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狭窄的地下室里,一个瘦削的青年正在沉思着踱步。
阿富汗持续十年的战火,究竟对中国会有怎样的影响?限购新政的出台,真的能遏制房价?今天的晚饭,我是吃鲍鱼,还是吃大虾,还是吃老坛酸菜牛肉?……
砰砰砰!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忽然响彻。青年一惊,抬起胡子拉碴的脸,下意识捂住胸口。
接下来,传来粗鲁的吆喝:“开门!查水表了!身份证,暂住证,都准备好!”
听到这话,青年脸sè反而放松下来,一个箭步上前,拉开房门:“查你妹!跟我玩这套!”
一边说,一边把一个胖子拽了进来。
胖子嘻嘻哈哈地进来,大喇喇往折叠床上一坐,压得床腿痛苦地咯吱一响,一边踢开床边的几团卫生纸:
“我说东来,你这做保险销售的,成天不在外面跑业务,反而宅在地下室思考国家大事,太不务正业了吧。”
东来苦笑了一声,也往床上一坐,床腿又呻吟了一下。
胖子眼光瞥到床头的一本《公务员考试行测神仙宝典》,哟了一声:“上进啦?这次成绩已经下来了吧,如何?”
东来又苦笑了一声:“没进面试。哎,还是古代爽啊,实在走投无路,割掉了就是公务员。”
胖子眉头一皱,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胡说什么拉。你以为割了就能进宫啊?告诉你,明朝有一次招太监,名额有限,结果自己割掉来应聘的超出了编制额度的10倍!”
“啊?”闫东来张大嘴:“那那些落榜的怎么办?”
胖子撇撇嘴:“还能怎么办?zhōng yāng体谅民情,扩编了50%,但就这样,还是有百分之八十几的白割了。没办法,谁都想捧铁饭碗啊。”
东来“嘿”了一声,垂头坐在床上。胖子拍拍他肩膀:“没事,下次吧。我说啊,你这名儿取得不好。”
“我名怎么不好了?紫气东来,这是大吉大利,懂么?”
“你忘了你姓闫啊!闫东来,严冬来,这还能好么?”胖子得意地说:“你看我的名,古吉旺,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吉祥兴旺。”
“吉娃娃旺旺旺,确实好听得很。”
胖子锤了东来一拳:“你这些油嘴滑舌要是用到销售上,就不至于住地下室了。好了,别废话了,吃饭去吧,我请。”
小店饭桌上,一盘宫保鸡丁,一盘凉拌三丝,一盘土豆烧牛肉。经常靠泡面塞肚子的闫东来同学,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放开大吃。一边吃,一边听着胖子古吉旺滔滔不绝地讲着明朝的历史故事。
说实在的,闫东来对历史远远算不上多么热爱。不过,听好朋友聊聊,倒也有趣。
吃得盘光碗尽,付了帐,两人抹着嘴出来。
“对了,推荐一本书你看。《张居正全传》,新出的。”胖子热心地说。
“这书好啊?比你之前说那个《明朝那些事儿》如何?”闫东来没jīng打采地问。
“是个新人的,文笔比当年明月差点。不过单讲张居正的,胜在专jīng一门,属于品读xìng质的吧。”
正闲扯着,忽然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空气:
“抢孩子呀!”
闫东来猛一转头,只见二十步开外,一个满脸猥琐的壮汉,正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朝这边冲来。
后面十多步,一个老太太哭喊着追赶。
再一瞥前面,一辆面包车停着,已经启动。
一瞬间,闫东来脑海里闪过在浏览论坛时看过的那些诱拐、抢劫婴儿的案例,想到描写一个孩子失踪后的妈妈,夜里在小区里绝望地呼喊着孩子的小名。
他不是一个想要学雷锋做好事的人,但那一刻看着屏幕他流下了一点眼泪,也许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妈妈。
这时已经是黄昏,闫东来居住的是比较偏僻的街道,人行道上人很少,只有汽车不断呼啸着沿马路疾驰而过。
来不及想过多,闫东来猛然蹿出,伸开双臂,拦住了狂奔而来的壮汉。
“站……”
一个“住”字还没出口,壮汉侧过肩头,猛地撞在闫东来胸口上。
闫东来瘦弱的身子往外仰着飞出。他整个人失去平衡,脑子里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最后留下的印象,是耀目的强光,以及“吱嘎噶”的紧急刹车声。
某易网新闻标题:
《见义勇为擒人贩青年竟被大货车撞死,jǐng方称货车未违规》
《好友称见义勇为青年曾yù报名公务员为民服务,被招录机关拒收》
官方报道:
2010年X月Xrì,霍某(女,58岁)带孙子(7个月)外出,因疏于照看,孩子被拐卖婴儿集团的赵某(男,41岁)抢走。路过的闫某(男,27岁)见义勇为,奋力阻拦,被赵某推倒在机动车道上,从而被疾驰而来的大货车(驾驶员王某,男,33岁)撞击身亡。闫某好友古某(男,27岁)与随后赶来的群众,一起将人贩子赵某擒获,救下被劫婴儿。赵某的同伙陈某(男,35岁)、陈某(女,38岁)驾车潜逃。目前公安机关正在追查中。
……………………
……………………
明朝嘉靖35年(1556年)。běi jīng城西南郊外。落英缤纷,碧草卷地,红霞满天,倦鸟投林,好一派黄昏风光。
一个衣衫华丽的贵公子,跨骑一匹枣红大马,得意洋洋,信马由缰,在花草丛中溜达。身后跟着五六个马夫、家仆打扮的人。
看看天sè不早,一个仆人上前道:“少爷,太阳落山了,今儿晚上是摸黑回府,还是在附近的庄子歇歇呀?”
那公子沉吟片刻:“回家,回家去。”
仆人道:“这还得几十里地呢,要不就跟这儿……”
公子猛地回过头来,眼中喷出恶狠狠,吓得仆人一激灵。
“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少爷我说了回家,你还废话?滚!”
嘴里说着,手中马鞭子呼地挥出,不偏不倚,将仆人的帽子抽落在地。那仆人倒也镇定,双手垂下,微微低头,动也不动一下。
其他几个仆人纷纷喝彩:“少爷,好鞭法!”
“哈哈哈!”公子扬鞭大笑:“那还用说,老子不靠这鞭法,如何叫家中娘子服帖啊!就冲这事儿,今晚我也得赶回去,好好‘慰劳’她一顿啊。”
说完,公子拨转马头朝着běi jīng城方向,扬鞭疾驰,一边发出嚣张的大笑。忽然之间,跨下骏马不知道是拌上了石头,还是被草丛里惊起的兔子吓着,但听得长嘶一声,竟然后腿人立起来。
那贵公子哎呀一声,仰翻落马。后面跟着的马夫、仆人,纷纷进高呼:“少爷,少爷!”纷纷围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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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恶霸小阎王
第二天,全běi jīng城的市井,都流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听说当朝首辅大学士(相当于宰相),严嵩严阁老的孙子,“小阎王”严鸿,昨儿晚上在城西南郊外踏青,从马上掉下来,脑瓜子当场就开瓢了!
这还了得哇!!
一时之间,整个京师炸了锅。有高兴的,有叹息的。
说得最多的俩字是:报应。
说起这“小阎王”严鸿来,京师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虽然比不上他爷爷首辅严嵩,比不上他爹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却也是个名动京师的人物。
要知道,严嵩是当时大明朝嘉靖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sè,大权独揽。而这位相爷虽然位高爵显,却用情专一。除去老妻欧阳氏一个夫人外,居然不曾纳妾。
这本是值得赞誉的事,但也因此,家中人丁单薄。除了两个早已亡故的女儿外,只有一个儿子严世蕃。
这严世蕃却不是个省心的主,花心好sè,见到美女,独眼就放桃花。他除了早亡的正妻熊氏外,房内收纳的美妾爱姬不计其数。可是不知怎的,大约是酒sè伤身损了本源,到头来依旧是子息单薄。先前生下两个儿子,又先后早夭。
这从感情上对严嵩父子的打击自不必说,单说大明朝廷对大臣子弟的恩荫官职,也是无人来领受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严嵩百年之后,没个孙子继承香火,那还了得?这么着,一方面为了袭官受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福荫,严嵩便依当时的民俗,在自己宗族子弟中,选了两个俊美的男孩子收养,做为自己的恩养孙子,严世蕃的恩养儿子,取名为严鸿、严鹄。
长孙严鸿和次孙严鹄两兄弟自入了严府,便被当做了亲生孙子看待,锦衣玉食,珍珠如土金如铁,自然是不必说的。
这么着几年后,严世蕃自己又生下了个儿子,名叫严绍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招来的那鸿鹄兄弟当真带来了鸿运当头,这个严绍庆自幼生的倒是壮实得很,无灾无病,眼看着茁壮成长。
这一来,严家不愁无后,严嵩对两个恩养孙子当然就更是宠爱。而严嵩的夫人欧阳氏,对这两个抱的、一个亲生的孙儿,也是一视同仁,关爱得心肝宝贝似的。
只是这两兄弟却都不大争气。单说这长孙严鸿吧,空有一副好皮囊,又得了个好爷爷,好爹爹,标准富三代官三代,稍微有点进取心,不说出将入相,混个高官厚禄总不成问题吧?
可这位公子爷自小学文文不成,习武武不就。爷爷严嵩乃是当世一等书法大家,爹爹严世蕃文采过人,严鸿公子呢?自己的字写出来,如同蟹爬一样,背个百家姓也能错一大半;而一身武艺么,拿来拍板砖打野架倒还算个猛将,但若真说到拳棒弓刀,实在一无可取。再加上年纪大起来,对自己这张俊脸越发爱惜,舍不得像小时候那样玩命,平时就在街头偶尔心血来cháo要欺个男霸个女,也有家丁狗奴才人多势众的围着,这么着,就连打架的本事也生疏了。
好在大明朝中期如同很多朝代一样,也是个拼爹的时代,而严鸿不但有好爹,他的爹更有个好爹。这靠着严阁老这棵大树,严鸿大少爷先是糊弄了个秀才功名,又恩荫了个中书舍人的官职,勉强也算体制内了。
另外,严鸿虽然文不成武不就,除去生来的一副好皮囊,乃是个一等俊美人物外,却也不是纯花瓶人物,倒也有些过人处。他于帐目之上,颇为了得,五六岁就趴在柜台上看管家算账,等到了仈jiǔ岁时,有时眼里看账本,口里报出钱数,竟然比管家的算盘珠子拨的还快。
长大之后,他耳闻目睹爷爷严嵩、爹爹严世蕃在朝中的勾心斗角,更是有了一肚子坏水。严嵩索xìng便将严家的生意交给了这个长孙打理,倒也算是人尽其才。
大明朝开国时,太祖爷朱元璋有明令,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连穿衣服都有规定。官员是第一等,商人是第四等,官员当然更不得经商了,哪有玉勺子去搅马桶的道理?
但说来也怪,喜欢拿着玉勺子搅马桶的硬是不少。而这个太祖制度,就跟洪武时贪脏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的制度一样——谁若是到了嘉靖朝还拿这个当成铁律看,那只能说是图样图森破了。正如说,真要按“贪污六十两剥皮”这个执行,那干脆把大明的官员集体拉出来剥皮好了,还省事,冤枉的准超不过百分之一。
同样的道理,要说官员不得经商,那也是纸面上文章。一方面,官员自然会通过自家的亲属或家人来作为代理人;另一方面,有不少商人赚大发了,也会花钱买个功名。
所以所谓官员不得经商这个制度实在是名存实亡,连当朝天子都要开皇店,何况他人?官匪勾结都不是怪事,何况官商一体?
也难怪官员们想要做生意。明朝商税的标准为三十税一,就是说卖了三十两银子才收一两税。再考虑到当时南北物价的巨大差异,这个税率之低,可以说是对商人极为优待了。
这种明面上的税率,并不代表商人一定负担低。原理跟前面一样,纸面上的是一回事,私底下是另一回事。地方上的苛捐杂税,陋规常例,官府盘剥,动动嘴皮子就能给你加上来。这不是要不要扒你一层皮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给你剩下一层皮的问题。所以明朝多数中小商人,如果打算严谨守法地忍受“体制外盘剥”,那通常还是很艰苦的。
但是,一旦商人有了官员身份,这可就完全两样了。不但苛捐杂税、吃拿卡要的损失要轻了许多,甚至就连正当的税赋,也能蜻蜓点水地逃脱不少。
这里外里一进一出,“官商”当然就赚得满盆满钵了。
至于严阁老家的生意,试问,有哪个活腻的敢来收陋规常例?
而这位大少爷严鸿呢,他自从17岁接手,经营有方,把严家原有的铺子、店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些掌柜的,管账的,傍着严阁老的买卖,大肥肉谁不想揩点油啊?你敢!以前还好说,现在严鸿大少爷管着帐,眼睛里不揉沙子。谁敢偷弄一两银子,你就等着被这一两银子噎死吧。
鸿大少说得明白:你们占了严家的铺子,铺子里按月给你们薪水,也给你们分了股,生意好了年终分红少不了。我家老爷老太爷平素里还有赏赐,你们把着严家买卖,进货时那边多少也有点油水。都这样了,谁还敢黑账本,别怪本少爷没良心!
真有一个掌柜的,账目上弄了十两银子的小账,被严鸿下令绑在椅子上,十两银子兑成铜钱,一个一个硬往嘴里塞!塞了一二十个,已经满口流血,牙床破碎,掌柜拼命顶着不咽下去,一边流着眼泪呜呜呜挣扎,看得旁边人胆战心惊,一个个跪下来扣头求大少爷开恩。严鸿看把人唬住了,这才开恩,准他把铜钱吐出来,一边撂下狠话:“这一次算了,回头谁再被老子抓到,老子把铜钱烧熔了灌进肚子去!”
从此以后,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在账目上弄假,都是兢兢业业,诚惶诚恐,生怕一笔不对。
严鸿不但铁腕整理自己铺子,他更是巧取豪夺,在běi jīng城中四处扫荡,将不少店铺商号夺到了严家门下。他心思缜密,手段狠毒,同时却又不会恣意妄为,知道看颜sè、留后路。
若是这商铺后面另有靠山,是什么惹不得的大员高官,严鸿便绝不去招惹,甚至情面上还要礼让三分,大家共同发财。
若是爷爷严阁老的门生故吏、党羽爪牙,他只需把靠山请来,三言两语,连捧带夸,便身不动膀不摇的占了干股,多则一分,少则五厘。而这些被他占股的官商,却也不觉吃大亏,毕竟带上了严阁老的旗号,做其他生意便捷了许多。
若是其他一没交情,二没势力的官员,甚或是普通白身商人,那好极了:你若是有十处生意,我便占上两处;你若只此一处,我严大少爷便只要三成干股即可。而且其他地方,也帮你打通点关节,多少卖点便宜面子,正所谓砍竹不伤笋,彼此面上好看。可若对方真是不上道的,竟敢和大少爷较真的,那对不起,便要使出手段,让你这买卖开不成,银子赚不了,最后乖乖把店铺双手奉上这才算完。
只因他心思狠,手段毒,京城之中的人物私下里送了严鸿一个绰号“小阎王”。京城中的大小商户,吃足了他的厉害,自不必说。就连普通市井百姓,虽然其实和他没啥打交道的机会,也都耳口相传,说严阁老家的小阎王,听说不是严世蕃老爷的种,凶着呢,狠着呢,惹不起,咱见他躲远点啊!
如今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居然坠马摔得脑瓜子开花,这又怎叫京师官民不议论纷纷呢?
东直门边的福林客栈,掌柜的在自家卧房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报应,报应,讹我三分干股,这小阎王终于被阎罗王收去了!”
话没说完,他老婆一下拧住肥大的耳朵,拽得掌柜的哎哟连天。老婆咬紧牙齿,低声骂道:“死鬼,现在轮到你得意了么?小阎王霸了咱家三成干股,好歹这一刀已经宰过了。要是他真死了,换个人上来,重新再剥你三成,你受得了吗?”
“哎呀哎呀,还是夫人明见。”掌柜的一哆嗦:“这么看,小阎王还是别死的好,免得咱鸡飞蛋打呀。”
……
德胜门边的一处茶馆,一个书生连连捋着短短的胡须,用哼小曲儿的腔调吟诵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天理昭昭,神明不爽。天理昭昭,神明不爽!”
哼了一阵,又有些遗憾地摊开手:“奈何天理报应,只杀严府余孽,不劈jiān相严嵩!”
……
第二章 阎王的魂谁敢收
当然,旁人怎样议论,严嵩、严世蕃父子就算不亲耳听,也能猜个仈jiǔ不离十。chūn游坠马,那是无可奈何之事。他们能做到,也只是延请名医,给这个恩养的小子治疗。至于治得好治不好,那就没辙了。
běi jīng城。菜市口。严府门房。
běi jīng菜市口这个地名,在后世通常是和“开刀问斩”或是“满门抄斩”这样和谐有爱的名词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清代许承尧曾写诗《过菜市口》: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
但是这个地方在明嘉靖三十五年时,却绝非什么杀人砍头的场所。当朝首辅,一代权臣严嵩严阁老的府邸,便占了整条菜市口胡同,哪个不要命的敢把这里当成杀人的场所?别说杀人,就连在这里杀鸡也不成啊。
严嵩于此时绝对是大明一等一的狠人,嘉靖皇上成天忙于修道。国政朝政么,只要别让我老人家看不顺眼,就交给严嵩了。
严阁老这二十年来,诬夏言、陷曾铣、斩仇鸾、诛丁汝夔、谋杨继盛、害沈练。门生弟子遍布朝堂,权势滔天一时无两。
严府门第,自然豪华气派,就连门前的俩石狮子都比别家的大一圈。
然而这时,在这紫金华贵的严府内宅之中,却是一片愁云笼罩。
但见一张七尺来阔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眉清目秀,可浑身裹得粽子一般,脸sè惨白。
他的五官时不时动一动,显出这不是个死人。可是动得却着实不像话:或者皱皱眉头,或者歪歪嘴巴,或者吐吐舌头,或者抽抽鼻子。时不时还跟倒了黄酒的螃蟹一样,咕咕咕喷出些白沫来。
床边,坐着一位衣衫华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一群年龄从十七八岁到三四十岁不等的贵妇人簇拥下,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唤道:“鸿儿哎,乖孙儿,你快醒转来啊。”
另一边,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正眉头紧锁,围绕着这个浑身包裹的少爷,这里看,那里切,仿佛是工匠在雕刻一件凝聚十年心血的稀世珠宝,又仿佛厨师在炮制一头全猪。
琢磨半晌后,大夫一咬牙,抽出三根银针,揭开少爷背上的包裹,生生扎下去。
只听那少爷嗷的一声叫,两眼睛都睁开了一条缝。
“哎呀,开眼了,少爷开眼了,刘老太医真厉害!”几个侍妾摸样的轻声叫道。
但更多的人却保持沉默。这样的情形,还不能说好呢。
老夫人也没有发话,依然盯着自己的宝贝孙子。
果然,那少爷眼睛睁开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任凭大夫在背心推拿,用草药灸穴,嘴里咕嘟几声,又闭上了,恢复了先前那一副不死不活的摸样。
刘老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将背心的三根针轻轻捻动几下。
看着没反应,他又取出三根针,手指头往下比划了两寸,正要再扎,那老夫人开口了:
“刘太医。”
刘太医一哆嗦,赶紧转过身来,捏着银针作揖:“老……老夫人。”
“我家孙儿的病,到底如何?您有谱治么?”
刘太医咽了口唾沫,慢慢说:“老夫人,恕下官直言,少爷这坠马的外伤已然痊愈,但却似有离魂症,三魂七魄守舍不稳,下官用金石之术,试固其根本,引其jīng华……”
“您就直说吧,我孙儿的病,还要扎多少针才得好?”
刘太医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这个……且让下官一试……”
“试?我扎你试试!”老夫人将手中如意重重往桌上一拍:
“刘太医,感情这针不是扎你身上,你不疼啊。连扎带熏折腾了七天,把我孙儿折腾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你还妄称京师名医呢!”
刘太医面如土sè,手中银针差点掉地上。眼看老夫人的雷霆之怒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却看边上一位身材高大,管家打扮的老者站出,向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老太太,且慢发怒。少爷前番坠马,靠了老太爷老太太洪福齐天,那么重的伤也给救回来了。现在少爷身子骨虚弱,他又是一贯贪玩好耍的,许是魂魄儿一时不肯安稳下来也有的。既然刘老太医已经诊为离魂症,这重病需要缓治,一时半会也是情急不得的。老太太不如且宽下心来,容刘太医回去多多思量,再去与同道参谋,拟定一个万全的方子。只要办法有,咱严府金山银山,还怕抓不起药,请不起名医么?”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就辛苦刘老太医了。送客!”
管家打扮的老者,轻轻一捅刘太医:“走啊。”
刘太医赶紧收拾药箱子:“厄,多谢严大爷,多谢萼山先生……”踉踉跄跄走出门去。
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严嵩既位极人臣,他家中的子弟不必说了,就是有些资历的家奴仆妇,也都成了响当当的人物,平时在城里吃馆子,乡下吃西瓜都可以不给钱的。
一般仆人如此,严府内百人之上的总管,当然就更厉害了。
比如这位严府大总管严年,在京师之中就是个出名硬扎的人物。他以一介白丁之身,家仆之位,却周旋于官场之上,朝中公卿也要卖他三分面子。
严年原本不识字,进严府后也读了些书,还请一趋炎附势的文人取了个雅号叫“萼山”。这么着,京城中三流的一帮所谓才子中,居然有了“得与萼山先生一游者,自谓荣幸”之说。更有些低官品更低人品的小官小吏,索xìng投到了严大总管门下,义结金兰称弟弟的倒还罢了,没脸些的竟然认了干爹叔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如此。
这不,就在严府门房里,当朝太医院院使,běi jīng城著名医生,号称“一指肉白骨,金针阎王愁”的刘文生刘老太医,刚刚从老夫人面前连滚带爬地逃出来,眼下就在严大爷面前卖萌。
他刘老太医虽非是什么清流正途,但好歹也是朝廷正五品的官员。更何况医生本来就是资历越老越当宝,六十多岁的刘太医,就算不比官衔,凭借那一部白胡子,也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如今,老神医看着严年这个身无寸职的白丁,非但不敢摆任何官架子,相反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仿佛是那盛开的菊花,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当真是将严年大管家当成了严阁老来恭敬了。
“萼山先生,千万要搭救老朽啊。老朽今年六十有七,子孙满堂,若是这番的祸事避不开,怕是全家都要遭殃,还望萼山先生在严阁老面前多多美言,老朽医道浅薄,甘愿挂冠而去,只求全家平安啊,此番若得保全,我全家都要感谢萼山先生啊。”
一边说,一边举手作揖。趁着严年伸手搀扶之际,手腕翻处,一张银票已经从刘院使手中落到了严大总管大袖之内。
真不愧刘老爷子,为官多年,这一手“袖里乾坤”的本事也当真称的起是炉火纯青了。只不过平时可能收进来的多,送出去的少罢了。
严年眼见对方递了银票,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对着五品大员,却仿佛对面是自己下属的马夫厨师一般,毫不见外,右手一抬,让袖子里的银票落深一点,放下来顺手便在刘文生的肩头拍了拍。
严年接着便把右手拇指高挑:“刘院使何必过谦啊?可着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您老的医术是这个?旁的不说,咱单就说这次鸿少爷坠马,好家伙,那可是从rì行八百里的快马背上掉下来,脑袋着的地,当时就开了瓢。那血流的,我们这帮当下人的各个吓的都没了脉。人都说,这下子,若不是神仙在世,怎能救得鸿大少爷?也别怪咱严府这些奴才,心急火燎,干急干火地把您老给从府上拽过来啊!这满běi jīng城的人,都等着看您老大显神威呢。好家伙,您老人家上膏药,下银针,三下五除二,居然当场就能把鸿少爷的气给吊住了。若不是有您老这一指肉白骨,金针阎王愁的本事,怕是鸿少爷当天便不成了。您老的本事,您老的恩情,我家阁老那是记在心里的啦。我家老夫人,侍郎老爷,还有我们这上上下下的奴才,也都感您老人家的情啦。”
第三章:还魂
严年说得越是恭维,刘文生越是冷汗直冒。这叫先扬后抑,捧得愈高,摔得越狠。刘太医官场市井见识多了,能不晓得?看着严大总管嘴皮翻飞恭维得天花乱坠,刘太医羊癫疯一样摆手,连称不敢不敢。
果然,严大总管话头一转:
“按说呢,您老的医术嘛,能把摔成那样子的少爷救活过来,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可就有一桩遗憾事儿,现在鸿大少爷命是吊住了,人还糊涂着呢,躺床上胡天黑地。这样子嘛,一个少爷还只能算救回来半个,剩下半个阎王爷那里扣着呢。您老也知道,这鸿少爷虽是个恩养的孙子,但是阁老也好,老夫人也罢,可都拿他当着亲孙子看待呢。尤其我们老夫人,那是个菩萨心肠,可再是菩萨心肠,她也是个爱孙子的。如今这少爷不死不活的,也难怪她老人家心里有火啊。她老人家说话难免重了些,您老也别往心里去……”
刘文生这会儿已经汗如雨下,鸡啄米一般点头道:“不敢不敢,是下官医术拙劣,没能把鸿大少爷治得好,太夫人别说骂我几句,就是打断我的腿,那也是该当无怨的啊。”
嘴里连喊该死,刘文生心里早把土地山神骂了个遍。
你说这小阎王严鸿作恶多端,要遭报应吧,你们直接叫他摔下马一命归西不好?脑袋都跌开花了,偏偏还要给他留口气,让严府四人轿把他刘太医抬到府上,背上了这个包袱。
说起来,若不是靠他刘文生刘院使医术端的了得,施药用针,这小阎王怕真是要到森罗宝殿去处理公务了。
虽然治好了外伤,严鸿的人却变的浑浑噩噩,一连多rì,双眼无神,只知道吃喝拉撒,却不知道叫人说话。躺在床上,吃来张嘴,喝来动喉,屎尿都直截了当往裤子上来。偶尔口吐白沫,或者嘴里依依呀呀说几句,等边上的人问起,转眼又变得面带猪像。好好一张俊俏面孔,一忽儿伸舌头,一忽儿斗鸡眼,一忽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竟然整的三分疯儿七分傻。
刘太医判断,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离魂症”了。
其实离魂症到底是个啥玩意,他老人家也是一知半解。别说他了。人的大脑本就是构造最复杂的器官,即使到了21世纪,医学也不敢说对大脑充分了解,何况是明朝?
可怜刘老太医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是药石无效。一来二去,终于惹得严嵩的夫人欧阳氏发了怒。刚才那一通训斥啊,直将刘老太医的三魂七魄都吓出了体,险些回不来。
谁不知道,严阁老在朝中呼风唤雨,势大滔天,可是到了家中,却是夫人当家啊。若真是得罪了老夫人,自己这微末官职,些许前程比夏言如何?真是治不好这老夫人的爱孙,严家的聚宝盆,嘿嘿,怕是自己要替小阎王去酆都城应卯了。
眼看刘太医面如土sè的摸样,严大又转过来安慰了几句:
“刘太医啊,您老呢,也别太紧张了。太夫人她说话重,那是护犊心切,您老多担待。这用针下药,救治少爷回魂的事儿,还得多仰仗您老。这次如是能把鸿少爷的病治好,阁老、太夫人少不得一份厚礼不说,您老的那几个孙子,怕是谁都能谋个好差事。可是呢,这个医者不治不救之病,我们也是明白的,纵然治不好,也绝不怪您。好歹也是您老人家把鸿少爷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不是?您老只管放心治病,断不会有什么麻烦。”
严年嘴里虽然说的好听,刘文生人老成jīng可不会把这话当成真话信。因此他只是一个劲的哀告推辞,等快到门口时,更是说道:“萼山先生啊,老夫虽然于大方、小方、针灸、正骨、伤寒五科有些心得,只是鸿少爷这离魂症,实在不是这五科能对症啊。说起来,我太医院御医花青,却是祝由科中的高手。依老夫所想,不如请他来为鸿少爷诊治一番,或有奇效,也未可知。”
明朝对于医学十分重视,太医院内,将中医分为十三科,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科、口齿、咽喉、接骨、伤寒、金镞、按摩、祝由。
其中这个“祝由科”,指的就是祝祷鬼神消灾免难乃至借符咒禁禳,以此来治疗疾病的一套“偏方”。这些过去多年被“科学唯物主义辩证法”批判为“封建迷信”近年却又重新流传的玩意,在当时是实实在在被列入中医学科的一门,而且jīng于此术者非是民间跳大神巫婆神棍,而是实打实的宫中太医,有一套严谨的行业内规范。尤其嘉靖皇帝喜好道术,成天价写青词扶乩祷告上苍,对这些方子也信,太医院中搞祝由的团队,自然也就蓬勃发展起来。
当然了,擅长针灸药石的太医,尽管明面上客气,私底下多少还是瞧不起那些以“祝由”为主业同僚的。不过对所谓“离魂症”这种神神叨叨的玩意,叫祝由出马,倒真是对症下药了。
严年一听,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狗”。这分明是自己不想再穿这件虱子棉袄,一扭头,却把这棉袄套在了同僚花青身上。到时候若是治的好,自己少不了一份举荐之功,若是治不好,那对不起,也是你花青去死,刘文生最多是个举荐非人,严家算帐的大头未必便落的到他头上。
只是既已经接了对方的银票,也就不好再赶尽杀绝了,混迹官场,最忌讳就是不给人留条活路。当下严年也是连连点头,口中更是说道:“多谢刘院使,等我回去便向我家阁老奏明,若真是救的了我家鸿少爷,定不忘刘老院使举荐贤能之功。只是若是阁老不允,却还需刘老院使多多费心了。”
待刘文生出了大门,坐上了自己的轿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啊,至于花同僚,对不起了,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再说严年,送走刘太医,回到后宅严鸿房门外,只听一阵阵哭声传来。严年急忙先停住脚步,竭力驱散了刚才看到银票数额后露出的欢娱,拼命在脸上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这才迈步入内。
进去之后,却见欧阳老夫人被严世蕃的几个得宠小妾搀扶着,在孙儿严鸿的床前哭的一塌糊涂。那几个小妾也只得陪着号啕,却是有声无泪,不能称哭只能为泣。
严鸿的脚这头,严鸿的夫人胡晚娘身着一件素sè百褶长裙,外罩素sè比甲,虽未陪着流泪,但双眼无神,面容憔悴,也显得一副凄惨模样,只是这一身纯白,莫非是提前穿孝?
而她的陪嫁丫鬟坠儿姑娘也是和她家小姐学着,一身素衣,再配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严鸿,这个情景,怎么看着那么像哭灵呢?
严嵩父子此时还在前面议政,没在后宅。严年先自施了礼,才沉吟片刻说道:“跟老夫人回,方才刘老院使出门时提了一句,鸿少爷这病多半怕就是离魂症,虽然他用针灸医药来固本培元也是一条路子,未必不能治愈,但却要rì久天长才能见效。老夫人如是rìrì哭泣,怕是哭坏了身子,而鸿少爷的魂儿在外游荡多了,只怕有不方便的地方。咱京城太医院中,以针灸药方来说,是刘太医第一,但祝由招魂之术,并非他擅长。倒是另有位花青花太医,却是jīng擅祝由的能人。以小的愚见,咱不妨双管齐下,请这位花太医来,祝祷一番,说不定能有奇效。您看……”
这欧阳氏夫人也是出身名门,饱读诗书的人物,平素里虽不语怪力乱神,却也喜好做个善事,积点yīn功。大明时候,祝由之术本就是医术一部分。
再加上老夫人爱孙心切,所谓病急乱投医。一听此言,当下点头道:“好,好。既然这样,严大你快去禀报老爷知道,让他下个帖子去把花太医请来,为我乖孙祝祷。若能治我孙儿痊愈,老身绝不吝惜金银。”
严年应了声是,方自要转身离去,却见床上的严鸿忽然睁开了双眼,猛地自床上坐起。
原本就被这哭灵一般的环境弄得有些紧张,忽见粽子般的严鸿坐起,饶是严大总管见多识广,竟然也起了一丝惊惧,莫非是诈尸了?吓得他双腿一忽闪。
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严大少爷还没死呢。好个严大总管,身子就势一歪,却斜斜对着欧阳太夫人,行了个折腰礼:“老夫人您看,鸿少爷他,起来了!”
一霎间,满座皆惊。只见严鸿坐起身来,偏偏倒到摇摆了两下,冲欧阳老夫人叫了声:“nǎinǎi!”便要翻身下床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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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占有这美丽的肉体
欧阳老夫人见孙儿起来了,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严鸿,仔细端详,一边问道:“宝贝乖孙,你,你真好了?能认得nǎinǎi了?”
只见严鸿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在欧阳夫人身上:“是呀,nǎinǎi,孙儿好了。其实,孙儿就是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认得nǎinǎi啊!只是想要张嘴叫,那嘴巴舌头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啊。孙儿还以为再也不能给nǎinǎi尽孝了啊!”一边说,一边做小鸟依人状。刚刚才转哭为笑的老夫人,哪里受得了他这一招?顿时老泪纵横,抱着严鸿大哭,一边“心肝”“乖孙儿”的叫着。
周围的侍妾和严大,也配合地做感动得热泪盈眶状,一个个擦眼角,擤鼻涕,活sè鲜香。
哭了片刻功夫,欧阳夫人松开严鸿:“孙儿啊,你再看看周围,这些人认得不?”
严鸿瞪大眼睛,端详了一阵:“大总管,孙儿自然认得。这几位姨娘,孙儿却有些模糊了,哎……”一边说,一边拍自己的后脑勺。
欧阳夫人赶紧拉住他的手:“别急别急,乖孙儿,你认得大总管,知道这几位是姨娘,就好了。你刚刚恢复神智,还要多休息才是,千万别累着了。快躺下,快躺下。”
那严年是老江湖,如此机会岂能抓不住?当即向老夫人再唱个肥诺: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果然阁老与老夫人洪福齐天,荫庇鸿大少爷逢凶化吉,这离魂之症,竟然也好了!那刘太医果真医道了得啊!”
他既然收了刘文生的银票,这顺脚的人情功劳,当然是要奉送的。一群姨娘也纷纷贺喜,一时间花言巧语,不绝于耳。
欧阳氏一见孙儿说话条理清楚,两眼之中也恢复了往rìjīng神,虽然嘴角还挂着先前吐出的白沫,可唇舌摇动之间,发出的不再是咿咿呀呀的含糊声音,这才相信孙儿真是痊愈了。她擦拭脸上的老泪,死死盯着被他摁回床上的孙儿,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孙儿又没了似的。
听了严大的奉承,欧阳氏含泪带笑,双手拍着胸口: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谢菩萨,谢佛祖,救我孙儿回还。什么刘老院使医道了得,依我看,却是花太医当真是有神通的,人还不曾来,只一提名字,就吓的那妖魔邪祟仓皇逃遁,孙儿这才得以醒来啊。”
她身旁那严世蕃的一众小妾一听太夫人定了调,立刻也纷纷点头,争着夸奖花青的神通,厅内舆论顿时风向大变,一时间,这花太医仿佛成了陆地飞仙。
严年做了几十年奴仆,还不懂得这规矩?赶紧也顺风落篷:
“对对,还是老夫人眼光准,花太医神通广大。依小的看来,花太医神通退魔,刘太医针药固本,功劳都大,最关键的还是阁老与老夫人的yīn功,鸿少爷自家的福缘。小的这就去禀明阁老与侍郎老爷,叫阁老与老爷高兴高兴。老夫人明鉴,小的意思,花太医那里,是该要重重送一份酬金,刘太医那里,举荐之功也不可怠慢。”
欧阳夫人点头:“快去吧。不管我家老爷和东楼意思如何,老身这里自己另备两份礼物送去给两位太医。你顺道代我给刘太医说道说道,今天脾气大了些,别在意。”
严年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了。出门前,他偷偷一瞥,发现满屋欢颜谄谀中,惟有那严鸿少爷的正房少nǎinǎi胡晚娘和她丫鬟坠儿,主仆却什么都没说,脸sè仿佛比刚才更难看了。
只是严年终究是个奴仆,总不敢多盯着少nǎinǎi看。出门的当口,他已经得出结论,一定是自己今儿眼被银票晃花了。这普天下,哪有自己男人好了,做夫人的反倒不高兴的道理?
不过,这屋里的所有人,从欧阳太夫人到严年大总管,从严世蕃的群姬到胡晚娘主仆,没一个知道最核心的真相。
其实,这会儿躺在床上的粽子里,裹的灵魂已不再是几天前那个坠马的正牌小阎王严鸿,而是数百年后在同一地点被卡车撞死的见义勇为北漂地青——闫东来。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此时的严鸿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来自2010年běi jīng某起车祸的遇害者,闫东来。
自从被那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飞的一瞬间,闫东来在车灯和刹车声刺激下,直接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五感,也没有意识,甚至连“存在”的概念都没有。
然而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消沉的意识,却又开始渐渐凸显和清晰。最初是存在感,意识到我的存在。但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完全没有。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触觉,更别说气味和味道。大概和两年前刚到běi jīng时一场大醉的滋味有些相似吧。
接下来,最先恢复的触觉和味觉。自己明显是躺在什么地方,软软的,嘴里还不时被人灌入一些苦得很的液体。
但眼前还是没有光,耳朵也听不见声音。
至少有一点,命是保住了。
“我这是在哪?医院?看来司机身上没带着刀,而是把我送到了医院?”
可是随着听觉的渐渐恢复,外面的世界却又充满了诡异。依稀听得,有人在哭,但这声音绝非自己熟悉的父母、亲朋。
而呼唤的声音,却是“乖孙儿”“鸿少爷”。
“孙儿”?祖母和外祖母的声音都不像啊。“鸿少爷”又是谁?闫东来吃力地挣扎着,用慢慢恢复的jīng力,睁开眼睛。
外面模糊的世界,却看见一群古人打扮的妇女,围绕着一位面容模糊的老太太,都在病榻前关切的注视着。
我靠,这算怎么回事?光线从眼帘的缝隙穿透进来,shè得他脑袋发痛,赶紧又闭上眼睛。
外面的声音依然不断传来。根据落在眼皮上的rì光和灯光变化,闫东来感受着昼夜的交替。苦苦的药水,还有或许很高档的汤汁络绎不绝灌进嘴巴,从头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在渐渐减轻。
夜深人静时候,他常听到身边那个老太太,在喋喋不休地祷告上苍,请菩萨保佑,一定要救回她的孙儿。
可是,尼玛谁是她老人家的孙儿啊。
**上躺在床榻,闫东来的脑海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
正在此时,脑海深处,却另有一股强大的意识强行灌输了进来。
只是这股意识传递的信息却令闫东来更加感到莫名其妙。
他不叫闫东来,而叫严鸿。
身份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北漂地青,蹩脚的保险推销员,而是当朝首辅严嵩之恩养长孙,京城之内威名赫赫小阎王。
这些信息并不是谁来念给他听,而是仿佛是一部电视剧在他眼前播放。严鸿的来历,过往所认识的人,所经历的事,一次次播放。
而这部电视剧也并非逻辑清晰连贯的纪录片,而更像是支离破碎的许多片段,被歪七倒八地糅合在一起。
有的是黑白的,有的是彩sè的,还有的竟然是漫画风格的。有的有声无画,有的有画无声,还有的居然是脑海里打出一行行字幕。有的一连串几个小时,清晰地循环播放一件事儿;有的则是忽然插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片段。有的事儿一看就懂,有的事儿则完全是不合逻辑。
所有的一切,反复只在强调一个问题,我是严鸿,我是严鸿,我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你闫东来是不存在的。你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只是我分裂的一个人格而已。
我要继续我荣华富贵的生活,而你,不知是从哪儿的孤魂野鬼,自己回哪儿去就好了。
来自严鸿的记忆、意识,如同海边惊涛,滚滚冲刷着穿越者的灵魂。
闫东来的意识,最初很欣喜地接收着旧主严鸿的这些信息。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那么属于闫东来的意识就会彻底消失,归于无形。几百年后在běi jīng被撞死的那个闫东来,就真的会从人世间完全消失了。严嵩的恩养孙子严鸿,只不过在坠马后大病一场,脑子里临时产生过一个分裂人格而已。
直到此时,闫东来总算大概弄清了局势。自己应该是在车祸的时候,诡异的穿越了。但是对比**穿越,自己则是灵魂穿越,按照自己在看玄幻小说的经验,这应该叫寄体夺舍。
现在,是自己的灵魂和严鸿的灵魂之间对这具身体所有权的斗争,而这场斗争的输家,恐怕将彻底的消失不复存在。而斗争的方法就是反复强调自己的过往,自己的一切,用这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于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贵公子体内,在两个灵魂之间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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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聂耳和苍井空打赢的战争
这场斗争的开始阶段,属于严鸿的意识仿佛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毕竟,他是主场作战,这躯体本来就是他的。
严鸿的意识铺天盖地冲击而来,把闫东来困得水泄不通。在这没rì没夜的搏击下,闫东来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闫东来毕竟经受过现代教育,而现代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社会灌输的有效信息量极大。
面临严鸿意识冲击,再强调自己的人生记忆已经难以抵抗了,可是闫东来还能勉强记得看过的外国童话,学过的革命歌曲,初中数学的简单定律。这些属于现代人的基础知识,在21世纪或许不能换来人民币,却也因此为现代人的思维打下了无数坚固的底钉。
这使得,闫东来在与严鸿对冲时,也拥有了丰富得多的“弹药”。
而更有利的是,严鸿的记忆意识,多数闫东来都能理解。能理解,也就能化用,能吸收。而闫东来抛出的这些东西,对严鸿来说无异是天书奇谭。
在第一波鏖战最激烈的时候,闫东来面临严鸿意识的强大包围,情急之下,竟然大声唱起《义勇军进行曲》来。
唱完了,又唱《少先队队歌》《太行山上》《地道战》《铁道游击队》《挪威的森林》《水手》《猩猩点灯》,总之都是语调激昂,节奏感强的。
当然,这会儿对于守在病床前的欧阳老nǎinǎi和那一群姬妾来说,只看见木乃伊似的严鸿大少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哼哼着一些不成调子的词,什么“陆弟弟人们”,什么“向左使勇敢前进”,两只手还鸡爪疯般微微抽搐着。
依靠革命歌曲稳住阵脚,闫东来渡过第一关危机。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严鸿的意识仿佛是那程咬金的三板斧,开始强悍,后面的力气便没那么凶悍了。但占据上风的依然是地头蛇。
直到闫东来眼前的画面一亮,竟然出现一副工笔绘的**。闫东来是不懂绘画艺术的,不过看这笔法,大概就是明朝时候的画风。一副又一副,艺术特sè很浓啊。
闫东来不禁乐了,老天爷,严大少爷,你和咱比这个啊?
于是,苍井空、武藤兰等倭国女星的动作片,充斥于这具躯体内的意念争夺中,真是活sè鲜香,艳丽万状。
严鸿拿出的,其实颇有真材实料。前面是**jīng品,后面甚至出现了jì院、画舫背景的真人演出。而且这可是身临其境的。要论整体质量,根本不是地青**丝能望其项背的。
然而闫东来占的还是科技树的便宜。互联网时代,尽管有绿坝子的调教,网络上诲yín诲盗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其演出的烈度和丰富的想象力,也远不是几百年前的士大夫阶层可以领会的。这些恰好又是包括闫东来在内的许多**丝解决生物xìng需求的rì常功课,简直是信手拈来。
于是在这一个回合的冲击中,严鸿完败。
这么着,闫东来的意识,从一开始严守阵地,到后面绝地反攻。最终属于严鸿的意识,冲击越来越弱,越来越淡。闫东来发现,自己不仅顺利保留了自己的意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谁,记得自己在20世纪和21世纪的经历,而且还吸收了严鸿相当部分的记忆。
对于在意识大战中严鸿展现的内容,有的在冲击之后便消散于无形,也有的被他颠三倒四地啃了下来,成为自己意识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记忆并不连贯,更不完整。有的事件清晰明白一目了然,也有的莫名其妙遮遮盖盖,还有的只是记忆深处只鳞片爪的残片,碰上了竭力思索才能捞起一点点。
这些,大约和严鸿自己意识深处对事件的存储有关。那些青天白rì,不假思索能脱口而出的,比如姓什么叫什么,爷爷今年多少岁,就是浅显。
那些本身就没上心的,比如某个家仆的名字,比如小时候读的什么书,自然也就模糊。
而还有些事儿,严鸿自己讳莫如深,平时小心谨慎,生怕做梦说出来的,他闫东来当然也就捞不着什么了。
战胜严鸿本体的灵魂后,闫东来感到自己对这具躯体的控制力也强了。
不仅外界的声音、光线、触感渐渐恢复正常人的感觉,而且试着动动手指,蹬蹬腿,或者深吸一口气,或者提肛鼓腹,或者躺在床上大小便时控制下尿出的速度,也都慢慢准确起来。
看样子,这个明朝贵公子的身躯,真是归自己了。
然而偶尔却还会感到一阵的眩晕,会有不知多久的大脑空白,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灵魂深处有别的声音说话。闫东来甚至认为,严鸿本体的灵魂其实没有消失,而是转入了游击状态,在寻找最有利的时机,对这具身体的所有权进行复夺。
以上,就是严鸿坠马后,从保住xìng命,到起床康复的真相。
刘文生开始医治严鸿离魂症的阶段,正是两股意识反复争夺身体所有权的时候。因此严鸿表现的呆呆傻傻,有时候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发出莫名其妙的怪声。欧阳老夫人甚至听得孙子一会儿尖叫“nǎinǎi救我,赶走这个妖孽”,一会儿却又开始大背九九表,高叫雅蠛蝶。这些在外人看来,当然是中邪的典型症状。
而当闫东来彻底掌握了这具身体后,则是存心装傻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之前的自己,虽然工作不力,大学学了一肚皮不知道用来干嘛的知识,还因为四级不过没拿到学位证。虽然被迫租住着yīn暗cháo湿,蟑螂横行的地下室,以方便面果腹,以岛国片娱乐,还要受中介的讹诈。虽然成为了号称“最惹人厌”的保险销售员大军中的一员,每天要忍着客户的斥骂和不快打业务电话,熟人一听自己职业,多数就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而自个的薄脸皮也经常遭到经理的批评。虽然看着房价在调控下越来越高,直达让人仰望的星空之上,让他痛感安家立业的不易。
然而至少,好歹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如今,他自己如同小说主人公一样,穿越了,穿越成古代人了,而且还是堂堂首辅的长孙,家财万贯。
很好,穿越了,然后该干嘛呢?
像很多主角一样,造火枪,练军队,统一天下,征服世界,实现男人的梦想?抱歉,自己不是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捎带也没跟军火贩子手下打过工,别说火枪,连二踢脚都得买现成的。
至于练军队,他一共就在上大学时学过几天军训的本事,练军队?教大家稍息、立正、齐步走、向右看齐、挨个报数,别的一概不会。快别贻笑大方了。
他闫东来虽然不是军事天才,却也不是傻13。做保险销售,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见很多各sè人等。保险没卖出去几份,闫东来却也了解人各有其长的道理。
网络盛行让每个人有了吹牛打屁的资本,仿佛人人穿越回去都是盖孙武、胜张良的名将智士。以为在光荣游戏里统一过几回,就能真的回三国时代去叱咤风云,这种想法还不如多找些蜘蛛蝎子咬自己,看能不能基因变异成什么什么侠靠谱呢。
发挥现代工业特长,烧玻璃,酿蒸馏酒,掀起技术革命?明朝的匠户地位很低的啊。如果自己堂堂首辅的孙子去当匠户,怕不被自己的老子和爷爷拿起棍子再次打开了瓢?而且说自己是个卖保险的,既不是玻璃厂的技师,也不是酒厂的专家,哪会啊?
抄袭古诗当才子?根据自己那位体制内死党吉娃娃旺旺旺的介绍,古代的才子可不是靠一首诗或一首词打天下的,rì常生活起居,举止坐卧皆有规矩,而且什么场合要献什么文。当真只会一首词,那很快就穿帮了。
再说这是明朝,还有几首诗词可抄?纳兰容若?只记得一句好象有一句什么人生弱智还是什么的,连全文都背不下来,还是算了吧。
当先知?先不说自己那垃圾的一比的历史知识,就算是历史教授也不可能知道大明嘉靖陛下某年某月某一天吃什么会拉肚子啊。至于只预测大事件?明朝妖言惑众的白莲教死的很惨的,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而且,他也看过那啥蝴蝶效应,你穿越回去,就已经改变了历史,那事儿能不能让你预测准,也就是一半一半吧。还是别去冒这个险为好。
考科举,中状元?这个自己现代人的知识是完全帮不了自己了。而根据之前灵魂交战的记录来看,属于严鸿记忆里的知识么……好吧,在这一点上,自己和严鸿是同一战壕的兄弟,八股文你好,八股文再见。
引进先进理念,建立商业帝国?就靠自己这个连卖保险都卖不出去的人建立商业帝国?这个不要笑掉大牙了,不要拿古人当好欺负,就算是商学院毕业的jīng英,与大明的巨商大贾们撕杀,再启动大权臣光环,小阎王光环,官府庇护光环等光环辅助之力,胜负之数也只在五五。更别说自己只是个保险推销员里的战五渣了,趁早别有这妄想。
混吃等死?这个选项很喜欢。而且咱好歹现在也是家财万贯的大少爷,混吃的质量也会很高。
但是问题是,明知道自己这个家是随时可能被抄掉,这个米虫能当几天?虽然闫东来同志历史不行,好歹大致还记得吉娃娃在餐桌上给他吹的《明朝那些事儿》的有些内容,好歹也知道,严嵩是人没死家就被抄了,据说严嵩本人是饿死的,儿子是被砍了的。
那么自己这个孙子,下场能好到哪去?陪着老爹被砍,还是陪着爷爷饿死?要是被爷爷在饿死前宰了吃掉,那也太凄惨了。
而至于说考虑自己为什么穿越?为什么能穿越成功?为什么那么多车祸者中只有自己穿越了?抱歉,严鸿不是时空管理局,穿越问题研究员,这些事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走一步说一步,才是眼下这个严鸿的xìng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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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卖萌是基本权力
第六章卖萌是基本人权
“被车撞,然后穿越。这种事居然发生在我身上,真是喵了个咪啊。”当严鸿确认自个胜利在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身上复活时,就这么想着。
因为一时间对于自己的前途十分迷惘,再加上,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下严鸿的记忆,逐渐熟悉周围环境,所以闫东来——哦不对,此时我们该叫他严鸿了,尽管其实是个冒牌货——采取了装傻充楞的态度。
明明已经耳聪目明,已经四体清健,依然好死不死地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耍死狗,动不动还自个在嘴里抿些唾液,搅拌成白沫后从嘴角流出来。
这样做当然是有代价的。就是天天要喝一碗碗苦涩的中药,外加被刘文生老太医用金针把自己扎成一个仙人球。
不过,这些苦比起在未来每天六点起床十点到家,比起每天在地铁上挤五六个小时,其实也还好了。盲人按摩还得几十块钱一次呢,自己这可是免费享受国家级名医的治疗,痛了就当赚了!
至于说躺在床上拉屎拉尿,当然是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不过一则每次拉完都会很快有人更换崭新舒适的棉麻被褥,还会用温水仔细地清洗,二则负责清洗的丫鬟长得还真不错,自己在21世纪要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心情也会好很多了,现在却让人家给自己洗屁股。
这么一想,也就很随遇而安的享受这种两岁孩子的福利了。
直到严年说出要去请祝由科花太医时,冒牌严鸿意识到不能再装了。
第一,他本人对于祝由这种超自然学科,实在有一种抵触情绪,虽然自己穿越也挺超自然的,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一切超自然。就像他虽然是穿越众,但是如果再被他发现一个穿越众,他想的会是怎么把这个穿越众掐死,省得被抢生意、揭老底,而不是引为知己,彼此搭档共同谋取穿越利益一样。这一点上,他倒是挺赞成刘慈欣《三体》中黑暗森林理论。
第二就是,古代这种玄乎乎的东西,到底有几分真实,几分想象,他也实在没谱。这几年各种这道士那捉鬼类的书也看了不少,他对于玄乎界的大师们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万一这位花太医是真有神通的,一通祷告外加法器灵力,魂兮归来,把真严鸿的灵魂给叫回来,或者看穿咱这妖孽附体的真相,拿出法宝来收了,那自己不就直接完蛋大吉了?
因此一说请花太医,冒牌严鸿也只好果断醒来,上演祖孙二人抱头痛哭的戏码了。
从这一个角度上,欧阳老夫人判断“还是花太医神通广大”并不错,姜果真是老的辣。只不过她老人家错了一点,不是花太医的神通把妖孽吓走了,而是花太医的神通迫使妖孽赶紧开始正式进入扮演她的乖孙儿的角sè历程。
这个假冒大少爷的妖孽,能在明朝横行多久呢?
闫东来穿越的严鸿,刚一起身,就被祖母欧阳夫人按倒在床上,令他休息。被迫躺下后,严鸿仰躺着,看见欧阳氏就这么看着他,脸上全是泪水,不过是笑出来的。一边伸出保养得不错的手,来抚摸孙儿的头发。严鸿也带着泪水,抓住欧阳夫人的手,叫着“nǎinǎi”。
平心而论,严鸿对于这个祖母欧阳氏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受伤养病这段期间,这个nǎinǎi是天天哭,rìrì叹。有时和正牌意识征战之余,从朦胧的视野里看去,常常就见欧阳夫人充满关切地看着自己。
那种感情不会是伪装的。尽管是穿越,尽管和这位欧阳太夫人其实也就认识了这么几天,但在21世纪漂泊了太久的严鸿,真的很喜欢这种有人关爱的感觉。甚至说,全身心的融化在这种感觉中了。
“如果在回到21世纪,我是不是应该留在父母和爷爷nǎinǎi身边?”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这种想法。不过,很快就自己驱散了。先顾了眼前再说吧。
至于严世蕃的那几个小妾,严鸿也从来没奢望过她们会对自己有什么感情。彼此之间没有血缘牵绊,也没有感情沟通,要真是因为自己变傻子,她们就要哭的天昏地暗,这个事反倒严重了。
当然,偷眼看来,其中好几个长相都是颇为不错的。好在严鸿自己虽然稀里糊涂,倒也从胖子吉娃娃那里稍微了解点封建时代严酷的伦理法则,要敢勾搭老爹的小老婆,理论上是可以吃剐的。阿弥陀佛,这种坏心眼,是动一下都不可以啊。
于是严鸿还是乖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结发妻子——胡晚娘。这可是他严鸿,不对,是我严鸿明媒正娶的老婆,多看两眼总没关系吧。
桀桀,岂止是多“看”啊。
带着这种不正经,不对,应该是再正经不过的想法,严鸿的眼光如饥似渴在胡晚娘从头到脚的扫描。
胡晚娘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鹅蛋圆脸,眉目清秀,高鼻梁,樱桃小口,略有些偏瘦。放在21世纪宅男们中间,估计能打八十分吧。
然而,对于自己这个妻子的态度,他倒是真心感觉奇怪了。
可是这位少妇,面对丈夫严鸿保命还魂的喜讯,却看不出太多的高兴。一双眼眸之中,仿佛对丈夫之前的伤,之前的傻,都并不在意。
可要说是没感情吧?那种憔悴的样子却又不是装出来的。到底她怎么想的啊?
带着这种疑惑,严鸿竭力想调动被穿越前的记忆,看看咱夫妻之间感情如何?
偏生在意识里搜刮来搜刮去,原本应该最刻骨铭心的夫妻记忆,却是相当不连贯的,而且模模糊糊。这不知道这事儿有啥不好意思,之前那个正牌死鬼为啥要遮遮盖盖。
而且,就调出来的几条主要的记忆,咳咳,还是不要去想太多了。在一处短暂的回忆里,似乎是烛火昏暗的内宅,胡晚娘仿佛没穿衣服,又好像被绳索捆绑着,而自己手上拿的,貌似是一条皮鞭……
厄,那些镜头吧,虽然自个在21世纪早已经历过光盘,网络,岛国爱情动作片熏陶,**之类的重口见得也不少,但是真真切切看到一个眼前的美女以这种状态出现在脑海里,毕竟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这事儿很刺激,但现在还是先正经一点吧。反正有的是时间呢。
这时,只见欧阳夫人俯下身子,对严鸿道:
“鸿儿,你大病初愈,nǎinǎi就不耽搁你休息了。也快晌午了,早些吃午饭吧。回头你爷爷、你爹爹来看你,稍微留神点,可也别太累着了。”
严鸿缩在被子里吃力地说道:“nǎinǎi放心。nǎinǎi您也要注意身体。孙儿在冥冥之中,虽然口不能言,却一直听到nǎinǎi在叫孙儿的名字。可nǎinǎi年纪大了,为孙儿这般劳累,实在让孙儿又感激又惭愧。现在孙儿已经好了,nǎinǎi请您保重自己,长命百岁。”
听见孙儿这样乖巧,欧阳夫人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团花。旁边几个姨娘纷纷夸赞:“老太太洪福啊,鸿少爷还魂之后,不但神志清醒,而且这小嘴甜的!”
欧阳夫人一边点头,一边转头吩咐胡晚娘:“晚娘啊,你就安排鸿儿赶紧吃午饭吧。回头有甚么需要的,叫丫鬟来禀告老身就是。”
胡晚娘盈盈一拜:“是,妾身遵老太太的吩咐。”
欧阳夫人微微一笑:“你啊,就是太拘礼了。”柱了寿星拐杖,一步一停,在姨娘们的簇拥下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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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饱暖思淫欲
看nǎinǎi出了门,严鸿一咕噜坐起来。待要招呼自己的老婆,却看胡晚娘也出门了。真是没趣啊,不过现在,穿越附体后第一次获得zì yóu自在控制身体的机会,而不必再窝在床上装病。这种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到底,我附体这个身子,是怎样一副嘴脸?怀揣着这种念头,他随便瞅了瞅挂在床边的镜子。
这一瞅,我靠,里面那张脸倒真是帅啊!虽然头发乱,脸上憔悴,眼睛肿得跟鱼泡似的,但脸阔嘴平,眉飞如剑,鼻梁端正,真是一个大帅哥,比21世纪闫东来那张除了瘦一无是处的脸强多了。
看到这里,严鸿心花怒放。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高富帅啊。这翻身仗打得,啧啧……
但再帅的帅哥,一个人顾影自怜也没意思呀。他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在被窝里,哼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
严鸿在哪里呀,严鸿在哪里。严鸿在那明朝的,相府里。这里有金钱呀,那里有美女。就缺一个狗头军师死胖子……
哼了两遍,忽然鼻子里闻见一股香气。穿越回来的也还是人,有着基本的食yù。嘴里一下子充满了口水,肚里也叽里咕噜响起来。
要知道他躺在床上这么多天,喝的都是参汤、燕窝粥一类的汁水,虽是大补,但汤汤水水穿肠过,毕竟当不得饥荒。
而这食物的香味,虽然辨不出是啥,有一点却可以肯定:
是肉。
而且是很不错的肉。
闫东来在21世纪是挨过饿的,饥肠辘辘被食物香味刺激的感觉,于他并不陌生。而此次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这饥饿只是暂时的。身为相府大少爷,莫非还真要饿肚子不成?
过了片刻,只见胡晚娘双手端着一张古香古sè的托盘,来到床榻前,微微欠身,双手举托盘到眉心,低声说道:
“相公,请用午膳。”
哇塞,这就是传说中的举案齐眉耶!严鸿乐开了花。
听胖子说过,那最早举案齐眉的好像是个汉朝女人,忘了是西汉还是东汉,但可以肯定是个丑女,丑得没人要,所以才靠举案齐眉这种礼貌来勾引男人。
不过,我这老婆,长相这么漂亮,还举案齐眉,这福气,啧啧……
一边流口水,严鸿一边客气:“哎呀,多谢娘子,辛苦娘子了。你也一起来吃吧。”
胡晚娘将托盘放到床头的小几上,退开一步,再次微微欠身:“相公请用吧,妾身已经吃过了。”
真扫兴啊。严鸿轻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眼光从胡晚娘胸部转移到盘子上。
这一下,眼珠子又瞪大了。托盘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碟子三只碗。这碗啊碟子啊是什么材质的,他也搞不懂,但看这白瓷青花,定非凡品。
四碟菜,一碟是一块清蒸鲈鱼,上面浇了些姜丝葱花,蒜末香油;一碟是一方红彤彤颤巍巍的红烧五花肉;一碟是八宝豆腐,混了些虾仁、蟹黄、海参丁、鲍鱼碎;一碟是炒青菜。大些的碗里是鸡爪口蘑清汤,小些的碗里是香米焖饭和窝窝头。
严鸿刚才已流过一轮的口水,再次cháo水般涌出,肚里的空虚感分外突出,也顾不上和老婆客气了,抄起筷子就开动。
这些菜sè香味俱全,几样荤菜也就不必说了。单说是那一碟青菜,当初闫东来同学在家四体不勤,来běi jīng后五谷不分,什么大白菜小白菜圆白菜油麦菜是一概认不明白的,想来严鸿同志在大明朝也是一般,所以这碟子青菜到底是啥他也搞不懂。但好吃不好吃,却是一清二楚。入口清爽,咸味适中,比他过去在běi jīng街头小饭店吃的炒青菜,自然不可同年而语。
看来,纯天然的食材加上出sè的烹饪,尽管这个年代没有味jīng,口福也享受不尽了!
在21世纪吃惯泡面煎饼的冒牌严鸿同学,便如同饿鬼投胎,狼吞虎咽,右手筷子雨点般扫荡着四个碟子,左手捏着勺子兹兹地喝汤,饭粒、菜汤洒在案几上、被子上,他也不管不顾。吃得差不多了,把几个碟子的残汤剩水统统倒饭碗里,扒拉扒拉全咽了,又用掰开的窝头把几个碟子都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
抬起头,看着胡晚娘略带吃惊的眼神,严鸿畅快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相公,用……用完了?”
废话,难道你要我把碟子汤勺都咽下去?严鸿一边拿起早已狼藉不堪的毛巾擦嘴,一边点点头。
“嗝儿——饱暖思**啊,嘿嘿……”
天地良心,这句话其实是闫东来在21世纪的口头禅,基本上每当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其实多数时候也就是街头小店的标准,两个人四五十元、六七十元),他就喜欢蹦这么一句出来调侃,这里纯粹是习惯成自然了。
他绝对没有意思,想借着这句话搞什么进一步的行动,哪怕是合理合法的行动。
可是,却看胡晚娘“啊”的轻声尖叫了一声,仓皇站直,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仿佛踩到了狗屎一般的表情。
这叫什么态度嘛。
严鸿有些不悦了。仔细打量自己穿越后的这位老婆,五官jīng致,真是个不错的美人。要是带着回21世纪,准能让死胖子嫉妒得撞墙。那一身素衣并未更换,再配上那一副憔悴的样子,无神的双眼,实在是看着让人觉得可怜。看样子,自个卧病期间,这位夫人也cāo心了不少吧。哎,她一定还不知道,身躯内的老公已经换人了呢。
可是,她为啥对自己这么jǐng惕呢?莫非自个的表现,露出了什么马脚?穿越者,真不应该太张扬,不然表现前后不一,难怪人觉得不对劲啊。
严鸿咳嗽了一声:“夫人啊。”
胡晚娘又退了一步,这才盈盈下拜:“妾身在此。相公还有何吩咐?”
我cāo,真跟我来举案齐眉的家庭礼仪啊。严鸿越来越不舒服了。这种态度确实够恭敬,够温驯,但是对于夫妻来说……虽然闫东来同志当年在21世纪是个彻底的**丝,虽然他听说封建社会对广大妇女同志的身心摧残,用万恶的礼教压抑着她们的个xìng,可是再怎么说,小两口关起门来,老婆还用侍奉主子的口吻跟丈夫说话,对于夫妻关系来说,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不正常。
这是个什么家庭啊?
好吧,想想毕竟是宰相府邸,封建统治阶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sè,想必封建礼教加倍严酷吧。严鸿泛起对眼前这位妻子的一丝同情。
于是他翻身下床,抓抓后脑:“夫人,这些天也苦了你了,赶快歇息吧。”
其实他这一句倒没什么歧义,只是看来这几天自己这夫人的睡眠大概是严重不足,需要保养下。
可是那胡氏一听此言,混身却复又一震,甚至能明显感到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相……相公,你大病初愈,当保养身体为重,何况,现在,还是白天呢。”
“这他喵的是个什么世界啊?”
严鸿此时真心感觉yù哭无泪,难道在自己夫人的心中,自己就是这么个人么?
说实话,严鸿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而且,对面的确实是个美女,再说也是自己合法的老婆。
但至少,在眼下这一刻,向**和嘉靖皇爷保证,他绝对没有做出立刻白rì宣yín的计划。圣人有云,来rì方长。cāo之过急总是不好的。
更何况,严鸿大概身经百战,可闫东来同学在21世纪还是清纯青年,清白之躯。他可不打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灵魂上的第一次给玩掉了。
然而胡晚娘这种一惊一乍的表现,反而激起了他一丝不快:“白天又如何?这里不是我严鸿的后宅么?”
“是。相公说的是。”胡晚娘再行了一礼。
严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一时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为好。是训斥她一顿,叫她别把老公当做怪兽,是安慰她,解释自己并无坏心,还是干脆……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严大总管严年的一声咳嗽,接着是拉长声调的传唤:“严鸿大少爷,阁老老太爷和侍郎老爷回转了,您快去堂屋拜见吧。”
这一瞬间,严鸿看出胡晚娘眼神中的欣慰和侥幸神情,仿佛庆幸躲过一劫似的。
这让他再次泛起不快。于是不满地瞪了晚娘一眼,一边对外嚷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出来。”
胡晚娘走上前来,从柜子里取出外衣,替他披上,整理衣裾,动作熟练利索,可是更多像是大商场服务员那种到位的服务。
而且,或许是多心,严鸿看着她的动作,感觉她是因为自己被爷爷老爹叫出去了,心里高兴,才这么积极的。
想到这一层,他的郁闷又加重了一点点。
等胡晚娘把衣服整理好,又要退开一步。严鸿冷不丁伸出手来,握住晚娘的皓腕。晚娘轻轻一震,可旋即脸上反而恢复了平静,就那么看着严鸿,好像在说“随你怎么样吧。无所谓了。”
严鸿叹了口气,松开那只香柔滑腻的手腕,忽然大声喊了一句:“夫人,你早些休息吧,女人家如果睡得太少,肉会变酸的!”
喊完之后,他不顾胡晚娘诧异的眼光,狼狈的蹿出了自己的卧室。
蹿出去之后,他才感觉,自己刚才虽然没变身狼人,却变身李大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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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奸贼一窝子
来到堂屋大厅之内,严鸿终于目睹了仰慕已久的爷爷和爸爸。
正坐之上那须发皆白长眉细目的老者,就是自己的祖父严嵩了。严嵩身材高而瘦削,尽管已经七十多岁,脸上皱纹并不是很多,相反红光满面,jīng神矍铄,在太师椅上一座,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气象。
严鸿不禁暗自赞叹,都说咱爷爷是jiān臣,戏台上也是白脸,其实jiān臣归jiān臣,爷爷的气派好得很咧。
而在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又肥又矮,大脑袋,短脖子,而且还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便宜老子严世蕃了。
严鸿恍然记得,在21世纪胖子给闫东来说过,严世蕃好像是当世三大聪明人之一。另外两个是谁,他也没啥印象了,都不是历史小白闫东来熟悉的人,不知道见到了能不能想起来。
不管是不是三大聪明人,严世蕃才思敏捷,头脑慎密,却是没跑的,堪称是当世才俊。可惜瞎了一只眼,又瘸了一条腿,对外在形象的伤害实在太大了。严鸿望着从外貌上比自个差得多的爹,甚至不无恶意的想,是否该找机会送自己老子一只鹦鹉?这样的话,他大概就有机会去加勒比海上去祸害洋人了。可惜老子两只手还是全的,不好装铁钩子。
一边怀着恶意的玩笑,一边外在的礼数可不能少。闫东来虽是现代人不熟悉封建礼教,好在这些礼仪在正牌严鸿大少爷的记忆里是呼之yù出的缺省设置,再加上,闫东来在21世纪做了几年保险销售,见人说好话的能耐还是练习过的。
严鸿当即面带淡淡的职业微笑,抢上前去,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开始磕头。
“不肖孩儿严鸿,叩见祖父大人、父亲大人。承蒙祖父大人和祖母的洪福,庇佑孩儿病体痊愈,魂魄安宁,如今已然好了。孩儿自己顽皮坠马,这些天来让祖父、父亲大人费心,也让nǎinǎi和诸位姨娘cāo劳,这都是孩儿的过错。望祖父大人、父亲大人重重责罚。”
眼看自己那个飞扬跋扈,成天不落窝的宝贝孙儿,居然难得的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跪在地上请罪,严嵩的一张老脸早就乐开了花,竟自从大椅上站起道:
“好孙儿,快快起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伤势当真全好了?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人好了就好,你且安心在家修养,害你的贼人,祖父我需一个也放不过。”
严鸿偷眼瞧时,严嵩相爷对自己的关心,也不是装出来的。他就势膝行上前两步,跪在严嵩脚前,双手抱着严嵩膝盖,仰脸望着爷爷,一副人畜无害小白兔的架势:
“爷爷呀!孙儿看爷爷jīng神更好了,真是比孙儿自己康复了还高兴!”
严嵩呵呵大笑,握着严鸿的手,扶他站起来,仔细打量着:
“好,好,身子骨果然没大事了,就是人瘦了些。得好好补补。你这孩子,可把你祖母给吓得狠了!”
这边上的严世蕃,倒是一副严父派头十足,重重的哼了一声:
“伤好了就好。这些天把你祖父、祖母吓的寝食不安。我严府是京中第一流的门户,你祖父更是当朝一品首辅,为人处世,都当为朝野楷模。你身为严府长孙,家中又交代了事情,怎能如同那没品xìng的浪荡子,动不动去郊外饮酒跑马?rì头偏西还不早回,结果闹出了这档子事来,不但险些伤了自家xìng命,也累我严府被外人议论。若不是看你伤势方愈,今rì定当赏你一顿家法。当真是越大越不成话!”
严鸿看老爹声sè俱厉,赶紧扑通一声,又跪下来道:“爹爹教训的是,孩儿再也不敢了。”
一边心里咒骂,你个老瞎子,自个养了一堆的美貌姬妾,儿子去外面骑马踏青都要给一顿臭骂,简直不像是亲爹。哦,不对,他本来就不是我亲爹嘛。
严嵩看严鸿这么恭顺,却大笑道:“东楼,对鸿儿不要太过严厉了。这件事,也怪不到鸿儿头上。对了,庆儿,还不快向你大哥道贺?”一边说,一边落座。
站在严世蕃身后的那位少年走出来,有板有眼地深深一揖:“恭喜大哥福体安康。”
严鸿赶紧还礼,一边偷眼打量着自己这位兄弟,严世蕃的嫡亲儿子严绍庆。五官四肢倒也端正,没有继承他亲老子的瞎眼瘸腿,不过稍微胖了点。好吧,谁叫咱这是富贵人家呢。
从严绍庆眼里,严鸿看不出恶意,也看不出多少善意。人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吧。难怪正牌严鸿的记忆里,也没他太多的详细信息。
可是,人家才是严府这万贯家私真真正正的继承人啊。严鸿不无遗憾地又多看了一眼。兄弟,你好福气,好命啊,就不知道等咱爹爹被斩首,咱爷爷饿死之后,你是啥下场。
严嵩捋捋一部白胡子,又问:“对了,鹄儿来看过鸿儿没有?”
鹄儿?就是另一个恩养儿子严鹄?严鸿心理暗自嘀咕。在正牌的记忆库里,当然有这么一个人,可是也仅仅是存在这么个人而已。到底是存在感太弱,还是正牌严鸿和严鹄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他这穿越冒牌货可说不上来。
面对爷爷的询问,严鸿摇了摇头:
“没,二弟还没来。”
“岂有此理。”严嵩的声调高了几分,尖锐得有些刺耳:
“当哥哥的卧病在床,人事不省这么久,当弟弟的总共来看了一眼。严大,快把严鹄给我叫来!”
严年答应一声,赶紧跑出去了。
这时,严世蕃反倒凑上来:“爹,鹄儿那边,因为鸿儿病了,所以有些生意,暂时我让鹄儿打理。他手头本来事就多,再加上这一摊子,忙得顾不上也是有的。倒不是手足之情淡泊。”
严嵩叹息一声:“东楼啊,我知道鹄儿给你办事得力。但咱们严家贵为京城豪门,原本人丁就不旺,总共就他们这兄弟三个,如果再不能手足和睦,同心协力,咱严家靠什么振兴啊?等过些年老朽我归了西天,你要中兴门楣,全得靠他们其利断金啊!”
严世蕃拱手:“父亲大人教训的是。鸿儿,庆儿,你们可听见了,兄弟一定要手足和睦,方能振兴严家。”
严鸿、严绍庆一起躬身称是。
严鸿心理暗自嘀咕:“我算明白了,原来你这便宜老子,俩恩养儿子,一碗水还端不平啊。这不摆明了偏袒严鹄么。哼,难怪瞎一眼瘸一腿了,都是报应啊。”
正在嘀咕时,严年总管报进:“秉老太爷、老爷,鹄少爷来了。”
片刻之后,进来一个青年,身材高挑,面如朗月。严鸿仔细打量,五官比自己还俊了一两分,尤其那一双大眼睛,瞳仁乌黑,动不动水汪汪的,简直是21世纪少女漫画的范儿啊。这要让那帮腐女看了,不定怎么尖叫呢。
哼,一看就是个基佬相。瞧这家伙满头大汗地进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这当儿,严鹄已经走上来,先跪下给严嵩、严世蕃问安,接着满脸堆笑,向严鸿深深一揖:
“大哥,听说大哥贵体安好,兄弟这里道贺了。”
严鸿心中道,好赖我卖保险也是阅人无数的,你老弟这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须瞒不过我。当下他也是一作揖回礼:
“有劳贤弟挂牵了。那全是祖父、祖母大人洪福齐天,刘太医妙手回chūn,才勉强救得我这条命回来。听爹爹说,我病倒的时候,家中的生意全仗兄弟你打理,实在太有劳你了。”
严鹄哈哈一笑:“哪里话,自家兄弟,哥哥太客气了。哥哥万金之躯,自然要好好保养,小弟代劳,那是责无旁贷。”
严鸿点点头:“贤弟说得好。今后,还要和贤弟相互帮衬,共同为我严家中兴出力啊。”
严嵩看哥俩文质彬彬地对答,乐得白胡子颤颤:
“好好,这样就好。鸿儿重伤刚好,也不要劳累了,先回去歇息吧。你卧病这段时间,各处送来的礼物不少,都送到了你房里,你也去看看可心不可心。若是有那送的礼物甚合你心意的,就说与祖父,送个前程与他。”
严鸿道:“祖父大人对孙儿的恩典,实在是难以报答。”
严嵩呵呵笑道:“老夫位极人臣,关爱自家儿孙,还图什么报答?我已嘱咐严二,今晚上大摆家宴,为你做贺。来的贺客想必是不少的。你且回自己院子去吧,家宴之时,你再来就行。陆文孚那我也下了帖子,你晚上饮酒时与他多聊聊,你这件事要想报仇,刑部和五城兵马司那帮饭桶是指望不上,还是要着落在锦衣卫身上。”
报仇?报什么仇?严鸿对于自己受伤这事实在是迷迷糊糊。只记得是自己在京城外郊区去跑马,不料马正跑的欢时,忽然一声长嘶,前蹄高扬,自己毫无防范,直接被掀下马来,然后就在剧痛中人事不省了。毕竟,正牌严鸿当时对这一段,也是稀里糊涂的。
这事虽说凶险万丈,但论起来实在是只怪自己,跟报仇有什么相干?找谁报仇?难道要把骑那匹马宰了?那也用不着锦衣卫动手啊。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拜别严嵩、严世蕃和两个弟弟,往自己的内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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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标准狗奴才
那严府是当朝一品宅邸,占地广阔,房舍众多。严鸿有自己的一个院落,作为dú lì空间。院落里面,除了卧室外,也有dú lì的会客厅,书房,饭厅,甚至还有属于他的小仓库。
回想起在21世纪,租一个五六平方米的地下室,放进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破电脑桌,就已紧张得不得了。看着飞涨的房价,更是为自个的未来忧心忡忡,唯恐浑身jīng血榨尽也换不来立锥之地。
如今,面临着这独院,严鸿一阵热泪盈眶。可惜不能叫死胖子吉娃娃来,一起分享自个拥有的这片豪宅。
严嵩对自己的子孙都是十分溺爱的,于钱财上管的十分宽松。加上本身严阁老权倾朝野,又不是甚么清官,府里金银财宝,古玩奇珍都挺多。平rì里的财帛珍玩,信手赏赐,给了这个孙子不少。这个小仓库的东西,也就是属于严鸿自己的钱财,而不属于严家的公帐房。
当然这样的仓库,严鹄和严绍庆也都是有的。
走到院子门口,严鸿朝卧室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妻子胡晚娘在那边做啥。一想到妻子那粉白的脖颈,婀娜的身段,他体内的血液奔流速度就提升了几分。但再想起午饭时候胡晚娘那副样子,却又让激情冷淡下来。
算了,且不去讨这没趣。等到晚上,看你还逃得出本少爷的魔掌?
严鸿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小仓库走去。先看看那边有什么好东西吧。
忽然之间,院子外一个人影三步两步,踉跄急奔过来。不等严鸿看清对方长相,那人已经抢步跪倒:
“大少爷,小的给您磕头了。听说你身子痊愈,小的急忙赶回来。得亏您醒的早啊,要不就要出大事了。”
严鸿此时才看清,那人一身青衣小帽,五十岁上下,脸上的皱纹却更给他添了几岁风霜。一张面孔,生得是尖嘴猴腮,鹰鼻鱼眼。几根发黄鼠须,一说话露出一嘴里出外进黄板牙。再配上那副表情,不是鬼鬼祟祟,就是狐假虎威,真是放电视剧里都不用化妆,根正苗红的坏蛋胚子。
对于眼前这张丑脸,严鸿倒是并不陌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严府二管家——严侠。
比起大管家严年来说,这位严侠无论是才学能力,还是声望都是天差地远。实际上,严年常年处理严府的内外事务,统事御下,甚至与朝中官员打交道。论起严年的心机手段,即使拿到官场上去,大约也能混个风生水起。
而这位严侠呢,他是全无这种才略。他扮演的,更像是那种亲信的贴身长随的角sè。当初,严侠从七八岁就当严嵩的小童儿,后来又跟着大少爷严世蕃跑腿。等到严嵩入阁,严世蕃成了“老爷”,就着严侠服侍新一代大少爷严鸿。
虽说严侠智商平平,长相更是越老越歪瓜裂枣,但毕竟跟了严府几十年,严嵩信得过他。爱屋及乌,分给严侠不少权力。因此府内下人尊称一声二管家,府外尊称他一声严二爷,不过若是遇到家里人,只喊他一声严二也就是了。而严侠自己,好歹见过那么多猪跑,对于一班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却甚是娴熟,整起歪门邪道来,也毫不手软。
“说穿了,不就是个狗奴才么。”严鸿自语道:
“戏台上看得多了。不过,既然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个纨绔子弟,那么对于重要的狗奴才,也得加以结交啊。呵呵,呵呵。”
若说起感情,这严二管家与自己倒是最为亲厚的。严鸿往rì里为非作歹,巧取豪夺,每每是这严二去充当急先锋,就连自己娶妻的说媒下聘礼,也是这严二cāo持,实在可称严府内自己第一心腹。
严府第三代,有三位少爷并立,老爹严世蕃略倾向二弟严鸿,三弟严绍庆是亲生的,这种情况下,自己现在还能站的稳稳的说话,和这位严二爷的扶持,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的。
这当儿,严二已经开始絮叨开了:
“大少爷您是不知道,就这几天您身子不好,二少爷那边可是露了原形了。跟老爷那说什么怕耽误了生意,把城西的铺子全都接过去了。嘴里说得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想把咱手里的生意全霸占过去?胃口恁大,却也不怕撑死了他!这些天,我每天都去查账呢,他倒还没啥大动作,但叫人打扫柜台,腾空仓库,多半是想趁着铺子在手里的机会,倒腾生意,说不定还要把咱的肥肉都叼他自个窝里去。您要再躺半拉月呀,我怕二少爷他就要动手了!现在好了,您吉人天相,康复如初,看二少爷还做的什么怪?”
严鸿在仓库里看着东西,严侠则像个怨妇似的在一旁喋喋不休。
严鸿对这些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该是自己的跑不了,不该是自己的拿不着,从严嵩对自己的态度看,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就是了。就拿这小仓库里的东西,怕也是够自己吃喝了。
咱一个北漂地青,过惯了穷rì子,还计较这个?别的不说,这二环内的带花园大宅子住着,这绿sè生态的蔬菜鱼肉吃着,这八十分的白富美老婆抱着,还要不满意,这不是给封建主义唱对台戏么?
看严鸿对二少爷的勾当似乎不太感兴趣,严侠也知趣地住了嘴。是啊,大少爷刚刚病愈,干嘛说这些烦心事儿呢,人没事就好,生意还能跑的了?
于是他转而在严鸿身边,帮忙指点起仓库内的礼品宝物来。
严家父子权倾朝野,平rì送礼行贿之人就络绎不绝,何况这次有了这个给严家长孙探病的契机?更别说严嵩光干儿子就收了二十多个,这帮干叔叔一听侄儿重伤,自然也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爱心,京城中的几个自不必说,就是在京城附近做官的,那礼物也是及时送到。
严嵩爱孙情深,礼物全都送到了孙子处,元宝银票,都已经交给胡晚娘收起来,至于宝钞?那种废纸级的东西,谁能拿的出手来送礼?而仓库之内,则是各种珍宝乃至名贵药材。
“大少爷你看,这个关外老参是宣大杨督宪送的,还有那虎鞭,那鹿茸、鹿鞭,还有北海冰原的海狗肾,都是金子买不到的啊!。”
这严侠不愧是跟着严府几十年的资深管家,记xìng不错,哪件礼物是谁送的,不用看礼单,也记的清清楚楚。
“好你个杨顺,我记得你了。又是虎鞭,又是人参、海狗肾,都是些个壮阳的东西,这个杨顺到底以为我有什么病啊?老子堂堂男儿,何须靠这些玩意?”
严鸿在心里已经和杨顺的各位女xìng直系亲属逐个发生了不道德**关系,以宣泄自己对于这些壮阳大补药的仰慕。
这个杨总督也是严嵩干儿子之一,坐镇宣大,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地方大员,手提雄兵十万。无论与公与私,严鸿对他都应该持些敬意。
可是这件事情上,严鸿却实在没法对他有好感。作为一个灵魂处男,这穿越附体后的严鸿看来,这些个壮阳之药,实在是对自己无情的讽刺,不由让严鸿感觉亚历山大。当然,人家确实是好意。
“严二啊,一会你喜欢什么,就自己动手拿吧,像什么人参啊,虎鞭啊,鹿茸啊什么的,喜欢尽管拿去。我看你这段时间cāo心我的事,也累的狠了。现下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下,本少爷可离不开你这把老骨头啊。”
严鸿果断决定采用绥靖政策,祸水东引。
“大少爷,您,您待我真是……”
严侠在外面,虽然顶着严府二管家的头衔,仗势欺人,吃拿卡要,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但在府中,说穿了无非是个下人,见了老爷、老太爷、少爷都是要唯唯诺诺的。平时主人就算赏赐,要么赏些金银,那是严府爷们看不上的;要么无非是那不大值钱的玩意随便给点什么,也算是给仆人老大面子了。
如今,这几味名贵药材,当真是十年难逢的奇珍,有哪个会去赏给他这样的奴仆?也就严鸿这样本体记忆是个纨绔,后世记忆则对药xìng完全不熟悉的棒槌,一听觉得是壮阳药就心里打鼓,拿这些东西随便送人。
而严侠哪里想得到大少爷的用心,顿时只觉得大少爷待自己真是天高地厚。尤其这句“我也离不开你”的亲密话语,让严二的老泪哗哗地滚落下来,恨不得把心肝子都掏出来爆炒了给大少爷下酒。
不过,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胆肥到去拿这些药材。有大少爷这句话,严二已经死而无憾了。
严二一边不住感激,眼看四下无人,一面小声道:
“大少爷,你放心,这段时间虽然您不能理事,但是买卖那我替您盯着呢,二少爷也就坐个柜台翻翻账本,他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还有啊,最近他迷上了个耍马戏的小妖jīng。那小妖jīng,那模样、那身段,啧啧……。可惜了啊。不过我连他把小妖jīng养在哪个宅子我都知道,回头您往老太爷和老爷那奏他一本,叫他不死也脱一层皮。”
严鸿不禁苦笑一声。看来严府的少爷都好这口子啊。那杨顺送这些药来,看来也是事出有因啊。他不在接茬,又埋头检点起各sè礼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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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少爷的春梦
“刘文生,那老梆子,老子早晚剥了他的皮!”
崇仁坊严家别院内,严鹄回到自家院落,抬脚踹门进了卧室,劈手就抓起一个上好的宋代杭州官窑青瓷茶碗,狠狠往地上一掼,摔的粉碎。摔完了,尤自气恨不休。
刚才在正厅时的斯文全飞到了爪哇国。现在的二少爷,白净俊俏的脸上,柳眉纠结,银牙紧咬,就差把一头秀发竖起来直冲天花板了。
“二少爷,怎么这么长时间还生闷气啊?莫不是柔娘惹了少爷生气么?”
随着娇滴滴的声音,忽然有两条粉嫩的玉臂自后面伸过来环住了严鹄的脖子。接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美人,把丰满的胸脯紧紧贴住了严鹄的背脊。
严鹄浑身顿时如过电一般,要紧弯过手去,一把抓住玉藕般的胳膊,一手攀住纤柔的细腰,用力一扮,将个一丝不挂的美人儿扳到身前,跟手就紧紧抱在怀里,先伸出唇红齿白的嘴巴,在美人脸上、脖子上狠狠亲了两口:
“我的小妖jīng,你啊,把二爷我迷的是五迷三道,我还能生你的气?”一边说,一边伸开十指尖尖的两手,在美人上下毫不客气起来。
美人儿在严鹄的咸猪手下,发出轻轻的呻吟,断断续续地问:“那……那二少爷是……是生的哪门子气啊……哎哟……”
“哼!”严鹄想到此节,手中动作慢了下来:
“我是生刘文生,刘太医那老不死的气。这个庸医,就让那杀才当了傻子有什么不好?二爷我念着一份香火之情,还能少了他一口吃喝?多事,非要把他给治过来,这不是成心坏爷的好事么?”
这位严府二少爷严鹄,自过继给左侍郎严世蕃,靠着祖父、父亲恩荫了个锦衣千户的职位,文武之能若与其兄严鸿相比,大致是在伯仲之间。拳脚上据他自称能压老哥一头,相比商贾经营之才,却还不如大哥,反而吃喝piáo赌倒是样样jīng通,十足一副败家子的模样。
只是这严鹄长相比严鸿更加俊美,嘴巴也更甜,因而对比严鸿,严鹄更得严世蕃欢心。而且此人心思歹毒,尤在其兄之上,这一点也颇让严世蕃有相得之意。
严家除了在京城之内有许多店铺之外,土地也是不少,不说在江西袁州,单说京城,便有田庄150余所。严世蕃从中斡旋,两兄弟,严鸿管店铺,严鹄管田庄,倒也是不偏不倚。
可实际上严鸿私添置了几处小庄子,严鹄也开了几处小铺子,都是挂着与人合伙的名头,攒点体己钱也不为过。
这次严鸿坠马,严鹄就上窜下跳,说自己大哥既然不能任事,不如把店铺也交给自己。严世蕃也真的就拨了一部分铺子,让严鹄暂时代管着。结果还没高兴两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叫他如何不恼?
至于眼前这个**的年少女子,则是他新收的风尘女子,名叫柔娘。
几天前,严鹄去巡视城西店铺,结果巡到天桥处,看到新来了个名为“庆云班”的马戏班子,正在敲锣打鼓,卖艺求食。这班子除了寻常的卖解手段外,班中之人竟各个都有一身武艺。
严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身边练家子的教师爷却指点,这些班子里的男女,多是真功夫,与寻常班子的花拳绣腿大不相同。
这且不论,最难得庆云班主的女儿柔娘,年方二八妙龄,生得娇小玲珑,身材凹凸有致,肌肤白皙,如同上等的瓷器。五官样貌虽不算极美,却是英气中带着一股媚气,媚气中又透出一股稚气,真是变化多端。
柔娘在天桥时,穿上那一身大红短打衣靠,打拳踢腿就已经是彩声不断。她更有一身软骨功的绝活,任意弯曲身体,毫不费力。而汗湿的短打依靠下面,丰腴婀娜的曲线,也是隐隐现出。这一下子,就把严二少的三魂七魄给尽勾了去。
严鹄xìng好渔sè,也是风流场上的老手了。一看便知道这女子一身柔骨软功,于床第之间,妙趣无穷。
当下严二少便一掷千金,用几百两银子包下了整个庆云班,让他们也不必再在天桥卖艺,都搬进了崇仁坊严家的别院之内。
那庆云班人生地不熟,如何敢得罪这位当朝首辅的孙少爷?银子收进腰包,班子进了别院,那柔娘自然也就成了严鹄爱宠禁脔。
只是严家毕竟是高门大户,纵是纳妾也不容易,所以这几天虽然是夜夜**,但是却不敢真接进府去。
今天严鹄兴致好,早起来后与柔娘酣战了半天,意犹未尽,却忽然听到亲随严福传来自己大哥痊愈的消息。严鹄顿时黑下脸来。严福又道:“大总管爷派人来说,大少爷既然病愈,自然要去拜谢老太爷、老爷。二少爷若是不在府邸,恐怕失了礼数。二少爷您若方便,就赶紧去相府吧。”
严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想到若是不去,只怕爷爷严嵩不悦,只得骂骂咧咧,穿好衣服,赶去相府。一路风尘仆仆刚刚赶到,就听严大总管说,老太爷召唤他赶紧去堂屋。严鹄只得进去,给严鸿行礼道贺,心里却早已骂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好容易行完礼出来,早已心情大坏,又惦记着柔娘,急匆匆赶回别院,因而在这里大呼小叫,骂人摔东西的泄气。
那柔娘却是个会撩拨人的,将身子仿佛是膏药一般粘在严鹄身上,口中说道:“二少爷何必如此生气呢?单是那150所田庄,所得的银钱也是不少,那些店铺也不要太过在意。奴家倒是担心,二少爷真的管了店铺,天天就要去打理生意,却是没时间来陪柔娘啊。奴家心里想着二少,可当如何?”
严鹄长叹一声道:
“唉,小宝贝,你哪懂这些?那些田庄听着是不少,可惜都是死钱啊。每年交严家多少赋税,那是有定数的,那帮穷棒子还要求减、求缓,求免,地租哪是那么好收的?而且里面做手脚也是难的很。这里又地处京师,不好随意涨租。哪像那店铺,月入多少,全无个定数,随着我来安排。只是可恨严鸿那杀才,平rì里把上下之人全都买通了,严侠那狗才也为他冲锋陷阵。我这几天说是去接收店面,那些掌柜帐房各个跟我拖延推搪,就是不肯交帐本交钥匙。我是一个子也没拿过来。这回那杀才醒了,店铺还是要交回去,想想就有气。看将来我当了家,怎么挨个的炮制他们。说什么忙于生意?二爷才没那么傻呢,真要让我管了店,我就把店铺都交给严福那小子,我只管按月收钱就是。现在全落空了。晦气,晦气。”
柔娘一边等着严鹄愤愤地述说,一边在严鹄的怀里,装嗔撒娇,撩拨着他的xìng致。待到严鹄把心头的不快吐了个七七八八,看怀中可人的佳丽这般乖巧,禁不住退了怒火,上了yù火,喘息也粗壮起来,两手环住柔娘的纤腰,就要继续酣战。
柔娘看严鹄已经被撩拨得发了xìng,却又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娇声道:“我的好二少,您千万莫忘了答应过奴家,老祖母寿诞之rì,可要让奴家的庆云班入府献艺的。”
严鹄此时已经被撩得yù火万丈,喘声如牛,只想与这佳人欢好,哪里顾的其他,嘴里应道:
“这个事自然不会忘。你这小妖jīng也是,乖乖等二爷把你接到家里去做二nǎinǎi就是,将来就算我娶了正妻,也是一样宠着你,护着你。非要去献什么艺?你缺那几个赏钱?”
“我的二少嘢,奴家不就是想在寿诞rì上博老祖母一个喜欢么。这样将来进府时,也不至于有人阻拦,省的rì后受那没头没脑的闲气啊。”
这会儿,严鹄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个jīng光,露出嫩刮刮一身雪白的皮肉,倒是颇为赏心悦目。他奋起双臂千钧之力,将柔娘抱起,摔在牙床的毛毡上,接着全身压了上去。
二少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受……受气?有二爷在,谁,谁敢给你气受?不过,你要献艺……就去吧。只要,只要把二爷我伺候好了,二爷……什么都依你!”
柔娘在严鹄身下辗转挣扎,一边发出咯咯娇笑:“那……那奴家就谢谢二爷了。”
昏暗的卧房内,很快充斥着让人心境荡漾而又不堪入耳的声响。
碍着晚上的相府家宴,严鹄倒也不敢和柔娘耽搁太久。胡天胡地一番,发泄yù火之后,便自穿戴好衣冠,离了别院,自回府邸。
待他走了,方才还在牙床上仿佛是一瘫泥一般的柔娘,忽然自床上坐起,片刻之间就已穿戴整齐。只是还在丰胸剧烈起伏,眼脚眉梢那一片cháo红,更是瞒不了人的。
又过片刻,门外有人问道:“柔娘,起来了么?”
“爹爹自管进来吧,那厮晚上家宴,今天他是不会来缠我了。”
门帘掀动,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结实,相貌威武的中年汉子迈步走入。
虽然着一身平民打扮,但若真是有心人就会发现,此人的身上,带着那种只有在尸山血海中冲出来的人身上才有的杀气。
看着自己女儿那眼脚眉稍的一团chūn意,再看看榻上那未及收拾的被褥上粘的一片狼藉,汉子重重叹息一口,摇了摇头:
“丫头,这件事上,委屈你了。为父如今想来,当rì定下这美人计,也不知是对是错。为了这桩事,丫头,你……”
柔娘将玉葱般的十指交叉,拱手道:“只要能为曾督宪报仇雪恨,能为我大明除此jiān佞,纵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父亲和众位叔叔为国除jiān不惜xìng命,女儿又何惜清白?”
此时她脸上一脸英武坚毅之sè,哪还有半点床第之间那媚人之态?
中年汉子点点头道:
“这话倒也不错。只愿老天保佑,保佑我们大愿得偿,能为国家除此jiān贼。论公,此贼在一rì,我大明就一rì不得安,论私,曾督宪对我有救命之恩。于国于家,此事都势在必行。只可恨那贼平rì出行,必然前呼后拥,更有jīng锐护卫,左右监视,难以接近。这次的机会算是老天赏赐,我们务必一击必中。此番行事,无论成败,大家都难逃一死。只是可惜了你这正值妙龄,也难逃死劫。”
柔娘柳眉一扬,慨然道:
“父亲大人何以发此言语?女儿甘愿献身于贼,早已不存生念。只要此事能成,九泉之下,也有面目见我洪家列祖列宗。这番那严鸿痊愈倒是件好事。原本女儿倒担心,严鸿要一直半死不活下去,欧阳老乞婆的寿诞不再cāo办,此事便又有了波折。这次既然严鸿病愈,就算为了庆祝,也定要大cāo大办,而且严府在京城的走狗爪牙,十之七八定然都会参加。于我们的锄jiān大业,这正是大好机会。女儿得随爹爹与诸位叔叔,手刃jiān贼,泉下笑对曾督宪,胜过在世上苟活百年,又有何可惜之处?”
中年汉子见女儿如此英勇,上前一步,握住她手道:“看来,是为父多心了。你既有此坚志,我更无顾虑了!”
柔娘道:“爹爹爱顾女儿的情谊,也只得来生再报。只是这几rì被那厮缠住了身子,未得时间练艺,今晚看来要一夜不眠,把功夫补上了。”
那姓洪的大汉,在这一点上倒是颇为自信:
“丫头,也不要苦了自己了。就算你不出手,也有八筒梅花袖箭,瞬间齐发,穿帘透甲,大罗金仙也难逃生。况且我们夜不收十二杆大枪一起攒刺,三五十人也遮拦不住。在酒宴上突然出手,老贼如何防范?只要那小贼同意我们进府,就是收了阎王爷的帖子,断无生路。只是希望此事不要牵累上你叔父。他不比我们,妻妾子女都在京城,一旦露了底,怕是全家难免。”
柔娘却是并不怎么在意,心道:爹爹总是过于多虑。此番行动,筹划多时,又天降下严鹄这个sè鬼从中牵线,怎么会露了叔叔的底?只等到了rì子,将那严家化做修罗地狱,自己纵死,也要拉几个人垫背。不只严嵩要死,严世蕃、严鸿、严鹄、严绍庆乃至欧阳氏等一干女眷,甚至当rì赴宴的大明官员也要杀他个十不余一,方才遂了心意。反正,这般官员尸位素餐,阿谀权jiān,坐看忠臣蒙难,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个干净,大明才有救,天下苍生才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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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锦衣卫头目
当夜,严府花厅中,灯火璀璨迷眼,酒香肉香扑鼻,丝竹管弦乱耳。冠盖纷呈,金紫满堂,好一派富贵场景。
严鸿病卧之时,朝廷官员来探望的,送礼的就为数不少。如今既然病愈,这等喜事,当然要来凑个热闹。严府后院的厨房,从中午开始,就源源不断地运进新鲜屠宰好的猪羊鸡鸭。厨房里大灶火烧火燎,厨师、徒工们满身大汗地忙碌着。
严大、严二两个为首的总管,带领一群家人,门前门后,迎来送往,也是忙碌得不亦合乎。
酒宴之上,严嵩自重身份,更兼年岁大了,不喜热闹应酬,只出来团团一揖,答谢诸位老大人对孙儿的关爱,便退回书房休息。“小阁老”严世蕃代父做主人,严鸿、严鹄、严绍庆也出来拜见诸位叔伯。
而这些大明官员,品级有高有低,职权有大有小,身材有高有矮,相貌有丑有俊,却都众口一词地大赞严阁老洪福齐天,小阁老才盖当世,鸿少爷逢凶化吉,前程不可限量。
闫东来在21世纪卖保险,恭维别人是每天比吃饭喝水还频繁的事儿,但受别人的恭维,却几乎仅限于同事之间互相演练时。
现如今,却有一大票体制内的高官,大部分年龄都比他大,学问也比他好,在他面前,虽然用着长辈的口吻说话,言外却全是讨好乃至谄媚之意。
这种感觉,实在是……是什么呢,大约有点恶心吧,但还是挺爽的,不对么?
自然而然的,冒牌严鸿对眼下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盛宴,飘飘然起来。别的不说,席上这些美味佳肴,他忙着一块一块往嘴里填,简直就吃不够。
在21世纪,他不止一次唾骂着贪官和为富不仁者,眼下在一群贪官包围中,接受众人的奉承,却发现这事儿仿佛也没那么可厌。
当然,关键是看你自己处在哪个位置上,是被剥削压迫的,还是享受好处的。
原本对穿越后干啥事毫无概念的他,也渐渐有了比较坚定的想法:既然让我来了大明朝,就算混吃等死,也得混出一张长期饭票来。
大明朝有钱有势的人过的rì子,也还是挺不错的。我不能糟蹋了这些条件。至于按历史,严家很快就要树倒猢狲散,那怎么办呢?既然我闫东来……不对,是我严鸿穿越来了,当然要竭尽全力,保住这棵大树,当一只幸福的小猢狲。能不能保住?尽人事,听天命了。
当然,我不会去刻意干坏事,助纣为虐。要是发现大势已去,我也不介意卷点家财急流勇退,去乡下做个土财主什么的。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小小严鸿这时候能控制的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严门夜宴,群英荟萃……呃,好吧,其实从后世的角度看,今天严家的坐上宾里,一半以上都是被人唾骂的jiān臣。说是群jiān毕至,或许更恰如其分。
来的宾客虽然冲的都是严家老小阁老的面子,可问题打的旗号,却是为严鸿大少痊愈来贺。礼收了,钱拿了,面子总是要做给对方吧?怎么着也得敬上几杯酒吧?
一人三杯两盏的转下来,严鸿已经觉得自己头大如斗了。虽然强支着满眼欢笑,舌头却已经扯不直。
眼看再这么下去非当场出丑不可,严鸿赶紧寻了个由头,借尿遁溜出了大厅。
“呃,朱门酒肉臭,内有醉死鬼啊。”严鸿是感觉自己快要醉死了,都说明朝酒什么度数低,穿越众酿蒸馏酒大发财,这个,严鸿是没觉出来。肚子里的酒不断往上漾,一个接一个的酒嗝,简直和放连环屁差不多。
他索xìng扯开嗓子,哼哼起来:
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厄……西边黄河流……
严鸿正一边哼哼,一边左右环顾。看看华丽的茅厕外面小道上没有旁人,就想趁机溜回自己的院子。忽然,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
“严世侄,莫非要逃席而去?”
严鸿这一下真是被吓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丝毫没听到脚步声,这是谁到自己身后了?而且这一下拍肩的手法,沉稳有力;这一声招呼,蕴含着万千气魄,分明就是běi jīng奥运会那年查暂住证的jǐng察叔叔的味道,吓得他差点大叫“我有暂住证!”
好在一瞬间,他从酒醉神迷地状态里稍微回过神来,这是我自己家的宅子啊。
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罩紫缎团花常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身后。
此人身材高大,面如火炭,一双虎目,神光炯炯。
方才接触到这男子眼中透出的气场,冒牌严鸿顿时就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自己穿越窃身占位的勾当,都要被这双虎目看个一清二楚;又仿佛这人一双大手随时会伸展出来,一把揪住自己来自21世纪的灵魂,从眼前这具英俊的少爷胚子里生拽出来一样。
正牌严鸿的记忆闪电般被检索。这个中年男人,大名鼎鼎,丝毫不难认出。
他非是旁人,正是今天宴席上,爷爷严嵩交代自己要重点巴结的人物之一,当今天子嘉靖皇上爷的nǎi兄弟,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掌卫事,大明朝唯一一位三公兼三孤于一身者,陆炳陆文孚。
一看是这惹不起的巨头,严鸿立刻明白了“坦白从宽”的道理。别看咱这保险销售员能说会道,要在锦衣卫总司令面前耍花腔?借你一百条舌头也不够啊。
他赶紧直截了当地告饶:“陆老大人,陆世伯,陆老爹,小侄……小侄我不胜酒力,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求世伯还是高抬贵手,放我逃了吧。”
这个大明朝的第一特务头子,昔年在卫辉府有冒火救驾之功,生身母亲又是嘉靖皇帝的nǎi娘。与当今天子感情之厚,连严嵩也比之不上。之所以地位没到严嵩这个高度,只因他是个武官出身,大明朝文贵武贱,文官们可以通过同窗、同乡、同年、同门而形成一张张关系网,互为奥援,而武官们就比较难过了,本身手握兵权,就容易遭到朝廷猜忌,往往被文官甚至是太监节制,不管是平时还是战时,受不尽的窝囊气,通常只得寻找文人作为靠山。因为这个原因,陆炳虽然圣眷在身,比起严阁老严嵩来说,还是略逊一筹。
好在陆炳和严嵩父子本身也并未掐架,相反沆瀣一气,颇做了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勾当。
严鸿作为严府第三代,对于爷爷、爹爹和陆炳之间的关系,只是略知一二。但就是严嵩偶尔给他交代的相关事宜,已经使他了解陆炳的分量了。严嵩曾经很直截了当地说过:“咱们严家,朝廷上谁都能惹,但惟独对陆炳,决不能得罪。有一个友好的陆炳,严家就安如泰山。否则的话,泰山崩摧,也许就在眼前!”
严世蕃则很给面子地把陆炳称为与自个并列的“当今大明三俊杰”之一。
所以,按照爷爷的交代,在今rì酒席之上,严鸿第一个就敬了陆炳的酒。当时的陆炳,面带微笑,不露声sè,酒到盏干,说了两句祝福的废话,也没太多表示。后来在酒席上,也是不冷不热地与同僚们攀谈,或与严世蕃调笑两句,甚至并未注意到严鸿这边。
严鸿当时还嘀咕,爷爷今儿午后不是说要找陆炳带锦衣卫帮我“报仇”么,倒想问问这仇怎么个报法。可看陆炳只顾喝酒谈天,压根不往这边看,严鸿也不敢贸然去招惹这个特务头子。
这下可好,尿遁都瞒不过人家,真不知这个世伯怎么追自己到这里。难道是要捉自己回去喝酒?又或者,嫌自己不够恭敬,要抓回锦衣卫去严刑拷打一番?
正当严鸿战战栗栗之际,陆炳开口:
“哈哈,世侄刚才哼的哪里的小调?未曾听过,倒是颇有些味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兼而有之啊。你身子刚好,也确实不得滥饮。世伯听说你最近从杭州新进来几斤上等好茶,我是个嗜茶的人,可要来尝尝了。”
这个大特务头子张口了,总不能驳了对方面子吧?再说,请人喝茶,总比被抓回去再灌酒好得多。
无奈之下,严鸿只得把陆炳引到自己院落的待客厅堂内,心里想的是怎么把这家伙的思路引开,千万别追问那小调的事。
此时,严府正厅之内觥筹交错,饮酒正酣。但奇怪的是,既无人来寻这陆炳陆大金吾,也没人留意,今晚宴会的正主已经脚底抹油了。大多下人都在伺候着正厅的酒席,来往穿梭,川流不息,而这小小客厅内,倒是一派安祥气氛。陆炳毕竟是个男人,不好让入内宅,就在前院客厅内招待,倒也恰如其分。
两边分宾主坐下,严鸿吩咐仆人泡上上好龙井。陆炳大马金刀,端起茶碗来,轻轻呷了一口,微微点头。茶碗里的蒸汽缓缓腾起,把这位锦衣卫大头目的脸也遮掩得云山雾罩。加上头脑里的酒意冲来撞去,严鸿简直有种朝拜神仙的感觉。
烟雾中,陆炳沉声开口:
“世侄啊,你这次坠马受伤,可知是甚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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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敌在本能寺?
得,终于还是来了。严鸿也没白痴到认为这个大特务头子真为了喝茶来找自己。爷爷严嵩吩咐过,要他锦衣卫查询坠马之事,陆炳怕是八成要说些什么秘密。果然,此时说到了正题上。但严鸿对此事一无所知,贸然回答没啥意思,不如装傻:“到底甚么原因,小侄实在不知。胡乱想来,八成是小侄马术不jīng,加上时近黄昏,人马眼睛昏花,郊外草丛中地势有坎坷起伏,遇上霉运当头,马失前蹄,也是有的。”
陆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一双虎目盯住严鸿道:“严阁老和小阁老原来没把实情对你说么?”
严世蕃为人jīng明,才智冠绝当世,严嵩年事已高,票拟圣旨之时,往往仰仗世蕃出谋划策以做决断。因此世人称严嵩为阁老,而称严世蕃为小阁老。
“实情?什么实情?”
这一来严鸿的jīng神也提了起来,方才闹哄哄的满脑子酒意仿佛也消除了大半。
毕竟这种事关系生死,也由不得他不重视。
“严阁老和小阁老的嘴实在谨慎,不过,你身在其中,却也不可蒙在鼓里。看来还是要我陆某告知真相。你当时骑乘的那匹马,后来我派锦衣卫的人检查过了,右前马掌处被人动了手脚。马掌的钉子被人卸去了一个。这样,马刚跑起来时,并无异常,但一旦走得多了,甚至飞弛起来,马掌松脱歪斜,马蹄三高一低,极易崴伤。那马儿吃痛,不是打桩,就是直接滚倒。世侄你想,以一匹骏马,脱了蹄铁,于黄昏惊鸦乱飞之时,在南郊草丛中,又由一位少年公子放马奔驰。这样的情况,不坠马才怪哩。”
我的天,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听陆炳轻描淡写地把这事儿揭出来,严鸿猛地一惊,背心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
说起来,弄掉马蹄钉子这种手法,其实说不上多高明,而且只要仔细检查,这种手法就可一不可二了。然而任谁知道有人要暗算自己,也不会泰然处之。真是江湖险恶,朝廷更险恶啊。
自个穿越回来这便宜大少爷,真不是白当的。更可怕的是,要是不能找出真凶,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一层,严鸿也顾不得保险培训中抽丝剥茧的询问技巧了,当下急吼吼地问道:“陆世伯,可知是谁下的手,为何要陷害小侄?”
陆炳沉吟片刻,却端起茶碗来,不紧不慢,又喝了一口。他未曾答严鸿的问话,而是接着说道:
“当rì严家执事的马夫,共有九名。锦衣卫将检查结果报上来,我自然不会瞒着阁老与小阁老。验看了马蹄之后,小阁老便下了令,将几个马夫都吊起来,逐个用刑,非要问出幕后主使。这些天下来,已经打死了七个。剩下的两个虽然暂时未死,却也只剩半条人命,说来,他们也算不上冤枉,谁让他们是当值马夫,出了事情难辞其咎。也不能怪小阁老心狠。”
“打……打死?七个?!”
严鸿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摔了。这也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生死之事。
原本21世纪他的地下室世界中,虽然也曾鼠标一动,城毁国灭,但那毕竟只是电子游戏衍生出的虚拟数据而已。而在穿越之后,虽然接受了小阎王的记忆,知道自己寄体的这个主不是个善茬,手段也是个狠的。可是即使如此,听到如今陆炳一句话,他才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已经有七个人丧生,而且很可能,这七个人都是无辜。这个消息,还是让他震撼,以及有一丝迅速放大的不快和郁闷。
如果说,当初在21世纪底层挣扎谋生的闫东来还有那么一丝舍己为人的本能冲动,这次穿越后的冒牌严鸿,在吸收了正牌灵魂中诸多功利实用信条后,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位纯粹意义上的“好人”。
他在自家病榻上装疯卖傻时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保住严家长久富贵,保住自己的锦衣玉食,他不会介意去耍yīn谋,去干坏事,甚至去杀人,去祸国殃民(当然,如果能不干坏事就保持荣华富贵,那是最好的,毕竟干坏事也有风险呢)。
而刚才面对酒宴上权势炙手可热的切身体会,他更是下定了要尽量在严府这艘大船上捞些好处的决心。
但是,前提是,对付威胁到自己,威胁到严门的人,那当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而这里,打死的却是严府的几个下人,几个普通无辜百姓。如果他们当真是加害自己的人,还用的着严家动用私刑?
那么,多半这几个马夫,其实只不过做了严府老爷发泄怒火的牺牲品、出气筒而已。
想到这一层,严鸿歪歪倒倒站起来,拱手道:“陆世伯,您这里稍待片刻,小侄先行告退。”
陆炳双眉一竖:“哪里去?”
“那两个未死马夫,身受重刑,皆因小侄而起,我怎忍坐视?我现在就去前厅,在爹爹面前为他们求情。”
陆炳看着严鸿,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他放下手中快喝干的茶碗,拈髯问道:
“怎么?你坠马之仇莫非不想报么?还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个说来,倒也寻常。只要你一句话,世伯便替你开销了他们就是。锦衣卫三十六路待客手段施展出来,这两个杀才怕是连一半都挨不到。你若是有什么仇人,也正好告诉世伯,yīn谋加害当朝首辅之孙,罪过非轻,我略施手段,让那两个马夫招出他们的名字,就算再蔓藤累葛,牵扯家族、亲朋,也不过是吹灰之力。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
严鸿在灯下看着对面的这个特务头子,心里就不只卧了一个槽。这TMD都是什么人啊?这不摆明了搞逼供信,陷害无辜么?
尤其可怕的是,陆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电视剧中反派yīn险的笑容和凶相,反而是泰然自若,就真像是长辈在和世侄商量京城哪一处的炸酱面好吃一样。
老天爷,您老人家不愧是首席特务头子,捏死人比捏死臭虫还方便啊。他背心的第二阵冷汗又涌了出来,还杂着一丝愤慨。
虽然心怀不满,却又不好出言顶撞,人家毕竟对你是好意。当下,严鸿再次拿出保险销售中“挨骂当鼓励,泼尿当洗澡”的秘诀,欢颜赔笑道:
“多谢世伯好意,世伯对小侄的关心,实在感激不已。只是一两个马夫,收拾起来,也不显什么威风。小侄看来,坠马受伤,九个马夫并不是谋主。七个打死的,死了也就罢了,活的再去为难他,于事无补,反而叫那真凶乐得看小事。小侄的愚意,还要烦请世伯多费心力,待到访查出真凶来,让他真凶尝尝世伯手段,也好趁了小侄的心意。那两个半条命的马夫么,还是放了好,放了好。”
陆炳此时又仔细打量了半晌严鸿。那双虎目,仿佛恨不得把严鸿身上华贵的绸衫撕破,穿过他的白皙肌肤,穿过他的肌肉内脏。
这一阵凝视,直看的严鸿混身发毛,甚至怀疑对方是否取向有问题。大明朝据说男风很流行的。对面这陆大特务,身高体阔,一副腹黑兄贵的架势,偏偏自个穿越这严大少爷又是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小受样。
陆大探长,陆大军统,您老人家千万别是弯的啊!
就在严鸿说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时候,陆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严鸿牙齿轻轻打了几个磕巴,也跟着嘿嘿赔笑。
笑声中,陆炳端起杯子,把杯中剩的茶连同茶叶,一口吞下肚去,舔舔嘴唇:“痛快!”
严鸿赶紧招呼:“待小侄唤人再为世伯添茶。”
陆炳微微一笑,摆摆手,倏地站了起来:“不瞒贤侄了,那两个马夫,方才你逃席之后,我已经在小阁老面前,替他们讨了命,现在已经放了。只是他们毕竟有失职之责,这顿打也不算冤枉。京城中大名鼎鼎小阎王,竟然会为两个下人求命?有趣,有趣。陆某今天这个宴,倒也没有白赴,陆某酒后多说一句,贤侄今后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内宅中事。前厅么,你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被捉住,又要一通狂饮。”
说完,陆炳转身离去,魁梧的背影一会儿就消失在暗影之中。亏得他这么大的个儿,走路居然像猫一样悄无声息……不对,是像一头老虎一样啊。
陆炳轻轻的走了,如同他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留下了一个——————糊涂虫。
严鸿是彻底迷糊了,陆炳陆大特务,这是什么意思啊?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该感谢这不知哪里来的yīn谋家啊?要不是这人陷害小阎王,使之马失前蹄坠落摔伤,21世纪那个被车撞死的地青闫东来,或许根本就没机会灵魂附体到这位大明贵公子身上。那样的话,就不知道是彻底变成孤魂野鬼,还是攀附个贫农、叫花子了。
但是有一就怕有二,这干坏事的他也不知道我换人了啊。再来一次,咱可不愿意把这大好皮囊让给下一任穿越者!
陆炳说的,叫自己关心内宅?难道是自己家人对自己下的手?
事关xìng命,不可含糊,他自个也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严绍庆这个亲孙子,看样子和自己这个恩养孙,关系好的很。云从真是好孩子,拿自己当成亲兄长看待。再说,他年纪还小,应该起不了坏心眼、毒手段吧。
严鹄?这个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难道真有胆子对自己下杀手?这种事一旦露馅,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啊。难道真的是他?
或者,难道是自个的便宜老爹,看自己不顺眼,要清理门户?以自个脑海里隐隐记得胖子传授的历史知识来看,jiān贼严世蕃干得出这种事儿来。那严世蕃打死马夫,是在灭口还是在唱戏?可是,可是,自个实在记不得有啥地方得罪老爹了啊,都怪这正牌货,把有些想法藏得那么深……
一时间酒劲加上没有头绪,搞的严鸿头开始痛起来了,只能先不想了,回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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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被捆缚的美人
卧室之内,灯花闪动,光影摇曳,投在素墙锦被上,平添一丝暧昧。
胡晚娘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捏住自己素白小袄的衣角。俊俏而带憔悴的脸上,因为有些急促的呼吸,而不时闪现出一丝惊恐,或是惴惴不安。
陪嫁丫鬟坠儿,在一旁伺候着。
看着小姐紧咬牙关,身上微微颤抖的样子,坠儿也是颇为不忍,轻声劝道:
“小姐,你……你也不要太过害怕。姑爷他……他刚刚才好,就在前厅参加酒宴,应酬很多,未必今晚就来缠你。若小姐你当真是害怕,不如就让小婢来……也许他遂了心意,也就不会再折磨小姐了。”
胡晚娘看着坠儿。这个从小相伴的侍女,长得眉清目秀,也是一副美人胚子。可是,她与自己年岁相当,都快到二十了。明朝早婚,二十岁的女xìng已经是通俗意义上说的“剩女”了。
而古时的丫鬟,其实就是奴隶。由于人身权依附于主家,任凭使唤、贩卖、赠送、赏赐。主人要她们陪床,也是应尽的义务。所以到头来,大部分稍有姿sè的,都会被家主收入房中。陪嫁丫鬟尤其如此,往往娶了老婆,就连陪嫁丫鬟一起收上床了。这些最低级的**,如果能有幸生下子女,可能地位会升级成侍妾,当然也有一部分依旧还是当奴婢。
坠儿却有些特殊。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清白之躯。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晚娘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丈夫小阎王,不是没对这个丫鬟动过心思,可都给她强硬地挡住了。自己已经落到这样的境地……如果让坠儿也随了他,那么以后如何是好……
当下,胡晚娘摇了摇头:
“坠儿,你我虽名为主仆,但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已经遭严鸿如此蹂躏,又怎忍心把你也推进这火坑?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天,他就不敢把你如何,大不了,让他打死了我。”
坠儿眼泪唰地流下来。她什么也不说,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眼角。
就在这母女主仆二人相对自怜自爱之时,外面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人在那扯着脖子高喊:“娘子,我回来了。”
坠儿脸上,现出一丝惊慌,又有一丝激动:
“小姐,姑爷……姑爷大约是吃醉了。今晚这一关,怕是更加难过。”
“无妨,我……我也习惯了。坠儿,你退到一旁去,别让他抓着。待会儿他一进来,你立刻就走。”
坠儿迟疑了一下:“是。小姐你小心。”
晚娘惨笑道:“小心,又有什么用呢?我就是这样的命啊。”
说话之间,房门啪地往两边敞开,一股酒气带着冷风冲进来。严鸿已经踉踉跄跄,迈步进屋。
此时,他内心狂跳不止。如果说,刚才在前厅被陆炳一席话,说的还有些jǐng觉迷糊,揣测自己内宅究竟有怎样的不对劲,那么,眼下随着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卧房,仿佛鼻端渐渐嗅出美貌少妇身上的芬芳,严鸿的血脉早就超速循环奔涌,冲动如海cháo般在体内起伏。
胡晚娘,是这个世界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而且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偏生又如此漂亮,如此有气质。要知道,虽然严鸿这个身躯,或许在坠马被附体之前就已经曾经沧海,不知与多少女子共度良宵。可我们的闫东来同学在未来那两个世纪里,只在中学牵过女同学的手呢。拥有一个自己的爱人,拥有那一刻千金的**美景,在他都曾只是遥不可及的迷梦。
而如今呢?
一想到今天晚上,两人可以大被同眠,巫山共赴,告别那撸啊撸的青葱岁月,这个新顶替上的严鸿就止不住一阵阵的激动。
他甚至想到,是不是该去仓房里,把杨顺送的那个人参、鹿茸的弄点来吃吃?算了,算了,头一次品味绝世珍品,怎能光靠加作料来提味呢?
带着这让他自己都脸红的胡思乱想,严鸿偏偏倒到扑进了房内,直奔胡晚娘而去。
至于丫鬟坠儿悄步出门,他没留意,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理睬的。虽然美貌丫鬟也应该是公子爷的盘中餐,但总要讲究个细嚼慢咽嘛。今晚的主菜,是正妻胡晚娘!
严鸿心中的这些龌龊主意,自然毫无保留地从那双醉眼中,泄露个一清二楚。胡晚娘对他这样的德行,见得也挺不少,当然知道他想什么。
“相……相公,你吃醉了酒,且在这休息,我去拿茶来。”胡晚娘见礼之后,转身就要出门去取茶。此时,她身着素sè贴身小袄,腰间一条素带,把身材勒的更加凹凸有致。
所谓酒为sè之媒,眼前佳人,腹中老酒,直烧得严鸿血脉贲张,三十六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上下冲撞。他坏笑一声,蹑足上去,一把从后面将正要出门的胡晚娘揽住,只惊得胡晚娘“啊”的尖叫了一声。
这样的惊叫,反而更激起严鸿的情yù。他用力往后一拖,却因为自己也有几分醉,脚底不稳,向后连退两步,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卧床上,把帐子都压塌了一角。
佳人在怀,严鸿瞪大眼睛看着胡晚娘象牙sè的面庞,樱桃般红润的嘴唇,还有衣襟掩盖着的雪白胸脯,闻着少妇身上带着的微微甜香,听着美人悄然的喘息,只觉得阵阵热血上涌。
他一手托着胡晚娘的纤腰,一手抚摸着晚娘半披散的秀发,在晚娘耳边,轻轻嘀咕道:“夫人,天sè已晚,你我夫妻,早早休息了吧。”
晚娘的眼眸避开他的注视,低声道:“相公,你大病初愈,又喝了酒,还是……还是改rì吧。”
此刻严鸿已经yù火焚心,哪里还能等改rì。他咳嗽一声,拿出大丈夫的威严:
“大病初愈,才要冲冲喜啊!酒不醉人人自醉,sè不迷人人自迷。夫人,今夜这一番,你可休想逃脱了,哈哈。”
一边调侃地说,一边伸出咸猪手,状着胆子,扯开了晚娘胸前的衣襟。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到晚娘胸前,畏畏缩缩地摸了一把。
一瞬间,仿佛触电,又仿佛整个人都飘在了空中,简直要热泪盈眶,又快活得想大喊出来:“老子终于摸到啦!”
这时,却听见怀中的胡晚娘,冷冷地答应着:
“既然如此,请相公且放奴家起来,照老规矩准备吧。”
规矩,什么规矩?严鸿莫名其妙地松开了手。
胡晚娘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卧床后面,打开一个柜子,在里面翻弄着什么。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严鸿勉强咽着口水。
过了一会儿,胡晚娘转过身来,捧着一些物事,走到严鸿面前,接着屈膝跪下。
严鸿瞪大眼睛,看着晚娘捧的东西。是一捆五彩的棉绳,还有一条jīng致的皮鞭,一支钝头的木锥子。
这一瞬间,严鸿口干舌燥,差点就要七窍喷血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严鸿的老婆,居然是**爱好者!哇哈哈哈哈,这这这……虽然变态了些,但好刺激,好刺激啊!
只听胡晚娘低声说:“物事已拿来,请相公施用。”
“好,好,施用……”
严鸿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抢过晚娘手中的东西,一手把晚娘拉起来,推倒在卧床上,七上八下地捆绑起来。
他虽然在岛国动作片里面也见过一些花式,但从没指望自己能有机会实践,自然也谈不上深入学习。这一番完全是抽风般的乱缠乱绕,生怕捆太紧弄疼了晚娘,也不敢太用力。
约莫折腾了几分钟,他把面朝被褥的晚娘翻过来,自己退后一步,欣赏着“杰作”。
说实在的,捆的太糟糕了,横七竖八的绳索,缠得丝毫没有岛国片里面“粽子般的美感”,反而像一团被放弃的风筝线。
但是,这毕竟是一个真真实实被自己捆好的美人啊,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看着晚娘被绳索勾勒出的玲珑曲线,严鸿眼中yù火大盛,张开手就要猛扑上去。
这时,听见晚娘轻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却让严鸿暂时止住了狂野的动作。
低头看看被绳索捆缚的美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呢?面目呆滞,仿佛保险公司前台例行公事的登记访客一般。两点星星的泪水在眼角,但眼中的悲情,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麻木。
这可不对劲啊。
虽然俺没实践过,但理论知识也不少咧。既然玩捆缚游戏么,被捆的一方要么yù拒还迎,要么嘤嘤哀求,要么热情似火,要么温柔如水,要么痛苦挣扎,要么正义凛然,这些都是增加情趣的模式。
可眼下自个的正妻,被绑的跟个时装店的塑料模特一样,这有什么味道啊?
如果眼下这儿捆绑着的,是21世纪那个经常给闫东来穿小鞋的保险公司总经理女助理,那么闫东来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小妞狠狠收拾一顿,出上一口恶气。你麻木?你就是COS耶稣受难也不影响老子的兴致!
可是这不是啊。这是自己的结发妻子,是要相濡相伴的人。她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比凄苦和痛苦还要让人难受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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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真是淫棍么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严鸿方才激起百丈高的yù火熄灭无余。他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抱着头苦苦思索。
正牌死鬼的记忆里,关于胡晚娘的片段,支离破碎,遮遮盖盖。在有的回忆元素里,严鸿看到自己手持皮鞭在抽打胡晚娘。而从晚娘的惨叫和表情看,这不光是夫妻间的欢娱,而真的是在毒打,在虐待,甚至带上了报复的快意。
除了皮鞭抽打,更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折磨。有的,和闫东来在21世纪看的11区体cāo表现视频风格相近,也有些古sè古香的。无一例外的是,在这些浮光掠影的场景下,自己是肆虐畅快的一方,而胡晚娘,始终只是无助乃至绝望的承受。
但在有的回忆里,妻子又仿佛是心目中的女神一般。仿佛,严鸿确实是在贴心贴肝的希望对她好,希望看到晚娘笑起来,为了让晚娘过的开心些,一掷千金,毫不在意。但是,这种诚挚的热望,换来的仅仅是冷若冰霜的漠然。在这些片段里,严鸿几乎又成为受害者,痛不yù生,背地里清泪长流。
那么,到底自己穿越前的小阎王严鸿,和她妻子胡晚娘,是怎样一种状态?这些回忆的片段是真,是假?
从目前抓得住的记忆中,冒牌严鸿得不出一个结论。
唯一很清楚的是,眼前这个胡晚娘,并不喜欢和自己来一场这样的鱼水之欢。
这当然是颇让人沮丧的。
其实,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现在的主动权都在严鸿手里。从封建社会伦理道德来说,妻子本来就有顺应丈夫那方面要求的义务;而在眼下这实在情况上看,胡晚娘的娇躯被绳捆索绑,她本人也早就放弃了抵抗的意志,严鸿自然可以为所yù为。
然而严鸿的自尊却并不曾纯为原始yù望所笼罩。
我严鸿,好歹是堂堂相府大少爷,好歹受过21世纪的教育。要是对自个结发夫人都要用强,那不叫情趣,那叫丢脸!
想到这里,严鸿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走上前去。
胡晚娘依然被捆缚着,静静仰卧在床上,胸脯轻轻起伏。看着严鸿大步走来,她依然是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眼中稍微带了一点点紧张。
严鸿两步走到床边,嘴里嘟囔着:“别把我看扁了!”抱起胡晚娘,让她俯卧着,挥手在她屁股上重重打了一巴掌:“叫你装木偶!”
接着,他开始毛手毛脚解起绳结来。
谁知刚才捆绑的时候太激动了,不留神拴成了死结。再加上现在心情不爽,久病加半醉后手指无力,严鸿怎么也打不开这个结。
胡晚娘依然俯卧着,感觉严鸿在她身后折腾,有些莫名其妙。
眼看实在解不开,严鸿走到门口,高叫了一声:“来人啊,给我拿把刀子来!”
一瞬间,胡晚娘花容失sè,但随即就坦然了。
只听得一声惊叫,丫鬟坠儿飞奔进门,跪下磕头:“少爷,少爷,您不要害小姐了,小姐她受了很多苦,少爷想要,我就……”
严鸿大吼道:“老子还苦呢!老子想拿把刀来割断绳子,招你惹你了,挖你家祖坟了?你家小姐属猪的啊,见刀子就以为是要捅她?”
也难怪,老婆麻木,做个好事还被人误解,这一天给严鸿的郁闷实在太多了。
坠儿听他这么说,竟噗地笑了出来,赶紧从身后取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少爷,给您。”
严鸿气哼哼地走到床边,卡擦卡擦两下剪断了五彩棉绳,将已经断成几截的绳子抽出来,往地上一扔,顺手把皮鞭也狠狠扔到对面墙上,对面带诧异的胡晚娘说了句:
“夫人,你好好休息吧,这些天有劳你了。”
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
晚娘怯生生地问:“相公,您去何处?”
“老子去书房,挑灯夜读,备考状元呢!”严鸿一脚踢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去了。
丢下胡晚娘和坠儿主仆二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时不时瞥一眼严大少爷偏偏倒到的背影。
两个美人就这么默默地相互瞪着,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似乎生怕一开口,刚刚才平息下的这头野兽就会忽然回头扑来,择人而噬。
半晌,终于是坠儿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姑爷今天……仿佛变了?”
胡晚娘沉吟片刻,叹息一口:“也不知道是真的变了,还是装模作样。”
坠儿道:“我看,姑爷这样子,不是装的。刚才我误解他时,他是真急了……”
“那是你没见识过他斯文下面的禽兽摸样!”胡晚娘没好气地呛了一句。
毕竟是主仆,坠儿立刻噤声,垂下眼帘。一缕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俏丫鬟的面颊。
正当主仆俩在玩木偶人游戏时,忽然听到书房里传来杀猪也似的嚎叫:
“坠儿!坠儿!给老子滚过来!”
一刹那,晚娘和坠儿略带尴尬的脸上,布满了惊恐。
晚娘美丽的面庞上,五分恐惧,三分恼怒,二分坚毅:“坠儿,他要对你下手,我就和他拼了!”
坠儿含着泪,摇摇头:“小姐,坠儿自幼跟着你。要活,一起活,要死,死在一起。”
说完,她朝晚娘盈盈一拜,转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这当儿,严鸿正在书房里气哼哼地摔书敲笔。
原本吃了一肚子酒肉攒出来的满腔yù火,被胡晚娘不死不活的样子生生憋回去,这滋味可不好受。关键这是在自己家里,对自己老婆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炳说的“内宅有问题”是否指的就是这个?虽然他从正牌严鸿的记忆里暂时挖不住什么线索,但作为保险推销员察言观sè的能耐还没丢。
十有仈jiǔ,这个丫鬟坠儿是知道的。对,就从她口中问出究竟来。
打定主意,他就扯开嗓子叫坠儿进来,打算严加审问,非把胡晚娘的子丑寅卯给逼供出来不可!
转眼间,只见坠儿进来,怯生生福了一福:“坠儿见过姑爷。”
严鸿把脸一板:“哼,你还当我是姑爷?”
坠儿的大眼睛眨了两眨,微微低头。
严鸿一拍桌子:“装什么傻!我且问你,我那娘子,为何见了我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摸样?为何我一叫拿刀子,你就怕成这样?”
听了他这气势汹汹的问话,坠儿抬起眼睛。虽然没说话,严鸿从她眼睛里读出了意思:你才装傻呢。
想想,自己确实是对那个正牌死鬼的事情不太了解,严鸿换了个和缓点的口气:
“本少爷自从坠马摔伤,医治还魂以来,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若是过去本少爷叫晚娘或者你受了甚么委屈,你也不妨照实说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坠儿这次似乎真的有点吃惊了。她嘴唇动了一动,正要开口,书房的门却被一下子撞开了。胡晚娘披头散发,撞了进来,一进来就高叫:“相公,相公,你答应过我,不碰坠儿的啊……”
“发克!”
严鸿倏地站起来,也不管这俩明朝美女听不懂,口里蹦出一句21世纪的骂人洋腔,接着狠狠一脚,把刚才坐的椅子踢翻在一边:
“你睁大眼睛看看,老子碰了你的宝贝丫鬟,你的亲姑nǎinǎi坠儿一个手指头么?合计老子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啊!你这是要在家里搞文化大GEMING,把你夫君当阶级敌人来往死里整啊!”
晚娘这才发现,坠儿和严鸿都好好地,衣衫完整。看着满脸通红的严鸿在那里口沫横飞地骂出一堆听不太懂的话,想到自己的失态,她也不禁有些惭愧:
“是……是妾身误解了,请相公恕罪。”
“罢了罢了,我哪敢恕你的罪啊。赶明儿我自己掏一百两银子,把坠儿嫁出去算了,免得放我房里,让你成天提心吊胆!”
这话说出,两个美人都是一愣。胡晚娘yù言又止,坠儿却先跪下了:“姑爷,姑爷,求您开恩,坠儿与小姐自幼相伴,宁愿终生为奴,不愿和小姐分离啊!”
晚娘也不说话,抱住坠儿,主仆俩相对垂泪,好一副感人的场景。
严鸿看着泪涟涟的两个美女,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从卧室赶到书房内,不让我片刻安生啊。夫人,今儿不让你出这口恶气,你是必然不会放过我的了。干脆你把我吊起来打一顿算了。过去我委屈了你,也算现世报!”
晚娘看严鸿咬牙切齿说这话,不禁又心惊胆战,赶紧福了一福:
“是妾身不好,打搅了相公用功读书。妾身这就告退。坠儿,走吧。”
说完站起身来,推门而出。坠儿望了严鸿一眼,跟随主母去了。
严鸿看着两个美女窈窕娉婷的背影,叹息一声。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实在让人脑子里跟浆糊一般搅动。加上晚宴喝的酒意阵阵上来,他再也顾不得多想,随手把衣衫一裹,往书房的床榻上横躺下来,很快扯起呼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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