吕哲依然恭敬再次拜谢,等待徐岩作势虚扶才站起来。
看着站起来的吕哲,徐岩心里却是在琢磨怎么来安排“家臣认主”的仪式,是该低调简约,还是该高调隆重呢?
虽然春秋战国被称呼为礼崩乐坏的时代,到了大秦这一统的时代更是被人称呼为“虎狼当政”的野蛮纪元,但是家臣认主依然被认为是一项神圣的事情。
所谓家臣认主有多么重要本文不用多表,只需知道一个家族根本不会胡乱接受家臣即可。
理解错误的徐岩走过去亲切地拍着吕哲的肩膀,语气振奋:“陛下已经亲自过去查看过,给予的评语是可抵十万大军。”
嬴政当然会龙颜大悦,评价可以抵上十万大军也没有太夸张,毕竟一个可以快速筑城的方法在这时代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其中更是关乎到大秦能不能按部就班地开疆扩土,始皇帝能不为方法的有效感到开心吗?
“徐氏以家族命运为你担保……”徐岩敲打了一句,复又挽须笑道:“陛下已经命人为你计(算)功,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记功?”本来对来到咸阳找机会升官已经不抱希望的吕哲,他闻言一怔,突然知道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傻傻问了一句:“功劳多大,不会直接封侯吧?”
徐岩被问得哑然失笑,心想“果然是不懂世事,竟然问这种傻问题”,嘴中却说:“心太大了,心太大了,大秦非军功不得封侯,怎是如此容易?”
吕哲也就是问问而已,要真的被封侯,那才是怪事。
徐阳在旁弱弱地插了一句:“有匠师请求将贤弟调去尚造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岩假意训斥了一句,看向惊愕的吕哲,含笑说:“此事我已解决。”用着莫名感慨的语气,“哲啊,以后若有机会该与中车府令多多走动,赵府令对你可是不错。”
“啊?”吕哲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与赵高有什么关联,刚说一个“这……”,那边徐岩已经转身作势要离去。
只见徐岩边走边说,“此次你爵位连升五级至公大夫虽然有赵府令出力,但是我徐氏付出更大,希望你能……”,越走越远,几乎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吕哲看向徐阳,两人面面相觑许久……
“哈,这也太抠门了,抵上十万大军的功劳就换连升五级。不过……似乎我的爵位比大兄高了?”
“似乎是这样,但是……公大夫似乎……似乎只能领军侯职位?”
互相取笑几句,吕哲回想一下却也明白过来了,自从见到赵高开始,赵高就一直给自己灌输蒙氏不重视的想法,几次恩惠下来是在拉拢,这一次又出力……
“似乎谁都知道我没有什么背景,难道赵高是想借我的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吕哲心里诡异的想:“什么情况这是?难道他会为我谋一个高衔的职位,作为打入军方的钉子?然后我会被打上赵高一党的标签,成为坏人阵营的一员?”
第六十五章:所谋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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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自秦孝公以来已经养成一种习惯,那便是历来不看出身、不问来历,只问才学、用其才华,表现出爱才若渴的气度。
似乎是在秦惠文王时期,哪个人曾经描述过当时秦国的状况,全文已经失传,不过大意就是:唯才是用,吾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任人唯贤。
当然,那时的秦国和现在的秦国是两回事。
秦孝公时期的秦国已经濒临亡国,说得难听点就是情况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管他人才从哪里来,只要能够帮助秦国存在下去乃至于变得更强,一切都无所谓。
秦惠文王时期的秦国相对好一些,不过也多次面临六国合纵兵逼函谷关,差不多也是一不小心就会亡国的威胁,任用人才虽然没有秦孝公当时那么“饥~渴”但也差不多。
其实看大秦的国史,从秦孝公开始的丞相人选还真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差不多全是说服君王,然后秦王朝纲独断,从一介平民一夜之间成了一国之丞相。
如秦孝公与商鞅,秦惠文王与张仪、范雎的情况,其间再出现吕不韦帮助秦异人归秦继承王统被任命为丞相,后吕不韦霸占朝纲十余载。到了吕不韦被嬴政斗倒,展开一统时期又出现一个尉缭,似乎赢家的君王都喜欢来这一套?
在韩、赵相续被灭之后,秦国任用人才开始趋于保守,没有再出现一朝登天的人物。那种君王与某人一阵奏对,然后任命为高官的“传统”一去不复返,实在是少了很多传奇故事。
抵上十万大军的功劳只能连升五级军爵,在当下没有人认为这样的赏赐过低,甚至有人觉得高了一些。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谁都认为列国已灭,获得功勋的机会变少。
大家都几乎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了,有人瞬间被提拔获得极高的爵位或官职,那必然会群起而攻之,会对需要平稳渡过一统之初的朝堂造成不必要的争论或麻烦。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嬴政才会精思熟虑之后做出这样的奖赏?
以为军爵难升、升官极难的吕哲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他非但对于连升五等军爵没有什么不满意,其实心里还感到很开心。至于那些知道内幕的人,谁也不会告诉他那么多,甚至还会刻意的不去提起,使事情被淡化。
得到徐岩嘱咐,很想搞明白自己会得到什么官职的吕哲果然前去拜访赵高,这又闹出一个笑话。
原来这时代不是通家之好,并不是到了某人府邸想求见就能见到人,而是应该先投上拜帖,让人决定见不见。
“拜帖?”碰了闭门羹的吕哲回去一问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脸红了一阵子才问:“拜帖应该怎么写?”
徐阳一本正经:“提升爵位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你应该写‘上造吕哲’,然后在拜帖里说出为什么求见。”
“我了个去!”吕哲万分纠结:“我总不能明明白白写是去巴结人家吧?”
没想到徐阳竟然点头:“听说中车府令就喜欢别人直接说明来意,哪怕是去巴结。”
“啊?”吕哲傻眼:“这也行?”
徐阳肯定地一直点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吕哲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结拜大哥靠谱过,他现在有点想念李良了,要是有善于人际交际的李良在,肯定没有这方便的苦恼。
不过之后的事情还真让吕哲有些无语,他的拜帖送过去的第二天,赵高府中的执事前来徐府,见到吕哲的时候表现出一幅出乎意料的热情……
执事说了一大通话总归意思就是:赵高很高兴吕哲拜帖上写的明白,既然能清楚表达想要巴结的意思,那刚好赵高今天沐休,索性今天就过去拜访吧。
让该执事在前院客堂稍候,回到后院更换衣裳的吕哲心里越想越纠结,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往“坏人阵营”的方向不断前进?
最使吕哲感到奇怪的是徐氏家族似乎非常赞成,平时一再提点需要与赵高多多走动,甚至稍微了解一点风声的蒙氏也有些推波助澜。其中以徐氏最为在意,至少得知他即将去面见赵高,那些丰厚礼物就是徐氏家主命人准备的。
换了平常休闲的衣裳,吕哲出了房门走在花园小道,碰上刚好路过的徐岩,被说教了一顿。
徐岩一顿“怎能穿着随意,应该仪容得体”的训话倒是提醒了吕哲,他本来就猜想赵高是要插手军方才会刻意拉拢自己,穿戴戎装前去拜访或许会更有成效?
在前往赵高府邸的途中,吕哲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蒙氏与徐氏,这两个家族为什么会表达出想要与赵高交好的原因。他想不到也就不做多想,转为思考等下见到赵高时应该怎么表现。
历史记载毕竟是久远的文献,没有谁规定历史的记载一定是正确的。吕哲为数不多的历史记忆中,赵高是个乱政的宦官,可他亲眼所见的赵高明明不是宦官,甚至听说还生有一女。那么历史记载中赵高与蒙氏不对付的记载也是错误的?
其实又是吕哲自己胡思乱想了,当下的赵高是始皇帝的家臣,身为皇帝信赖的近臣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去得罪?他们讨好来还不及呢。
现在的赵高不但为人谨慎,对待朝臣也大多是和和气气,名声其实很不错。
赵高与蒙氏的矛盾目前还没有爆发,那是历史记载发生“焚书坑儒”时,扶苏因为劝谏始皇帝,赵高多说了几句得罪扶苏,那时候全力支持扶苏的蒙氏才会与赵高产生矛盾,最后因为诸多纠葛才会彻底交恶。
对大秦目前局势一无所知的吕哲感觉马车停下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推开车门刚要下车被眼前情况唬了一下,原来是有分站成两排的人正弯着腰行礼,以至于他身躯顿了一下才跳下马车。这一跳倒是让那个抬着木墩子,要来让他垫步下车的仆人看呆了。
“家主已设宴,请尊客随我来。”
看着大开的中门,有点常识的吕哲知道这是一种礼遇,但是这种礼遇令他感到不安。
明显是赵府家老的暮年老人抬手又是一个虚请,吕哲跟在后面进了赵府。
十分意外的,赵府的格局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相对于动不动十几倾府宅的显贵来说甚至占地显得有些小。这座府邸与之现今的秦国贵族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见奢靡之风,相反比之徐府而言更为朴素。
可能是疑神疑鬼吧?赵府越朴素吕哲就越感觉赵高所谋颇大,不然身为皇帝的亲信,赵高家中的府邸占地怎么可能这么小,而那朴素的风格更是与皇帝亲信的身份完全不符合。
“不管了,讨好赵高获得高位才是关键,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瞧,这是标准的现代人节操……
第六十六章:吃亏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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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吕哲对赵高的感官其实非常不错。
不过似乎是想错了吧?赵高给予吕哲的印象似乎有些“娘炮”?
当然,是不是娘娘腔一毛线关系都没有,甚至说真的是同~性~恋什么的,也不会让吕哲对赵高产生厌恶。毕竟现代人什么信息没接触过,同~性~恋又不是犯罪,不是吗?
路上看着没有太多花草种类的园子,先入为主的吕哲觉得这一切都是刻意装扮出来的假象,皇帝近臣哪会住这样的地方?他颇有点“先知”的认为赵高装得有些过分了,竟然连见面的场所都是选择露天。
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吕哲接近了对赵高恭敬地行礼,口呼:“吕哲拜见府令!”
草地被摆着两个坐圃,每个坐圃前摆放着一张案几,那上面的盘子上放着一些颜色鲜艳的蜜饯。
在一旁,几名女仆分工明确,有人在烧水,有的在摆弄类似琴又不是琴的乐器。还有两个似乎在摆弄什么架子?看着像是用来烧烤的玩意。
赵高没有站起来,他说了一句“来了呀?”,脸上乐呵呵地指向对面的坐圃,“坐吧,坐吧。来了就不要客气了。”
再次躬身一礼,吕哲嘴里说着“谢谢”,弄了一下裙摆,这裙甲发出一些金属碰撞的响声,缓缓地屈膝跪坐在圃子上面。
“哎,吃呀?”赵高看着身穿戎装的吕哲似乎有些欢喜,招呼了一声之后,语气有些得意:“这些甜品是君上特意赏赐的,你吃着试试?”
依言要伸手拿,却不料吕哲伸出去的手碰到旁边伺候的女仆也伸过来的竹夹子。
手握竹夹子被碰到的女仆脸色大变,她颤抖着嘴里喊“饶命”身躯起伏着不断磕头。
“拖下去打。”刚才还怒气勃发的赵高脸庞转到吕哲这边时又恢复笑意,甚至还用长袖掩着嘴巴,调笑道:“虽然是君上赐的美味,你也不用着急呀?”
看着哭泣被拖下去的女仆吕哲感觉自己的脸皮在抖,再看变脸比翻书快的赵高,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变凉。
“来……”赵高目视表情尴尬的吕哲,笑眯眯说:“吃吧?”
下意识地,吕哲看向新跪坐在身旁的那名女仆,只见这女仆抖着手用竹夹子夹起一枚裹满糖浆的枣子,十分缓慢、十分缓慢地凑向自己的嘴唇。
含着有些甜腻的蜜饯,吕哲耳朵里听着该女仆如释重任的压抑喘息声,却见对面的赵高脸上笑意更浓了。
“这就对了。我们这些贵人呀,天生就是该被仆从伺候的。”赵高用着讨论的语气:“你说呢?”
吕哲十分识相地弯腰前倾:“请府令吩咐。”
“哎哟!”赵高这娘娘腔突然笑得‘花枝招展’,他几乎快笑岔气了,边咳边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哪有什么吩咐你的呀?”
说实话,从见面开始赵高就掌控着“气场”,一举一动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这可把吕哲郁闷得有些够呛。
“未央殿上府令几次维护,哲十分感激。”吕哲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后面又听说府令为哲说了好话,让哲能够连升五等爵位,这样的恩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等等!”赵高打断,“未央殿上的事情先不要说,我只问你,谁告诉你我为你说好话的?”
“啊?”没有能表演尽兴的吕哲被问得愣了一下,径直答:“大家都这么说啊。”
“哎哟喂呀!你这个傻小子。”笑骂一声,赵高脸色怪怪地说:“这么说吧。你就不是一个能装腔作势的人,弄那些玄乎的做什么呢?”
“这……”吕哲想解释,但是眼前分明就是一个人精,呐呐愣愣地摸着脑袋:“不都要这样嘛?大家都这么干来着?”
“你对我感激是真的,巴结也是真的。”赵高用一副‘我活了这么久,混了那么久的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的表情与眼神嘲讽一下吕哲,然后“呵呵”笑着继续说:“跟那些老狐狸比起来,你这被玩在手掌里抛来抛去的小果子,青涩着呢!”
也不知道是在诈唬还是什么,反正吕哲现在觉得赵高就是个老狐狸,他不好意思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府令。哲不懂怎么说好话,其实也不懂那么多规矩,就是觉得府令对哲好。哲就是想报恩来着。”
“是个有良心的,就是笨了点。”赵高很满意地看着吕哲,语气里带着得意:“你以为我是无缘无故对你好呀?说你笨,你就要承认。你说呀,那么大的功劳,你先是给徐氏,然后又给了蒙氏,最后王氏也得了好处。”顿了一下,补充,“还有那个迟钝的老头,屠睢。然后呢?你就得了个升五级的爵位,他们得到的好处……”
这话听得有些绕耳,吕哲却是听明白了!
原来那些家族得到的好处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他们获得了别人羡慕欲死的宝贵知识,这知识注定要被当成可以传家的族学。正所谓家族不灭传承不止,有了这个新加的族学,他们的子孙后代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益,又有多少子孙因为这项知识飞黄鹏达。
除了这个,蒙氏还可能因为实验筑城新法的关系被始皇帝派去总督北疆,王氏哪怕竞争失败也会多多少少获得好处,至于徐氏与屠睢不用多提也肯定获得了好处。
总的说起来,献出方法的吕哲除了已经确认会升五级的爵位,成为一名新晋的公大夫,似乎连升什么官都还没有结论。在整件事情里面,正如赵高所说,他是最吃亏的一个。
赵高见吕哲听得目瞪口呆,一拍大腿:“懂了就好。”见吕哲回过神来还是愣愣的,“要说呀,我也得了好处。所以琢磨着怎么也该帮你小子一把。你说呢?”
彻底回过神来的吕哲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不过他倒是洒脱一笑:“知足了,我应该知足才对。哲是小小屯长,不是他们也没有可能将东西送到御前。所以升五级爵位真的该知足了。”
这举动倒是把赵高惊讶到了,他还以为吕哲会跳起来破口大骂呢,毕竟天大的功劳基本被瓜分,这小子最后喝到的连汤渣子都不算。
似乎另眼相看似得,赵高盯着吕哲看了有一会,像是在自言自语:“懂得知足才会有福气。”似乎叹了一下,声音变得轻不可闻,“本想着要利用就丢掉来着?有人品又有本事,倒是值得笼络……”
第六十七章:态度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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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平时养尊处优的关系,已经四十五岁的赵高看去脸上没有明显的皱纹,也不知道头发是不是染了?看去也是乌黑不见白发。
他的一双眼睛总是时时刻刻弯着,可能是经常保持笑颜的原因使得嘴唇比平常人相对宽一些,配合着那鹰钩鼻子和一身丝绸休闲衣倒是一名仪态华贵的美男子。
当然,以上的感官全是来自吕哲的反馈,至于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产生出“美男子”的结论,有待商讨。
这人啊,一旦互相看顺眼了似乎什么都好说。
赵高后面竟是起了兴趣,赶开烤着肉块的婢女自己动手在翻转叉子,一边还会讲着曾经发生过的往事,说得尽兴又是笑又是蹬腿的,弄得长袍的摆子粘上青草的绿色。
主人家都自己动手了吕哲自然也不能闲着,他也是拿着叉子在烤肉,时而为赵高讲到高兴时喝彩,时而为差点蹦起来的赵高击掌而庆。这一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为了向上爬不顾脸面奉承的献媚之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的吕哲有什么脸面吗?粗俗点,一个小小屯长面对的是帝国皇帝的近臣,讲屁的脸面那才叫有病。
唔……或许以后吕哲成为高官贵族,这件事情被抖露出去,那时候活脱脱就是“能伸能屈”的正面教材。难道不是?韩信胯下之辱就是一个例子。
“府令,其实切成片用竹签串起来烤着更香。要是有蜜水啊,熏染之类的佐料,吃起来就更加美味了。”
“喔?好办呀!让人备来就是了。”
换个角度来看,这一老一少在园子里烤着肉聊着天,时不时再一起被突然会冒出来烟呛得不断咳嗽,要是没有旁边那些战战兢兢的仆人们,完全就是一幅老翁与青年的嬉闹图嘛!
吃着加了佐料的肉串,赵高十分高兴:“没想到你对烹饪也有一手。”
吐槽没有香料也能吃得那么香,吕哲谦虚极了:“什么都懂一点。”
赵高“哈哈”大笑:“什么都懂,那就是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筑城方法的。听说你还会写兵书?”
听说?估计是派人查出来的。心里极为肯定的吕哲突然不谦虚了:“其它东西可能是略懂,对于兵书战策……哲有相当的自信!”
赵高用炯炯的目光盯视吕哲很久,吕哲坦然对视。
转移目光再“呵呵”笑了一声,赵高心情似乎非常不错,他将手中吃完的竹签子天女散花似得往旁边一洒:“好了。你也待得够久了,某家等下还得进宫去准备伺候君上时要用的器具……”挥了挥手,“你回去罢。”
“嗳!”吃了一肚子不知道是什么肉的吕哲站起来整理衣甲,躬身行礼:“那小子回去了。”
赵高斜着脑袋,“啧啧”笑道:“你这身材忒瘦了些,这具装穿着没点威武的样子,随时像是会被风吹倒似得。”
似乎不太对,一米八五的吕哲体重大约是一百六十斤,挺标准的身高体重啊?怎么到了赵高嘴里成了瘦不拉叽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使赵高没有安排马车,而徐府送礼的早就回去,出了赵府的吕哲一直在回想今天应对是不是得当,走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孤身一人而且没有代步工具。
“……”看着没有行人的街道,吕哲转头四处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愣愣地呢喃:“迷路了?”
天色还早,远远还不到宵禁的时间,一直是坐马车无法认路导致迷路的吕哲,索性也就四处乱逛起来。
还真别说,这一逛得出一个很现实的结论,住宅区的围墙动不动就是老长,这边也没有什么地标性的建筑物,似乎绕来绕去除了围墙还是围墙,别说优美的景色,连府门都没看见几座。
偶尔有家仆打扮的人经过,吕哲想上去问路,没想到那些家仆见到他穿着戎装竟是一个个老远就躲开了,还是越喊跑起来越快的那种。
经过多次的追与躲,还有次一名女性仆人被追上了,吓得她软在地上不出一声直接昏过去,这些状况让吕哲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闻名于咸阳的重~刑~犯,有些气急败坏:“尼玛,老子是洪水猛兽啊?跑跑跑,跑你妹!”
也许是运气好吧?他不去追那些注定会躲的仆人众,走了大概一小时竟然在莫名其妙的情况走回徐府的府门前。
吕哲抬着头看那匾额上的字体,心里的郁闷感一扫而空。
他走上台阶想拍偏门喊人,这手刚举起来门竟然自己开了!
两次碰巧令他不由自主的“哈……?”出声,那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从偏门走出的徐氏门房,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老伯伯,他看吕哲保持举手欲要拍下的姿势,小心翼翼问:“您?”
吕哲放下举起的手,刚要说话里面又走出一人……
走出来的章邯看见吕哲似乎也有些意外:“邪?小兄弟来得及时,不然邯都要回去了。”说着递出一个让吕哲看了十分眼熟的包裹。
吕哲眼熟就对了,那分明是被召见,后来出了咸阳宫人直接被接回徐府,落在章邯府中的细软。
包裹不大,里面放着一套军服和两百镒马蹄形状的金子,以至于整个包裹拿起来沉沉的。
“还请检查。”章邯说得极为认真:“确认物归原主,邯也该告辞回府了。”
身后传来马蹄踏地的响声,显然是有仆人牵来了章邯的坐骑。
知道当面检查包裹不是侮辱而是尊重的吕哲,他对在等待的章邯笑了笑表示友好,这才依言解开包裹检查了一遍。
章邯等待吕哲检查完才笑了笑点头,转身下了台阶翻身骑上马背,拱了拱手:“告辞!”
目送章邯离去,从偏门进入徐府的吕哲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吼叫的徐阳奔跑着出现。
跑得脸红脖子粗的徐阳站定了第一句话竟然是:“我知道你有两百金。今晚你得请为兄去乐呵乐呵!”
不至于吧?为了让请客竟然能跑成这样!
有些无语的吕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戎装:“穿着这身是不是很挫啊?刚才在路上想问路,别人看我就跑,还吓瘫了一个女的!”
徐阳不答,像个二货似得重复让吕哲晚上请客。
“好好好,但是你让我换身衣服啊!”
“快点快点,为兄已经迫不及待了!”
“真是丢人。你到底多久没逍遥了?我还想说,我的大~**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那是什么东西?”
“你胯下也有!”
“……”
第六十八章: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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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十多度的酒会使人喝得烂醉吗?答案是会的。
秦时的酒类一点也不少,除了没有蒸馏工序无法变成如开水般清澈的高度数白酒,尽管酒水浑浊却也有很多口味,比较诡异的是连水果味的酒也有。
无论是过去昂或是现在,从来没有历经酒精考验的吕哲,于当夜烂醉隔天醒来时头疼欲裂,而喝那种度数混乱、种类繁多的酒水,那难受劲就更别提了。
“看小说时,那些穿越的主角每个都是千杯不醉、万碗不倒,昨晚喝了多少来着?似乎也就一小坛子的量?我真是给同行丢人了。”
哼哼吧唧地躺在走廊的草席子上,看向那些随风摇摆枝叶的树,他其实叫不上那些枝叶茂密的树名字,只是觉得这样什么都不干就趴着看很惬意。
昨晚徐阳邀请了许多小伙伴给吕哲做一个晚来的接风洗尘,到场的人大都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具体都是些什么人喝得烂醉的吕哲连名字都没记住一个,只是依稀记得那帮人差不多全是军方家族的孩子。
而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对了,吕哲想起来了!他昨晚还搂着两名官~妓进房嘿咻,盘缠大战时还鬼吼鬼叫什么“老子终于3~p”之类的话。
“啪!”
给了自己一巴掌,吕哲能想象得出昨晚自己该有多丢人,他踹一脚昂躺在旁边睡得跟死猪似得徐阳,踹一下不解气又踢了几脚。
见其被踹还能酣睡,吕哲对自己的武力值越加悲观,如果说武力值一百是满分,徐阳应该是有七十左右,李良大概也是这个数,而他估计只有四十多?
“猛将的‘科技树’任重道远,智将这方面也不是努力就能点亮‘科技树’的吧?看来还要更加拼命才行!”
这正忧虑自己的武力值能不能在战场存活,一阵整齐迈步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刚才还在酣睡的徐阳好像被电到似得弹起来,那双眼睛警惕地四处乱转。
“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吧。”
“啊?”
“……申时。”
好像很有先见之明似得,徐阳一股脑爬起来,用非常迅速的动作整理衣冠,看见吕哲还懒洋洋趴在地上踢了一下“快起来,有人要来了。”,双手成倒“u”形扶着纶巾摆弄头发的姿势,在这个足有两米多的人做起来有点像大猩猩。
这边吕哲刚站起来没来得及整理乱糟糟的衣服,走廊的拐角处出现一队红衣黑甲的甲士,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抬头挺胸,一个个身高不低于两米又身穿合身的甲胄,简直威武极了!
“有点眼熟……”
不是有认识的人,而是一身红色战袍黑色盔甲让吕哲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大秦的军装大概分为三种,郡县兵大多是身穿灰色的战袍,边军由于战功卓越一般是穿黑色的战袍,而戍卫皇宫的士兵才会穿红色的战袍。
显然,这队士卒是从皇宫而来。
大概二十名威武的甲士接近了先是静立一小会,接着很有默契的分列成两排,这时终于露出一个穿着藏青色儒生袍子的文官,这官员虽然腰杆站着直挺却已经是两鬓斑白。
这是吕哲首次看见身穿儒袍的官员,而这文官尽管模样斯文却是有着一双有神的双目,此刻文官双手捧着一个盖着丝绸的盘子,眼睛正上上下下扫视吕哲,似乎对其穿着仪态有些不满意。
徐阳见这阵仗露出大喜的表情,嫌弃吕哲还在慢悠悠地整理衣服,他急急走过去帮忙。
等待吕哲将皱巴巴的衣服整理好,那文官才咳嗽两声高高捧起手中的盘子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几拜,说话像是在歌唱那般带着腔调:“今有陇西郡西县名吕字哲,立功得赏,经计功由上造升进爵为公大夫。”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这文官是在传旨?古代传旨不都是宦官,而且需要准备香案敬三牲,还得等待被传旨人恭恭敬敬跪地,这才目中无人地昂头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之类的一大堆念叨吗?
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文官,说完之后将盘子慢慢放低,递向旁边的一名甲士。另一名甲士又将一个新的盘子递给他,这次盘子没有盖布,那上面躺着两块黝黑的铁牌。
“啊!?”徐阳看见花纹刻字的铁牌大大地激动,脸色狂喜,“军侯?军侯!贤弟成军侯了!不对,怎么是两块军侯牌?”
文官巡回似得抬着盘子在胸前晃了几圈,像是一个昭告仪式似得举动,而后才又说:“徐氏阳,.推荐人才有功,着晋升军侯之职;公大夫吕氏哲,着晋升军侯之职。”
本来就疼的脑袋“嗡”了一下,脸上同样露出喜悦笑容的吕哲,他转身用力抱一下听自己升官有些呆了的徐阳:“大兄,我是军侯了,我们都是军侯了!”
好像谁都没注意到似得,本来是名吕字哲后面成了吕氏哲,爵位自公大夫有了一些特权的吕哲现在起也是一个有“氏”的人,说明后面还有没公示的赏赐,大概是一块小小封领之类的吧?
而似乎,徐阳升官还有一个荐才有功的由头,吕哲就干脆封赏没有个理由,实在令人不解。
“鄙人叔孙通。”文官自我介绍完,笑呵呵地作鞠:“恭喜两位军侯。”
大秦军职十分简约,除了将军、校尉这一高级将领的级别,下来就是军侯了。军侯虽然只是领军千人,但是在大秦也算是中上层的军职,已经算是入流的军队官职。
在其它朝代将军和校尉之类的官职可能会满大街跑,但是在大秦将军的数量可以说是少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大秦除了前、后、左、右统帅边军这一级别的将军,只有一些练兵的如“蓝田将军”。在战争时期可能会任命一些临时拥有领兵权的将军,如上将军、将军,但这是临时的职务,大战归朝之后会被解除。
至于校尉这一级别,有统军的校尉,有监督地方的都尉,还有各个关隘的护军都尉。这些类别都有自己被限定得非常明确的职务,像章邯是名监督咸阳城门的校尉,那就只能担负起城门安全的责任,没有领兵出战之类的权力。
在各有职责的将军与校尉之下的军侯,可以说这一个级别恰恰是大秦“最自由”的军职,同时也是赚二十等爵最容易的阶层。
领了军牌和军侯级别的战袍、甲胄,不知道大秦军职多寡意义的吕哲,他激动过后就将注意力转到证明爵位的铜片上去,这铜片上面用小篆写着贯籍、对相貌特征的形容,看到在一个叫‘燕平里’的地方有二十顷的土地……
“这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称呼名字吧很不礼貌,称呼大人则还没有这个惯例,他不好意思的拱手:“这位先生,这里……”举着铜片的那段描述,“这是在哪?”
叔孙通看了思索一下:“这里是辽西。”
“辽西?”吕哲愣住了:“赏赐的土地在辽西?”
“是呀。”叔孙通似乎看懂什么,哑然失笑:“会有官府派奴隶替你耕作,每年该有多少收益都会换成财货如数寄给你。如果想让亲族过去照应,那也是可以的。”
“喔。出产的粮食是专门给国家收购的!”吕哲又好奇地问:“您是来传旨的?”
“传旨!?”叔孙通哭笑不得:“不不不,我是待诏博士,不是传旨的宦官,那也不是圣旨,只是封赏。”
难怪啊!吕哲弄明白后总算有点恍然,见甲士已经离去这文官却还没走,有点“人情味”的邀请一块饮宴,没想这人还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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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利用价值
感谢梦53老兄的打赏。今天第一章奉上,大概十点左右会有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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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吕哲总是觉得叔孙通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此时正被升任军侯的事实振奋得有些热血沸腾,这还没有醒的酒再被“加量”竟是神奇的没有醉酒状态,喝起来像是在饮水。
作为一名儒生,叔孙通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个性,一方面很注重礼仪另一方面又语言风趣。这么一个看似很严肃的人表现出别样的风趣,给人一种要错乱掉的违和感,简直会令人在风中凌乱。
吕哲从来都没有和儒生相处过,刚刚接触时总以为儒生动不动就会以“子曰”为开头,然后再说出某位先哲的名言。反正话说了非常多都是“别人”说的,没一句“自己”的话。没想叔孙通改变了他对儒生的印象。
叔孙通的风趣就在于他虽然也会引经据典,可是没有那种“硬入套弄”的背书感。他在说话的时候会引用如孔子、孟子的名句,不过总是像在讲故事那般,一些名句在他讲来竟是非常生动。
比如某段交谈,叔孙通在提醒吕哲之所以顺利的升任军侯是因为赵高出力的关系,他没有粗俗的说出来,而是谈了一会赵高对秦律的理解,再用“燕金台,千金马骨”的典故来做注解。
很神奇的,对典故之类一片空白的吕哲听懂了,而且听后的印象十分深刻。
这样的交流让吕哲觉得新奇的同时认为叔孙通其实就是赵高的人,不然他怎么会反复的提醒吕哲要记住赵高的好处呢?
稍微试探,可能是吕哲语言技巧不怎么样,叔孙通对其暗示一概没有听懂,也就无从知道是不是赵高的人。
一场并不热闹的饮宴结束,等待将叔孙通送走,两个新任军侯却是谁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
将背部靠在亭子的梁柱上,耳朵里听着虫鸣,眼睛看向夜幕中随风摇摆的树影,不知道为什么吕哲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不真实。
自知道来到刚刚一统神州的大秦,那种茫然被恐惧和担忧取代之后,吕哲就一直想往上爬,希望能够在未来的动荡中能稍有资本保住自己小命。
认为无法改变自己秦人身份的吕哲开始吸取一些可以利用的知识,天真的认为只要有才华有上进心就一定能达到目的,不过一年过去之后,这种想法被证明很天真很傻缺。
不懂人情世故不代表是个傻子,好吧,有时候确实就是个傻子。
后面认识了李良,难道吕哲看不出李良是带着利用心态在结交吗?在他想来,利用什么的完全无所谓,人活在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会有真正的感情,朋友啊什么的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差别只是怎么利用而已。
朋友之间的利用,可以是纯粹的找个玩伴,也可以是借用对方的身份,更加可以是利用对方来请客之类的。
其实很真实,人活在世界上要连是被利用的价值的没有,那真是有够悲哀的。
所以啊,察觉李良是用功利心态在接触的吕哲心里并没有反感,似乎心里还隐隐有些小高兴。
后面三人歃血结拜了,把秦时结拜意义当成现代那种过家家游戏的吕哲,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怎么认真对待这种感情,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不会再孤单。
接下来事实证明,人接触多了会产生感情的论断完全是正确的。至少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吕哲对两位兄长的关怀,特别是对李良的挥金如土尤其喜欢。本来就缺少这些的他开始从感情到物质上起了一种依赖感,这种心态的转变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世界上有绝对纯真的感情吗?没有去想过那些。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对于致力于往上爬的吕哲来说实在有些意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想要快速完成任务的举动会引发那么多的事情。
吕哲知道徐阳家里的背景很不错,但是从来想过徐氏竟然会这么的手眼通天,将在他看来很普通的一件事情造成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会惊动帝国的九五至尊。
他至今都不知道一切只是时势而已,在特殊的时间段里做出了正确的事情,然后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因时应命确实是对整件事情最佳的解释,谁让皇帝关注北疆,蒙氏又真的需要快速筑城的方法呢?
对于吕哲来说,无论是升爵还是成为军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
没有历经九死一生的血战,没有波澜壮阔的战争史诗,只是一场未央殿的问对,挖坑式的坑了蒙氏一把。还没有来得及回味呢,突然想要的目标达成了先期部分,这难道不会使吕哲高兴的同时觉得有些不真实吗?
心里有些空空的,吕哲不自觉又低声自语:“成军侯了啊。”
“是啊。”徐阳似乎也有些发懵:“借了贤弟的光呢。”
两人面面相觑,而后突然“哈哈”大笑。
笑后,吕哲不再多想了,怎么成为军侯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终于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性,接下来应该更加努力才行!
“大兄,其实我很想知道,中车府令和你们家……?”
“唔?府令与徐氏?”
“是啊。他与有影响力的家族都是什么关系呢?”
“……府令好像与哪家都不错?没听过府令与哪个家族有过节。”
“这样子啊?”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原来是这样吗?赵高似乎与哪一家都保持和善的关系。突然间,吕哲很想知道赵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似乎好像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吕哲连续投了几次拜帖没有回复,他开始有点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赵高如果想借吕哲的手伸进军队,不是应该加大笼络吗,怎么出力帮忙之后就没有了动作,甚至对主动的靠拢视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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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样的心灵写法很烦,其实荣誉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又是必需的。囧。
第七十章:风声鹤唳
第二章来了。同时明天恢复早上七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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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身在咸阳的吕哲,哪怕他并不怎么出去走动,还是能切身察觉出周遭事务的变化。
咸阳除了城南的商业区域之外,每个街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几乎没有闲逛的人,基本是那种行迹匆匆哪怕互相认识也是点个头算打过招呼的方式致意。
吕哲想着很快将会回到阳周县,再则来咸阳一趟不去买一些东西实在可惜,因此这两天会一直往城南跑。
与之住宅区的冷清相比,商业区域则又是不同。这里除了宵禁之外都是人山人海,特别是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一些官宦人家的仆人,他们每天都会在市场中高调采购来显示优越感。
然而,最近在城南很少看见成群结队的官宦家仆人,有时看见了也只是那么两三人来市场采购,比之平时的张扬他们这几次却显得低调异常,好像话多一些或者多逗留一刻会惹上什么麻烦。
显然之后的发展证明不是吕哲一个人敏感,原本热闹的城南商业区在短短一周之内减少了大量的人流,个别有官宦家背景的店铺相续关门闭业,然后更多的店铺也贴出临时关闭的通知。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吕哲专门找徐阳说自己的看法,想问出一点内幕却得不到答案。
徐阳的神经似乎有些大条:“我们是小辈,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长辈们也不会和我们说。既然他们没说,那我们在乎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态势诡异得很不对劲,不过徐氏家主并没有关门谢客,更加没限制不能外出。徐氏这样的态度让吕哲觉得估计没发生什么大事,每天还是会出去逛街购物。
心里念着李良的好,虽然拿别人的钱给当事人买礼物好像有些“坑~爹”,不过吕哲有心挑选一件礼物来表达自己的谢意。他想到李良没有玉质的吊佩,这一天来到一家专门卖这一类玉器的店铺。
普一进去一眼望去室内被青绿色的丝绸点缀,名贵木材雕刻而成的柜子看去古雅中不失格调。从整个布局来看,哪怕再怎么没有常识也能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令人很难想象外面没什么亮点的店铺,里面竟然装潢得如此的清新怡人。
放玉质首饰的也不是那种四四方方的盘子,而是动物类型的雕刻,这种动物的雕刻像有些抽象派。往往身躯类似人却有着动物的头颅,首饰挂在那些刻意被突出的部位,看去倒是显得极有新意。
吕哲前脚刚刚踏入,一名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马上走来,她微微一福挡住,微笑中带着拒绝说:“本铺子只为贵人开放。”
身穿麻布衣并不贵气的吕哲看着绝对不像是什么贵人,他惊讶一声“哈?”也没说什么将要转身离去之时,一名穿着红色长裙面貌美丽大概二十来岁的女子出现了。
她说着“敢问是公大夫吕军侯?”,以眼神示意那蓝色长裙女子退下。
再次转身看去,吕哲看见那美貌女子保持蹲身福礼的姿势,没有傻乎乎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之类的话,只是那么静静站立着。
美貌女子恢复正常的站姿,天天笑着问:“客人可是要挑选什么‘贵器’?”
“贵器?”吕哲虽然没明白什么是贵器,不过点头应声:“你这有押衣摆的吊饰吗?”
玉器在古时候确实是被称呼为贵器,对于阶级观念十分严格的秦人就有明确的规定,像是玉器之类的首饰是分等级的,不是什么人都能佩戴。其实每个朝代都有类似的规定,不过吕哲估计不会清楚这点。
“客人这边请。”美貌女子侧身虚请,将吕哲引到一些犬型雕刻旁边,“这些是您这样的贵人佩戴的贵器,请客人挑选。”
放置玉器的动物雕刻很多,除了犬型还有犀牛、猴子、老虎、雕,另外一些纯粹是想象中的神话产物,叫不上来名字。
吕哲看着犬型雕刻这边几乎没有修饰的玉器,再看看其它动物雕刻上的有铜镶玉、银镶玉、金镶玉,甚至是雕刻十分美观的玉器,他要移步过去却又被美貌女子挡住了。
这二十来岁的女人保持笑容,隐隐提醒:“客人是公大夫,军职为军侯,戴这样的玉器正合您的身份。那些……”用衣袖微微遮着下巴,“是更为贵气的人……”言下之意只差明白说,级别不够。
明白过来的吕哲心里吐槽“果然尼玛阶级无所不在”,一时间几乎没有购买的欲~望。不过想到徐阳被封军侯的隔天,他就弄一块像石头似得玉器押衣摆,走起路来风~骚的那样子,吕哲还是买了两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吊坠。
出了店门,吕哲边走边看手里那两块看起来没什么美观的玉质吊坠,为了它们竟然花了一镒金子,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一个半两可以买两石粮食,一石粮食大概是三十公斤多一些,二石粮食就是一百二十多斤。一镒金子可以换大概一百一十个半两,那么可以买多少石粮食?
将两块不怎么样的吊坠放进怀中,吕哲苦笑:“果然买的不是首饰,是身份啊!”
可不是?这年头能佩戴玉器本身就是彰显身份的高贵。
走到半路,隐隐发现路上行人行迹更加匆忙,个别人更是在飞奔,他正感到奇怪呢,远远看去前方似乎发生什么骚乱?
吕哲稍微一顿足就重新迈步,接近了看见近百士卒围将一家酒肆包围起来,酒肆里还传出激烈的打斗动静和惨叫声。
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凑过去看的吕哲显得极为显眼,马上有五名士卒操戈警惕地围过去。
为首的伍长喝问:“你是什么人!?”
身为同在一个系统混的军人,吕哲很自然而然地掏出军侯铁牌:“自己人。”
“……”伍长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这时候要是再补一句“别开枪”来配合他那一脸的纠结,估计会很有喜感。他收戈行军礼,而后劝:“军侯勿怪,只是……您还是别靠近了……”
那边的窗户突然被撞开,一个身穿灰麻衣的人影刚刚落地滚动几圈,要爬起来之际被冲上去的几名士兵用长矛钉在地上。
对于这种画面几乎没有了感触的吕哲,他看一眼地上没死透正在抽搐的那人,再看见两个从门里跑出来的人被士兵们围上去分尸,直接默默转身走人。
在回徐府的路上,几家客栈和酒肆都会有军队,像刚才那样的厮杀也屡次发生,慢慢像是警戒那般,行人都被勒令回家不准出户。
吕哲自然也多次被拦下,幸好他带着代表爵位的铜片和军侯令牌,不然估计要像那些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被逮捕。
而似乎军队针对的不单单是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大量士兵开始在有组织地检查民户,好像突然间咸阳城冒出无数士兵,配合着惨叫声和到处敲门的士兵,简直就像是战乱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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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惊骇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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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来这章的章节名要叫【史称“砸不中事件”】,不过破坏章节的队形,所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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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吕哲刚刚回到徐府,几乎是刚把购买的东西放好就接到命令,那是中尉署的临时征召令,得知徐阳已经前往中尉署报道,他赶紧换上军侯甲胄制服让来传达命令的那名屯长带路。
所谓的中尉署其实就是掌京师治安、兼管消防的机构,吕哲并不知道时下的中尉是谁,来到中尉署时这里已经聚满了军官。
非大军出征秦人很少有讲排场的时候,所以杀威、唱名什么的吕哲是看不见了,他不知道是直接走进去还是等待召唤,四处找徐阳看不到人影也就暂时待在门口的台阶下看动静。
中尉署从外观来看与大秦所有的行政机构几乎没有差别太大的地方,一样是署衙前一座现代很平常能看见的牌坊,上面的匾额写着机构的名称。
走过牌坊迈过台阶进了大门是一块或大或小的空地,正前方会出现一道走廊,视衙门的重要性来规划走廊的深长,而走廊两边必然会有精舍。
站在署衙前看布局的吕哲转头将目光转向小声交谈的同袍们,很显然这些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军对于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同僚大都是,军职低的像军职高的人行礼,而这里除了军侯根本没有更高或者更低的军官。
咸阳作为帝国首都自然是高官遍地有、军侯多如狗,饶是这样多达三四十名或者更多军侯凑在一块也总是会令人惊讶。
有些军侯明显也是公干或者什么原因凑巧在咸阳,而不是属于京城戍卫序列的军官。这些军侯大多有一个共同点,那边是在咸阳没有领兵的权利,但是需要在中尉署挂号留名。像是吕哲这种新晋的军侯其实也会在中尉署留有挂号。
大秦有国尉署和中尉署两个领兵的机构,国尉署说白了就是一个不是兵部却有兵部职责的机构,而中尉署则负责戍卫中央。显然到了咸阳虽然还是归国尉署调遣,不过却需要中尉署来进行监督。
其实由中尉署进行临时召唤正说明一个原因,之所以临时征召并不是为了出征,出征是国尉署的事,那只能说是需要这些军侯配合中尉署来戍卫或者参与治理咸阳的治安。
对大秦机构分类并不是太清楚的吕哲不知道中尉署征召的含义,其实哪怕是“土生土长”的秦人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弄得清楚。
观看在场三四十名军侯,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五十多,而吕哲恰恰是其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他的出现引起了许多军侯的注意,那些军侯讶异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名年轻的同僚,纷纷回想国家最近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谁在那些大战中立下大功升迁。
至于走后门升迁?除非是老牌又愿意出死力的家族,不然在律法森严的大秦谁敢乱任命军侯这一级别的将领。再则帝国老牌家族有那些子弟,这些人哪会不清楚?明显那年轻人不是属于“后门”类的升迁。
三四十个军侯这一刻的心里估计都在思索记忆,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帝国在哪个地方发生大战。而以他们这种不高不低的身份,注定无法得知关于筑城新法的事情,因此看待吕哲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
吕哲发现同僚们奇怪的目光心里其实有些发憷,他下意识要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脚刚要抬起来又被自己强制压下。
其实有这样的举动都是阅历不足经验不多的通病,只因还没有完成身份的转换,也没有养成属于上位者的自信。
强制压下闪躲的念头,吕哲对着那些同僚笑了,笑容依然是标准的露出两颗老虎牙。老实说,这种笑容笑起来很二。
这时,一阵鼓声响起……
大秦军人的纪律性又展现出应有的惯性,这群军侯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排队,而谁站在哪里完全取决于走过去时的速度。
当然,因为没有磨合过,有点扭曲或者错位之后,两排直队还是列了出来。
这是吕哲来到大秦之后第一次听见鼓声,他终于知道大秦其实也是有战鼓的。
跟随着同僚的步伐向前走,路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一个类似于校场的地方,正前方一个土石高台上有一名力士,他正拿着碰球棒一样大小的鼓槌敲击直径三米的大鼓,离得越近耳膜的震动越响。
战鼓停,军侯止步。
等待队列停下,吕哲眼角余光看见左侧站满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士兵,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前方传来一个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始皇帝诏曰:遇游侠杀!闻击筑者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列队成两排的军侯们,三十六人“哗”地单膝跪地,双手以抱拳状倚在胸前,大声吼:“嘿!”
似乎是随着一声大吼,所有人都热血涌向脑袋,吕哲看着周边脸色激动得通红的同僚们,再看那些已经迈步转向兵道的士卒,整齐脚步的轰隆声中,一起出了中尉署。
筑形似琴又不是琴,它有十三弦,弦下有柱。演奏时,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执竹尺击弦发音。起源于楚地,其声悲亢而激越,在先秦时广为流传。
此时的吕哲能理解为什么要诛杀游侠,毕竟自古以来游侠以武犯禁。他也终于知道“筑”这种乐器,还亲自尝试过,当然是敲不出什么好音色。令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始皇帝会下诏诛杀击筑的乐师。
此时此刻的吕哲早已经忘记当初在未央殿中那名披头散发的乐师,该名乐师名叫高渐离,是已亡燕国人士。或许知道高渐离的不多,但是荆轲一定是耳熟能详,这高渐离正是与荆轲在易水合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那人,那时的观众是燕国太子姬丹。
对秦朝历史不熟悉的吕哲,他哪怕还记得那个“高乐师”,也根本不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高乐师很聪明,他在筑的乐器里放了铅,为的是增加那种有扶手的筑,它的重量。然后他在为始皇帝击筑的时候,始皇帝奇怪这次击筑为什么那么小声,一问一答越靠越近,这时高乐师举起加了重量的筑,就那么一阵猛砸!
当然,高渐离眼瞎了没有判断错了始皇帝的位置,结果砸空了。
这历史上有名的“高乐师砸始皇帝没砸中事件”引发的后果就是:吓了一大跳的嬴政惊骇之后震怒,然后游侠与击筑者在整个大秦疆土中被追杀了足足一整年,等始皇帝怒气消了才下达停止的命令时,两类人在无数士卒的探索下,被铁血诛杀掉不计其数……
第七十二章:毁灭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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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履行军侯职务竟然是带一些画像,然后带兵一家一户的敲门,不得不说吕哲执行起来感觉有些别扭。
在一些影视中,古时候的城门外总是会贴一些通缉像,那些画像绝对与被通缉者完全是两个模样。
吕哲不知道手中的画像是不是也是那样,不过不经历很难想象这时候的画像会是什么样子,上面的图案把样貌特征画得十分的夸张,而正是这样夸张的画法果然让他带兵抓到了两个。
游侠其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一般能被称呼为游侠的人根本不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这种人基本上是家中有财货有良田有打手的黑~社会头目。而那些财货估计就是靠着自身的武力,或者手下的一帮人强取豪夺而来。良田?秦人规定什么样的爵位才能有多少亩田地,游侠抢了是自己花样作死。
吕哲不明白严苛的秦律下怎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两次的捕杀也让他充分认识到游侠的难缠。
说句真实的话,士兵对付游侠一个一个上根本不够被杀的,每次都是形成包围圈之后才一拥而上。遭遇武力值八十以上的游侠,在一些狭隘的地形无法依靠人数优势进行击杀,只能让士卒退开然后乱箭射死。
此时此刻,吕哲眼前的小巷子里就有一个正面插满箭矢像是刺猬的“稻草人”,这人手持利剑一手撑在巷墙上须发怒张双目瞪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几乎是这人刚被射杀,巷子的尽头传来悲呼的声音,十几个手持菜刀棍棒的人红着眼睛“啊哇哇”乱叫着冲出来。
“诛尽!”
“嘿!”
等待那些人靠得近了,又是一波箭矢,没一个意外全部中箭哀嚎着躺下。
中箭并不代表会马上死亡,其实如果不是射中要害部位想要马上死去还真的有点难度。一般中箭的人不是第一时间死去,他们只是被强烈的剧痛感剥夺了控制身躯的能力,没有射中要害的话其实是失血过多而死。
吕哲耳朵里听着断断续续的哀嚎,他拔出长剑走过去,靴子先是踏在泥土,离得近了渐渐地粘上血迹,脚步声从干燥变得拖沓。
眼睛看着捂着伤口呻~吟未死的人,这人很年轻,因为疼痛扭曲了脸,吕哲将剑举起垂直剑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按住剑镡缓缓地推下去,利刃破开麻衣涩出鲜红的液体,剑刃与肌肉、骨头的摩擦的入肉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直至刺入到剑脊没入才停止。
解决完第一个,吕哲走向第二个时,那肩膀中箭的妇人一脸的恐惧,她手忙脚乱的挪着想要后退,最终低声梦魇似得“呃…呃……,别、别过来。”,说着竟是嚎啕大哭。
一样的步骤一样令人牙酸的声音,吕哲抽出滴血的长剑心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他转头看向临时统领的士卒:“割下首级。”
没有反感也不觉得恶心,一切好像是那么的自然,这与当初那个监督修建驰道时的吕哲像极了两个人。其实也不需要过多矫情,任谁见得多了,杀成了习惯都是这么回事。
秦军在非战时不拿人头记功,这种围捕也没有什么功劳,基本是属于杀多了不赏杀少了懈怠公事的苦差事。
士兵们从吕哲身边奔跑着过去,直奔小巷尽头的宅门,没一会老翁怒骂孩童哭啼的声音响彻。几名老人被士卒倒拖着拉出来,两名瓷娃娃似得幼童也被士卒抱出来。他们出了巷子将老人按倒跪地,两名幼童倒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
看到有孩子,吕哲能感觉自己的右脸颊在颤动,他最终还是抬头看天右手往下一挥,几声利刃呼啸过后,怒骂与嚎哭消失,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在这个家庭中一人有罪全家被牵连的年代,始皇帝被刺杀暴怒的万丈怒火下,游侠没有反抗死自己,但是反抗一死绝对就是死全家。
说实话,人毕竟是自私的,再则也非亲非故,吕哲尽管怜惜两名孩子,但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目光下意识避开孩子的那个地方,吕哲又命令士卒进去抄家,忙活了一小会进去的士卒抬出或大或小的箱子。他走过去掀开其中一个看看,不大的箱子里堆满了半两;掀开另一个大一些的箱子,里面竟然全是蜀锦!
一个游侠竟然能够有一箱足足十捆蜀锦?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吕哲逛市场时正好问过蜀锦的价格,一捆不到二十米的蜀锦需要五个马蹄金,在这个一马蹄金可以购买三千多斤粮食的年代,一个只有几亩薄田没有太大经济收入来源的游侠能有足足十捆,如果说没有做什么行盗抢劫之类的事,谁他妈会信!
这一次,吕哲没有再回避有孩童尸体的位置,游侠的家人可能没干什么坏事,但是他们不管是不是被动、是不是愿意都享受到非法所得的好处,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好,但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带兵跟着廷尉署的人前往下一处,就这样领着士兵不断赶场子似得跑,有游侠见被围捕自杀了事,家人虽然被捕但是存活的。当然,也有游侠反抗,以至于全家遭殃的。
虽然每一次的过程都有些不同,不过吕哲带兵毫无意外每家都搜出大量的财货,而这些财货的价值远远不是游侠所能够合理劳动所得的。
当然,吕哲知道必然有错杀好人之类的情况存在,不过始皇帝的命令可不是捕杀违法的游侠,而是只要是游侠就击杀,所以命令里面不存在好坏之分,甚至根本不在乎有多少缴获。
历代秦王为了统一神州无不严苛的要求自己,可能会有因怒兴师的事情发生,但是绝对没有因为震怒下令诛杀国内大量人的事情。然而到了始皇帝这一代真的统一神州,似乎嬴政的骄傲已经达到顶峰?
始皇帝因为高渐离的刺杀震怒,他知道高渐离为了好友报仇而刺杀自己,而所谓的好友竟然是当初刺杀过自己的燕国游侠荆轲,那更是怒火中烧。
得知这一点的嬴政惊骇震怒,下令诛杀天下游侠。以武犯禁的游侠或许杀了有好处没坏处,但是刺杀嬴政的是高渐离一个人,竟然因为高渐离是击筑的乐师……,好吧,这不是关键,而是因为高渐离拿筑砸,所以命令中要杀掉所有击筑的人,这就显得太离谱了。
“一怒而杀人!”返程的路上,吕哲心里其实有些堵,“看来历代秦王的严律克己要在始皇帝这一代结束了?”
抬头看天的吕哲,他看到天边有乌云笼罩,似乎铺天的乌云正在朝咸阳的方向移动而来?
当整个天空都被乌云所覆盖的时候,雷电开始闪烁,轰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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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乌云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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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中午时分,但是天空被乌云覆盖之下,天色却是像极了太阳下山没多久时的那种黑暗。
轰隆的雷声配合着闪电在天空作响,诡异的情况发生了。
刚才还有微风,现在雷声大作的环境下竟是一点点风都没有,空气里散播着闷热的分子,使人呼吸起来有一种难受感又浑身是汗。
意识到等下绝对是暴雨的吕哲可没有往类如,神灵在为死去的人哭泣、上天要惩罚好杀的嬴政的方向想。
从咸阳郊外正在往城里赶的吕哲下令全军跑步前进,当然所谓的全军其实只有不到七百名士卒。
军人排列成队在跑步的场景看起来极有雄壮之美,不过看到大队士兵途径村庄的时候没有人感到赏心悦目。这些看到军队跑步前进的黔首几乎都在做相同的举动,慌慌张张地将家人赶进门去,家中的男人则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一副等待查询的样子。
秦国是**律的地方,自商鞅变法之后黔首们对这点一直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这一次真的没搞懂,游侠被捕杀是因为案发之类的被惩罚。那么击筑的乐师呢?这些乐师到底犯了什么法律,他们为什么会被军队杀死?
吕哲能感受平民百姓的恐惧,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的事情。这一切只因为始皇帝的下了一道命令,恐慌以咸阳中心向外扩散,到处都是士兵在捕杀游侠,个别地方不知道击筑已经成了“违法”的乐师,他们在一脸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拖出去处死。
“这是在自毁根基啊!”某人看到满脸害怕的百姓时,心里这么想。
一道巨雷的正上方响彻,吕哲下意识抬头时,没有任何先兆地一阵大风刮来,几乎让他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那道大风只是一个前奏,天空又是几道闪电,然后整个天地仿佛群魔乱舞那样,风疯狂地挂着,到处都是“呜呜呜”的风声。
“军侯!”一名五百主跑到吕哲身边,他有些着急:“有两名士卒被大风刮倒正好撞到后方的长矛,死了。”
什么!?
这到底该有多衰啊?捕杀游侠的时候依靠军队的配合能力,过程中只死了一人伤了二十来人。这一阵风就弄死了两个?简直是在开玩笑!
吕哲捂着被风沙吹得难受的眼睛,大声说:“让士卒把距离拉开。收拢尸身,继续前进!”
“那凶手?”五百主像是个二杆子,他又重复了一次:“那凶手怎么办,需要抓起来吗?”
吕哲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五百主,怒斥:“混蛋!这件事情里面没有凶手,那是意外!有想这个的功夫,还不快带队前进!”
五百主被骂得竟然脸色大喜,应“嘿!”之后二话不说,跑了。
被这一个反应弄得错愕的吕哲自己反倒笑了:“这家伙有点脑子。”
可不是嘛?装傻充愣来报告,军侯定性是意外,那不是意外也是意外。意外好啊,说明是天意,谁也不用担责任的同时,死掉的士卒也会得到抚恤。
“等下问问那家伙叫什么……”
一边跑一边想,吕哲突然感觉鼻尖冰凉了一下,他下意识抬手摸去,手指传来了水迹的触感。
没有任何的先兆,几乎是他刚触摸到水迹的同时,整个天空仿佛破开空隙倒下水帘,珍珠般大小的雨点不是滴,简直就是用泼的在下!
在极短的时间内全身成了落鸡汤,吕哲看到不断有士卒绊倒,大吼:“全军止步!”
一个人的声音自然无法传播得太远,不过这是训练有素的大秦劲旅不是乌合之众,听到的士卒开始重复“军侯有令:全军止步!”,一个跟着一个喊,直至所有人停下。
吕哲让人传话,命令所有百将级别以上的军官过来,等人凑齐了,他说:“暴雨行军艰难,我们距离咸阳只有五里,有足够的时间在点卯之前回到军营。”
对于这点被聚拢的军官们没有异议。
“雨非常大,现在已经不适合快速行军。我们又不能误了点卯,我命令以屯为级别,士卒排成密集阵,小跑前进!”
刚才那名五百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大秦军队的纪律不允许在上司做出决定之后有异议,哪怕叫士卒跳下去填河那也得闭着眼睛往下跳。
至于下达错误的命令会有什么后果?不严重是军棍,一丁点严重是革去军职降爵位,有点严重是处死自己,非常严重是全家处死,严重到没边是诛杀三族。
五百主想问的是“如果再有士卒被风吹倒,出了意外造成死伤怎么办?”,不过没敢出声质疑。
这人与人果然无法相比,没下雨之前会有狂风,下雨之后风反而会小一些,这种知识在现代几乎是常识,古代却没有多少人掌握这种自然现象……或者说没有特别去注意。必需说明的是,掌握这种知识的军人,他们几乎全成了名将,那就是所谓的懂天时。
发现这一点的吕哲现在怕的不是再有士卒被风吹倒,而是雨实在太大阻碍了视线,如果不收拢士卒成密集阵,估计有士卒会跟丢大队。而这个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这样的例子可不少。
暴雨之中,全身被淋湿的士兵们缓缓地聚拢,他们在各自的屯长口令声中排成5x10的长队形,然后又在百将的口令声中开始小跑。
在不远处,透过雨幕看到军队停下的黔首其实紧张得要死,会感到紧张其实不是无的放矢,在这个村庄的隔壁有个叫五香亭的地方,那里的平民因为帮一个游侠说话而与军队产生肢体冲突,全亭上下包括亭父在内三百二十六口人全部被军队屠杀干净。
军队是世界上最暴力的机构,人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句,不过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在得知不远的地方产生屠杀之后对军队感到警惕。
吕哲自然没有带兵进村的想法,他今天搜捕的职责已经履行完毕。
倾盆大雨中,黔首依稀看见军队慢慢消失在沟渠的拐角处,一些人竟是在松了口气之后跌坐在泥浆上。
有些年纪大的老人,他们看着军队消失的方向,浑浊的双目有些迷茫,语气有些不知所措:“军队不去开疆扩土,怎么屠杀起黔首了?”
第七十四:事了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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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盆大雨再加上闪电交加,这根本就是一场雷电雨!
大秦的工程已经被无数次证明其伟大成就,不过似乎都是在一些大型工程上面取得的成就?对于水利工程方面大秦虽然重视,但是与之所有朝代有一个相同点,几乎是对自然的洪水之类的大灾害没有抵抗力。
帝都咸阳在商鞅的手中完成,为了防止水涝商君选择的是地势较高的位置。千万别以为咸阳帝都是一片平原,这座占地极大的城市甚至将一座长达二十里的小山脉围了起来。
咸阳周边地形不一,不过绝对不是什么盆地。暴雨下了大概一个小时,领队小跑的吕哲眼见积水即将漫过小腿肚,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场雨实在来得太突然也太大了,而似乎天公根本没有停止“泼水”的举动,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廷尉署派来带路的那名小史找到吕哲,几乎是吼的说:“军侯,职刚从前方回来,那里积水严重,我们需要绕路。”
这次接到任务的军侯大多是吕哲这种“外来户”,注定对地形不熟悉,因此廷尉李斯在被中尉任嚣请求之后派出人手帮忙引路。
意外地看一眼长得高大却十分干练的廷尉小史,吕哲没有马上回应。他传下停止前进的命令,等待派出去的斥候回来。
没有多久,被派出去的斥候相续归队,他们带来的详细确认前方已经无法通行。
斥候的描述令吕哲感到惊讶,不都说大秦注重水利吗?怎么不到两个小时路就被大水阻断,前方的一些村子甚至完全泡在水涝之中,甚至已经有民房被积水泡软土墙出现倒塌。
吕哲问:“绕路的话要走多久?”
廷尉小史答:“辰时之前能够进入城门。”
很惊讶这小史竟然语气敢这么确定,这也就是说他有亲自去观察过地形了。
吕哲没有马上相信,相对于廷尉署的人,他更加相信自己派出去的斥候,毕竟斥候是属于军方的人,军法震慑下不敢满嘴胡言。仔细问过,综合几名斥候的描述,他最后不得不承认廷尉小史的判断正确。
“你叫什么名字?”
“回军侯,职英布。”
好吧,幸好是吕哲不了解秦末历史,不然如果不是同名不同人,那么这个英布分明是项羽册封的十八诸侯之一的九江王。只是,历史上记载他因为触犯秦律被脸上烙字,从有记载起就是一名骊山刑徒,怎么现在却是个廷尉署的小史?
不知道其“威名”的吕哲再三确认地形之后,让英布跟在自己身边,这才命令军队转向开拔。
七百多士卒踏着泥泞顶着暴雨向前小跑成了这种天气下的一道风景,他们之中许多人头发已经散乱,不少身穿甲衣的军官更是身上的甲具皮革被泡软了显得松松垮垮。如果不是知道这支军队是完成职责在回营,看他们的狼狈样几乎会认为是支溃兵。
也不知道饶了多少的路,雨势也终于渐渐变小,等待远远看到咸阳城那雄伟的城墙时,士卒们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声。
眼睛看到城墙,吕哲也终于不用担忧归期不至会遭受惩罚,他对英布道谢,不料这廷尉小史只是平淡说了句“职责所在”显得不卑不亢。
进入咸阳城,看到城内某些地方在变小的雨势中冒着黑白相交的烟柱,再看看冷清的街道,走在路上偶尔还会路过被破开的门宅。
透过门宅看着漆黑的茅舍,一些血迹被雨水清洗,更多还残留在墙壁之上。这样的景物看多了,配合着烟柱与冷清,竟是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破败。
回到军营要去向中尉署缴令之前,吕哲也终于知道那名五百主的名字,这大约三十岁的男人叫斗余,是咸阳本地贯籍,隶属于咸阳戍卫序列。
安排士卒各自归回建制,吕哲相约与五百主、百将们寻找机会饮酒,他这才向廷尉署走去。
咸阳城内的捕杀并没有因为雨势而停止杀戮,街道上除了士卒的身影根本看不到平民百姓。走在路上的吕哲时常还看见有士卒赶着两轮马车运载尸体,他看着一辆两辆、更多辆的运尸车不断不断的出现,没有用布盖着的车斗之上男女老幼的尸身都有。
没有心情沉重这一说法,军令就是军令,有如杀人机器的秦军不会看所杀的人是谁,阻碍执行军令的人都在杀戮的名单。
吕哲在搜捕的过程中也杀了不少人,那无关于道德、无关于良知,因为身为军人一旦有了道德与良知,那就不配作为一名军人。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不执行军令就要面临上司的处罚,大秦军律铁血无情,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不过话说回来,针对国内黔首的屠杀确实会令人感到迷惘,虽然还是在严格执行,但是心里总是会有一种不舒服的厌恶感。
对于厌恶感这种奢侈的东西很多人其实很排斥,吕哲来到中尉署缴令时看到的同僚,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并没有成功履行军务后的开心。看那些面无表情的同僚缴令完立刻就走,根本不停下与任何人寒暄的姿态,他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极不好受。
不过也有感到愉悦的人存在,他们在吹嘘自己杀的游侠是多么的武力高强,从哪些游侠家中的缴获是多么的丰厚。
缴完令没有马上走的吕哲旁听一会突然知道军官能从缴获中获得好处,他猜测这些兴奋的同僚一定能够分成不少。而似乎他缴获的东西都是廷尉署派来的人记录、搬运,还真忘记缴获了多少东西。
“今夜何不共饮?”一道洪亮的声邀请。
这个说话的人长相粗犷,他说完还扫视在场的同僚一圈,最后竟是把目光停在从未出声的吕哲身上。可能是今天杀的人多了,他看吕哲的眼瞳通红,给人一种凶狠的印象。
似乎成熟了一些的吕哲没有被看得发憷,他静静地与那人的目光对视。
不就是杀人吗?今天出去执行军务的军侯,他们杀的人会少?
“我叫广田。”他又环视同僚们一圈,然后语气霸道:“就这么说定了!”
第七十五章:天下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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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除了第一天暴雨之外,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大雨的天气,到了后来小雨大雨接替的下。
连续雨势并没有阻止秦军对游侠和击筑者的捕杀,在这种天气下一部分士兵患上了感冒发烧的病状,第七天开始有士兵因病死亡。
饶是有非战损减员的情况出现,军队依然没有停止行动,每天领兵出城的吕哲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捕杀游侠与击筑者身上,可是还是会被大雨带来的水涝惊到。
因为每天会出城,吕哲所了解的必然多,听说整个关中地区都在下雨,局部地区更是出现了洪水。更远的地方他不知道,咸阳周边村庄的情况却是不太好。
秦时的建筑一般是泥土夯墙,这种结构的墙壁被水泡软了,那么会发生什么事不用多想。大部分村庄都有出现民房倒塌的事情,雨季之下无法出门导致许多家庭整家被掩埋在废墟之下,而这个时候注定不会有解放军叔叔去救灾,光靠村庄自求的死伤数量也就可想而知。
帝国中枢似乎还沉睡在皇帝被刺杀的噩梦中没有醒来,还不断向各地的驻军传递捕杀游侠与击筑者的命令,眼见春耕时分发生水灾竟是没有发布出一道赈灾之类的命令。
这一刻,不光是咸阳,整个关中哪怕是整个大秦疆域,除了受灾的民众估计没有人去关心什么灾情,整个帝国的官僚好像唯一在乎的是怎么来平息始皇帝的怒火。
某天执勤回到中尉署,身心疲惫的吕哲本来缴令就要回去,刚刚走出署门却看见广田被几位同僚围着蹲在台阶之下嚎哭。
广田是内史郡杜县人,不过却是在赵地的邯郸当值,这一次沐休一个月回到咸阳是为了结亲。
这长相粗犷的壮实男人因为时常会请同僚喝酒,结识的同僚比谁都要多。他每次喝酒时总会向人吹嘘自己未来妻子的美丽,然后用憧憬的语气说以后要生多少个孩子,说到高兴处总是会很嚣张的大笑。
一来二去喝酒喝成为朋友的吕哲自然也走过去,一听广田哭着骂贼老天之类的,一会才听明白原来他的家乡遭了水灾,洪水将整个村庄淹没,此时正在担忧家中老夫和未来妻子的安全。
别说现代遭遇洪水怎么样,在这个年代一旦洪水冲刷过整个村庄,估计是个无一幸存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他听到家乡被洪水淹没的消息马上失态痛哭的原因。
围着的同僚有许多在安慰广田,一两个则是一副失神的样子,吕哲知道这些神态不对劲的同僚也都是关中人,想来也是在担心家乡的亲人。
在所有被中尉署征召的军侯中吕哲的年纪最小,其实不是没有军侯质疑为什么吕哲年纪这么小就成为军侯,不过倒是没有人恶语相向,他们顶多是不太理睬罢了。
共事快一个月以来,吕哲因为表现优异倒是被同僚们所接受,不过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倒是没人愿意与他深交。少数几个人愿意结交的人中,恰恰就有广田。
吕哲站在旁边一会,发觉自己也没什么好话可以安慰,索性也就一直安静地站着。这一站直至站到广田停止嚎哭保持愣愣出神的模样,见有同僚离开他也跟着离去。
压抑的天空,压抑的空气,压抑的……哪怕是放一个屁都是压抑。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帝王的不开心整个世界产生一种变化,似乎皇帝一天没有恢复心情帝国疆土都将不得安宁。
一统六国的名臣名将们开始一个一个的告老,他们的告老又让皇帝的心情变差,那些需要上朝会的大臣在这个时候每个都是战战兢兢的,深怕说错一句话赔上身家性命。
帝王的威严在嬴政身上展现无遗,他的确可以骄傲自豪的重复说一句祖先说过的“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这个时候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敢站出来回一句“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身心疲惫的吕哲一直淋雨终于感冒,但是生活并没有因为生病而产生变化,他依然每天需要去中尉署报道,之后领兵执行军务。
感冒发烧在这年代没有速效药,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小病。所幸吕哲自身打过疫苗带有抗体,不过麾下的士兵却没有这么好运。
看着日益减少的兵卒,七百人在一个月内减员至五百人。其中战损不过二十六人,剩下的都是倒在生病之下……
经历风雨时见彩虹用来比喻人生从来都是骗人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真实的事情。而这件事情让吕哲听后直呼“不可能!”,一切只因某人对始皇帝说了一句实话。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场景,也不清楚过程。流传出来的只有一段对答。
“该死的刺客。”
“是呀,君上。”
“该死的天气!”
“是呀,君上。”
“该死……赵高?”
“是呀,君上。”
“那你去死吧!”
“是呀,君上。”
“有什么不是的?”
“是呀,您再不将目光转向黔首,他们就快死绝了。君上。”
然后?没然后了。
现在大概也就只有赵高能找到机会提示始皇帝关中的灾情,也只有他有这个胆量来提。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为关中的黔首们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满朝文武都闭口不言的时候,偏偏是历史记载中的大奸臣来提醒始皇帝,这让吕哲对历史的记载出现了怀疑。
回过神来的始皇帝一查,关中的水灾竟然造成几万人死亡,超过三十万人无家可归,另有近百万人处于嗷嗷待哺的状态。这一查令这位九五至尊吓出一身冷汗,不过身为天子怎么可能承认犯错,只是暂时停止搜捕杀戮,不过倒是派人运粮赈灾了。
关中百姓是得救了,甚至得了病患的士卒也因为不用带病出勤而得救了,但赵高的这一行为简直是在打朝臣们的脸,使得不少人怀恨在心。
始皇帝下诏赈灾后,原本失声的朝臣们开始三百六十度的转弯,以爆发式的活跃度刷存在感,这个张口闭口悠悠众生,那个指手画脚应该先救哪里,往往权贵公卿们良田在哪,必然是先去救哪。
不用出勤之后,吕哲在一个月前投的拜帖现在才有反应,赵府执事来说赵高召见。
这个在历史中评价十分差劲的皇帝近臣见到吕哲的第一句户就是:“看到了吗?早先不敢劝君上,等我劝了,君上下令赈灾,他们抢着要救自己家良田,谁在意黔首生死?”,很是嘲讽的“呵呵”两声,带着十足的轻视:“一帮道貌岸然的家伙。”
吕哲不明白赵高和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啧啧。”赵高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末了看着吕哲:“知道我为什么提醒君上吗?”似乎也根本没想吕哲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我呀,比他们聪明。公子扶苏已经劝过君上,而世上哪有儿子劝父亲,然后父亲马上改过的事情,更别提君上是天子了。所以呀,我再劝一下君上,那就不一样咯。”
那叫有台阶下,不过吕哲也才知道始皇帝之所以改变主意的主要原因出在公子扶苏身上,并不是传言中只有赵高为黔首说话。
“你现在看清楚如蒙氏、王氏、徐氏那些家族的嘴脸了吗?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赵高的目光十分深邃:“他们会侵占你的功劳,装作道貌岸然的模样。而我,我会给你好处,现在是军侯,未来是校尉,甚至会是将军。以后呀,你要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这一刻,吕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