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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史上最牛菜鸟

    那老慕抢得先机,旗开得胜,自然得意洋洋,一路将严鸿拉到了自己的官署里。。待宾主落座之后,还亲手给严鸿倒了碗茶,说道:“严世兄请,请啊。”

    官场上世兄之称,可以用来称呼平辈中人,也可以用来称呼晚辈,倒不是说单纯兄弟相称之意。且按说本卫共事,一般都是平辈论交。除非像陆炳那种与严世蕃有交往,严鸿才要对他执后辈礼。

    所以,这位四品佥事,称呼五品千户严鸿为世兄,倒是无错。只是看这副殷勤模样,可实在不像个本卫长官见下级僚属的样子。

    严鸿看他殷勤,却也不会因而怠慢。待通过姓名才知,这位佥事名叫慕登高,也是个世袭的锦衣。他靠着寻常劳绩,熬年头熬到五十多岁,这才熬了个正四品佥事衔,想来这辈子进一步晋升再也无望。相比之下,严鸿二十岁即到了正五品千户,虽然眼前低了一点儿,可背靠严府这棵大树,两人在未来前程上的评估,可谓是天壤之别。

    因此上,这一回得知这小阎王居然荫了锦衣,还是个拿权的千户,不由这位慕老爷子动了心思。若是借此巴结上这位小爷,那可是大有好处。,

    自己年过半百,也是不想什么了,但自己的儿孙,若是能多几个得荫锦衣,可就享受不尽了。

    这严鸿虽然不明白慕登高的具体用意,但也知道,横竖是来巴结严府大少的。他恰好对锦衣卫事务并不熟悉,心想新进一个单位,总得向老同志请教学习,才能尽快熟悉情况。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真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先生。

    于是严鸿举起茶杯,毕恭毕敬地道:“下官新进锦衣,蒙长官如此厚待,实在惭愧。说起来,下官素rì对这卫所的事务,所知甚少,倒想请长官多多指教。”

    慕老爷子一见这严阁老的孙少爷,居然对自己如此客气,简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世兄太谦虚了。我不过痴长几岁,以世兄的聪明,这卫里的事务,一点就通,未来前程无量。什么长官的也别叫了。你若是看得起老朽,私下里叫一声老哥,老朽也就脸上飞光了。”

    严鸿当即道:“慕老哥,那小弟就多多请教了。”

    慕登高道:“那老朽就不怕出丑,与世兄切磋一番。”,

    这慕老爷子虽然才学本领并无过人处,但是在锦衣卫干了大半辈子,于卫事十分熟悉,倒不是严鸿这种毛头小子能够比拟。反正他也是坐惯冷板凳,平时上官也是没什么要事找他,正所谓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慕老爷子吩咐杂役来,给茶壶里续上开水,再摆上一碟瓜子,就在这将卫事为严鸿细细讲解。

    话说这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大明朝第一等亲贵的武装系统,按编制虽然只是一卫之数,但实际上,全卫上下拥有好几万人,远远超过额定编制,锦衣无定员之说,确非空穴来风。进入锦衣卫系统任职的,除了严鸿这种功臣子弟恩荫得官外,主要有替补、佥充、投充三种方式。

    所谓替补,就是世袭的锦衣军户,子承父业,弟继兄职,参照地方卫所军人即可,比如慕登高这种即是一例。不过,父亲是百户,儿子世袭百户,却未必能真掌一所,往往也是有衔无权。或是高衔低配,比如挂副千户衔,实职百户。

    所谓佥充,本指官府在民户中选择良家子进入锦衣卫。但在嘉靖朝以来,主要则是大臣保举有功之人。这样的情况,基本一要看荐官的面子大小,二要看被保举者本人所立的功劳多少,据此来定级别。但通常来说,这种程序授的衔,不会超过百户。

    ,

    投充,则是在民间自愿成为锦衣卫的人员中选择录用,类似于后世国安局的公务员面向社会招考。投充来的,都是从基层干起,比起前两种方式的要艰苦得多。

    锦衣卫人员分正军和军余。其中正军中间,资格浅的称力士,资历深的称校尉。那些通过投充进入锦衣卫系统的人,一般是从军余干起,立功方能成为正军,而且正军的第一步,不过只是力士。要继续服役十年之久,才能升为校尉。这样一层一层往上爬,终其一生,若是能得个试百户衔,就已经是难如登天了。这一阶层来的最是辛苦不过,但他们也是锦衣卫基层官校的主要构成力量。

    可以说锦衣卫是个一专多能的职能部门,工作范围基本是后世某灯塔希望鹰酱国联邦调查局、zhōng yāng情报局、国土安全局等多部门之综合体,偶尔还要客串一把国税局,征收常例。

    而锦衣卫自身内部,又分南北二镇抚司。这里的南北,并非是地理方位,不存在南京锦衣卫衙门就是南镇抚司这种脑残的说法,而是从分工上区分。严鸿隶属北镇抚司,该司负责的工作内容,当真称的起包罗万象。从侍卫仪仗、巡查缉捕,到维持南北二京治安、搜集军事情报、廷杖惹毛了皇帝的大臣,马路上收保护费(常例钱)啥都要插一脚。至于严鸿个人具体干什么,还要等陆大都督分派。,

    南镇抚司则是负责本卫刑法事务,也即是起到宪兵纠察队的作用,另外监理军匠,包括锦衣卫自己的军器所、马场都归南镇抚司管理。

    听慕登高这一番介绍,严鸿才算对锦衣卫的机构设置有了个初步了解。他一边不住道谢,一边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爷爷和老爹。怎么自己当官了,他们也没人给自己做个科普?还要自己听这老人家给自己进行扫盲?

    这事儿说来他倒是冤枉了严嵩和严世蕃。这段时间,陆炳三天两头上门找严鸿,搞的好象严鸿是他干儿子一样。那父子二人只道陆炳已经将这些基本常识告诉了严鸿,所以就懒得再去画蛇添足了。

    而陆炳这边,大约也想凭严阁老家风,不可能对锦衣卫的事儿一无所知,严鸿从他爷爷和他爹哪里自然得到信息,何必陆某来多此一举。这么着,两边推让,这才搞出叫严鸿没事往锦衣衙门乱逛的笑话来。

    这会儿,那慕老爷子讲的兴起。说完了正事,又说起本卫中的八卦。比如谁人武艺高强,谁人见事明白,谁人什么都不会全靠一张嘴,谁人连嘴都没有,早晚哪天被赶回家去啃老米饭……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让严鸿仿佛间看到了自己前世生活中大学门卫大爷的身影。,

    不过,严鸿倒是觉得,这些情况,对于他今后混锦衣卫是大有好处的。毕竟,作为曾经的保险推销员,他深知客户个人信息的宝贵。现在自个新来乍到,能从这位慕大爷口中,听到如此海量的锦衣卫领导和同事信息,简直就是个宝啊。他暗自打定主意,今后,得和这位慕大爷多多亲近才是。

    这一老一少正扯得晕头转脑的时候,忽然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陆大都督回衙”。

    慕登高猛一激灵:“哎哟,陆大都督来了。赶紧去白虎大堂,参见本卫长官。”

    严鸿好奇地问:“慕老哥,我方才听门房说,这衙门里平rì点卯都不一定人到的。可人若没到,陆都督那里怎么交代啊?”

    慕登高一边拉着严鸿起身,8209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一边匆匆解释道:“没到就没到啊。同僚代应一声‘外出公干’了,莫非陆都督还要追究你不成?不过,像我们这种当惯闲官了,但凡没急事,陆都督回堂,还是去参见一下为好。无他,混个脸熟嘛。要是进来几年,陆都督的脸都没见过几次,你还想拿什么差事,晋什么级啊。”,

    严鸿心想这倒是,便随了慕登高,匆匆赶到白虎堂,但见足有上百号锦衣官济济一堂,分队站开。严鸿心里默数了一下,这里面算自个这个千户的级别是最低的。

    未几,但听得堂上鼓点阵阵,动人心魄。接着八名锦衣千户一字儿从侧门出来,皆是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这八个人出来后,两边雁翅摆开。紧跟着,陆大都督全副官袍,虎步龙行,便到居中交椅上坐下。坐定之后,虎目往堂下左右一扫,扫到最后一排的严鸿,脸sè也是一变,神情略有些古怪,却不曾说话。

    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的参见。等到众人庭参之后,陆都督勉励几声,吩咐众人回各自本署办公,单叫“新晋千户严鸿,你且留下,本督有事相询。”

    堂前其他锦衣官也不以为怪。这严鸿虽不过五品千户,却是严阁老长孙,与陆大都督有伯侄之谊。陆大都督招呼他留下,必然有机宜面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于是众人齐声行礼告退。无多时,堂前人去,只把个严鸿留下。.:  *

    眼看看众人退了出去,陆炳咳嗽一声,指着边上一张椅子,招呼严鸿:“这里已无外人,世侄请坐。”

    严鸿道:“谢过世伯。”把大半个屁股放到椅子上,双手扶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地看着陆炳。

    陆炳这才问道:“严世侄,你这却是闹的哪出?怎么想到来衙门应卯?”

    严鸿被这话问的一呆,半晌才回道:“世伯,小侄不是被封了五品千户管本卫事么?与我那二弟不同,这是实权官职啊。既有实权,便当任事。不来衙门点卯听用,却难倒叫我自个关在严府书房里谋划大事?”

    ,

第一百二十章请君入瓮

    陆炳这时才意识到,看来锦衣卫里面的规矩,自个没给严鸿讲清楚,老小阁老那边大约也没交代,两不靠闹了个笑话。。他微微一笑道:

    “世侄啊。你这个千户,确实是实职千户,与那普通光挂名的恩荫官不同。但是你却也不需天天来衙门点卯应差。你这锦衣卫千户的官,说着也不小,到地方上足以威风一把。可是这儿是京师啊。这种地方,你一个区区千户又不够看了。在衙门里,连个自己的官署都没有。按规矩,要么门外侍立值事,要么外出巡查不法,再要不就是在某位堂上官麾下听调。这都是些苦差啊。”

    严鸿心道,吃点苦头嘛,我却是不怕的。就算侍立门外,这一身飞鱼服、绣chūn刀,威风凛凛,也比穿越前天天挤地铁强多了。他昂然道:“世伯,小侄既然入了卫,便是把一番气力来报答万岁恩典和世伯提携。苦点累点,都不打紧的。”

    陆炳哭笑不得道:“好个严大少爷,你倒是有恒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就你这严阁老长孙的身份,按私谊又是我陆某的子侄辈。要是真让你在外面这么一待,我这衙门里的这些个堂上官,却有几个坐得住的?又有几个肯塌心做事了?必然是纷纷赶来巴结你。到时候,反倒是搞的大家不自在。”,

    严鸿想起自个刚来时,一大堆长官赶来奉承自个这么一个下属,不由点点头:“世伯教训的是,小侄这里疏忽了。”

    陆炳又道:“至于说,在谁麾下听调,那就更再也休提了。就我这衙门内,敢随便差遣你的堂上官,怕是真没几个。所以啊,今后除非是陆某提前命人知会你,叫你前来领差事,否则,再不用你来衙门点卯。cāo练的事,也自用不上你。”

    严鸿一听,自己这个实职千户,却原来也拿不了什么权,干不了什么事,心里未免有些失落。他眼珠子一转,便试探着道:“要不,世伯还是分我个差事干干?免得小侄这个千户白拿俸禄,实在是过意不去。”

    陆炳笑道:“怎么?堂堂严阁老的长孙,还在乎锦衣千户这些许俸银?若是想要弄钱,却也容易。回头世伯我给你调遣一支人马,你天天带着,去街上收常例银子如何?想来,凭你小阎王的威风,谁敢不给?这笔银子一年下来却也属实是不少。”

    严鸿也知道这是陆大都督和自己开玩笑,也陪着笑了几声。笑罢道:“若是陆世伯必要差小侄做这事,却也使得。只是小侄之前在严府,就是专门从街上的生意收银子,这回头顶个锦衣卫千户的头衔,干的还是差不多的事务,却有些古怪。”,

    陆炳道:“燕雀安知鸿鹄,贤侄志向倒大。说来,锦衣卫内差事倒是不少,从来只愁办事人不够,还不愁差事没有的。但是,身上若担了差事,也就背了重责。这会儿担差事容易,到时候卸差事难。若是差事砸在手里,免官下狱,甚至丢掉xìng命,都是有的。以你的家世,自然不会落到这田地,陆某却不想让阁老怪我不懂事,难为后辈。依我说,你不如做个逍遥千户,自在长官,天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何必自讨苦吃?”

    严鸿此时心里已经有上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了,你先前给我说的是到锦衣卫来立功好给飞虎寨招安啊,怎么现在是换个地方领干薪?

    心头不悦,脸上还得赔着小心道:“世伯的一番关爱,小侄感激得很。不过,不过……小侄这不还想着立些功劳么?”

    陆炳听他这般一说,点点头,面露一点微笑道:“哎,既然世侄一片痴情,定要为那胭脂虎开罪,那可是世侄你自己想要找份差事,不是世伯我欺压后辈,硬给你出难题啊。”,

    “正是,正是。”严鸿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这陆大特务怎么感觉是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呢?但是事已至此,却是不能挽回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陆炳装模作样地沉吟半响,道:“说来,差事倒是有的。我大明北有靼虏寇边,南有倭寇袭扰。军情如火,边讯常常告急。这探察敌情,收集消息,也是我锦衣卫应尽之责。”

    说到这陆炳侧头一看,却见严鸿的小脸都快绿了。蒙古、rì本?严鸿看看自己这身板,虽然人高马大,可是绣花架子啊。真要去跟蒙古铁骑、rì本海盗那收集消息,估计是铁定的有去无回啊。娘的,陆大特务你真要逼我干这事儿,老子还不如直接裹些银子去山东找胭脂虎私奔呢。

    陆炳看着严鸿这副惨绝人寰的模样,心中暗笑,话锋一转,却又接着道:“只是这些差事,个个凶险万分,说得狠些,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实在不该让世侄你这金枝玉叶的相府大少爷去,否则真有一差二错,阁老那里也饶我不过。”,

    严鸿明知陆炳是故意挤兑他,也只得点头道:“是是,全仗世伯庇护。”

    陆炳又想了一想:“若这么说呢……恩,有了,眼前么倒是有桩差事。也不需要你出京办差,只在京师之中,即可办完。世侄你看,把这差事给你如何?”

    “好好。多谢世伯,小侄就应了这桩差事。”严鸿心说只要不让我去蒙古当卧底,或是去rì本刺探消息,怎么都行啊。

    陆炳听完,微微一笑,不跟严鸿说话,转头却喊来一名锦衣官校,耳语几句。那校尉出去,不多时,拿了一份卷宗回来,交给陆炳。

    陆炳拿着卷宗道:“这桩呢,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无非一个妇人被杀了。她丈夫被当场拿住,锁拿入监,只是一直不肯招认其罪,想来这个案子,交给世侄当不至于为难。”

    若是换成严嵩或者严世蕃,一听陆炳这话,居然让严鸿以锦衣卫千户身份来审杀人案,便知这其中必然有问题。概因寻常的杀人案子,根本就不会交给锦衣卫来办。

    当时京师民间有大明天子坐龙庭,有左脚踩大兴,右足踏宛平之说法,京师之地分归大、宛两县共管。但běi jīng城内的大小案件却又不归大、宛两县负责,顺天府也无权过问,而是由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共同侦办。,

    说来,这两家权力及工作范围多有重叠处,也没人去分辨个明白,到底谁该管哪里。单说为了征收街面上商贩的常例银子,锦衣力士和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还着实打过几次群架。不过每次都是以五城兵马司完败而告终,后来索xìng也就认倒霉算了。

    而在rì常工作划分上,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访查范围还是以大案要案为主。比如今年早些时候,那天佑皇国、二妮公主的案子,就因为事涉谋逆,五城兵马司无权负责,陆炳也不会知会他们。或是事涉官员,通常锦衣卫也会参与,但介入程度深浅不定。

    若只是寻常的街头斗殴,7649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或是普通的盗窃、通jiān、杀人命案,锦衣卫可懒得管,统统交给五城兵马司的干活。

    而像陆炳说的这种,本夫杀妻,听起来似乎案情简单干净,不管有招无招,按例也都是五城兵马司负责,与锦衣卫实在是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如今陆炳居然郑而重之的把这个案子单独提出来,那必定不像他字面上说的那么单纯了。

    不过,严鸿虽然对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瓜葛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他却也不是傻子。尤其是穿越前跑基层销售,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一见陆炳前后铺垫的这些套路,就知这个案子决不会这么简单。若是说这里面没有点弯弯绕,打死严鸿也不会相信。,

    他听了陆炳一说,心想好你个陆老伯,得寸进尺,存心把我当软柿子捏了!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哈哈笑道:

    “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原来是丈夫杀妻的命案。这事说来,却是容易的很。料那杀老婆的恶棍,也非是铜浇金刚,铁铸罗汉。只消小侄请几位锦衣兄弟,拿出本卫十八般手段来,看那厮能禁受的住几样?到时候,自然是要他招什么就招什么。杀妻算的了什么?几番刑法下来,让他招自己是白莲教匪,靼虏坐探,我看也非什么难事!对了,若是陆世伯还有什么仇人,小侄就也让他攀咬出来,定为世伯解决了仇家,以报答世伯屡次提携之恩。”

    这番话,其实是当初在阁老府内,庆祝严鸿还魂的家宴下来,陆炳对严鸿说的。今天严鸿化用而来,反用在陆炳身上,倒叫这位陆大都督一时愕然。

    稍待片刻,陆炳哈哈一笑道:“你这惫懒小子,实在可恶得紧。”

    严鸿道:“世伯教诲常记在心,不敢不习从三分。”

    陆炳笑道:“严阁老家的孙少爷,果然是不易哄赚的。既然如此,实话对你讲了。这杀人的小子,姓冯名善字孝先,乃是个国子监的监生。而他家娘子,却是顺天府尹府丞家的三小姐。说来这冯生与尹家的婚姻,本多曲折。冯家这些年的家道早已中落,若不是尹府丞顾念旧情,这个婚事却是做不成的。所以尹家对冯生,可以说恩德不浅。今番倒好,既成了夫妻,转手却又杀了人家女儿,尹府丞如何肯依?”.:  *

    严鸿听了,骨子里残留的一点正义感腾地起来:“这混蛋,得了岳父的恩情,反而杀了老婆,实在可恶!”不过话音刚落,他立刻醒悟到,事情绝没这么简单。自个还是别那么脑残地瞎嚷嚷,免得被陆大特务笑话。

    ,

第一百二十一章废柴的利用价值

    陆炳看严鸿脸sè瞬间两变,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虽然说尹大人所在的顺天府,管不到京师中的刑名,但这尹府丞却有一位至交好友,就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郑晓郑窒甫。。那郑老都堂执掌都察院与左都御史周延又是挚交,五城兵马司皆受其辖制,冯生这还能落到什么便宜?拿进去就是一通好打,差点断送了xìng命。说来也怪,这文绉绉一个书生,受下这般酷刑,却始终不肯招供,只把牙齿咬紧,一言不发。”

    听到这里,严鸿更是断定,这案子中恐怕别有隐情。

    陆炳又道:“说来,就算如此,这这件事本也没什么。冯生一介布衣,既不肯招供,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硬撑下去,无非被活活打死在狱中,然后报个‘瘐死’了结。从此世间就当没这号人了,各官衙也不再受这麻烦了。”

    严鸿听到这里,不禁微微有点毛骨悚然。是啊,冯生若真是被打死之后,他到底是否冤枉,恐怕也没人关注了。他这个人在世界上的最后足迹,可能就是五城兵马司卷案中记载的瘐死二字。等上十年八载,说不定清理旧案底,或者遇上虫蛀鼠咬,失火走水,这个人也就完完全全,不留一点痕迹地从世上完全消失无踪了。想到此节,还是颇有点背心发凉的。,

    陆炳继续说道:“但是就在这当口,却有人把人情托到了世伯我的面前,说冯生的案子,只怕内有冤屈,让我关照一二。这下子,倒叫我不好做人了。”

    陆炳说到这,也是慨然长叹。严鸿不由暗奇,当今朝廷上,谁的能耐这么大?竟然让陆炳在这中间都要为难!他便问道:“但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大的面子,能托请世伯出手相助?”

    “来托我的不是别人,乃是翰林侍讲学士、太常寺卿、国子监祭酒,高拱高肃卿。”

    要是换成古胖子穿越过来,或者,要是闫东来同志在穿越前看过《张居正全传》这本书,那么他必然要虎躯巨震在这里。毕竟在21世纪初的网络和实体历史普及书里面,高拱实在太著名了。

    不过现在的严鸿对这个名字,就不是太熟悉了,他是个历史白痴,虽然接受过古胖子洗脑式的科普,可是这洗脑并不是很成功,严鸿只是模糊地记得,大明朝有个大能叫高拱,但是这个大能能到什么地步,却是全无印象。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和这位大爷产生交集?,

    陆炳看严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哪想到他在拼命从记忆深处挖掘古胖子给灌输的历史知识?只得咳嗽了一声道:“高肃卿不但是国子监的祭酒,还是裕王千岁的老师。他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他既说冯生冤枉,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过么,尹府丞背后有郑大都堂撑腰,一口咬定冯生就是真凶,却也不好对付。我这边全无头绪,也只好先把冯生弄到我锦衣诏狱里,免得被他们真个打死。但是后面的事怎么处置,世伯我却也头疼的很。”

    陆炳到现在也说了实话,简单说,就是两面的人他都不想惹。可是一边要冯生死,一边要冯生活,都不得罪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陆炳虽然是天子nǎi兄弟,但终归是个武臣。大明自土木之变后,世袭勋贵的势力基本被打断了脊梁,在朝堂上再无作为,而其他武臣地位就更不不必说。所谓文视武如奴婢,诚非虚言。

    虽然依仗当今圣上的圣眷优隆,陆炳还不至于被哪个文官放倒,但是当年他因私怨捶杀世袭指挥使时,也是差点被御史弹章断送了xìng命,又如何能不惧?更别说他现在还要为自己的子女着想,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贻害后人。,

    因此陆炳行事低调,绝不嚣张跋扈,终其一生也不敢主动去陷害士大夫。究其原因,就是大明文人凶猛,惹不起。可是,现在是郑晓和高拱两边势同,总得决定下屁股坐那边才好。

    如果简单从数字上来对比两方的实力,那郑晓乃是嘉靖二年的进士,至今已出仕三十余年,其科分辈分远高于高拱这个士林晚辈。同时郑晓执掌都察院,属于清流之中执一方牛耳的人物,手下有数十名听其命令行事的玩命御史。只要他一句话,那些人就会用弹劾本章把敌手淹死。

    而且,郑晓本人又始终坚持事权归一,词讼等事,所谓法自有司出,厂卫不得侵。换句话说,就是始终想限制东厂、锦衣卫的权力,最后是把这两个于法无据的特务机关取缔了事。他看陆炳自然也不怎么顺眼,无非是陆炳平素低调不主动惹事,又有天子眷顾,因此才没发动攻击而已。而陆炳对这位老先生,当然绝不敢招惹,能够保得两下相安无事,已经谢天谢地了。

    单纯从这方面看,陆炳确实是该倾向于郑晓。对冯孝先这案子,也不必做什么手脚,只要不去插手,任五城兵马司把冯孝先怎么处置,锦衣卫只当没看见。这也是最省事的处理方法。,

    但是高拱也不是好惹的。他身为国子监的祭酒,也就是国立大学的校长。虽然如今的国子监已经不复洪武、永乐时的气魄,与其说是官员预备役,不如说更像人生败犬集中营,但毕竟称得上是帝国最高等学府。所谓天子门生,难免未来从中诞生几个国朝官员。

    别忘了,严世蕃可就是国子监荫监官生之身,授的尚宝司少卿,后转的工部左侍郎。而只要这里面有人得官,就可以算做高高拱的弟子门生,rì后的党羽之一。更主要的是,国子监虽然不行了,国子监祭酒可没不行。当今大明朝两位大佬,严嵩、徐阶恰恰都是担任过国子监祭酒后,才转入六部,而后成为内阁成员。

    事实上,翰林官虽然是国朝一等清贵之官,但是品级普遍不高,翰林院最高才是五品而已,因此这个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就是翰林官的一个重要跳板,通常担任国子监祭酒之后,就会迅速转迁六部侍郎或是五寺寺卿,高拱如今已经是寺卿那么很可能他会在担任一段时间祭酒之后,在六部侍郎位置上略微一过渡,然后就升为尚书。,

    而且他也是翰林院储相之地出来的,尚书对他来讲并非事业顶峰,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他将来入主内阁,成为阁老也并非不现实。

    尤其,高拱还担任了裕王殿下的侍读学士,也就是大明朝未来皇位继承人之一的老师。大明惯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现存的两位皇子里,毕竟还是裕王在年龄上略占优势。如果rì后他当真继承大统,那么无疑高拱的地位就会水涨船高。至于能高到什么地步,则谁也不好下断言。

    是以,1671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双方各有优势,各有胜场。一支是绩优股,一支是潜力股,陆大都督则彻底被套牢了。要判定帮助谁最符合陆炳的利益,是没那么容易的。作为陆大特务,他固然不想得罪那百十个个不要命的御史,同样也不想得罪裕王殿下。他也曾使出官场太极拳,说杀人案一向是五城兵马司管辖,锦衣卫实在难以插手。

    但是只这一个照面,高拱就显示了远超常人的眼光,明白点出,京城刑事案件的惯例流程,下官高某人也略知一二。锦衣卫没管,那是锦衣卫不想管。真要诚心想伸张正义,那以陆大都督的权柄,岂有做不到的?,

    高拱还进一步道,此事非同寻常民间杀人,参与的双方,一是南京府丞老爷,一是国子监的监生,可以说无论审出来结果如何,都是关系到朝廷声誉的一案。若是任由五城兵马司胡乱屈打成招,岂不有辱斯文?因此上,无论如何,请陆大都督以国家法度为重,查明真凶,洗清冤屈,以正国体。

    陆炳被高拱这一番话,说的竟然难以推脱。可是仅仅因为这一番话,就直接去扇五城兵马司的脸,也是不行。因而陆大都督只得采取了和稀泥的手法,把人先弄到诏狱保住小命,其他的有什么话再说。

    反正,最坏的情况,就算后续找不出冯生无辜的证据,稀里糊涂给小命弄丢了,至少在高拱那边,兄弟我尽力了,也有句话说。当然,真要这么处理,那少不得还要面对国子监和裕王府方面不满,而对方万一将来成了阁臣,也肯定得和陆炳没完。

    正当陆炳为这事头疼时,后来又出了严府行刺的案子,可谓震惊朝野。因为大案当先,所以这件监生杀妻案,属于鸡毛蒜皮,左右不过死一个人而已,也就暂时无人关注了。现在,眼看行刺之事尘埃落定,那么这起人命案,就又成了陆大都督眼前最大的难题。.:  *

    严鸿听明白了陆炳的意思,不由苦笑道:“多谢世伯看的起我,可是小侄我,哪里会审案断狱。您这,您这不是难为我么?眉毛胡子一把抓,到时候只怕放过了真凶,冤屈了无辜,您也没法给高先生、郑老爷交代啊。”

    是啊,闫东来毕竟是保险推销员出身,而不是jǐng校毕业生或是法医出身。虽然后两者在穿越这行里也算是热门职业,可惜他一个不会啊。而附体前的严鸿,也只是个管生意的大少爷。让这俩合体来断案,恐怕根本是不可能把这个事给审清问明。

    陆炳微微笑道:“贤侄,你有什么本事,世伯我还不知道?世伯我几时指望靠你来把事审断明白?咱们为官之人,未必要自己事必躬亲。论飞檐走壁,捕盗擒贼,你世伯我也远不如卫中众多将士;论起制造军械,任意一个匠户都比咱强。可是那些将士还是要听我指挥,那些匠户也永远只能是匠户,而成不了官。身为锦衣卫都督,咱要的,不一定是自己能做成某事,而是要善于用人,使能做某事的人为咱所用,那便足以应付局面。”。

    严鸿恍然大悟:“世伯的意思,是要小侄学会用人,从锦衣卫下属中选拔善于断案之人,成此大功?”

    陆炳却摇头道:“非也。陆某的意思是,选合适之人,做合适的事。比如这件棘手案子,选世侄你来做,便是最合适的。毕竟世侄你年少无知,又是新进衙门,做事难免不周,也是人之常情。由你出马,案子办好了,自然皆大欢喜,纵然办的有些纰漏,谁又好意思与你个后生晚辈一般见识?更别说你后面还有大小阁老为你撑腰,双方都要有个顾忌。不管怎样,陆某这方面的麻烦,却是给推掉了。哈哈哈哈!”

    ,

第一百二十二章家族后盾

    严鸿听到这,才总算明白了,原来,陆大都督你是拿我当了吸引仇恨的mt了啊。。想来倒也难怪,自己这小阎王的名声在外,就算把这案子办的多糟糕,也是能被理解。一个靠着祖父、父亲功劳荫的千户,又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不会办案是正常的,会办案倒是不正常的。

    因此,陆炳只管把他严鸿放出来,随便狂魔乱舞一番。办出再荒唐的结果,陆炳自己最多落个用人不当的指责,又有天子撑腰,谁能把他怎么滴?

    至于严鸿自己么?反正闹的笑话也不止一个了,等案子结了,真若是太出格,到时候也自然会有严家一脉的人代为回护,也不会让自己伤筋动骨。

    尤其是那郑晓,一向与严家相恶,反正已经不是亲善嘴脸了,还能坏到哪里去?严家也不会介意为了自家孙子再与郑晓斗上一番。陆炳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实在高明。

    虽然明知道陆炳是拿自己当了枪使,严鸿又能说什么?毕竟自己有求于陆炳,而不是陆炳有求于自己,为了早rì和孙月蓉团聚,也只好认了。,

    当下他强忍一口血,咬牙道:“咳,既然世伯已经考虑周详至此,小侄只有从命而已。好,这冯孝先杀妻的案子,小侄就斗胆接下来,试上一试。不行时,再找世伯讨教。不知小侄从几时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陆炳见这件棘手的事终于转了出去,心中也是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越发从容道:“今天天sè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歇息。明rì辰时以后,再来衙门,我分派几个得力干将与你,共同处理此事。点卯的事,你却是不需应了。好了,贤侄且先回府休息,有事明天再办。”

    其实此时天方交正午,离锦衣卫下值的时间还早的很。不过严鸿作为个特殊人员,谁还会蛋疼到去查他的考勤?于是这位小阎王中午时分就出了衙门,叫上在锦衣卫衙门外喝茶的严峰、严复,打马返家。

    到了家中,晚娘那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虽然举止谦恭有礼,但也同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丫鬟坠儿问长问短,关照寒热。严鸿不禁暗叹,这坠儿真比晚娘更像个妻子啊。,

    等到吃过了午饭,严鸿照例去给nǎinǎi欧阳氏问安,陪她说话解闷。刚通报进了房门,欧阳氏却道:“鸿儿啊,nǎinǎi听说你已经做了锦衣卫实职千户,这可是紧要的职事啊。怎么大白天的,不在衙门当值,却跑回家来了?你可切莫要为了老身就耽误了正事。既然做了天子亲军,就要为天家效力才是,怎么可以偷着跑回来?赶快回去应值,莫要陆大都督难做人啊。”

    严鸿连忙摆手:“nǎinǎi,没这事的……”

    严鸿又不好说,自己这身份,在锦衣卫里实在太招事,陆炳为了维持整个锦衣衙门安定的工作环境,于是给自己放假了。他只得说这是陆大都督的意思,不需要自己在卫中当值,而是办些其他差事,常年在外奔走。

    锦衣卫工作繁多,职责复杂,确实不是所有锦衣卫都需要当值。包括陆炳,也不必每次朝会都参加。是以欧阳氏倒也未起疑心,只是叮嘱严鸿,既然领了差使,就要全力以赴,切莫顾家误了国家大事。

    眼见自己爱孙穿戴上这无翅乌纱,飞鱼服,原本就玉树临风的俊俏小伙,端的是平添三分威风,老夫人更是欢喜的很。她一边牵着严鸿的手,摸摸他身上的飞鱼服、乌纱帽,一边自顾一咕噜往下说叨:“至于你想要的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肯定跑不了就是。放心,nǎinǎi替你看着呢,什么时候你想要了啊,nǎinǎi准定赏给你!”

    ,

    说着话,欧阳夫人眼睛又瞟了瞟一旁侍侯着的宝蟾,把个宝蟾羞的低头不语,粉颈通红。低头之余,宝蟾偷看看着自己未来的良人,在英俊外貌之外又添几分威武,芳心激动,频送秋波。

    这次祖孙相见,时候不长,欧阳夫人便催严鸿快快离开去办正事。严鸿出小院门时,宝蟾从后相送,看看四顾无人,小声道:“少爷若是哪天得空,便来这院里找小婢。平素晚上老夫人歇的早,老太爷在书房与老爷商议,回来的晚,少爷你直接进院子,到左厢房找小婢便是。小婢有些要紧的话,要对少爷说呢。”说完,脸上红霞一闪,回身进屋了。

    严鸿听宝蟾这番话说,顿时心跳加剧。看来这俏丫头二十来岁的年纪,也动了思chūn的念头,要约自己来个巫山**啊。这事儿,真是想想都刺激。尤其前不久才与雪艳上演了一夜风流,如今真是yù壑难平。

    不过,宝蟾的建议虽然诱人,但作为严府大少爷,真要到祖母院子里和祖母的侍婢偷欢,万一被捅出去,只怕要出大丑。祖母虽然不会见怪,却保不定老爹严世藩会是怎么个态度。有严鹄这个便宜兄弟在边上下蛆,这事儿绝没有宝蟾想象的那么全然是风流浪漫。,

    更关键的,这个事如果漏了馅,自己为胭脂虎准备的一番心血,也必然化做东流。罢罢罢,现在还是完成陆大特务交代的艰巨任务要紧。宝蟾姐么,反正老祖母有话,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

    严鸿就这么下了决心,暂时不去赴这约会。他却不知,宝蟾年纪不小,心计也重。她约严鸿夜间出来,固然存了偷欢一夜,让严鸿食髓知味,早rì把自己要过去的心思。但这只是次要因素。主要的,确实有些要紧的话,要找个没人的时候才好对严鸿诉说。

    严鸿一念之差,终究是错过了一次机会,未能了解到一件关乎他在严家命运大事。

    等到当天晚上,老小阁老爷俩从西苑回书房,严鸿又前去给爷爷、爹爹汇报今天在锦衣卫初次上班的情况,更说起这件陆炳交代的案子。

    那二人听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要紧。严嵩对高拱了解不甚多,但也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人。如今这个厉害的人一心护住学生裕王,基本不来参合朝廷的斗争,对严嵩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严府虽然在立嗣问题上暗中倾向景王,却也没必要提前对裕王宣战。,

    他又一向看郑晓不大顺眼。因此两相权衡,严嵩反倒支持严鸿想办法开脱了冯孝先的罪名,一方面显露严府第三代的手段,一方面给高拱卖一个人情。倒要看郑晓这老东西,他敢把我严府的孙少爷如何?

    严世蕃这次倒是破天荒地比老爹更沉稳一些。在他看来,掌管着疯狗群的郑晓,和裕王最大的保护神高拱,双方都属于他政治上的敌人。依他本心,倒是希望坐山观虎斗,放任双方斗个两败俱伤,才和他的心意。从这样的角度来说,严鸿不需要过早站住立场,反而可以装疯卖傻,在各派之间周旋。可以说,严鸿表现得越是纨绔,越没主见,越反复摇摆,那么这个案子背后的两股势力就会越发咬得厉害,甚至走出前台。这样,严府就可以从容地从中渔利。

    不过,他觉得这种任务的cāo作难度较大,按严鸿这个恩养儿子的能耐,要刻意叮嘱他这么做,恐怕反而弄巧成拙。再加上,严家前不久刚削了吴山的面子,正在得意。又琢磨着这事终究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一条人命。

    ,

    索xìng,4880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就让严鸿这厮去本sè发挥好了。郑晓虽然与那尹维尹世光相厚,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朋友就敢和我严家正面放对。相反,这件事不管半好办歹,只要结案以后,倒是能和陆炳进一步拉近关系。那么到时候再提出严鹄和陆兰贞的婚事,倒要看陆炳还有什么话推辞。

    想到这,严世藩伸出两个指头,叮咛道:“鸿儿,这件案子,为父只提你两点。第一点,多找线索,兼听则明,切莫只信一面之词。第二,年轻人血气方刚,你哪怕心头计议已决,莫要急着说出,谋定而后动。其他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哪怕惹来燎原火,为父这自有翻江水,不必怕了他们。”

    一瞬间,严鸿感动的眼泪要哗哗流出来。爹啊爹啊,今儿你这表现才真像个爹啊。这一瞅过去,老爹的独眼和满脸横肉,看上去也没这么丑恶了。

    从书房出来,严鸿挺胸凸肚,神采飞扬。不同于前几次胡闹的先斩后奏,这次,他倒是得了爷爷、老爹的话为后援,心里自然是踏实了不少。只是走出几步后,想着自己终究是没有断奇案,平冤狱的本事,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

    当天晚上,严鸿回到房里,依然与夫人胡晚娘同床分被而睡。迷迷蒙蒙中,做起梦来。梦见自个带着一群锦衣卫,前去勘察凶案。先进牢狱里看,那冯孝先长得肥头大耳,赫然竟是自个穿越前的好友古胖子。

    他大惊道:“胖子,你怎么杀了自己的老婆?”胖子哭诉道:“不是我杀老婆,是老婆要杀我啊!救命啊,我冤枉啊!”严鸿道:“你骗我,她都死了,怎么杀你?”胖子一指:“瞧,那不是来了,她还要杀你呢!”

    严鸿循着看过去,忽见一缕鬼影,扑面而来,吓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摸摸被窝里,汗濡濡的一片冰冷。却见胡晚娘也早已被他吓醒,用被子裹着身体,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片刻,坠儿掌灯进来,关切地问:“小姐,姑爷,却是怎么了?”

    严鸿喃喃道:“没怎么,做了个噩梦。夫人,你自睡。”说罢,自己也拥了被子,昏昏睡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四大金刚

    次rì,严鸿却不再早起,像以往那样睡了个懒觉起来。。慢条斯理吃喝完毕,带着严峰、严复,纵马到了衙门,刚好把点卯的事错过去。

    待到白虎正堂参见陆炳已毕,却见另有四名官校在旁侍立。那四人年岁有老有少,年纪大的四十开外,年纪轻一点的也将近三十。

    陆炳说道:“这四人乃是咱们锦衣卫中一等一的人才,jīng明干练,武艺高强,各有奇能。这桩案子之前,他们也是一直负责调查。有他们辅佐世侄,料来这个案子办起来不费什么力气。”说罢对四人道:“你们四人,也须尽心尽力辅佐严千户,若有怠惰,须知军法无情。”

    锦衣卫中,军令如山,便是没陆炳这一句话,那四人如何敢怠慢?当即过来参见严鸿,报上履历。

    原来年纪最大的那个名叫王霆,出身淮上大力鹰爪门,一身鹰爪功颇为了得,乃是自愿投充入卫,今年四十二岁。虽然担着试百户衔,却只是个实职总旗,不过投充之人升迁本就困难,能当到个实职总旗也属不易,可谓是“志愿兵”中的佼佼者了。,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名叫刘安,也是挂试百户衔的总旗。一手判官笔打穴的功夫甚是了得不说,还善打弹弓,且更jīng通验尸之道,乃是卫中内部的忤作。

    另外两个年纪略轻的,红脸的陶智,白脸的叫邵安。这俩却都是世袭的总旗,至于有什么本事,他二人不曾自夸,严鸿一时还不知晓。陆炳却面带诡笑不语。

    听得叙说完毕,严鸿急忙把四人搀扶起来,道:“四位都是我锦衣中的好兄弟,论资历本事都非我能及,咱们彼此之间,就免了这庭参之礼。”

    陆炳却在一旁道:“严世侄此言差矣。咱们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论起来都是军籍。军中不论年龄长幼,也不论什么资历本事,下官见了上官施庭参,却是免不了的。世侄虽然宽厚,这四人却岂不敢废了礼数?”

    严鸿道:“世伯教训的是。”

    陆炳又道:“另外,世侄既然要办此案,总不能没个官署。恰好,慕登高慕佥事,昨夜突染小恙,头眩目花,却要在家休养些rì子。他的官署便暂借与你用,等此案完结后再交还就是。”,

    严鸿心头明白,慕老爷子昨天给自个讲起锦衣卫事宜来,jīng神抖擞,压根不像个有病的样子。分明是为了给严鸿找个办公的地方,让慕老爷“被病假“了而已。不过,当事人确实乐在其中。能巴结上阁老长孙,一间官署算个毛线?

    等到辞别陆炳,五人到了原来慕登高的官署。严鸿居中而坐,那四人分列两厢,就在这小小官署内,也像模像样有了点办事处的架子。

    严鸿往四周一扫,觉得有点不自在,便道:“四位老兄,你们论年纪比我大,论本事比我好。虽然咱亲军讲的是职分尊卑,可我这千户,实在是不能与本卫其他前辈相提并论。在陆大都督面前,咱们要装装样子。现在么,大可不必。都是自己人,快坐快坐。”

    说来,这锦衣卫中确实是强调个尊卑上下,而非是什么个人能力。断不会如后世中写的那样,有能力者就敢对抗上官,那是妥妥的找死。

    当然,以下犯上,殴打、对抗上官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但那多出自边地军中,要么是部分下级官兵另有背景,仗势欺人,为此不法之事。或者,就是因积欠粮饷等事,逐渐积累矛盾,一朝爆发,仗着“法不责众”的信条,形同哗变。

    ,

    而锦衣卫通常粮饷不缺,谁敢干以下犯上的事?是以,所谓个人能力本领,在官职高低面前不值一提。不管这四人心里到底怎么看待严鸿的能耐,客观事实就是他们只是实授总旗,最多的有两个挂着试百户虚衔。比起严鸿这个实职千户,差着一大截。谁敢在严长官眼前拿大?更别说,这位小爷背后还要严阁老撑腰了。

    因此,尽管严鸿再三客气,这四个锦衣官却执意不肯坐下。严鸿笑道:“甚好,四位老兄既然如此客气,咱哥几个有福共享,有难同当。那兄弟我也就只好站着办公了。这也算的咱衙门里的一大奇观,倒是有趣。”

    说罢,严鸿真的也站了起来。见他这样说了,那四人终于不敢再违拗,只得一起坐下。

    严鸿之所以要四人坐下,倒不是一定要显示自个与众不同的“宽厚”。只是他作为21世纪穿越来的,多少了解一点现代企业管理的皮毛。一个团队要做出成绩来,通常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凝聚是很重要的。

    自个要想破这案子,必须要得到这四位总旗的支持。如果只记得上下尊卑,彼此之间离心离德,那还想干出成绩来?而自个这脸嫩的小长官,光凭官架子,怎么也不可能让四个老成的部下心服。与其如此,不如干脆放低姿态,和他们多客气客气,让他们真把自个看做可以信任的,对破案的事大有好处。,

    看四人坐下了,严鸿这才道:“四位老兄,你们一直以来负责此案,对这案情内外,想必也是了如指掌。更别说四位多年在卫中,那是身经百战。方才陆大都督说四位都是咱锦衣卫的能干人,他老人家所言必然不虚。兄弟这里,先给四位老兄有礼了。”

    说罢,严鸿双手一拱。慌得四人赶紧齐刷刷站起来,纷纷还礼:“千户大人,客气了,客气了啊!”

    严鸿又道:“兄弟我,年纪轻轻,更兼初来咋到,对锦衣卫里的规矩,都是一无所知,更别说这还有个棘手案子了。所以要把这案子办妥了,离不开四位的鼎力相助。所以,还望四位老兄多多帮忙。兄弟我有甚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也请四位不吝赐教。今儿下值以后,兄弟我请客,咱们找个地方喝两盅去!”

    那王、刘、陶、邵四人,见严鸿不但客气,而且言语颇为谦虚,都不禁有些惊奇。本来他们rì常在街面上访查,对严鸿这个小阎王的名声也熟悉的很。心中知道,这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有真本事的。,

    而此次其新得荫封,实授千户,又出身文臣家庭,几时会把自己几个锦衣小官放在心上?心下早认定他必然会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反正,自个听命于陆都督,这小阎王再怎么说话难听,也只能受着。

    却不料一见之下,小阎王竟然如此客气,言语间对四人也颇为称赞。这么一来,四人虽然不至于因为严鸿这个举动言语就纳头便拜,甘为羽翼,却也在心中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而严鸿自承对业务了解不多,需要帮忙,更让四人刮目相看。

    大明朝在嘉靖时,朝廷各部的糊涂蛋并不在少数,严鸿决不是唯一一个。就算六部堂官,也未必真就明白自己本部事务。而如果把眼光放到大明全境,颇有不少知县、知府等亲民官,挂着两榜出身的头衔,却只知关在衙门书房里面吟风弄月,咬文嚼字,全不知庶政事务、有的把工作都丢给佐贰杂官及师爷夫子,自个几月不看案卷;更有的当了一辈子知县,却对大明律一无所知的,对本县人口赋税一问茫然。这样的官还少么?

    ,

    慢说是rì常庶政,9167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就是两军作战这等军国大事,朝廷派去督师的文臣也未必各个知兵。但却都要摆出一副熟知兵要的样子,对武官将领指手画脚。多方掣肘乃至误事误国的,也不在少数。

    而严鸿与他们的最大区别则是,那些官还死要面子,摆着一副官架子,根本不承认自己不懂。而严鸿好歹敢于承认自己的无知。敢于承认自己无知,那就可以放心请教别人,取长补短,原本的问题也就未必是大问题了。

    这四位总旗,皆非等闲之辈。见严鸿如此虚怀若谷,都觉这年轻长官的气度,却是难得。再加上,这是陆大都督亲自交办的差使,谁又敢怠惰?因此上,四人毫无隐瞒,便将这段时间来所取得的案情相关线索,一一向严鸿奏报。

    要说这锦衣卫,虽然在后世的文字作品里,多被妖魔化,仿佛是个无恶不作的专一陷害忠良、滥杀无辜的恐怖组织。但另一方面,这个从明太祖朱元璋时代就存在的特务机关,它的的办事效力之强,于封建王朝的各个特务机关中,绝对属于名列前茅。.:  *

    所以,这次案件嫌犯冯孝先的出身家事,早就被这些特务挖了个干净。

    这冯孝先是河北深县人,乃家中独子。论起冯家,本是个富足人家,祖上也曾做过官。但是正所谓富不过三代,传到其父冯云那一代时,家道便已然大不如初。其父冯云读书科举又不成功,家业更是rì渐衰败。

    正是祸不单行,到去年里冯家又遭了一把大火,家产几乎被祝融吞噬殆尽。冯云夫妇俩虽然被救出火场,但却连惊带吓,更兼心疼家业,就此一病不起。前后折腾年余,治病调养,死后发丧,又将剩余的家产花了个干净。甚至冯孝先服丧时的吃喝用度,都是靠本族人周济,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明屌丝

    眼看冯家败落,同族也都是些贫寒之室,救济个温饱还行,帮不得大忙的。。好在,冯孝先他爹当年在学房时,却交下了一个一同窗好友,便是当今的顺天府府丞尹世光。

    这尹世光未曾中举时,家境贫寒,三餐不济。冯孝先的老子自个读书不行,却知道帮助会读书的好友,于是不止一次,拿出自己那原本也不算十分富裕的家私,来周济这位同窗,

    后来,更不惜变卖了几亩薄田,帮助尹世光凑齐进京赶考的路费,打点关节的银两。尹世光感激之下,便为自己的大女儿与冯孝先定下了婚约。

    谁知好事多磨,就在尹世光高中进士不久,尹家夫人却病逝了,尹大小姐须守孝三年,而尹世光初上仕途,也是忙里忙外。这么里外里一折腾,婚期当然后延。再往后,又发生了冯家火灾之事故。

    到冯孝先守孝满之后,左思右想,在故乡也无其他出路,就拿着这份婚书,进了京师,去找自己老丈人履行婚约去了。

    他本来满心忐忑,只怕自己老丈人如民间市井流行的话本里那般,嫌贫爱富,想个办法毁婚什么的。却不料到了尹府,尹世伯非但未因这侄儿的一贫如洗而轻看,反倒更加看重,更为自己没能亲往吊唁老友而落了不少眼泪。这让冯孝先颇为感激。,

    可是爷俩一攀谈下,他才知道,当年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尹家大小姐,早在几年前,还在母亲服里,就因思念亡母,兼感染时疫,香消玉殒了。

    这下,冯孝先直如五雷轰顶,顿时感觉人生路上充满了绝望。这回根本不是对方尹老爷子在想办法毁婚,而是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已经死了。那这婚书,当然就成了一张废纸。自己还有什么脸在人家混下去?

    当下,冯孝先就提出告辞。哪知尹世光却不愿落一个薄待故人之后的名声。他说,尹冯两家的情谊,是共患难的,如今岂能不顾?自家虽然大女儿死了,二女儿许了人家,但还有个待字闺中的三女儿。

    于是,尹世光便做主,以妹代姐,将三女儿嫁给了冯孝先,而且早早就择rì完婚。

    婚后,冯孝先表示要是再住在府中,怕落一个赘婿的名声。老泰山就出了钱,为其在安定门内状元胡同买了一所小宅院,供夫妻二人居住。他还又拨发了几个下人为其使用。又怕耽误了姑爷的学业,特意请老友郑晓出面,为姑爷在国子监内补了个名字。,

    冯孝先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入监之后,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成绩优秀。这在当时已经学风散漫的国子监,简直就是一个另类奇迹。为此他没少遭那些富贵同窗的嘲讽,可也因此,得到了祭酒高拱的垂青。眼看着,只要假以时rì,这位冯公子就要上演**丝逆袭的大满贯了。

    谁知道,转瞬间竟然出了这等事情。

    说起来,这老岳父对姑爷可说恩重如山。没想到姑爷到最后,居然把媳妇给宰了。这老泰山又如何能饶的了他?虽然说夫为妻天,但这天也不能把地给灭了啊!更何况,冯孝先这种情况,原本在尹家面前就直不起腰杆,这回居然还干下这种事情来,那才真是无法无天了呢。

    严鸿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我怎么听,这姓冯的都像个赘婿。住不住在丈人家里,也没啥区别了嘛,何必非得搬出来。”

    王霆道:“大人说的是,冯孝先靠他老丈人过活,这事儿大家说不说都是那样的了。”

    严鸿又问:“你可知,这冯孝先和他娘子,平素里夫妻关系如何,家庭可曾和睦啊?”,

    王霆道:“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属下委实不知。”

    严鸿道:“听你刚才说,尹老先生不是还给宅子里拨了几个下人仆妇么?何不找来问问?”

    王霆笑道:“那尹家三小姐却不是个好脾气的,任xìng刁蛮的很。分出来没一个月,几个下人都被她赶了回去。本来还有个贴身的丫头,不知怎么得罪了她,也被她胡乱就配给了家中的一个小厮。所以这许多rì子来,她这个家里并没有下人随从,只有夫妻二人而已。”

    严鸿听到这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也还说不上来。

    王霆又道:“属下等也曾去招来那些个下人问,最初一起住的情形。都说小姐和姑爷还好,偶尔有些争吵,无非为鸡毛蒜皮,也闹不大的。”

    严鸿想,这些下人既然都离开这么久了,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问道:“那周围的左邻右舍,又怎么说?”

    王霆道:“左邻右舍,说的倒都差不多。说是这夫妻俩素来不甚和睦,尤其那尹三小姐,脾气很大。冯监生平时里常在国子监读书,但回家之后,每月总要争吵那么几回。”,

    严鸿听到这里,觉得事儿基本靠谱了。想来这尹三小姐全无妇道,把闺阁里养成的蛮横毛病,拿到夫家来了。而这冯监生呢,原本就寄丈人篱下,形同赘婿。这种情况下,必然是尹三小姐欺压丈夫成xìng。而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旦忍无可忍,来个沉默中的爆发,或者是蓄意谋杀,或者是家庭暴力升级失手,上演这场杀妻案,倒也合情合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冯监生虽然也有可怜之处,然而杀害妻子,无论如何也是犯了大罪,难逃一死。

    于是严鸿接着问道:“那么,这尹家三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回是刘连回答:“回严长官的话,尹小姐乃是身穿素sè中衣,被按在床上,活活扼死的。死时双目不闭,手足摊开。属下们已经验过尸了,只是验尸发现……”

    “发现什么?”看刘连那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严鸿就知道其中有事,急忙追问了一句。

    “发现死者已经怀有三月身孕,此乃一尸两命之案。”

    严鸿听到这,顿时感觉一阵发寒。娘的,一尸两命,这姓冯的也真下的去手!,

    但是,很快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可是封建社会啊,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冯孝先是一脉单传,家中独子,他有了孩子,还会去杀孩子的母亲?

    将人比己,如果现在胡晚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别说杀了她,就算打她一巴掌,nǎinǎi欧阳氏和爷爷严嵩也非把自己打个三个月下不了床不可。

    再说,就算过去说冯孝先夫妻感情有问题,甚至形同水火,现在有了孩子,难道不正该借机化解矛盾么?虽然三小姐确实可能因为怀孕脾气变大,进一步激发家庭琐事引起的矛盾,但怎么也到不了杀死自己亲骨肉这一步啊!

    这么着,严鸿心里认定,要么,这个杀妻的案子有问题。否则的话,那冯孝先一定是一个冷血变态的恶魔。

    于是严鸿又问道:“这案子是如何发的?莫非是那冯生意图抛尸时,1902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被人发觉捉个正着?”

    陶智说道:“这倒不是。那天黄昏,反倒是冯生最先在家里叫嚷起来,惊动了街坊四邻,又惹来了巡街的兵丁。众人这才发现尹三小姐的尸首。”,

    严鸿皱眉道:“如果真是冯生杀的人,他何必叫嚷,引来众人?”

    陶智道:“长官所见极是,属下等也以为此是一个疑点。不过,官兵来后,见冯家门窗一无损坏,尹三小姐身上除扼杀的脖颈淤青外,并无其他遭外力侵凌的痕迹,可见遇害之时,便是身着中衣。而冯生自称是才从国子监回来,便遇此凶案,可是五城兵马司验尸结果,那尹小姐之死期,便在案发之不久前。这样一来,要说是外人作案,也得指出人来啊。那冯孝先却又支支吾吾,不明就里。加上尹府丞和郑大都堂一再催逼,终于做疑凶抓了起来,下到狱里打个臭死。这厮倒也怪,口口声声呼喊冤枉,但除了这冤枉二字,却似不会说话。若不是陆大都督将其提来诏狱,恐怕早就一命归西喽!”

    严鸿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冯生的表现确实古怪。百闻不如一见,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带着几位总旗,往诏狱而去。

    锦衣诏狱的司狱官姓郝,却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对在押犯人来说,他是拿捏生死的判官,主宰祸福的司命。可是在严鸿面前,他只是一条狗。眼见一位千户大人,而且是本衙门里可能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千户大人前来,郝司狱一个劲的点头哈腰,领着那一行五人进来。.:  *

    严鸿的前世,诏狱名声在外,都说不知有多少忠臣良将,耿介忠良,遭人陷害,在这里不明不白的命归黄泉。不过,嘉靖朝倒不像后世天启时代,权阉势力滔天,大起诏狱乱捕忠良。在当时,锦衣卫都督陆炳很少陷害士大夫。所以这会儿诏狱里,倒也没关什么了不得的钦命要犯。左右不过是些江湖草莽,绿林大盗的居多。

    ,

第一百二十五章狱中行

    不过,既然是监狱,环境自然好不到哪去。。那会儿可不像21世纪,还讲究保护犯罪分子的ren权。严鸿一进门,只见昏暗不见阳光的牢房和走廊,刺鼻的气味,一阵阵冤枉的喊声鬼号一般,令人感觉阵阵毛骨悚然。

    郝司狱前面领路,直接把五人领到一个囚室前,然后说道:“长官,陆大都督早有话,对这个冯生另眼相看。虽然人在诏狱,但不能当犯人,不能打,不能捆,也不能饿着冻着。小的自然不敢怠惰,这是特意收拾出来的。一rì三餐,也是刻意准备,这可都是掏我自己的腰包啊。”

    屋门打开,众人入内,但见这房间确实不错。新刷的墙壁,整洁的床铺。尽管没有窗户采光,但屋里还点着好几盏灯照亮。床上一张矮几,上面放着饭菜。饭是白米,菜有三大碗,一碗青菜豆腐,一碗红烧肉,还有一碗白切猪肚。这等菜sè,就算寻常人家怕也不能天天吃到,在监狱里就更是难得的丰盛了。可是三碗菜一碗饭摆在那里,却根本没动过筷子。另一边的床榻之上,放着枕头、铺盖,看来也是新换的。,

    床上一人,也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就那么斜斜靠在扯散的铺盖之上,枕头反而丢在一边,看架势就无比颓废。此人看年纪足有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相貌平庸,头发蓬松,胡子拉碴,真是邋遢无比。

    他身上既没有用绳索捆绑,也没有给他穿罪衣罪裙,而是身着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这本是大明朝读书人的打扮,穿上之后就能沾三分儒雅之气的,可是这人的衣衫却十分肮脏,简直有辱斯文。

    或许是饮食不佳,或是不见阳光的缘故,这家伙整个人形销骨立,半坐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看到几人进来,只是略一抬头,就又把头低下了。

    严鸿却看到这张平庸无奇的脸上,有横七竖八几道伤疤。郝司狱眼尖,瞅见严鸿表情,生怕严鸿误会自己照顾的不尽心,急忙道:

    “严长官,这个可不是我干的。他来时,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两条腿差点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夹断了,身上不知吃了多少鞭子,脸上的疤就是那时落下的。我这可是按时给他上药,要不然,他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只是这家伙不知受了什么疯魔,若不是饿的紧了,就不吃东西。纵然吃,也是三口两口就作罢。而且见天不说话,就这么闷在床上,夜里却又不好好睡,时不时磨牙打屁。这样子下去,怕是人就毁了啊。”,

    严鸿看了看那人,说道:“你便是冯孝先?”

    那冯孝先抬头看了看,却还是不做声,只是微微点头。

    严鸿又道:“你是不想活了?”

    这回,冯孝先不但不回答,连点头摇头也懒得了。

    严鸿冷冷一笑:“看来,想不想活,你还没拿定主意。其实呢,若是你不想活了,那却也容易。实话告诉你,本官叫严鸿,京城人称小阎王,乃是当朝首辅的恩养长孙。小阎王的威风,你也听过。这次,你这个案子便交给我负责。你若是当真不想活了,就痛快的招认杀妻,我也好销案交差,立功受赏。虎毒不食子啊,你若真狠得下心,把自个的妻子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害死,那法场吃一刀也没啥可说的。可是,你若是心中有冤屈,还想着为你娘子和你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报仇雪恨,那便要与我配合。凭我小阎王的能耐,为你讨一个公道就是。”

    那冯孝先严鸿说这番话时,忽然脸sè一变,当啷啷一把将矮几上的饭菜扫到了地上,同时嘴里高喊道:“我没杀我娘子!我老泰山对我恩重如山,今生难报万分之一,我怎会忘恩负义,做那狼心狗肺之事,反去杀他的女儿?小阎王,你若想对我动刑,便活活打死了我也罢!但若让我认这无妄之罪,却是万万不能!”,

    郝司狱这些天伺候冯孝先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下更是气的面皮发青,冷笑道:“好,好,有骨气!你这厮竟然敢在严大长官面前发蛮。我姓郝的今天豁着官不做了,也非替长官出这口气不可。看来,得让你也知道知道,这诏狱是个什么所在,可不是容你胡为之处。”

    严鸿却一摆手道:“老郝,不必。犯人心中有气,发发蛮,又没伤到我的皮毛,何必和他见识?”他又看着冯孝先,冷笑道:

    “冯孝先,我知道你还不想死。你若真是想死,何不干脆认下那杀妻之事,免得多受折磨?你若真是想死,这牢狱里又不曾捆你手足,你一头碰死就是。我看啊,只是你自己跟自己拿不定主意。有心想死,却又不甘大仇未报;有心不死,却又有什么比死还难受的事在困扰着你,所以你才如此。我劝你还是好好吃喝,你这个仇我给你报,若是你比你的仇人先死,多划不来?”

    说到这里,严鸿停了一停,又咬着牙道:“今儿我小阎王在这里放下话来,只要逮出真凶,不管是你冯孝先也好,是其他天王老子也好,我都不会放过这厮。娘的,在老子地盘上玩一尸两命,这他娘的是向老子示威么?”,

    后世的闫东来,虽然是个失败的保险推销员,但那主要是他欠缺那种进取jīng神,而不是技能。他也负责过保险理赔,见识过各种要保险人的嘴脸,撒泼打滚耍蛮的,他见的多了,像冯孝先这种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一点上,21世纪销售员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的经验,却足以媲美五百年前的优秀官吏。

    所以,就在他慢条斯理对冯孝先说话时,已经暗自把冯孝先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同时心里已经开始在拟定如何对付这种人的腹稿。

    说完这几句狠话后,严鸿又冲着冯孝先微微一笑,对郝司狱说声:“老郝,这个监生还是交给你照顾了。且看他是不是男人,有没有给自个雪耻的勇气。”说罢,转身带着四个总旗,扬长离去。

    郝司狱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暗暗叫苦,心说:这小阎王,没事胡说什么一头碰死?眼看着这冯生都已经十条命去了七条,真要被他提醒,万一寻了短见,陆大都督可能饶的了我?

    却不料,眼见严鸿离去,冯孝先暗淡的双目之中竟然迸发出了一丝久已不见的光芒,问道:“郝司狱,这严鸿到底是个何等样人?”,

    郝司狱本就满心烦躁,当下说道:“何等样人?姓冯的,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连大名鼎鼎的小阎王都不知道?他可是京师里数的着的纨绔公子,仗着严阁老的声势,威风着呢。满běi jīng城的人,哪个敢招惹他?却不知陆大都督想的什么,让他来管这棘手事。姓冯的,我劝你在他面前还是听话些。要死要活,自个落个全的。不然,真把他惹急了,他就架着油锅活煎了你也没人敢管!”

    冯孝先听了这话,哦了一声,从床铺上坐起来,低头不语。郝司狱只道他疯病又发作了,转过身去待要走开。却听冯孝先道:“郝司狱,求你再给准备点吃的。小生有点饿了。”

    再说严鸿回去的路上,1063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却是一脸兴奋。等到回了官署,关上门来,严鸿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一脸神秘的对那四总旗说道:“四位老兄,以小弟看来,这冯孝先的头上,多半有点绿油油啊。”

    那四名总旗面上十分尴尬。王霆大着胆子问了句:“严长官何出此言?”

    严鸿笑眯眯地搓搓手道:“王兄你想啊,我刚才在诏狱里,两次提到,要为冯孝先的娘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报仇。结果怎样?这冯生他非但没求我给他一脉单传的孩子报仇雪恨,反而是发了蛮。这说明啥?说明这孩子他压根不愿意提,不愿意听。想想看,老王,若是你我,死老婆自不必说,死了个独养的儿子,那是何等伤心?如果这孩子真是冯生的,他会是这个反应?而且,我与冯生说话时,他强调的不是夫妻恩爱,而是老泰山对他恩重如山,他难以报答什么的。可见,他与他娘子没什么感情,那这个孩子就更可疑了。最后,这个老夫少妻也要不得啊。他娘子年龄,按你们说今年还不满二十。我看这冯仁兄足有四十。相差二十岁,夫妻间不太相谐,也是有的。说不定那冯生压根就没生孩子的能耐,所以恼羞成怒,就更正常了。”,

    严鸿越说越得意,不由得手舞足蹈,看我如此jīng于推理,真是个名侦探严鸿也!看着长官难以掩饰的得意洋洋,王霆、刘连默然不语。陶智、邵安对视一眼,邵安壮了壮胆子说道:

    “回禀长官,长官高见,头头是道,属下们甚是佩服。不过最后一点,厄,其实是这样。这冯孝先今年还不到三十,只是他长的有点老相,再加上牢房里灯光不足,您看的有点差。”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会高拱

    严鸿一张脸,瞬间又成了个囧字。。没想到自己又乌龙了,万没承想,冯孝先那厮,怎么长的这么老相啊?不过,说来就算是冯真的四十,那四位总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古代老夫少妻本属寻常,相差二十岁也不会被当成是异类,就算21世纪,不也有相差50多岁的绝代娇客(joke)么。

    不过他毕竟是做销售的,这么点尴尬随口也就消了,当即笑道:“原来如此,如此看来,这冯孝先被折磨得不浅。不过以我看来,他这模样,并不似那穷凶极恶之辈,又口口声声说岳父恩德,此人究竟是否真凶,倒不可妄下结论,屈打成招。”

    这一回,那四名总旗,倒是默然不语。

    锦衣卫点卯是辰末,外加严鸿和四个总旗一来二去,又走了一趟诏狱,看着已到午时。四个总旗商量,要请严鸿吃一顿酒饭,为长官洗尘。严鸿再三推辞不过,便叫他们别太破费,咱同僚初见,主要是个感情。

    于是便在锦衣衙门外找了个小酒店,点了几个菜吃吃。那四位总旗也都不是富贵人家,点的菜无非是些酱牛肉、烧河鱼、白切鸡之类。虽是小店,这些锦衣官爷们熟门熟路,点的菜倒也不丑。严鸿虽是相府大少爷,穿越前过惯苦rì子的,跟他们吃吃喝喝,倒也快活。,

    吃罢饭回到衙门,严鸿打算先冲个盹消食。却有一名锦衣官来传令,说陆炳命严千户到白虎大堂,有事相商。

    都督召唤,自然不敢怠慢。严鸿便来到大堂。只见堂上除陆炳之外,多了一名文官在客坐相陪。此人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常服,年纪约在四十上下。国字脸,紫红脸膛,粗眉阔目,面目瑰奇,尤其一部连鬓胡须,铺到胸前,甚是威武,端端仪表非凡,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从常服补子上看,此人是四品官员。大明朝文贵武贱,武将见文官一般要降三品论,边关一二品的总兵、大帅见到京师里五品文官,一样要行磕头跪拜之礼。锦衣卫属于天子亲兵,位分与普通武夫不同,倒也不至于如此。但这位四品文官,当然是比严鸿个正五品千户要值钱多了。

    就在这时,就见陆炳朝自己点手道:“严千户快来见过高大司成。”严鸿这才知道,原来眼前那位文官就是那位国子监祭酒高拱。

    这下可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不论品级,单论rì后高拱在历史上的地位、成就,那自己就只配仰望——虽然他也记不清楚,高拱到底有哪些地位了。不过能让死胖子常常念叨的人,能给他们磕头,那个可不冤。,

    于是严鸿急忙普通跪倒,规规矩矩施礼道:“小子锦衣千户严鸿,见过高老司成。”

    这边上陆炳却略有些奇怪,心想高拱固然是朝廷后起之杰,但这小阎王却何以对他如此恭敬?

    高拱身为嘉靖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三年留馆,任为编修。这在大明朝官场中,走的就是一条金光大道。rì后有望身入内阁,就算成为大明朝的首辅也大有可能。以他的眼光,自不会把严鸿个锦衣鹰犬放在眼里。

    其实别说严鸿了。说来,若不是此次为了自己的监生,有求于陆炳的话,就连这陆大都督,又几时入的了高拱的眼?

    更何况严格说起来,高拱是裕王的老师,为了保护裕王竭尽全力。而严家与景王走的更近,属于高拱的政敌。再加上严嵩、严世藩的jiān臣之名,高拱更不愿与严家攀上关系。是以对于严鸿的跪礼,只是略做了个客气的手势,竟不发一句客气话相劝。

    严鸿倒也不恼。人高拱什么水平?瞧不起咱这纨绔也没话说。他脸上毫无愠sè,行完礼站起来,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表情。严鸿在这个场合自然没有坐位,只能侍立在陆炳身旁。,

    三人到齐之后,陆炳倒是直言不讳。说已经把冯生杀妻一案,全权交由这位千户严鸿负责,自己是不管了。

    高拱闻言,脸sè微微一怔,本想再说几句,却看陆炳态度决绝,就知他是存了置身事外的想法,在说什么也是枉然。没奈何,高拱只得对严鸿强做笑脸道:

    “严千户,冯君乃是我监中有名的仁厚君子,素rì行为,断非敢杀人害命之徒。还望你还他一个公道。若能为他洗脱冤枉,高某也必有一份报答。”

    严鸿急忙还礼道:“高老司成太过客气。小子身为锦衣卫,秉公断案乃是本职,哪里敢要老司成报答。冯君与高老无亲无故,你们肯为一学子而不遗余力营救,这分高义,在下也是佩服万分。就冲这点,小子怎敢不全力以赴?实不相瞒,小子初访之下,已觉此案有些蹊跷。却待小子再细细查访,若其中果然有冤,定然要还冯兄一个公道就是。不但要洗脱他的罪名,也要拿真凶入狱伏法。”

    严鸿前几句话,说得四平八稳,标准的官场不负责任的话。他有那一句“若其中果然有冤”,便是随自己解释的万金油。因此陆炳在一边听着,暗自赞许。待听到他说访拿真凶,陆炳脸sè微微一变,但却没说什么。,

    高拱的脸sè则好看了一点,点头道:“厂卫之中果然藏龙卧虎,严千户年方弱冠,便有如此雄心大志,他rì必为国朝栋梁。”

    几人说的倒也算入港。高拱提出晚上要置办一席,宴请陆大都督与严千户。彼时风尚奢靡,官员之间宴请同僚亦属平常。只是向来文官和厂卫尿不到一个壶里。尤其高拱是国子监祭酒,裕王府侍讲学士,算起来那也是一等一的清流,宴请这锦衣鹰犬,说来也是给足了面子。

    陆炳倒是见惯了世面的,可是对严鸿这个小小千户来说,能吃上他的请,实在是莫大的荣耀。料来这般给面子,严鸿不会推辞。

    哪知严鸿却摆手道:“多谢老司成好意,只是下官今天已经答应下值后要请四位兄弟饮酒,人不可言而无信。还是陆都督单独赴约便是了。”

    陆炳心说,办案子的是你,对方主要请的是你,请我只是个场面客套。你不去,我去算什么?不但双方没趣,相反倒显得自己和这高拱有什么勾结似的。到时候被科道言官记恨上,倒为不美,只得婉言推辞。,

    高拱实在想不到,这一个小小锦衣千户竟然如此不给面子。虽然对方出身首辅之家,但毕竟自己是清流正途,即便是他要宴请政敌严世蕃,严世蕃也一定是欣然前往,断不会说摆架子拿大——当然,高拱自度按他的原则,一般也是不会同严世藩打交道。哪知道严世藩的这个恩养儿子,却真敢摆得起谱!

    陆炳也想不到严鸿会这样说,但严鸿话既出口,他又深知这个纨绔的混脾气。再要拿出世伯和上官的架势迫他答应的话,万一这厮混脾气犯了闹僵起来,大家脸上更过不去。于是只得端起茶杯装瞎子。

    高拱毕竟是饱学之人,脾气虽急,涵养功力倒也不弱,自不会在这个后辈面前失态。他愣了片刻,称赞道:“人无信不立,严千户对属下守信,正是为将之道。佩服,佩服。”

    严鸿赶紧拱手道:“老司成谬赞。今rì实在答应在先,4564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身不由己,坏了高老的好意。他rì小子当做东赔罪。”

    高拱冷冷一笑道:“这却不必费心。”陆炳也随着敷衍了几句,高拱便告辞离去。待等出了锦衣卫衙门,高拱回看,不禁轻声冷笑道:“纨绔小子,如此无礼!严嵩跋扈,连带他的子孙也都一般的不知进退,这早晚是他取死之道。”,

    转念又自语道:“我此番为了孝先,不得不和你这些厂卫中鹰犬有所牵扯,若是你敢胡乱把案子定了,冤屈好人,我决不与你甘休。若是能把案子弄明白,我也不承你的情,找个机会报答就是了。”

    严鸿也想不到,自己拒绝了一顿饭,居然得罪了一个人。陆炳本想说他几句,但想想他与人约而有信,这也是符合大道理的。若要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法。于是终究还是忍住了,

    只是,陆炳还是吩咐严鸿,以后说话不要太满。什么访拿真凶云云,怎么能胡乱保证?要是飞贼作案,人以远遁,何处去拿?严鸿唯唯诺诺,感谢陆世伯指点。看看时候不早,还是回官署去继续办案。

    严鸿辞别陆炳,回了官署。被高拱这一来,瞌睡也没了。见那四个总旗都在坐着等自己号令。严鸿沉吟片刻,想起老爹严世蕃叮嘱的,多找人打听线索。又想起穿越前销售培训的第一要务,就是多往外跑。

    严鸿再想了一想,对四位总旗道:“要知这案情虚实,光在这衙里坐着,总是无法。四位且陪我去顺天府,找那苦主尹世光谈上一谈。”于是一行五人,出衙上马,往顺天府衙门而去。.:  *

    ,

第一百二十七章明察暗访

    待到衙门口,门房听得是锦衣卫千户,为尹三小姐命案,寻尹府丞攀谈,哪敢怠慢,急忙通报进去。。不多时,那尹世光便亲自出门,将严鸿五人迎入自己的官署内。

    早有仆役倒上茶来,两下行了宾主之礼。严鸿看那尹世光,约莫五十余岁,身材不高,方面大耳,五官颇为周正。然而或许是近来遭丧女之痛,寝食不安的缘故,一脸都是晦气的颜sè,头发也白了许多,甚至眼皮都显得浮肿,竟有些潦倒之态。

    严鸿心中对这老儿虽然有些同情,但事关公务,也顾不上客气。当下开口问道:“尹少府,下官严鸿此来,是想就令爱遇害之事,求教一二。”

    尹世光深深叹息一口,仿佛满肚子有说不尽的愁苦。叹罢,他拱手对严鸿道:“为小女之事竟劳动户侯虎驾,下官实在愧疚。总归是家门不幸,却还有甚说处?”

    严鸿看尹世光这样,心中略起了一些疑云。他继续问道:“令爱遇害,确实是哀痛万分。然而我等能做的,是找出真凶,严加惩治。不然,令爱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五城兵马司已将贵门婿冯善逮捕,这冯善却抵死不认杀妻之罪。不知少府以为如何?”,

    尹世光听他这一问,却露出甚是不悦不耐的神情:“小儿辈顽劣,自取死路,我却有什么办法!”说罢,还把桌子拍了一拍。然而旋即又把嘴闭上,不再说话。

    严鸿试探着又问:“少府,除了贵女婿冯生,可知道还有谁可能是凶手的?”

    尹世光低头道:“老夫实在不知。”

    严鸿看尹世光这消极不配合的架势,心中一动,于是点一点头,笑道:“这就是了。少府今番却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尹世光听他这么一说,愕然抬头,盯着严鸿。

    严鸿得意洋洋地伸出一个指头,摆出一副恶霸汉jiān的口吻道:“本官已查访明白,令爱和贵门婿成婚之后,夫妻关系并非和睦。想那冯生受少府接济,恩同再造,他却如此无情无义,虐待娇妻,真真乃是个大恶棍。这回凶杀,定是他狂xìng大发,害了发妻。这等狂徒,五城兵马司的刑法撬不开他的嘴,我锦衣卫的十八套手段,却不是吃素的!少府请放宽心,待本官回衙之后,立刻连夜提审。这冯善若肯招供,便便宜他一刀痛快。不然,叫他活活死在诏狱里,也是为小姐报仇,替老大人出气!”,

    尹世光听了这话,脸上却显出颇为复杂的表情。沉默半晌,挤出一句:“哎,户侯却也不必……这些rì子,却也为难他了。”没头没脑说出这么半句,立刻又埋下头来,如同泥雕木塑一般,一言不发。

    严鸿看再这样待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拱手道:“下官告辞。老大人静候佳音即可。”也不等尹世光回答,起身带了四个总旗,大摇大摆而去。

    出得顺天府衙门,严鸿对四个总旗道:“四位老兄,可曾觉得有甚不对劲?”

    四人作势想了想道:“请长官指点。”

    严鸿道:“女婿杀了女儿,这老丈人听我说要严刑逼供,不但不欢喜,反而露出为难表情。这中间要没有文章,你把我严鸿二字倒过来写!”

    四个总旗面面相觑,齐赞:“长官高明。”

    严鸿呵呵一笑,扬鞭道:“四位老兄,再辛苦些,随我去五城兵马司去一趟!”

    他在五城兵马司中的关系,主要就是西城的巡城御史曹辉,因此直接到了西城兵马司衙门附近,选了街边一个茶楼,五人翻身下马,上了二楼。这茶楼也是他严家的生意,老板识得大少爷来了,如何不殷勤招待?,

    严鸿选个雅间进去,伙计早送上上品香茶、四sè点心与瓜子花生板栗等。严鸿招呼道:“几位老兄请坐。陶兄,请你进兵马司衙门去,找到巡城御史曹辉,就说严鸿有请,带他到此处来。”

    陶智答应一声下楼。不多时,便带着巡城御史曹辉曹大人上来了。这曹辉原本是严党的外围,严鸿在běi jīng城里街上的许多生意,也蒙他时时照顾。

    当rì严鸿在自家酒楼上初会胭脂虎,他便带着官兵前来保护。后来曹辉得知严鸿在剿灭反贼、擒拿刺客等案屡次立功,又授了实权千户,这巴结之心自然更加炽热。如今听得严鸿有请,哪敢怠慢,噔噔噔就跟随陶智跑上来。进得雅间,立刻行礼:“严大公子,下官这厢有礼。”

    严鸿赶紧还礼:“曹中丞,你我故人,何必客气?请坐请坐,若不嫌招待浅薄,随便喝杯清茶,吃点果子,咱哥俩叙叙交情。”

    曹辉道声谢坐下,严鸿亲手斟了茶端来,曹辉连称不敢,双手接过品了一口,赞道:“好香茶!”

    不过,若说曹辉真以为严鸿带着四个锦衣卫总旗找他,真是为了喝茶叙旧,那也太小看曹御史的智商了。喝了半杯茶,吃了两块点心,曹辉便主动问道:“严公子,听闻公子近来入了锦衣卫,身担重责,却如何有闲心来与下官叙旧?”,

    严鸿道:“曹中丞,你老果然明察秋毫。实不相瞒,我是为冯善的案子来的。这人说起来,也算我一个拐弯的熟人。他若真是犯了杀妻之罪,要吃刀也没法子。只是你们五城兵马司怎的如此凶悍,人才拿进去,就给打得奄奄一息。莫非是要直接打死拉倒么?”

    曹辉听得这话,心中暗自嘀咕,怎么你严大公子的熟人尽是这么些货sè。前次那个山贼嫌疑的是你故交,这次这杀妻要犯又是你的熟人。

    但这话哪敢跟严鸿当面说?看看严鸿这不太乐意的表情,他以为严鸿真是为此不高兴,赶紧辩解道:“大公子,那犯事的冯生,是住在安定门状元胡同,归东城兵马司管,下官是西城的巡城御史,管不到那边。不过这事,说起来我倒是真知道,您要问旁人,恐怕还未必有我清楚,这人啊,可不是抓进去就动刑的。”

    严鸿“哦”了一声:“此话怎讲?倒要请曹中丞分说分说。”

    曹辉瞅瞅四位总旗,做出个yù言的样子。严鸿道:“这四位老兄都是自己人,也不会乱说,曹中丞但讲无妨。”,

    曹辉点点头,神秘地说:“如此,下官便说了。这冯生挨打啊,其实是郑老都堂安排的。”

    几个总旗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在肚里冷笑。五城兵马司的果然饭桶,这种事还当什么机密,弄得神神叨叨的。

    严鸿却很感兴趣地听着:“竟有此事?曹中丞如何得知的?”

    曹辉道:“冯家凶杀案发,是在黄昏。当时东城巡城御史卜修文带人把那冯善带到牢里,也只是说身有嫌疑。虽说拘了起来,并未上镣铐,也未拷打。毕竟他是死者亲夫,又先嚷起来的。”

    严鸿道:“那随后又是如何打起来的呢?”

    曹辉道:“然则到了夜里,5522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卜修文正值夜勤时,却有郑大都堂的家人顾忠前来,与那卜修文一番密谋。待顾忠走后,卜修文却连夜将冯生押来,逼其招供杀妻。冯生坚决不认,卜修文便严刑拷打。不到天明,那冯生已经被打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了。”

    严鸿听到这话,不禁把个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岂有此理。”

    曹辉道:“无怪大公子生气,虽说那卜修文本算是郑大都堂一系的人,但这事做得也太过分了些。得亏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见这样不是头,便上前劝阻,说这黄昏进牢狱,无凭无据,若是天明就给打死了,上峰面前不好交代。这冯善好歹是国子监的监生,便是关他在牢中瘐死,也胜过这般打死。全亏了这话,那冯生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随后尹少府的状纸,郑大都堂的公文,也都先后过来,真是官法如炉。若非锦衣卫把案子接过去,我看冯生这会儿也已经变鬼了。严大公子,此话我只对你讲,你却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害我在五城兵马司无法立足呵。”,

    严鸿笑道:“曹中丞只管放心。我还有一事求教。这郑大都堂节制五城兵马司,曹中丞对他家中情形,想来也知晓一二。当夜前来传话的顾忠,却在郑府担当何等职务?而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曹辉道:“这个却是惭愧,郑大都堂府上的家人,下官有几个熟知的,顾忠却不在其内。只知道他是郑大都堂夫人顾氏带来的,看这样子,行事颇老练可靠。余者一概不知。至于这事么,嘿嘿,那东城的指挥使,也是咱的人,背地里通通消息,我也好找个机会,把老卜给收拾了。只是这回事上牵扯到郑都堂,我可不敢下手。”

    严鸿这才明白,原来是巡城御史中的明争暗斗,彼此之间派人打听对方的情弊,这也算是科道言官的职业病。听曹辉说完,连连点头道:“曹中丞此番,却帮了我大忙。中丞公事繁忙,严鸿我不敢再耽误中丞,这就请便。”

    曹辉拱手道:“大公子还有甚吩咐,只管派人找下官。先告辞了。”起身下楼。

    严鸿待曹辉走后,便也带着四个总旗离了茶楼,再回到锦衣卫衙门。进得自己的官署,关门闭户,严鸿对四人道:“四位老兄,如今这事,我又有了一点头绪。”.:  *

    四名总旗见这位千户又做大发现状,微微诧异。邵安道:“请问长官,又有何发现?”

    严鸿道:“我刚接这案子时,听说是冯生的岳父尹府丞,和尹府丞的好友郑大都堂要力促杀冯生,而国子监祭酒高拱要保冯生。如今看来,却是不然。”

    ,

第一百二十八章寻找全聚德

    这句话说出来,邵安不禁问道:“长官看来,又有甚么变化了?”

    严鸿道:“你看,今儿午后我们先去找尹府丞,那尹府丞虽然心痛爱女之死,但对冯生,却似不如何痛恨。。我故意扬言要对冯生严刑逼供,甚至将其拷打致死。试想邵老兄,若是你女婿恩将仇报,杀了女儿,你听到此言,纵然不欣喜若狂,去也该暗中快慰。可那尹府丞却说,也难为冯生了。这般听来,倒似他这当岳父的对女婿心有歉疚一般。怪也不怪?”

    邵安道:“许是尹少府心地善良,念着故人的交情,又知道自家女儿脾气刁蛮,往rì冯生受了不少委屈,这番酿成杀妻案,也是逼不得已,所以只是叹气。”

    严鸿道:“要这般说,倒也说得通。只是既然尹府丞本身并不急于如何收拾冯生,那郑大都堂又何必越俎代庖,这般急切想要置冯生于死地?”

    邵安道:“郑大都堂掌管言官,一向嫉恶如仇,冯生又是他送进国子监的。再加上郑、尹二人交好,代老友悲愤,也是说得通的。”,

    严鸿呵呵笑道:“看不出,邵兄倒是个做讼师的好料子。那最可疑的一点,却是方才在茶楼上,曹辉曹中丞所说。冯生送进狱里,最初未受什么委屈,却是郑府来了家人说话,方才开始大刑逼供。然而这其中却有三处蹊跷地方。第一是冯家死了女儿,郑家派人逼供。这一点,烧老兄说是郑大都堂替老友复仇,且说得通。第二,冯生黄昏入狱,当夜郑家就派了人来,这速度也忒快了些。若是尹府丞得知消息,查明真相,要为女儿报仇,再去找郑大都堂,这来回往返,没有一二天是做不到的。冯生又不会插翅飞走,这般急切,倒似预先安排好一般。第三,若是郑大都堂真要为老友复仇,用堂堂正正手段,从容审案治罪,如何不可?却派了个家人来连夜逼供。尤其,派的居然不是自家的心腹,而是他夫人的亲随。这一点,甚是可疑。我只怕,这有心急于逼死冯生的,既不是尹府丞,也不是郑大都堂。”

    听严鸿这话说出,四个总旗的脸sè齐变。王霆道:“那,长官以为是谁?”,

    严鸿道:“这个我却也捉摸不透。须得待明rì再仔细查访。好了,时候不早,今晚我五人去吃鸭子,也算庆贺初次相见,定要一醉方休。”

    四个总旗还待要客气推诿,严鸿一瞪眼道:“四位老兄,不带这样啊。要知道,今儿中午陆大都督把我叫去,原本国子监祭酒高拱为了冯生的事要请我吃饭,我都说已经约好和四位吃饭,给推掉了。你们四位如今再跟我客气,我还有甚么脸去见高老先生?”

    四位总旗一听,自家长官竟然是拒绝了清流文臣的邀请,还是要与自己这四个下级武夫去吃饭,心中顿时大为感激。要知道,这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就算是向来有爱兵之称的陆大都督,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也不会为了跟下级的承诺,就拒绝那清流文臣的邀请。

    王霆当即拱手道:“长官如此给属下等面子,属下岂敢再违背好意?”

    严鸿笑道:“这才对嘛。走走走,大家都走,去全聚德吃烤鸭子!”

    邵安一听这话,眉头微皱道:“长官,下官常年巡街,对这běi jīng城的食坊倒也通晓个**不离十,却没听说过全聚德。敢情是新开的?想必味道甚好了。”

    ,

    严鸿呃了一声,这才想起,自个自从穿越回来后,一心想去吃一顿在21世纪压根吃不起的全聚德,可是找遍了běi jīng城,又问了严大、严二,都说不知道有这家店。他对民俗史所知甚少,当然也不了解全聚德是清朝时候开张创号的,不过总之这会儿肯定还没出来就是了。一时口误,不由有点尴尬。

    王霆道:“若说烤鸭子,běi jīng城最负盛名的,莫过于便宜坊了……”

    严鸿赶紧道:“对对对,我说的就是便宜坊,一时说岔了。今儿咱哥几个就去那儿!”于是五人一起出门。严鸿先在路边茶馆里找到严峰严复,告知今儿我要和几位总旗吃饭,顺道谈公事,你们自回府去,不必相送了。

    反正便宜坊离开严府的位置也很近,路上出不了事。严峰严复心想,跟着四位锦衣卫老爷,确实比跟咱哥俩靠谱。于是领命而去。

    这便宜坊,乃是běi jīng城内有名的老字号,从大明永乐年间就开店了。现在挂的牌匾,却是那位著名的烈士刑部员外郎杨继盛手书。杨继盛是徐阶的学生,生xìng刚烈,铮铮铁骨,因弹劾严嵩而论罪,几年前被砍头。,

    这家店倒没因为这块牌匾而受什么冲击,也没遭严家的报复,依旧是生意兴隆,高朋满座。掌柜的也知道京师之中多权贵,若是谁来了吃了闭门羹,将来就是麻烦,所以留出几个雅间不卖,专门为接待临时来的权贵所用。

    严鸿身为首辅长孙,自然也是能享受一间的。

    锦衣卫那四位总旗,说来职位不高,俸禄也少。就算是陋规常例,发到手上的也没有多少,毕竟京师之中的常例银子不是那么好收的,很多店铺商家都有靠山,比如严鸿名下这高达三位数的铺子,因此京师的锦衣卫油水实在有限的很。

    这批锦衣卫下级军官的rì子过的并不富裕,平rì自然没钱到这地方消费。要知便宜坊虽然带着便宜两字,但是价格实在是跟便宜不怎么沾边。纵然不比那山珍海味奢靡,却也是花费不菲的所在,几位养家糊口的锦衣官,却舍不得来这里开销。

    他们四个,也是头一回来这地方,看着这灯红酒绿的场面,闻着厨房飘来一阵阵的烤鸭肉香味,就已经飘飘yù仙,口水长流了。,

    严鸿带着四位总旗进了雅间,不分宾主,随意坐下。掌柜的见严大少爷来了,亲自前来问候。严鸿点了四只烤鸭,八个小菜,又要了两瓶竹叶青酒。严大少爷点的酒菜,谁敢耽搁?

    不多时,几大盘子烤得香酥流油,片得近乎透明的鸭皮鸭肉送上来,连带香葱、甜酱、黄瓜条、薄皮面饼,摆了满满一桌子。还有盐水鸭肝、五香鸭头、焦炸鸭翅、脆爆鸭肠……五颜六sè一圈,真是sè香味俱全。

    美酒肴馔,香甜可口的烤鸭,卷着薄饼,四位总旗平素里这样的享受可不多。初始碍着严长官的面子,还要斯斯文文。可是严鸿自己却是大大拉拉,敞开怀大嚼,还不时招呼四位总旗:“老兄们,不必拘礼,今儿自家兄弟吃喝,讲什么客气!”于是渐渐也就放开了。这四人都是职业武人,胃口甚好。一张饼卷两片鸭,往嘴巴里一送,立刻消失不见。大快朵颐,直吃的两眼冒光,头上见汗,满嘴流油。

    看看吃的差不多了,严鸿又命掌柜再准备四只烤鸭片好,连同面饼调料等物,分成四份,装到食盒里。他对四个总旗道:“不瞒几位说,小弟今年十九,已经娶妻,尚未生子。四位老兄看年纪都比我大,想必都是有家室的人。做锦衣卫的,辛苦不说了,常年在外奔波,遇上难办的案子,几rì不回家也是有的。这些我都懂,可是家人在屋里望眼yù穿,却不是同咱一起担了辛苦?今晚上,咱在这好吃好喝,家里人也得沾光啊。这些个鸭子么,一会四位老兄每人带一份回去,给家里嫂夫人和侄儿们也尝尝。”

    ,

    四个总旗本来已经有几分醉意,0143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听严鸿这样一说,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锦衣卫办案,有时是几月闲得没事,有时耀武扬威,确实牛叉。可是一旦遇上棘手案子,确实是风餐露宿,连夜奔波,十天半月没法落屋也不奇怪。家人难免有抱怨,有时甚至还引发夫妻口角。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习以为常。如今严鸿单把这事拿出来说,正是挠中了总旗们的痒处。

    至于送鸭子给家人尝,这种体贴关怀,更是让总旗们受宠若惊。要说锦衣卫里肯体恤下属的长官不是没有,但能把事想到这么细致的却着实不多。毕竟,自来是下级巴结上级,有几个上级会为下级着想?也只有严鸿这种受过21世纪教育和磨练的,才能留心到这样的人本关怀。

    待到酒席将散时,严鸿又自怀中取了四张会票分给四人,说道:“兄弟我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就接了个棘手案子,咱哥几个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从今儿勘察的情况来看,这杀人案非同小可,今后全赖四位兄长帮衬。我这一点心意,还望四位不要嫌少。”四人看去,但见每人是白银一百两。.:  *

    送银子这事,给总旗们的纯感xìng冲击,倒不如送烤鸭。但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却是更巨大的冲击。要知道,这四位总旗,每人一年的俸禄加上常例也到不了四十两。这一下一百两对于他们相当于两年多的净收入了。

    尤其,严鸿是上官,他们是下级。自来是下级花钱打点上官,买个仕途通畅,早rì提拔,最少也是个不被“另眼看待”。几时有反过来上官主动行贿下级?

    如果说是奖赏,要知这桩案子是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冯生穷的一贫如洗,你总不能去国子监打秋风啊。要说收买,自己哥四个有什么值得收买的?

    四人经过今儿一天的接触,倒是知道严鸿家庭富裕,出手阔绰,也不跟他多客气了。千恩万谢一番,把银票收好。

    酒酣耳热,菜肴将近,严鸿便与四人在便宜坊外分手,各自散去。他喝得并不多,此时不过三四分的酒意。正想上马回家,哪知却听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长官等一下。”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奸夫凶猛

    且说严鸿听见有人叫他,勒住马时,却见是那世袭总旗邵安。。邵安方才走的时候,就故意落在后面,此时终于忍不住凑过来道:“严长官,咱们借一步说话。”

    严鸿道:“好说。”跟着邵安拐到附近一个小胡同里。这条胡同颇为偏僻,尤其到了晚上,更是没有行人从这走。邵安左右看了看,才说道:

    “严长官,我邵家世袭锦衣,见过的长官不在少数。但是如您这般,重看我们这些小角sè的长官,却没有几个。俗话说,投桃报李,我也就不忍心看您倒霉。照我说啊,您明天就跟陆大都督上个告病折子,把这个差事推了。这差事接不得啊。”

    严鸿看邵安说的真切,无丝毫做伪之sè,知道他是真替自己着急。其实经过这一天的合作,他已经看出来,这四位总旗并没有把知道的情形全告诉他。

    如今邵安既然开这个口,严鸿当然要趁机了解清楚。他一拉邵安道:“邵老兄,多谢你仗义。不过,你这样说,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差事接不得?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邵安却不敢跟着严鸿,只说道:“长官,我这样做,已经是担着天大的干系了。万一被陆大都督知晓我说这些话,怕是他老人家要革除我的世袭军籍,都是有的。”

    虽然在大明朝,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军籍比民籍还要低一等,但是锦衣军籍却不在此列。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亲兵,无论从威风还是待遇上都很不差。

    世袭的锦衣,花银子都未必买的到,更别说总旗这种大小算个小官的了。所以也难怪邵安在乎。真要为这个被陆炳革掉,那可肉疼呢。

    严鸿微微一笑到道:“邵老兄,这事儿无妨的。咱们刚从便宜坊出来,我只装做醉酒,你来扶我回府。这样,旁人未必会疑心。就算万一真是闹大了,也有小弟一力承担就是。放心,我严鸿虽是小角sè,我爷爷却也有点手段。陆大都督那里,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倒是你若不把事情讲与我明白,这没头没脑的,叫我怎么去告病啊。”

    邵安既然开了口,也就相当于上了贼船,再想全身而退,也自不容易。再想想严鸿这一天的感人关怀,又想严鸿末了这话说得也没错,既然有严阁老撑腰,倒是能放下些心。,

    于是他只得依严鸿的话,一手扶住严鸿,一手牵住马匹,两个人偏偏倒倒,往附近的严府走去。行到一半,却看严峰、严复俩来迎接。

    严鸿佯作酒醉,道:“严峰,严复,来得好。这位邵总旗不辞辛苦送我,你们且拉了他一起到府中,不喝杯茶岂能放他走!”于是几个人一起回了严府。

    进府之后,严鸿叫上邵安,二人坐进严鸿自家院子里的小书房内,只上两杯清茶,一番交谈。严鸿才知道,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大约远超自己的想象。

    原来,自从陆炳受了高拱之托,准备由锦衣卫接管这个案子,从那会儿开始,陆炳就发现,单是把人要到诏狱来,就异常困难。按说,当下官府风气是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凶杀案,苦主尹府丞又不是能随意敲诈的普通百姓人家,冯监生更榨不出多少油水来。这么一块骨头,锦衣卫肯分担这个杀人案,五城兵马司应该乐的省去麻烦才对。

    可是实际上,陆炳先派部下千总前去交涉时,五城兵马司方面就支支吾吾,拒不移交。最后是陆炳亲自出马,简直半抢半商量,才把冯生给挪到诏狱里。而一应卷案、文书,更是七零八落。这种不配合的态度,首先就令陆炳大起疑心。,

    不过,锦衣卫毕竟是天字号第一特务机关,就算五城兵马司不配合,却也难不倒他们。众官校不遗余力一番访查,这架势非同小可,果真被他们访查出不少疑问来。

    原来,那尹家三小姐并非闺中弱女。她从小xìng格泼辣,而且还学过些拳脚功夫,真讲撕打,那冯生未必是夫人的对手。便是冯生和尹小姐成家后的夫妻争斗,十回倒有八回,是冯生被打得眼角淤青地去国子监读书。

    本来国子监生是要求强制住宿的,但是到了嘉靖朝,由于官员主要来自科举,监生得官越来越困难。纳捐入监一开,监生更加泛滥,管理也就越来越松散,冯生这种每天回家的倒成了常态。而次rì再入监上学,自然被同窗看去,引为笑谈。

    细查下来,更有惊人发现。原来就在二人成家之后,竟然有个男人,常趁冯生在监内读书时,悄然前来冯家,往往等到冯生快回家之时才走。

    严鸿听了,拍掌笑道:“如何啊,邵老兄。我从诏狱内出来,便说那冯生必然头上绿油油。如今果不其然。不过,既然都已查出这尹三小姐有jiān夫,那么何不将那jiān夫拘入诏狱,一问便知。要知道,不管谁是凶手,十有**,这尹小姐身亡之案,是和那jiān夫脱不了干系的。”,

    邵安笑道:“严长官所见果然不差,所以今rì我们几位属下都很佩服。但捉拿jiān夫,若真如此容易,这案子哪轮到到严长官你来办啊?我们弟兄难道不想立功劳?王大哥、刘二哥还等着立功把试百户的虚衔改成实授呢。可是一查那jiān夫身份才知道,如果真继续追查,不但虚衔转不了实授,恐怕连这个总旗身份也保不住了。”

    严鸿道:“听你说来,莫不是这jiān夫来头甚大?他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了得,连你们都不敢招惹啊。”

    邵安把手一摊,苦笑道:“严长官说笑了。说来,在京师里,我们哥们不敢招惹的人多了。不过,这位爷尤其的不好惹。”

    严鸿双目盯着邵安:“你且说说,他究竟是谁?”

    邵安道:“他啊,就是郑大都堂的小儿子,郑国器郑小相公!”

    严鸿听到这话,有种恍然的感觉。脑子里原本比较乱的一些事情,似乎渐渐有了头绪。

    这会儿邵安则开始介绍起郑国器来。

    郑国器乃是郑晓老来所得之子,今年也只二十一岁。就在去年秋闱刚刚中了举人,乃是京师之中有名的少年才子。据众口相传,说若是不出意外,三年后己未科的进士,郑小相公也是志在必得。若是发挥出sè,成绩优良,能选为庶吉士,再进翰林院待三年,说不定rì后还有望入阁呢。那样其成就就超过其父郑大都堂了。,

    这郑小公子相貌英俊,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乃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而且他允文允武,读书之余又好拳棒,一身武艺也着实了得。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当然是众家闺秀心中的白马王子。

    说来,这郑晓与尹世光是至交好友,两家有通家之好,彼此来往很是频繁。而在尹家夫人去世之前,两家的夫人也不时在一处相聚,相互把彼此的儿女看做自己出的一般。家中子弟,有时也不避嫌。这么看来,想是郑小相公不知什么机缘结识了尹家三小姐,两人就勾搭在一起。

    听到这里,9517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严鸿不由有些为冯善冯孝先难过。像他这样一个家境败落,没有背景,长得也很一般的男子,自个的老婆却有如此优秀的一个jiān夫,他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就算现在得知郑国器是尹三小姐的jiān夫,那尹三小姐到底是谁杀的,依然不能确认。毕竟,冯孝先有可能因为jiān情败露而一怒之下杀妻,而郑国器也可能因为通jiān之事与尹小姐起了纠葛而杀人。

    严鸿核定这些案情时,自不会鲁莽行事,仅凭不全面的证据就下结论。邵安看严鸿陷入沉思,继续说着郑国器的事儿。,

    原来郑国器自去年中了举人之后,家里更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便是吏部右侍郎孟尚贤之女。孟侍郎自己也是嘉靖十五年的进士,两榜出身,尤其他不肯与严党为伍,身在吏部,却敢和尚书吴鹏相抗衡,乃是清流中有名的硬骨头,这点甚对郑晓的胃口,彼此之间投契的很。

    同时这孟侍郎身在吏部,六部之首,又负责官员调动升迁调动的大权。若能靠上这位岳父,于郑国器的未来也大有裨益。这门亲事一订,可以预见,他rì郑国器必然是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严鸿忽问了一句:“这郑、孟两家定亲,是在什么时候?”

    邵安道:“是在去年十月里下聘。”

    严鸿道:“而冯孝先娶尹小姐,则是去年十一月的事?”

    邵安道:“正是。”

    严鸿冷笑一声:“倒是搞得及时。以我看来,这杀人的,十之**便是jiān夫郑国器。想必是这两人趁冯生不在通jiān,尹小姐怀了郑家的孽种,yù以此要挟。两人遂起纠纷,郑国器一怒之下,杀人灭口。若非如此,为何尹府丞谈起此事讳莫如深,而郑家反而急匆匆要把冯生屈打成招?他们分明是赶着将这凶杀案栽赃到冯生头上,好让郑国器逃脱一难!嘿嘿,郑家这般狠辣手段,我小阎王却偏要管上一管!”.:  *

    ,

第一百三十章. 再探诏狱

    邵安听严鸿这般说,赶紧阻拦道:“严长官,切莫感情用事。。这郑大都堂的权势,可是轻易惹得的?以属下看,这桩案子,真个是谁人摸了都头疼。长官虽然是阁老的爱孙,可也犯不着为一个监生招惹他们。不如,你老还是告病了。”

    邵安这话,说的是有道理的。其实严鸿插手此事之前,锦衣卫的已经把重大嫌疑放到了郑国器的头上。但一来这位小爷本身有举人功名,不好招惹;二来郑国器的父亲郑晓,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领袖一众科道官员,更是硬扎的很。

    若是动手拿了郑晓的爱子,必会招惹到一众科道官员疯狂攻击,甚至上升到厂卫鹰犬迫害文人士子的层面。就算是锦衣卫的总司令陆炳,有天子当靠山,也架不住这些清流文人们的攻击。至于他们四个小小总旗,怕是一轮轰击下来,就能叫他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至于这严鸿断案,在四位总旗看来,无非是陆炳惹不起双方,因此叫个纨绔子弟,胡搅一通,好歹大家都有台阶下就是。这也确实是陆炳先前的意思。反正,大家伙装疯卖傻,这个本事倒是不用教的。,

    谁知道严鸿进来,一则对四位总旗颇为关心,二则居然像模像样地抽丝剥茧起来。一天之内,连其中有jiān情的事儿都看出来了。邵安不忍见严鸿再这么莫名其妙的踩进坑里去,这才好意提醒。今儿这个案子,确实相当棘手,谁碰谁头疼。

    就算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追究郑国器,单纯释放无辜的冯孝先,郑国器也不会心安,郑晓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这就很可能招致言官的猛烈抨击。严鸿虽然是阁老的长孙,但被清流狠咬一口,也不是好受的。更别说郑国器还有个当吏部侍郎的老丈人,得罪了他,于严鸿rì后也是大有麻烦。

    当然,以邵安的地位,他也并不知道严阁老的势力究竟有多么大,不知道郑晓能给严鸿带来多大的伤害,但多存分小心总是对的,何必为个非亲非故的冯生冒险?因此他劝严鸿,还是赶快抽身事外为好。

    严鸿听的明白,当下拱手道:“多谢邵老兄提点。此事如何处置,我还要自己仔细斟酌。不管如何,老兄这份大恩大德,严某是不会忘却的。现在天sè已晚,我便不留老兄多歇。今rì说的话,只你我二人知道。至于那郑国器……哼哼,他虽然了得,我严鸿却也未必就怕了他。”,

    邵安叹口气道:“长官聪明睿智,自远在我等之上。属下告辞。”拎了严鸿赠送的打包烤鸭,回出府门去了。

    送走邵安之后,严鸿自个又坐在灯下,吩咐上一壶茶,又拿了一支笔,几张纸,写写画画。现在他一个人独处书房,头脑倒是冷静下来。尽管作为jiān夫的郑国器非常可疑,但毕竟不能完全确认他就是杀人真凶。现在下结论,似乎还少些证据——不为让官府相信,至少等让自己足够有把握。

    单说这一刻,到底郑晓有多大势力,郑国器是不是该法办,他倒真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认认真真考虑下,自己作为锦衣卫千户,应该如何把接手的这个案子,尽可能解析出来。虽然辛苦,这倒也是个比较有趣的活。

    为此,他就跟几年前为了游戏通关熬夜一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坠儿几次进来提醒姑爷,夜深了,早些回卧房歇息,当心身体。他却总是不顾。直到外面敲过四更,才拥了被子,就在书房里朦朦胧胧睡着。

    第二rì,严鸿睡到rì上三竿,这才起来,吃过早饭,便又在严峰、严复陪伴下去了锦衣卫衙门。照例先去见陆炳,陆炳看他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笑道:“贤侄,审这案子,也不必急一时三刻。你也莫心焦过度,废寝忘食。”,

    严鸿心中暗骂,你丫还有脸装好人。算了,惹不起大特务。他也陪着笑道:“多谢世伯关心。”

    陆炳道:“听说贤侄昨rì不但去了诏狱之中,还去尹府丞那里问了案情。不知有何进展?”

    严鸿心道,陆大特务,你老人家对我的动静倒是清楚的很嘛。他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毫无头绪。”

    陆炳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严鸿又道:“世伯,小侄这四个总旗,虽然都得力,但有些事务,还是人手欠缺。望世伯准小侄多调些人用。”

    陆炳道:“贤侄要多少人?五十名够否?”

    严鸿喜道:“尽够,尽够。”

    陆炳便站起身来,打开右侧的一个铁柜上的锁,取出一块令牌:“贤侄,凭这令牌,你便可去衙门东侧的营里调集校尉,百人之内,尽可调用,便宜行事。”

    严鸿赶紧行礼:“谢世伯。”双手接过令牌,告辞出门。

    他已经想明白,如果自己冷不丁抛出郑国器这个名字,那等于还是出卖了那四个总旗。若是陆炳仔细调查一番,恐怕邵安难免暴露。不是说他告诉自己真相这个事如何严重,只是他这种行为恐怕陆炳绝对不会容忍,到时候害他革职开籍,就不是严鸿所希望了。,

    是以,严鸿昨夜里熬到深夜,也想了个大概主意。总之还是以多方查探,搜集证据为主。如果我严鸿凭借自己的路子把郑国器找出来,你总不能再怪人四个总旗了。之所以要找陆炳调兵,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待得到了官署,那四个总旗早已等候,他们见严鸿两个黑眼圈,眼里布满血丝的样子,就知他昨夜没睡好。邵安只当是严鸿在想着怎么抽身而退,心中只盼着他不要把自己漏出来。其他三人,却道是严鸿苦思线索所致。王霆便道:“长官,这案子虽然棘手,你却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严鸿微微一笑道:“昨天小弟我一夜未眠,思忖良久,倒是有了一点章程。这案子么,还是要着落在冯生身上。这家伙说话不尽不实,还需仔细盘问才是,你们且随我去找他。”

    于是乎,严鸿带着四个总旗再次来到了诏狱。

    这会去,那郝司狱倒是满脸笑容。原来昨天这严千户走了后,冯生居然肯吃喝了,而且吃完还要添。就是夜里还是翻来覆去的不好睡。不过,至少看冯生这意思,是不会一心死在诏狱里,那么这也算去了自己的心病,否则陆大都督那实在难以交差。这可全托严千户的福气。,

    闲话少提,严鸿一行人待等见了冯孝先,见他脸上多少有了些光泽,尤其眼睛里面有了jīng神。比起昨天那副脸sè蜡黄,十条命去了八条的样子,真是好得多了。见到严鸿,冯孝先拱手作揖:“小生见过严千户。”

    严鸿点点头:“好说。冯孝先,昨rì本官有言在先,只要你肯与本官交底,本官自会拿住那一尸两命的真凶,为你报仇。如何,想明白没有?”

    冯孝先听了这话,却又沉默下来。看看严鸿,再看看其他几个人,不出一声。

    严鸿回头道:“郝司狱,3218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四位老兄,你们且退出去。本官要密审冯生,事关重大,为防走漏消息,你们没我的话,也不准进来。”

    郝司狱略一沉吟,王霆却道:“一切全听严长官安排。”拉着司狱就退了出去。他一身鹰爪功火候不弱,五指如钩,这一抓,顾司狱哪里还挣扎的了,只得任他拖拽出去。其他几个总旗也都跟随出门。邵安最后一个出门,回手把牢门带好。于是牢中只剩下二人。

    冯孝先看着昨天来的这个纨绔严鸿,说道:“严小相公,你要问我些什么?”,

    严鸿却不说话,只是倒背双手,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他回头瞪着冯孝先,朗声道:“冯老兄,你这顶绿头巾戴的却还牢靠。却不知还要为那jiān夫郑国器,遮掩到几时?”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音量又大。冯孝先吓的浑身一颤,急忙摆手道:“小声些,小声些,莫要为人听见。”若不是他双腿有伤,不能下地奔走,恐怕早就扑上去堵住严鸿的嘴。

    严鸿满脸嘲讽,冷笑几声,看着冯孝先道:“放心,锦衣卫的人,都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走漏消息什么的,你倒是不必担心。”

    他这一句话出来,冯孝先的气又消了下去,颓然坐下,不再言语。严鸿心中暗骂一声“朽木不可雕也”,摆出一副得意忘形的架势,一字一顿道:

    “怎么,冯老兄,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查到jiān夫是谁?锦衣卫的手段,你不知道的还多你。告诉你,兵马司这点玩意,在我们锦衣卫看来,那就是儿戏,比天桥上耍猴的还没意思!我倒是不明白了,你现在都被下在牢狱里了,这样下去早晚不是一刀砍头,就是活活打死,你居然还怕那郑大都堂的势力?你还怕他把你斩首改凌迟么?我告诉你,我祖父乃是当朝首辅。论势力,我却不怕那郑窒甫。还是说,你们读书人的面子,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那夺妻之恨,杀子之仇都可以不报的地步?”.:  *

    ,

第一百三十一章苦逼帝传奇

    冯孝先听严鸿在这里洋洋自得地吹嘘,却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他见严鸿在这里大模大样的教训人,又想听他口吻,大约已经把事访查明白七八分,就算自个想瞒,怕也是瞒不过了。

    眼见这房间内只有彼此二人,心中那点报仇雪耻的念头又自升起,当下咬牙道:“什么夺妻之恨,什么杀子之仇!那孩子与我冯某,又有什么瓜葛!”

    他这话出口,严鸿微微一笑。做保险,最怕的就是客户不开口,开口就有的谈。虽然他昨天就已怀疑这胎儿不是冯孝先的,但总归只是猜测。如今,听冯孝先自己竟然愿意把这样耻辱的事情说出来,那说明这位酸秀才总算决定打开心扉了。

    这也说明,自个的谈话可以很顺利进行下去。当然,假设冯监生说的这些都是真话,假设凶手真是那郑小相公,那么这郑国器的歹毒,当真令人发指。

    心头明镜一般,严鸿表面却在装傻:“孩子和你没关系?冯兄,你这话啥意思?”

    冯孝先惨笑两声:“严大公子,你这般聪明的人,又何必逼我自报家丑?不错,贱人肚里那孽种,本就是郑小衙内郑国器的。他与我妻子勾搭多时,生下这个孽种来,嘿嘿,真是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啊!”,

    严鸿见冯孝先这么歇斯底里的怪叫两声,他却不动声sè,继续问道:“那冯兄,你是几时发现,你娘子不贞洁的?”

    冯孝先用拳头重重的砸在床上,恨声道:“几时?几时?成亲之夜,我便发觉了!元帕之上,不见落红,我如何不知她不是完璧?”

    严鸿忍不住装逼扫盲道:“厄,冯兄,落红这事儿嘛,其实当不得真的。就算是贞洁处女,新婚之夜也可能不落红的。那**啊,可能因为多种原因……”毕竟是受过21世纪教育的,这点常识还记得住,忍不住就跳出来卖弄了。

    正想滔滔不绝说一番,猛可地看见冯孝先那红得要滴血的眼睛,赶紧住口:“冯兄,您请讲。”

    冯孝先恨恨瞪了严鸿一眼,继续道:“我见她早非处子之身,心下如何不恼?只是念着丈人的恩情,我只想装个糊涂,假做不知。哪知这贱人不以为耻,反而主动对我说明,她便是郑家小衙内的相好,郑小衙内比我强千倍万倍。还要我休了她。她混不想着,新娘子新婚之夜,便因失贞而被休,这事儿让我那泰山老大人,如何自处?为了岳家的名誉,我只好忍气吞声,认下此事,哪知……哪知那贱人变本加厉,竟然逼着我向岳丈提出,分家另过,为的是方便她和那jiān夫来往。而且,而且……自从成亲那夜之后,她便,她便没再让我近过她的身!”,

    严鸿忍不住问道:“你家娘子既然这般欺人,你又知道jiān夫是谁,那何不去岳父那边,或者去官府相告?大明律对通jiān之罪,可也不轻饶的!”

    冯孝先道:“若是去告,我老泰山的多年清誉,便尽数毁于一旦。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何肯先败了他的家风,让他伤心?”

    严鸿这才听明白了一个吊丝的悲剧人生。

    本来冯孝先已经是凄惨无比,从殷实人家混成了个身无分文的穷措大。家境波折,影响读书,造成科举不利,到快三十岁也只是个秀才功名。

    投奔老泰山后,本以为时来运转,想他rì科场之上,靠着老岳父恩情创造的入监学习机会,再加上岳父的人情,自己以监生科举而得功名也并非难事,又有如花美眷相伴,可谓福慧双修。却不想妻子早在嫁自己之前就已经红杏出墙,而老岳父又为了不担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强令爱女嫁给自己。

    那尹氏三小姐,也是平rì受宠惯了,成婚之后依旧是与jiān夫往来。那冯生要讲打,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文武双全郑国器的对手?便是尹三小姐,他也打不过的。只能是当了个活乌龟。这样的局面,对一个堂堂须眉男儿来说,确实是生不如死了。当然,一半也要怪冯孝先自己不争气,但这尹三小姐,委实是欺人太甚!,

    要讲闹,确实他可以闹,但是老丈人的名誉扫地,他又如何忍见?这个既没能力,又狠不下去来的穷酸,就这么不死不活地混着。

    不想连这样的rì子也过不长久。就在那rì照常回家后,发现的竟是自己的妻子被人扼死。他是个读书的秀才,平素哪见过这场面?等喊叫起来之后,才发觉大为不妥,但悔之晚矣。没多久,就被巡城兵马司拿到监狱里。当天夜里,严刑拷打就来了,逼他承认自己杀妻的罪名。

    严鸿听到这里,同情地看了一眼冯孝先,又问:“那么,这杀你妻子的凶手,你却如何知道是谁?”

    冯孝先又惨笑了一声:“那还能是谁?尹氏死时身着那件素sè中衣,往rì若不是郑国器来,她是压根不会穿。只是,这贱人怕也想不到,郑小衙内狠毒至此!”

    严鸿也随着叹息一声。冯孝先继续道:“至于严大公子,你说的什么杀子之仇,杀妻之恨,在我更是笑谈。郑国器杀了他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干?至于那贱人尹氏,我倒确实想过杀她。虽然她会些拳脚,但是我要一心想杀她,莫非还找不到机会?只是我那老泰山,素来待我恩比天高,我又怎么能杀了他的掌上明珠,令他老人家伤心?”,

    严鸿听到这里,一拍手掌,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倒要恭喜你了,郑国器这是帮你洗涤污秽了。怎么,莫非就为了这个,你却要感谢他,故而对着官府一字不提,宁肯帮姓郑的背这杀妻的名,去法场吃一刀么?”

    冯孝先摇头道:“严大公子休要说笑。这件事我不说,也是怕影响了岳父他老人家的清誉。只是,若要让我承认这杀妻之罪,我却也不能白受这个污名。因而我只喊冤枉,宁可被那些酷吏活活打杀了,总算是一身清白,死的堂堂正正。”

    冯孝先的话,确实代表了当时部分文人士子“面皮大于一切“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冯孝先的角度看来,为了老丈人的面子,他不肯说出自己的妻子有情夫,不肯说出那孩子不是他的。同样为了面子,他也不会承认杀妻之罪。至于说被打死在监狱里,他却是不怕。

    本着这种逻辑,冯孝先在被拿到巡城御史那里的时候,他既怕影响了老丈人的清名,又想到郑国器是这帮御史顶头上司的爱子,招出他的名字来,怕是也没什么用。所以,他只咬住了牙关不招。,

    等到了诏狱内,虽然不曾再受刑责,但他却还是想到,这件事招出来自己的面子先放一边,老丈人面子受损,锦衣卫也未必能把郑国器如何,因此还是不招。

    只是,他心里既想一死了之,却又不忿受此大辱不能报仇,因此一直活在矛盾之中。直到听说严鸿是首辅长孙,京师纨绔,又在这里大喇喇地耍了些阔少爷的威风。这下子反而命中了冯孝先的命脉。

    他想到,从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严鸿这样的人,或许不识其中厉害,背后又有很大势力。利用这两拨权贵者的争斗,或许能为自己申冤雪恨,也未可知。

    正因为如此,4828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这才让冯孝先又有了生的希望。而且,他心中更是隐隐想着,如果严鸿自己搞清楚了这个事,也不算他冯孝先出卖老岳父,这样良心或可安宁。不想老天保佑,这才一夜的光景,竟然严鸿已经把事访查出来。

    严鸿心中,对这穷酸的古怪逻辑是嗤之以鼻。不过他自个也知道,读书读傻了,是会钻进牛角尖的。要让这冯生硬气一点,必须多加鼓励。于是严鸿道:“冯兄,大家都是男人,你这遭遇,严某甚是不忿。这郑国器如此可恶,我是不能任他嚣张。你可愿意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全部写下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写,我也不勉强。”,

    冯孝先沉吟道:“只是……”

    严鸿冷笑道:“冯兄,你还在意你那点面子?告诉你,你那点子丑事,我锦衣卫早已查个水落石出,你要是不写供状,这案子结不了,只怕你的丑事,要在街头巷尾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冯孝先脸上笼上一层严霜:“我身败名裂倒也罢了,只是我岳父的清誉……”

    严鸿呵呵笑道:“我却要告诉你,你的那老岳父,未必有你想的那样好。”

    冯孝先面sè更加一寒,怒道:“严大公子,你这是何意?我岳父为官清正,为人耿直,待我恩重如山,小生宁可冤仇不雪,xìng命不要,也不容你污蔑他老人家!”

    严鸿却也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清正?你那宅子价值不少,单靠他府丞的那点点俸禄银子,你老岳父拿什么买的起那所房子?冯兄,这官场上的事,我比你明白的!”

    论起官场黑暗,冯孝先自然无话可说。严鸿又道:“至于耿直,或许,他不肯把你赶出府去,还肯把女儿嫁你,确实算的上个守诺君子。但是却因为他的守诺,就毁了你和你的娘子。捆绑不成夫妻,强行撮合,于你可有半点好处?若非他执意安排,你和你的娘子或许都活的还不错。”.:  *

    ,

第一百三十二章逼供(上)

    冯孝先道:“这都是那贱人无耻,我岳父终是好心,我如何能怨他!”

    严鸿哈哈冷笑:“冯兄,你真是个读书人,脑子不转弯的。。他尹家家教严谨,三女儿与郑国器的事,你当尹老爷子真是一无所觉?这种话用来骗你这样的呆子或许行,需骗不了我小阎王。但他还是要把这个女儿嫁给你,送了你一顶绿头巾。我这里有消息,他把女儿嫁给你是去年十一月的事,而去年十月,便是郑国器和孟家小姐定亲。这里面啊,未必就没什么门道。”

    冯孝先被严鸿这番话说出,无言以对。严鸿又道:

    “至于恩重如山这四个字么,我看也要打个折扣。你妻子死之前或许勉强算得上,之后就难说了。想想,你老岳父身为顺天府丞,素称为能员,虽然不理京师刑讼,但处理手头案件,也称上手。他难道看不出你的冤枉?为何你一进兵马司的监狱,就被严刑拷打,逼你认杀妻之罪,而你岳父却连来问你一句都不肯?我恐怕,他还惦记着如何在监狱里断送了你,免得损了他尹家和好友郑家的面子!只是你遇到了个好祭酒,肯为你求到陆大都督门上,否则,你这条小命早就完了!你现在还要为了这岳父,而不肯写这份供状,让杀人凶徒逍遥法外么?”,

    严鸿这番话,如同黄钟大吕响在冯孝先的耳旁。他入狱多rì,回想往rì,对于老岳父未尝没有怀疑,只是却又不肯相信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岳父,会真对自己下毒手。

    可是严鸿今rì一说,冯孝先再也难以维持心中岳父那高大的形象。他沉吟多时,终于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拿纸笔来,我写。”

    严鸿开门,喊来郝司狱取来纸笔。那冯孝先手上虽然有伤,但经过这段rì子调养,基本已无大碍。他好歹也是秀才根基,又是国子监中难得的勤奋用功的学生,若非如此,又怎会得到高拱青眼有加,真当这位老大人闲的慌,会随便为个阿猫阿狗来求情?

    当下,只见冯生笔走龙蛇,如同插柳栽花一般,洋洋千言,不足顿饭之功就已完成。字体公正,笔力雄浑,甚至四六成句,平仄对仗分毫不差。这与其说是个自供状,不如说是考功名的文章。看得一边的严鸿,又是惊奇,又有几分嫉妒。

    看冯孝先堪堪写完,严鸿忽想起什么,道:“对了,案发当夜,你被兵马司抓起来拷打,此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异常之事?都与我说来。“,

    冯孝先停下笔,沉吟片刻道:“那帮酷吏拷打我时,一要我招杀死妻子,二要我把盗取的什么东西交出来。我反问他们,既然是在我自己家中,却又有什么盗取的?他们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恼羞成怒,加紧拷打。而我身上也被他们搜了多遍,连衣缝袜底都一一摸索过,看来是在寻什么贵重的物事。”

    严鸿道:“这你却也写上,却不知你这穷书生身上,还能有什么贵重物事。”

    写好后,冯监生又签名画押。待等严鸿取了过去,冯孝先拱手道:“一切全靠严大公子。若能得报此大仇,冯某愿rì夜祷告上苍,保佑严大公子高侯万代。”

    严鸿道声:“好说”,又对冯孝先道:“案情虽知,要惩治真凶,却尚需时rì。我走后,冯兄依然缄口不语,但等我消息便是。”说罢,将那供状收好在怀里,出门叫了四位总旗,辞别郝司狱,出诏狱而去。

    回到官署,王霆问道:“长官去牢狱里,和那冯监生攀谈良久,却说些什么?”

    严鸿心中虽然对冯孝先说的话,大致相信,但这毕竟是断案。老爹严世蕃早有教诲,终不能凭一面之词下结论。到底事情真相如何,确实还需要多方查探。在此之前,也没必要对旁人说太多。,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这番却是多了些收获。四位兄长,且随我点兵去。”掏出陆炳给的令牌,在手上一扬。

    四位总旗不知这小阎王又有什么鬼点子,反正上峰有命,那就跟随他便是。

    四人去锦衣卫总衙门直属的兵营里,点了二十名校尉,都是龙jīng虎猛,干练沉着之辈。严鸿领了他们,却直扑尹府丞的家宅。无多时,到了门前。严鸿亮出令牌:“奉陆大都督命,来此处查询尹小姐遇害之事!”便喝令众校尉,前后门各留两人看守,其余的一拥而入,将满门老小良贱都带到院落之中,不让走了一个。

    这尹府丞老妻数年前病亡,尚未续弦,老爷去了衙门,家中只有个十七岁的独养儿子和一群管家仆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都是乖乖的到院里,站了一地,听候吩咐。

    严鸿往中间一坐,大模大样,尽力摆出那阔少的威风,先随便找了几个人,问问尹小姐出嫁前的情形,问问嫌犯冯公子的言谈。大家说的,也都差不多。说小姐脾气确有些暴躁,而姑爷看上去老老实实,谁知做出这等事来。,

    严鸿摇头晃脑,听了一阵,猛然喝问:“听说三小姐本有个陪嫁丫鬟,后来却被赶回来配了小厮的,却在哪里?”

    管家婆战战兢兢,指着一对男女:“诺,就是那竹青,配了家中伙房的白大。”

    严鸿抬眼望去,这竹青年约十七八岁,身材小巧,眉清目秀,相貌在中人之上。那白大年约二十五六,身材略高,一脸木讷,看上去就不是什么jīng明人。

    严鸿猥琐地冷笑一声,忽然问道:“竹青,我是没见过你家三小姐的。你说,你与三小姐,哪个漂亮?”

    竹青一愣,赶紧道:“奴婢如何敢同三小姐比?”

    严鸿又冷笑一声:“比不上?怕不见得。”猛然把脸一板:“这冯监生杀妻,我看你却是嫌犯同谋!来啊,把这两口儿都给我带回去!”四个校尉齐声答应,猛扑上来,不顾竹青、白大连声哀求,把他们锁了。

    尹公子素rì也听说过这小阎王的名号,又听对方问漂不漂亮等等,只当对方sè胆包天,来家中强行掳人。当下拱手道:“严小相公,你这是做甚?若要拿人,也当等家严回来,两下商议之后,再做道理。却不知竹青夫妻身犯何罪,竟然惊动锦衣缇骑?”,

    严鸿懒得理他,只是大刺刺的说道:“若要告,只管去告,锦衣拿人,哪有那许多道理!至于犯了什么罪,回头进了诏狱他们自然就说了。”

    随后,严鸿又向余下的人恶狠狠道:“本官审判此案,就算犯人嘴巴再紧,骨头再硬,也非弄出口供,一网打尽不可!你等若有知道线索的,速速来出首揭发,本官重重有赏!”说罢,很装13地摆个pose,带着锦衣卫转身出门。

    一路无话,也不回总衙门,严鸿直接带着校尉们,把竹青夫妇两人,带到了诏狱。郝司狱见严千户又来了,还带着两个人犯,赶紧前来。正要开口汇报冯生情况,严鸿先狠狠道:“郝司狱,且莫说别的。你借我两间刑房用!”

    诏狱还愁没有刑房?当即腾出两间来,9968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还派了两个用刑的能手,吩咐专听严千户调遣。那郝司狱见竹青模样周正,便在严鸿耳边嘀咕道:“大公子放心,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心腹,您就算闹出什么动静也没人听的见,何况进了诏狱的人被怎么弄,也没地方喊冤。”,

    严鸿也不理他,只令十名锦衣卫在外面看守,闲杂人不得进来扰袭。再令四名锦衣卫把竹青带到旁侧刑房看住,没有命令,不得动她一根毫毛。然后,吩咐把白大剥光衣服,吊了起来。

    那白大虽然也见过些世面,却哪里吃过诏狱的滋味?看着那些刑具,早吓得尿了,口里连称:“我招,我招!大老爷,我全招!都是我干的!”

    严鸿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把脸一板:“你干的什么?”

    白大道:“大老爷说我干的什么,我就干的什么!只求大老爷不要打我!”

    严鸿心中暗自感叹,这人心如铁,官法如炉,真不是盖的,严刑拷打之下,什么口供要不出来?这么一来,倒真显得那冯生,虽然窝囊,却还有一点硬气。

    他当即厉声对白大道:“好个狗才,本官是要审出真凶,你知道啥,就从实招来,哪个要你编排口供?告诉你,若是你胡乱招供,被本官事后审出不实的,本官原本要对你动一遍大刑,就再加一遍!”

    白大慌得没口子求饶:“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大老爷请问,小的一定从实招来。”.:  *

    严鸿见他怕成这样,便问他些府里情形,姑爷冯生的善恶。这白大所说,却也没什么稀罕。无非和严鸿先前从总旗们那里转述来的,相去不远。

    翻来覆去问了小半个时辰,都是些鸡毛蒜皮。严鸿也有些腻味了。那白大眼见这长官脸上yīn云密布,心头更慌,忽然满脸谄笑道:“大老爷,小人的老婆,以前却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大老爷不如把她叫来审问。她定能让大老爷满意,只求大老爷早点放我们回家即可。”

    严鸿听了这话,气得倏地站起。这他娘的算什么男人?还没挨打,先把自己老婆卖了!他指着白大,喝道:“来呀,先给我打他五记背花!”

    一个打手待了半天,早手痒得紧,闻令便去墙角取鞭子。严鸿待他走近,轻声吩咐:“打痛点,但别真打伤了。”

    诏狱的用刑手们,这种技巧自然是驾轻就熟。一鞭子下去,那白大的惨叫声便如同杀猪般嚎叫起来,撕裂了诏狱厚厚的院墙。

    接着严鸿吩咐:“拉下去,先关起来,别让他夫妻见面串供!再把那丫鬟给我带上来!”两个锦衣卫便把嗷啕大哭,不住求饶的白大带了下去。。

    ,

第一百三十三章逼供(下)

    片刻光景,竹青被两个锦衣卫带了上来。。刚才白大挨鞭子时的惨叫,想必她也隐隐听到了。这丫头也是怕得厉害,浑身都在颤抖,但却咬住嘴唇,不出一声。

    严鸿冷笑一声:“竹青,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待会本官问你,你若敢不从实招供,只怕你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便要受些委屈了。”

    那竹青脸sè早已惨白,扑通跪下:“长官,奴婢冤枉啊。三小姐遇害,真的与奴婢无关啊。”

    严鸿冷笑道:“说得倒好。分明是你与那冯生勾搭成jiān,为了夺这主妇之位,共同谋害了你家小姐。却还要狡辩什么?”

    严鸿说这话,身边的四个总旗不由面面相觑。这千户大人莫非是说书的么,怎么溜溜编出这样的故事来?

    竹青被这一问,如五雷轰顶,愣了片刻,高叫:“长官啊,这都是无稽之谈啊。三小姐成亲不满一月,奴婢就被赶回府中,配了那白大为妻。奴婢何曾有机会勾搭成jiān啊!”

    严鸿道:“照啊。你与那三小姐自幼相处,算得上是她一等的心腹之人。如果不是你与那冯生不清不楚,她为何要把你赶回家?若不是你心中有鬼,身上不干净,那尹老先生,又为何也不劝两句,就把你配了白大?小竹青,本官明察秋毫,料事如神,你还是乖乖招供为好。”,

    竹青猛地挣扎,想要站起,却被两个锦衣卫按住,哪里动弹得了。她满脸流泪,大叫:“长官,你要杀了奴婢,便请快杀,这不白之冤,奴婢是死也不能认啊!”

    严鸿呵呵笑道:“你装得再正经,本官说这两点,你却如何辩解?小竹青,你却替本官想想,一边是你这丫鬟,说自己清白,却又讲不通道理。一边是郑大都堂的顾夫人,向本官说了些蛛丝马迹。你若是本官,你信谁?还是速速招了。只要你招了,本官叫你少吃些苦头如何?你可要知道,进了这个地方,人也不算是人,何况自古来女不入监,你说你这么个娇滴滴的丫头,要是天天关在这,这帮狱卒们会怎么对待你?”说完又故意sè咪咪的在她那胸前扫了一眼。

    竹青听得这种**裸的威胁,又见对方一脸禽兽模样,只怕马上就要扑过来蹂躏自己,早已面无人sè。她瞪大恐惧的眼睛,忽然问道:“大老爷,你说,是顾老夫人私下告的我?”

    严鸿得意地一笑:“正是。郑尹两家通好,顾夫人把你家三小姐也看做自己闺女一般,你可想不到她老人家心细如发,早看穿了你这些个花样。当然,本官也非轻信人言,还专程去寻尹老爷问了此事。那尹老爷虽然说话吞吞吐吐,他终究可也没替你分辨啊。小竹青,这冯生为何要杀妻,是一桩难事;你这心腹丫鬟如何被赶走,是另一桩难事。可是顾夫人把你这底子一露,那这两事,可就水落石出罗。不然,你还能分辨什么话来?”,

    竹青听得这话,却低下头沉思了好一阵。忽然间,她又抬起头来,大声道:“老爷,奴婢有事向老爷出首!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怕老爷不信!”

    严鸿左右的四个总旗,除了邵安之外,其他三人,脸sè都是一变。王霆待要开口,却又止住。

    严鸿这时脸sè又转为和缓:“没关系,竹青,你尽管说。只要说得合情合理,本官也非那种昏庸到底的。不过,你说了之后,本官自然会多方查访。要是其中有假,嘿嘿,那可别怪官法无情了。”

    竹青银牙一咬道:“奴婢这是冒着掉头之险,把真话给老爷交代。老爷自可去查访。若是不信,请老爷赐奴婢一死,只求让我死的清白些,莫受侮辱。”说罢,便把她知道的讲了出来。

    说来郑晓之子郑国器,与尹府丞之女尹三小姐的jiān情,这丫鬟知道得却是一清二楚。

    这郑、尹两家通好,彼此的家眷和子弟,也经常往来。尹三小姐素来是个任xìng的姑娘,见到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郑国器,便把一缕情丝拴在上面。什么官宦家教,什么三从四德,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多久,两人便发展到了那最后一步。,

    竹青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此事不妥。然而她只是个下人,又哪里拗得过一贯蛮横的三小姐?偶然开口劝两句,三小姐不是斥责,便是痛打,于是也只得装聋作哑。

    到去年,闻说郑小相公另外定亲,未婚妻是孟家的小姐。三小姐得知此事,在家里哭的昏天黑地,寻死觅活,两三天没吃饭。竹青也只能说些有的没的宽慰。

    不久之后,老爷做主,把三小姐嫁给了冯监生。竹青心中也暗自高兴,认为不管过去如何,这冯监生好歹看上去是个老实人,以后三小姐也算有个正经的家了。

    谁知道嫁过去没多久,那郑国器郑公子又来了。她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小姐主动勾搭,还是郑公子sè心不死。总之,自从那冯善入了国子监读书,三两天,郑公子总要来一回。

    这一次,竹青真是看不下去了。过去未出嫁时荒唐事,虽然可耻,但过了也就算了。现在三小姐已经为人妻室,怎能还这么胡闹?这样对不起的就是两家人了啊。尤其这郑公子本身又已经定亲,再这么混下去,你想图个啥?,

    因此,竹青不顾三小姐的厉声呵斥,苦苦相劝。谁知却惹得三小姐火起,反而把她赶回家去,配了白大。之后的事,竹青也就并不知情了。

    竹青红着眼睛说完这段事情,语调中已经带上哭音。严鸿听了,却是面无表情,沉吟不决。两边站的四个总旗,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想了一阵,严鸿又问竹青:“那本官且来问你,这三小姐遇害一事,你觉得是冯监生干的么?”

    竹青道:“奴婢不知情,不敢乱说。以奴婢来看,冯监生素来老实,身体孱弱,未必是他。然而,若是真被他知道这事,一时愤怒,倒也干得出来。”

    严鸿又想了一想,吩咐道:“陶兄,你且拿纸笔,把这女嫌犯说的,都记下来,一句别漏。”

    陶智迟疑了一下,应声“是”,拿了纸笔来,一一记录。

    写完后,严鸿看了一遍,这陶智一笔字写的甚是一般,但记xìng甚好,写的真是一条不漏。严鸿拿起来,又念了一遍,对竹青道:“这上面写的,对也不对?”,

    竹青凝神听完,哆哆嗦嗦地说:“对……”

    严鸿点头道:“甚好,那么签字画押。本官姑且信你一回,也不为难你。rì后查出若是其中有诈,却叫你知道锦衣卫的手段!”将纸笔递给竹青。竹青接过来,咬紧牙关,签字画押。

    严鸿笑道:“好个小丫鬟,做事却是痛快。来呀,把她也带上去。别让与那白大相见。”两个锦衣卫上前,带了竹青下去。

    严鸿随即把郝司狱叫来,递出去五十两银票,吩咐他备两间单牢,把这两人分别囚禁,禁止任何人探望,也不许与旁人说话。除此之外,不得虐打,吃穿住用,也都尽好了准备。郝司狱哪敢要小阎王的银子,直到严鸿瞪起眼发脾气,这才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揣下。

    严鸿又点了五名锦衣卫:“你们五位兄弟且辛苦几天,7291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轮流在这诏狱里值勤,就盯着这两个人犯,别让任何人碰他们,你们自己也别跟他们说闲话。谁要敢去糟蹋里面那个丫头,就直接拉出去军法从事。若有人来闹时,给我挡住,速速来告我。值勤一天,衙门里补贴每人一两银子。这里一百两先垫着用。”,

    严鸿的银票一亮出来,这些锦衣卫心想,诏狱里值班,除了憋屈点,可以说清闲得很。呆一天有一两银子拿,这好事哪里寻去啊!都知道严长官有钱,没想到这么宽待部下!当即笑眯眯的应了令。带头的伍长接了银票,心里巴不得这俩多在诏狱关几个月。

    严鸿又加了一句:“记住,这两个嫌犯都是案件中的关键,你们自己没事别跟他们闲话,若让我知道,说一句闲话,扣一两银子!”

    那伍长赶紧道:“是。弟兄们都听好了,在诏狱里都装哑巴,谁敢废话害大家挣不到银子,自个把嘴巴缝起来!”

    严鸿这才长笑一声,带着四个总旗和十五名锦衣卫,拔队回衙门去者。回程途中,先在路边小店随便吃了些午饭。

    回到衙门,严鸿叫十五名锦衣卫且回营暂歇,听候调遣。自个和四个总旗进到官署,把竹青画押的供状收好,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冯监生头上不但泛绿,制帽子的还是这么个大来头啊。”

    王霆忍不住道:“长官,这事情牵涉到郑老都堂,还是慎重些好啊。”.:  *

    严鸿道:“王老兄放心,我这里只管杀人案,那尹三小姐愿意找jiān夫也好,愿意去自己卖身也好,管我屁事。”

    王霆道:“那长官下一步是打算……”

    严鸿道:“还要辛苦几位老兄。坐下喝杯茶歇会儿,跟着兄弟再往安定门那凶宅去一趟。”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严鸿又带着四位总旗和十五名锦衣卫,到了安定门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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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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