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就坡下驴
。 这当儿,那海瑞却是双眉一皱道:“对面的,可是严鸿严千户?”当时的规矩,错非是已达刺刀见红的局面,否则称呼上的客套是必然要有的,直接指名道姓,则大大的不恭更别说严鸿身为锦衣千户五品官员,纵然武见文降三品论,也差不多能和他个七品知县平起平坐,他还是当朝首辅长孙,更是非同小可海瑞这种行为,就有点不拿严鸿当回事了
严鸿好在两世为人,前世又对海瑞的世界比较了解,一方面佩服这个爷是个难得的清官,另一方面也知道这位爷是天地不怕的主,连皇dì dū敢开骂,自己跟皇帝比,算哪根葱?因此,他倒也不以为忤,作揖笑道:“不才正是严某,尊驾想必是海大尹了这一位确实是胡老督宪的公子,在下倒是能证明这里面是有一场误会,我看不如咱们各自撤手,再把误会解释开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dm
海瑞却丝毫不肯通融,说道:“严千户远在京师,怎么会认得胡督宪的儿子?你这作保,却无用处再者胡督宪一向洁身自好,断不会纵容家人为非作歹三来,据我所知,胡督宪的三公子只是个白身,如何能使用朝廷驿馆?还敢殴打朝廷驿丞如此狂悖之徒,必然是江湖匪类,严千户休要受了蒙蔽,还是速速让本县把这恶徒拿下,依法处置”
海瑞虽然是敢死队,但毕竟不是疯子严鸿这个锦衣千户不是冒充的,官衔牌什么的都在,因此也不敢让那青年武生真的过去大战锦衣卫,追拿胡公子只消严鸿把人交出来,两下罢休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却看此时,严复和两个锦衣卫已经把那倒霉鬼驿丞搀扶出来,这人受伤不轻,但好在都是皮外伤,未伤到筋骨打人的毕竟也是经验丰富,手上颇有分寸,看上去血肉模糊,但xìng命终究无碍
后来严鸿手下的锦衣卫,又及时给他喂了锦衣卫的上好伤药,更换了衣服,还打水洗了脸这会儿,外面看起来,已经伤的并不十分严重,只是脸上有几道血口子,遮盖不住
此时,这驿丞由人扶着踉跄而出,跪倒施礼道:“卑职罪该万死,大老爷开恩,大老爷开恩”带他出来的严复朝严鸿暗一点头,表示交代的事已经办的利索
海瑞没想到这惨遭毒打的驿丞出来后,说的不是给自己做主,而是直接磕头请罪,大为诧异他对下属虽然严苛,却真是如父母之严,现在看对方身带血迹,狼狈不堪的涅,哪里忍心让对方长跪?急忙道:“你且起来说话你遭恶人虐打,受创多处,自当发给银钱养伤调治,何来的罪过?”
谁知那驿丞在后面,却早被严复连送钱带吓唬地收买过来了,现在完全按严鸿意思行事,口中说道:“卑职不敢隐瞒大老爷今rì卑职不合多饮了几杯酒,胡三公子来此处时,我言语无礼,口出不逊,被胡三公子命人教训一番这也是卑职应受之罚,还望老大人开恩,饶恕我怠惰公务,肆意胡言之过”
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难防吏滑如油饶是海瑞号称断案如神,在这件事上却也难施手脚明明是胡柏奇索要贿赂,吊打朝廷驿丞,如今苦主反口,变成自己喝多了骂了胡柏奇这样一来,案情的xìng质就完全变了
这驿丞既然骂胡公子,所谓相骂无好口,必然是祖宗nǎinǎi齐出,胡宗宪怕是躺中无数弹药当世除了国法,还要讲个人伦,被人辱骂了老爹,抽家伙砍人的都有,也未必被判死刑胡柏奇只是把他打了一顿,却又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人家这是在维护孝,因为维护孝而践踏了法,在明朝这个时代只能算是笔糊涂帐,多半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至于说到调查取证,审清问明,要考虑时代的特殊xìng在这个时代下,没有监控,没有录音,上哪取证?而锦衣卫既然能让这个被揍的浑身是血的苦主改口,让驿馆内其他吏役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证词还困难么?
海瑞自知眼下这势头,怕是难以从殴打驿丞上下手了,只得道:“你身为朝廷正吏,不合当值饮酒,确实违背法纪只是你既挨了打,我便也不再对你加罚,你这个差事却是干到头了至于这打人的所谓胡公子,是真是假,难以认定,但不管是真是假,他总是个白身,滥用朝廷驿馆,索要饮食供应,也是轻饶不得”
严鸿点头道:“海县尊所言非虚胡公子这般举动,确实不能轻饶还请驿丞核算出胡三公子支用饮食,所花银两,在下愿以十倍之银以充罚金”
说来大明朝到今天,官员家属没事拿国家官驿当免费旅馆的不要太多,又有谁去管?海瑞纵然抓住这一条,但既然殴打朝廷正吏的刑事案件已经被摆平,便也难以像历史上那样,真把胡三公子胖揍一顿然后予以抢劫了十倍罚款,已经是很严厉的处置
至于后人所谓的海瑞食古不化,却是对此君有些误解,毕竟一个能献出《治黎策》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榆木疙瘩?只是他所坚持的道,与此时的社会格局格格不入,外加他为人xìng子确实有些固执,故多为人所误解
因此,海瑞眼见严鸿背后施展手段,拿捏住了驿丞,让自己抓不住对方的痛脚,而在这种情况下,面子上却肯一退再退,倒不似胡柏奇一味跋扈面对这样一个有礼有节的对手,海刚峰却也使不出他那鬼愁神怕的笔架山xìng格,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速速把其所费银钱核算上来,不得有徇私漏算”
众公人眼见一场干戈平息,各自长出一口气只怕真撕杀起来,自己这帮人被锦衣卫剁了也是白剁如今免了这场争斗,自是大好不过堂堂七品知县,自然不能在外面等算帐,便也到官驿内坐下
严鸿请梁如飞去解了那四个军汉受制的穴道,梁如飞也不怠慢,过去挨个施救等到大家进了官驿之内,彼此落座,却依旧是相对无言这个说来也不奇怪,大家实在不是一个路上的人,文武殊途,清官与纨绔更是势同水火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玩不到一起去
尤其锦衣卫行事有其职业秘密xìng,海瑞自然不能去打听,你们锦衣卫这次下江南要干什么,准备抓几个?胡柏奇吃了苦头,却才晓得这海知县也不是好对付的方才要没有严世兄在,自己怕是就要吃这眼前亏了
这严鸿出于前世记忆中对海瑞的崇拜,对亨天的各种无理举动,都选择xìng忽略了但尽管他腆着热脸往海瑞的冷屁股不断凑,最终还是不好交流
本来,他这一趟下江南,发现江南之地,大抵因为是鱼米之乡,又兼商贸发达,老百姓普遍的生活水平比北方要好一点比方说在徐海的老家徽州时,当地各种土特产以及贩运行业都很发达,总体而言还是吃穿不愁的样子
而这淳安县,按说地处南北要冲,按前世经验,这也该是经济高度发达地区才对可是眼中所见,百姓还是有好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比北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官府的衙役数量少的可怜,连海瑞自己的官服都有破损缝补处,这个县穷成什么样自不必说
对这古怪的事,严鸿有心向海大人讨教一二,可是一看海瑞那副所有人都欠他八辈子高利贷的嘴脸,又只得止住了他随口一问政务不打紧,在这大公无私恪守原则的海瑞立场上,说不定给落上一顶“锦衣鹰犬干涉地方庶政”的帽子,那便大大划不来严鸿好歹也过来一年了,并非是个愣头青,对于这些规矩也自省得,也只能闷坐不语
王翠翘倒是知趣,听见外面打得鸡飞狗跳,就和绿珠及时回避到了后面屋里否则,怕海大尹要当场发飙也未可知过了半晌,那位悲剧驿丞颤巍巍的来报:“回老大人的话,接待胡三公子一行十一人,两桌四菜一汤,共计耗费银钱一两七钱”
严鸿差点摔个四脚朝天,也无怪胡柏奇发飙十一个人一顿饭,连二两银子的标准还没到,对于普通人可能还算奢侈,可对这位当朝浙直总督的公子来说,确实就是猪食胡宗宪本来就不是什么节约的主,他儿子这花花大少更不用说,每rì糜费无度,这样简陋的饮食如何入口?驿丞挨打,也就不难想象只是严鸿明白,驿丞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故意慢待胡三公子这原因,大约一是海瑞有严令,二则怕是实在没钱
第二百一十二章假做真时
。当下严鸿朝梁如飞耳语几句不多时,梁如飞取了一百两银子出来,严鸿说道:“二十两银子权做罚金,二十两银子为驿丞请医治伤之用,另外六十两银子就充入县衙官库之中,也算在下一点心意”
海瑞倒也不推辞,命人收了银子,对严鸿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多留,你等自便”说罢,带领李鲲鹏及一众衙役离去锦衣卫办差,向来是讲的高隐蔽xìng和神秘xìng,连兵部对他们的行踪也不掌握,使用官驿也不需要验看堪合是以即使以海瑞这般刻板之人,也不会找严鸿要什么凭据
闹了这一遭,胡柏奇当众露了屁股,落了好大没趣,心中烦闷那驿丞虽然挨了一顿打,丢了差事,但锦衣卫早给他塞了二百两银去,却比他在这穷鬼地方当一辈子驿丞赚的还多,倒也不吃亏,更别说还许他将来为他安排个差事做目前找不到人顶他的岗,应付伙食还是得他负责严鸿看他伤的不轻,还是让他自去养伤
饮食等事,便由一众官校cāo持胡柏奇有心做东,严鸿却一摆手道:“你我兄弟一路同行,自有你做东的时候,来来,咱们今晚先喝个痛快再说”又掏出五十两银子,吩咐严复同几个锦衣卫和驿卒,去选附近像样的店置办几桌酒菜来
这驿站虽穷,好歹靠着县城如今有了银子,还愁买不到吃的?没多久,严复等人就同伙计把酒菜担回来了虽说也不是甚么山珍海味,好歹鸡鸭鱼肉,烹炸炒炖,油汪汪也颇为丰盛于是在这驿站中把桌子布上
最上等的一间房里,是严鸿胡柏奇梁如飞一桌,严峰严复陪坐边上,严鸿的四大总旗和胡柏奇的四个家将坐了一桌其他的仆役和锦衣卫则在外面坐了三桌,另选些清淡的菜肴给王翠翘绿珠送到房间里去便是驿丞和驿卒,也得了一桌这帮人在海瑞的统辖下,素来清苦得紧,这一番得饱啖鱼肉,那真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驿丞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痛了当然,这四总旗和四家将,不忘保护各自主子,虽在吃喝之时,还是轮流带着锦衣卫在外面jǐng戒
这一番,大家推杯换盏,严鸿胡柏奇二人虽然称不上肝胆相照,却算的上蛇鼠一窝两人都是纨绔出身,说起诗词文章,自然大摇其头,但是说起吃喝piáo赌,则各有胜场胡柏奇大谈赌经,什么骰子马吊样样皆通;严鸿本体记忆里对于美女的研究也派上了用超什么南国佳丽,北地胭脂,大同美人,扬州瘦马,乃至良家闺阁女说的头头是道,不由让胡柏奇大感佩服,几乎要纳头便拜
喝到酣处,胡柏奇借着酒xìng,又问起王翠翘主仆如何,是否曾弄过一夜双陪的戏码?严鸿心道:你这小子真不地道,喝的这么痛快,还是不肯死心好在他在穿越前蹲地下室时,也颇看过些重口味的,因此只得口胡一番这不由让胡柏奇更生敬佩,却又加上些敬畏:这家伙,连孕妇都不放过,我胡三少跟他比感觉实在太纯良了,还是少惹他为妙
酒终人散,各自休息一众护卫担负保护之责,安排人守夜jǐng戒不提胡柏奇虽然满脸cháo红,那一双朦胧的醉眼,却死死盯着严鸿,且看他宿在哪里严鸿知他心里还有怀疑,只得借着酒力,偏偏倒倒来到王翠翘门前,故意用手拍门,拍的山响道:“翠翘姐开门来,我要休息了”
过了片刻,却见门分左右,王翠翘打开房门,面带无限羞怯道:“鸿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却要奴家明天如何见人?多吃了几杯酒就这般没个正形,真是”说着娇嗔着将严鸿拉进门去,随手把门关上
胡柏奇看着这一幕,终于确定严鸿不是忽悠,只得摇头道:“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这样的禽兽能得大小美人青目,我却没人看的上,当真是岂有此理”
严鸿进门后,却是赶紧给王翠翘施了一礼道:“小弟我实在是万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连累姐姐了,还望姐姐多多见谅”
王翠翘故意俏脸一沉道:“鸿弟若是想要对我们主仆做些什么,我们孤身在外,没有依靠,又如何抗拒的了?你又何必借酒撒疯,把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rì后你自可逍以在,奴家主仆的名誉又该如何?尤其是绿珠,还是没出嫁的丫头,这一晚上过去,她今后可怎么嫁人?”
严鸿原本喝醉了,脑筋就不那么灵活,被王翠翘这一连串发问,只窘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劲的赔罪王翠翘见他一副尴尬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了,姐姐拿你开个玩笑,瞧把你急的姐姐也知道,胡三公子那个混帐东西,对我和绿珠存着歹意若不是你打个旗号护着我们,他必然天天来纠缠,到时候烦都被他烦死,如今有你出来挡灾,他自然不会再来撩拨只是这一晚上,你却要怎么过,要不要让绿珠服侍于你?”说得急了,却忽然咳嗽起来,一时喘不上气
严鸿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知道,这个姐姐不愧是在青楼混过的,闺阁千金小家碧玉豪放女子各种形象信手拈来,表演功力当真是影后级别,直把自己闹的是不知哪个才是她真正面目
他只得笑道:“姐姐莫要取笑,你我姐弟开开玩笑没什么,却不要吓坏了绿珠姑娘我就借姐姐房间待上半夜,等到后半夜我再出去,绝了胡三公子的念头就是,不便之处,也只能请姐姐原谅则个了”转头对绿珠道:“你这丫头,还不快去给你家小姐揉揉!”
绿珠方才确实是吓坏了,只道小姐当真是要把自己送出去,可看严鸿这举止,却又不像做伪,莫非他和小姐当真是姐弟之情?这却是打死也没人肯信
王翠翘咳了几声,在床沿坐下,却吩咐绿珠备好茶水,让严鸿喝茶自己也端起一杯来,慢慢熏着脸,边喝边说道:“鸿弟,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与胡三公子一番豪饮,怕是后半夜要渴的难受回了自己的房,也没人伺候你,再说,明早晨你要从自己的房里出来,胡柏奇那混帐莫非就不会疑心?还是乖乖睡到姐姐这里姐姐这个出身你也知道,什么避嫌不避嫌的,若真要讲究这些,姐姐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严鸿只怕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急忙上前劝慰,王翠翘却道:“姐姐没事,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时光不早快些歇息,不过呢姐姐我睡在靠墙,绿珠睡在床外,你晚上可不要找错了人”说完又掩口一阵娇笑
一夜之间,严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来是喝的实在是不少,酒劲上头,太阳穴微微跳痛二来就是环境特殊,自己睡在地上,床上躺着两个活sè生香的美女,能看又不能吃,这又让他一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睡的安稳?
说来,那船上倒是有不少歌jì,清倌人也有好几个,倒也不乏姿sè出众者严鸿并非什么道德君子,也无一般穿越众那蛋碎了一地的所谓自律,并不介意与这些女子来个一夜风流,也泄泄被王翠翘主仆勾起来的yù火
只是坏就坏在这帮锦衣官械在是嘴巴太快,不知道谁在和歌jì快活时,就把严鸿曾经教坊司内母女同床,强赎而去的事说了出去闹的这些歌jì一门心思往严鸿身上贴,要的却是随严大公子从良,哪怕做个没名分的奴婢外室,都好过在这迎来送往,赚皮肉钱
这样的条件严鸿如何能接受?chūn风一度可以,带到家里?还是算了可那些风尘女子,哪个肯放过这眼前的机会?于是不管哪一个陪寝,都是或拐弯抹角,或单刀直入地重复这要求,甚至两情相悦时,呻吟中也不忘询问大少爷能否救我出火坑?
结果几回下来,弄的严鸿再也没这胃口招惹这帮姑nǎinǎi,从此一路上被迫洁身自好,当了一把君子空有满船佳丽,却不能拥美入怀,此中苦楚不言自明而憋了这许久,如今男女一室,却又不能真个**,心中苦闷更不消说
绿珠在床上,却也是不敢睡熟,生怕那地上的严相公忽然对自己做点什么看小姐呼吸悠长仿佛睡的很香,悄悄把自己头上的一根簪子摘下来,紧紧攥在手里,心中想着:他若是敢过来,我就狠狠刺他若是刺不死,便对着自己的嗓子来这么一下……就这么朦朦胧胧,到东方发白才睡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明药王
。 等到次rì天明,王翠翘看着两人的熊猫眼,一笑道:“这下,却连做些易容的功夫都省了,任谁一看,也是一夜**不曾虚度的样子鸿弟待会要不走路扶着点墙?”
等到严鸿出了门,王翠翘才轻叹一声,对绿珠道:“傻妹妹艾我认下的这个兄弟,家世自不必说,人品也是好的若不然,他这段rì子来,怎么能放的过你?我有心为你找个好归宿,你却何必如此拿他当个贼防?”2m
绿珠也不分辨,只把那簪子插回头上,心里暗想:若说小姐和这严鸿有什么,却又不像,可若说没什么,他们之间也未免太过亲昵了些,也太过肆无忌惮,亲姐弟也不该如此亲近
胡柏奇却是醒的比严鸿早,却见严鸿果然是从王翠翘的房里出来,两个黑眼圈外加眼里的血丝,足以说明这一宿怕是没怎么睡觉,至于做了什么,那还用说么?何章二鲨见此场景,不由心头怒意大生,纵然一路上的话是风言风语,这次自己兄弟亲见,总不会是作假的
用过早饭,原本准备出发谁知王翠翘方才起身,却忽然头晕目眩,原本好些的身体,又犯了不爽她是有四个多月身孕的人,哪敢勉强?要紧坐下,靠着椅子背,微微喘息一张俏脸上,却罩上一层灰sè
那绿珠见状,自然惊慌何七章五看见,心中更是又焦又怒,心想这还有什么话说,准是严鸿这兔崽子给折腾的严鸿却也蹬一层忧虑他是从21世纪穿越来的,做保险业务,又略有些医学知识,知道妇女怀孕之时,最是脆弱,平素里连弯腰的活都不能干,王翠翘却是车马劳顿,从běi jīng直到江南,这一路辛苦可想而知
再说,古代的医疗条件远不如现代,妇女生个孩子就是走一道鬼门关眼下可千万不能大意别徐海没救出来,先陪上王翠翘一尸两命,自个这名声怕真要去和郑国器作伴了因此严鸿赶紧招呼绿珠:“来,快扶我姐姐躺好,我马上去找个郎中来”
王翠翘摇摇头:“不……不打紧,咱们要紧赶路,莫误了去山yīn的时辰……”话未说完,腹中又是一阵隐隐抽搐,不由又喘息起来
严鸿急道:“姐姐,山yīn那边的事,误不了的,你的身体要紧!”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帮着绿珠一起,扶王翠翘在床上躺好,转问驿丞:“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郎中?”
驿丞道:“本地没什么好郎中……且慢,昨rì黄昏时候,却有一个先生,自称曾在太医院做事,问能否在驿站免费食宿”
严鸿一听:“什么?驿站有太医院的大夫?赶紧请来,与我姐姐把脉看病”
驿丞赶紧拱手道:“长官息怒,这位大夫,却没有在驿站停下皆因驿站缺钱少粮,再加上海老爷有严令,凡入驿站食宿的,必须是在职官员,且须得有朝廷的公文凭证这位先生只是曾在太医院,却不在此例恰好此时胡公子又来,因此……小人只得把他请走了”
严鸿现在恨不得往海瑞屁股上狠狠踹一脚,你这狗官也太古板了胡柏奇可算逮着机会了,在边上念叨道:“哼,这海笔架,只会假正经那大夫是救死扶伤的,如何住不得驿站!”
驿丞却见这锦衣卫千户脸sè不善,心想自个别今儿再挨一顿打,赶紧道:“长官,那位大夫离开驿站后,往县城方向走去了这会儿许是还在县城中呢要紧去找,当能找到”
严鸿这才转怒为喜道:“何不早说那你赶紧给我带些人去,务必把那位先生请来!”便点了严复和十名锦衣校尉,驿丞也强支着被打伤的身体,带着两个驿卒,领这些人进城去找医生了
严鸿自个和绿珠一起,端盆倒水,伺候着王翠翘王翠翘躺在床上,轻轻干呕,时而咳嗽,脸sè却越发不好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听外面马蹄声响起,严复嚷道:“公子,李大夫请来了”
便看进来一位大夫,年约四旬上下,身材中等偏上,略有些瘦削,一部花白短须,脸上颇有几条皱纹,看得出经了不少风霜,但一对眼神炯炯,却又有些道骨仙风他进得房间,对严鸿拱手道:“在下李时珍,见过长官”
李李李……李时珍?!严鸿哎哟一声,恨不得头顶青天狂呼乱舞就算他历史水平再不好,这位可是脑海中神一样的存在啊他赶紧对李时珍打躬作揖道:“李神医,快快救命,给我姐姐把脉”
李时珍见严鸿这么个表情,也有些诧异但他祖传行医,见惯了各种病人,失心疯的也不少见,倒也不以为怪,只是纳闷这样的货怎么当的锦衣卫,还敢出来办差当即先洗了手,然后便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对着王翠翘听闻望切虽说封建时代男女有别,但医者父母心,人命关天,也顾不得那许多规矩
李时珍号了一阵脉,点一点头,起身对严鸿道:“这位太太并无大碍,只是怀胎将近五月,路上受了些劳顿,又兼被chūnrì里的河风吹了,稍微感些寒毒我这里开张方子,按时煎服,再卧床将养四五rì,便可恢复如常”
说罢,要来纸笔墨砚,撰了一张方子严鸿立刻令严复跟着驿丞去县城里药铺抓药又令严峰取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诊费
李时珍推辞道:“长官,哪要得这许多这一趟出诊,有五钱纹银也就足够了”
严鸿道:“不不不,李大神医,兄弟我对你一向敬仰已久,这二十两一点不多您老收好”
李时珍莫名其妙,心想我这一个离职的太医,你这锦衣卫千户如何敬仰已久?他只当这严鸿随口乱说客套话,但见严鸿一片诚意,自己也确实要用着钱,便把银子收下严鸿又吩咐一个锦衣卫去昨天那店里开一桌酒菜来,款待李神医
过不多时,酒菜送到,严鸿李时珍分宾主坐下胡公子梁如飞也在一边作陪那胡公子虽然不是个礼贤下士的xìng子,但看这李神医在严鸿面前甚是有面子,再加上李神医被海瑞从驿站轰走,算得上和自己同病相怜,因此也不敢怠慢而梁如飞当年久在江湖闯荡,倒是吃过三伤六病的苦头,对神医自然恭敬李时珍见他们这般客气,越发谦逊,却也渐渐放开大家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严鸿随口问道:“李老神医,听说您本是太医院供职的,却为何辞了官,来这淳安县?”
李时珍沉吟片刻道:“不瞒长官说,在下来京之前,本在武昌楚王府中供职,后来被楚王殿下推送到京城太医院太医院俸禄甚丰,一般同僚才能济济,自不必说然而我最喜的,却是太医院万千药才,诸多医方典籍,尽能饱览,更有那弘治年间的《本草品汇jīng要》,图文并茂,在下亦得以浏览”
严鸿心道,这位李神医,原来是个真心喜爱医学的他问道:“既然如此,那李大夫便更不该离开太医院了”
李时珍道:“然而在下将这些医书药书,相互对照,彼此间却有不少出入再与在下入京前在荆楚之地自行访查识得的加以印证,也是颇有差异这想必是历代传抄失误,或以讹传讹所致然而药书真伪,关系患者生死,岂能草率?是以在下存了一个野心,却想自己勘察天下药材,写出一部新的药书,改去谬误,为医者指导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光是对照了前朝医书,闭门造车,难免误导我所以辞去太医之职,便yù穷有生之年,走遍九州四海,亲自勘察各地药材,去伪存真,写下此书”
其实他辞官也有嘉靖皇帝迷信方术长生,轻视正规医学的因素,李世珍空有满心报复,一身绝技却无从施展,反倒受同僚排挤打压,一怒挂冠也有这里面的因素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对严鸿这个锦衣鹰犬说
严鸿自是不知,听对方说法,不由jīng神一振:“先生要写的这本书,莫非叫《本草纲目》?”
李时珍微微一笑:“在下尚未想好名目,严长官说这个名儿,倒是不错,便用他了我以一己之力,yù成此书,不自量力之处,惹长官笑话了所以路过淳安,也是来访查江南药材我原想在淳安住上几rì,查访左近山林,然后转而南下”
严鸿暗自得意,这下历史改变了,《本草纲目》这名是咱严鸿取的!他举起杯来:“李先生,你这番雄心壮志,真真令严某佩服有志者事竟成,这《本草纲目》写出来,必然是名垂千古!敬你此杯!”
四人把酒喝干,李时珍却已带上了几分酒意,叹息道:“严长官不知,在下家中,世代行医,然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行医一行,终究受人鄙夷因此,家父自己虽在当地有一点名头,却一心望我读书科举,光耀门楣然在下心中,还是yù学医道,实不愿读那八股中秀才之后,三次乡试落榜,便见家父,叙说意志家父见我意思坚决,也只得同意所请,授我医道在下一意孤行,写作药书,却令家父愿望落空李家门楣,终究不兴,每念及此处,却也不禁怅然”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私访淳安
。这李大神医大约今天确实喝多了,居然暴露出内心深处的软弱,叹息声中,两滴泪水出现在眼眶里确实,读书应举,作为这个时代的正途,已经深入人心一个再优秀的郎中在世人眼中,也远不如一个昏聩无能的县令历史上李世珍的儿子也没放弃读书科举的道路,也是受世风的影响
那胡三公子见状,大喇喇一拍胸脯:“李先生,这科举文章,确实没啥意思,左右也无非是为了仕途嘛你想当官,那还不容易!回头咱出些银两,为你在南京国子监捐个监生,出监后让我爹给你安排安排便可以做官了!再或者,严兄在元辅面前说句话,让他老人家为你安排个前程,也费不了什么力气!”zee
严鸿见胡柏奇说话这般不上道,瞪了他一眼,却是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李时珍面前李时珍带着几分醉意,诧异地看着这个华服公子却见严鸿竟然双膝跪下,双手按赚毕恭毕敬,给李时珍行了个稽首大礼
李时珍吓得魂飞魄散,对方是官,自己如今可只是个秀才而已!赶紧从椅子上起来,也跟着跪下:“长官,为何如此?”
严鸿起身,正sè道:“李先生,世人皆认为行医不如读书,然而在下看来,医者救人生死,便是重生的父母,这功德无量,远胜读书做官先生秉持医道,修正药书,那是为当世后世的百万生灵谋疙这其中的艰辛困苦,先生自然有所体会然而严某只有一句话:先生这功业,必然千秋彪炳,使李氏一门,流芳百世!”
李时珍原本为了医道,违背父亲愿望,虽然志气如铁,毕竟难免愧疚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更多时候只能当做一种自我安慰,如今离了太医院的职位,转去做一个周游四方的乡下医生,更是顶着老大的压力却听这貌似纨绔的公子这般说话,不但理解他的苦心,而且赞不绝口这一番触动心中,把个李大名医早已弄得泪流满脸心中为医道奋斗一生的意志,似找到了平生最大的知音,口中哽咽,却说不出话来
严鸿扶他坐下,又叫严峰道:“取五百两会票,给李先生收好李先生,你走遍九州,编写药书的大业,在下吃不得苦,没法相随便出几个钱,助先生这一路盘缠先生有了这些钱,家中夫人也好过些,路上吃穿也舒适些,该雇人雇人,别太苦着自己若是钱不够用,来běi jīng严府寻我即可”
李时珍被严鸿感动得潸然涕下,这银票却是不客气地收了,拜谢严鸿道:“他rì这《本草纲目》写成,却要把严大长官的名字写在上面”
严鸿摆手道:“不必写我的名字,万一我有违法犯事,怕这书反受乾李先生,你好好把这本草纲目写完,便我也是高兴的这封面上的虚名,却不足挂齿”
宾主吃喝完毕,严鸿又叫锦衣卫去城里旅社里,把李时珍的包裹搬来,让李先生住在驿站,一应费用,自然是掏严千户的腰包那王翠翘本想让严鸿先行赶到山yīn去,免得徐海出问题,严鸿却道无妨,只派出四名锦衣卫,连同胡公子的两名家将,穿着便装,赶往山yīn,秘密潜伏告知若是有异变,紧急回报
这会儿却是到了巳时左右,严鸿吃饱了酒肉,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淳安县城里瞅瞅,也看这位大清官海瑞的治下,到底如何那胡公子却也好奇,于是二人换上便装,骑马入城这一趟是微服私访,所以大队扈从也不带了,只有梁如飞紧紧跟着
进得县城,严鸿发现眼前的情形,跟昨天在驿站看到的基本吻合老百姓的吃穿都比较差劲,远远低于江南地区的一般水准不过,也有一点积极的地方,这些人脸上好像相对阳光一点,就是个穷开心的脸sè
严鸿心下好奇,看一家小铺子开着,门庭冷落,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坐在门槛上歇气,便下马作揖道:“老丈请了”
严鸿虽然穿着普通便服,气质上却是遮掩不住的那老头见是个少年公子,赶紧起身行礼:“公子请了,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严鸿凭着穿越前做销售的经验,要拉近关系,就和他做一点生意于是点一点头,进得铺子这铺子里卖的rì用杂货,却是没几样,而且柜上都蒙了一层灰,也不知萧条多久他随便买了两包针线,揣在兜里,再问道:“老丈,我是外乡人,却不知这淳安县,为何看上去如此萧条?莫非县令是个贪官?”
那老丈赶紧连连摇手:“这叫甚么话,我们海老爷是个大清官,叮当响的大清官啊他自从来本县,把一应常例全都免了,什么火耗银子,什么淋尖踢斛,还有这些衙役的三钱六费,统统废除这等清官,岂能诬他贪赃!”
严鸿“哦”了一声,老丈继续道:“这海县令不但废除了常例,自个生活也甚是清苦,自家在后院子种菜有时候,咱县里老百姓看他过得可怜,想送些猪肉蔬菜,海大人一律不收,说道他为官一方,便是要为民父母,生活自有朝廷俸禄,岂能再沾染民脂民膏?若是收了一次,则正道就守不住了因此虽是好意,却并不接纳于是那南门的张屠户,也只能趁他每个月买肉的时候,多给他割上半两三钱的太多了还不成,那海老爷若发现,要退回来的”
严鸿听海瑞这般清廉是真,也不禁佩服然而这么一个清官,却为何淳安民生不见好转呢?他便又问:“老丈,海大人既是这般好官,为何我看这淳安县里,街市萧条,许多百姓面黄肌瘦,这却是如何道理?”
老丈朝四周jǐng惕地看看,叹口气道:“哎,公子你倒是心细咱这淳安县,确实吃穿都赶不上邻近县城公子你可知道,邻近县城,靠什么比我们县过得好?”
严鸿道:“在下想来,东南之地,商贸发达,无非靠做生意,贱买贵卖,赚些利润”
老丈点头道:“照艾公子实在有见识坏就坏在这做生意上”
严鸿道:“愿闻其详”
老丈道:“说起东南之地,商贾云集我淳安地处要道,原本迎来送往,道路畅通这其中,少不了官爷们的买卖可是海大人来了之后,说按太祖遗法,官员不得从商,因此亲自带着衙役,严厉稽查凡事官员家的生意,一律没收他来了没半个月,邻近几个县的太爷们都吃了亏,后来连本州知府曾大老爷绍兴知府李大老爷家的买卖也给查了,两位知府都派人来说情,海大人也不理从此以后,凡是和老爷们沾亲带故的商队,都不往这里过了”
严鸿心道,这样一说倒可以理解了海瑞这一根筋的脑瓜子,却是断了本县的财路他又问:“就算绝了官商,百姓也自可去邻县做生意,这个海大人总不禁?”
老丈摇头道:“当然是不禁的海大人还是秉持太祖遗法,士农工商,各分等级而且商人还不许穿绸缎这个虽然让做生意的有些郁闷,却也无大碍海大人更有他的好处邻县官府那些揩油剥皮的手段,都给海大人取缔了,只收三十税一,真是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可是,海大人只管得淳安县境,管不了邻县啊他把周围的太爷们和知府都得罪个遍,咱淳安县的老百姓出去做生意,还能有好的么?那真是穿州过县,刀刀见血,叫你尸骨无存就算是外来的商队,也不敢轻易过淳安县境,否则进来淳安容易,出去不管到哪一县,都要挨当头一刀这样一来,淳安县的老百姓,基本也只能指着那点土地,或者县境内的小买卖过活了,这样还能兴旺得了?”
严鸿连连点头以海瑞这德行,得罪整个江南官超淳安县老百姓受到连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不禁感慨道:“如此看来,这海大人却是好心办了坏事,也忒古板”
老丈道:“虽说如此,但海大人在任上,衙役不欺百姓,豪强不欺良民该缴多少捐税,只要缴够,绝无人再敲诈勒索,找你麻烦所以淳安的百姓,虽然过得穷苦些,倒是免了的受怕之苦,穷得安心听说邻县的,虽然大家吃穿得好些,保不定什么时候,那贪官污吏,捏造个名目,与你连屋带地抢夺了去,或者被人构陷通倭,飞来横祸真要如此,却还不如在海老爷治下吃口安稳饭了”
严鸿心道,这或许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究竟该怎么评价海瑞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复杂的事他谢过老丈,走出店门见梁如飞下马立在门前,胡柏奇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严鸿出来,胡柏奇道:“严世兄,你进去却和那老头叨咕什么,这半天才出来?”
严鸿笑笑:“聊了些本县的民生胡兄,咱不如就此去县衙门,访一访这海县令”
胡柏奇一吐舌头:“世兄您要去请便兄弟我这屁股还想薄呢这么个又臭又硬的穷酸官儿,有什么好见的?”
严鸿笑而不语,对梁如飞使个眼sè,二人拍马往县衙门而去胡柏奇远远跟着到衙门前约莫一箭之地,严鸿下了马,迈步往大门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喝粥县令
。严鸿走近大门,却看门口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替补衙役,蹲在旁边休息,水火棍无力的斜在一旁看有人来了,一时未曾瞅清楚,随口道:“老乡,太爷在吃饭呢,要伸冤告状等些时候来”说完,才看见是昨天在驿站的严千户,不禁眼睛瞪大了
严鸿笑笑:“没事,我只是随便来看看,这时候正好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dm
那衙役中等身材,也是瘦得厉害,唯独一对眼睛却jīng灵见严鸿这般有礼貌,赶紧拱手道:“见过千户老爷小的名叫海平,乃是我家老爷的本家族弟,因为小时候受过老爷的恩,因此跟随他来这里,充个随从”
严鸿点头道:“却是难得我看这淳安县衙门的生活,也清苦得很啊”
海平苦笑道:“千户老爷若想见识,且随我来”
于是海平带着严鸿梁如飞进入衙门,却看左边厢院子里,十几个衙役正在吃午饭老远就听到一阵西里呼噜的声音走近一看,每人手里捧着一大碗不稠不稀的粥,中间地上放着一盆子白水煮青菜,一盘子咸萝卜干这帮衙役们个个吃的还挺香
严鸿吸了口气,正待开口,不想胡柏奇不知啥时候钻了出来,大呼小叫道:“喔喱就吃这个翱我门下的马夫也比这吃得好!这姓海的太苛待手下了!”
一个年轻衙役瞥了这来的几个人,发现是昨天闹驿站的家伙,不禁打个寒战但看到严鸿笑容可掬,又放大胆子,发牢sāo道:“谁说不是艾一天两顿都是稀粥就咸菜,活活苦煞个人”
却看边上一个中年衙役道:“知足,有得吃都不错太爷自己吃的,也是这两样菜,他喝的粥也是从咱这一口锅里舀出来的,没添一勺米!他家老太太也不过多半块小葱拌豆腐而已!咱的粥锅里,还添了他匀出来的自家俸米呢!”
胡柏奇道:“这种猪狗食,你们还不如回家吃饭呢”
那年轻衙役道:“回家吃?公子爷,您老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艾这一应的进项都给海老爷砍了,回家喝西北风去?”
又一个捕快道:“咱这些没法子的,倒也罢了那李壮士李鲲鹏,一身的好武艺,随便去给哪个富商少爷做个护院的,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啊偏生巴巴的跟着海老爷,每顿两碗干饭一碟咸菜,真怪”
胡柏奇撇撇嘴:“他那是活该”
严鸿又道:“昨儿在驿站里,不是罚款了六十两银子入库么,买几斤肉大家改善下总可以”
中年衙役道:“长官,你以为罚没入库的银子是给咱吃的翱”
胡柏奇怒道:“莫非那姓海的要独吞?就算大头他吃下了,匀点汤水给尔等总不为过”
中年衙役道:“哪能如此?这些真是入了库,修办地方路桥,救济贫民”海平插话道:“便是我们老爷有些县学里的同窗,还有乡试的同年,有时前来探望,看我们老爷清苦,留下些银子,老爷也都给用在地方事务上了”
严鸿听这俩衙役这么说,再结合那小店老者的讲述,和昨rì看海瑞的那副瘦样,断定这话不假看来海瑞真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怪物毕竟,在面对张居正考核时,说出“罢黜清官,重用能员”是一回事,真正实打实面对一个完全不为自己考虑的清官,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的罢黜清官理论中,指的也主要是沽名钓誉慷国家之慨已养己望的清官,而不是海瑞这种真正意义的清官
几个人离开了那群喝粥的衙役,走到大堂门口只见大堂内外也是同样破旧得很,连县太爷的公案上都掉了漆,交椅上铺的布套或许还是上一任县令留下的虽然说官不修衙,不过看这房子都快塌了的涅,也实在过分了点,真的海笔架会不会被砸死在衙门里
海平问道:“长官,要不要去后面书房?太爷和夫人,正陪老太太吃饭,吃完便出来会客便是长官这会儿进去也不打紧,太爷平素吩咐我们,若有来打官司的,不拘他吃饭睡觉,立刻禀告”
严鸿道:“不必了海大尹刚直无私,一心治政,这午饭时乃是难得的亲伦时间,却还是不去打扰的好海平,我yù待明rì此时,再来拜访县衙,请海大尹吃个便饭还请你回禀”心中却道,海瑞有老母倒也罢了,居然还有夫人,不知道他夫人是怎生倒运,嫁了这么个穷鬼知县
海平道:“这是长官的一番好意,但我家太爷却是有个怪脾气的,最不喜奢侈铺排他便是宴请上峰,至多也就是四菜一汤长官若是将山珍海味的摆来了,我怕老爷反而不悦,到时候却是有伤情意”
严鸿笑道:“放心,我严某虽然家中富贵,却也不是那一味夸耀奢华的明rì便知分晓再有,若海大尹不见怪,请老太太和妻儿也一起”说罢,同了梁如飞胡公子,告辞出衙门
半路上,胡柏奇道:“严世兄,莫非你还真想和那海笔架套什么近乎?这等油盐不进的家伙,招惹了没啥好处的再说他出身太低,位分不过举人,什么养望名声,与他没什么关系,无论如何也难以算的上清流中人啊”
严鸿心中暗骂,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嘴上却道:“胡兄你有所不知我等今rì富贵,皆是仗着祖辈父辈而来这海瑞虽然脾气古怪,却是靠自家耕读取的功名他今rì虽然不过县令,焉知以后的前程?他先前在驿站要打你,也不是对胡督宪不敬,不然何必还先指你是冒名?我等既然要做大事,对这等人,却也须得好好结交”
胡公子见严鸿这么说,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嘴上也不好再啰嗦了
一行回到驿站,严鸿问王翠翘身体如何?绿珠说,喝了李时珍开的药,已然止住了咳嗽,沉沉睡去严鸿便也在自己房间休息他叫来严复,吩咐进城去,采办如此物事,以备明天请海瑞吃饭吩咐完毕,不禁倦意上来,倒床睡去
一觉睡到晚饭时,起来看王翠翘,又喝了一次药,jīng神已经好些等大家吃完晚饭,却看李时珍风尘仆仆回来,手中还拎着几株草药
严鸿忙吩咐给李先生开饭李时珍顾不上吃饭,先去给王翠翘再号一号脉,看完点头道:“这位太太,脉象却比今早好了三分看来她身子骨结实,只怕要不了三四rì便能平复如初”于是重新开了一张方子,比早上那张增减了一两味药,吩咐再去抓来煎服然后就喜滋滋地回房去整理今天采药的成效了
这时严鸿却又拿出“弟弟”的亲热劲,在王翠翘身边端茶倒水的殷勤着,全然不顾绿珠等人不悦的眼光说到今天去县衙门走访的情形,尤其是海瑞及其下属的清贫状态,王翠翘叹道:“哎,若是当初姐姐我家遭人诬陷时,却遇上这位海大人当父母官,或许便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了鸿弟,你明rì却代姐姐好好招待海大尹”
严鸿心道,姐姐你当初若真遇上海瑞,多半不会落得如此个凄惨的下场不过,按海瑞这作风艾要是今天抓住徐海的不是林养谦而是海瑞,我看他老人家是要当场把倭寇斩首,根本不会请什么圣旨,你就等着改嫁
次rì便是请客的rì子上午巳时,但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淳安县城,直奔衙门而去当头的是严峰严复,随后是梁如飞和王霆陪伴着严鸿再后面,是几十个临时招的民夫,有的蹬涤,有的挑着盒子,排场甚大最后是刘连带着八名锦衣卫校尉压阵
淳安百姓都被惊动了,扶老携幼前来夹道围观听说是严阁老的孙子来拜访海太爷,不禁纷纷啧啧称奇:“不愧是宰相府的少爷,这等壮观,不知要花多少的银子啊”更有一班聪明人心中窃喜严鸿看他们一个个面带喜sè,只道百姓爱戴海瑞,却也不作他想
进得衙门口,却看海平飞也似的跑进去禀告过了一炷香功夫,才见海瑞穿着那身打了补丁的官服,不紧不慢迈出来严鸿要紧飞身下马,上前行礼:“严鸿见过海大尹”
海瑞却也一揖为礼:“严户侯,有劳了”
严鸿道:“严某奉陆大都督将令,下江南公干,因随行染铂被迫多叨扰了淳安几rì因素来仰慕海大尹清正廉明,刚直不阿,非冲服,因此今天冒昧,yù就借这县衙宝地,请大尹及老夫人夫人家眷吃顿便饭还望恕我无礼之处”
海瑞听到严鸿夸他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瘦脸上略微泛起一点点喜sè,随即又归为平淡,波澜不惊地道:“严户侯既有此好意,只要不违朝廷礼法,太祖遗训,却也无妨”道声:“请”
严鸿忙道:“大尹先请”他原本预计海瑞会说声“如此并肩而入?”他再说声“倒也使得”然后海瑞拉着他的衣袖,亲亲热热两个一起进去
谁知海瑞却直接点头道:“倒也使得”一转身,真的自顾先进衙门去了严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保险销售员来说这种事儿小case了因此他也嬉皮笑脸地跟着进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忠奸家宴
。进得衙门院子,便只严鸿严峰严复跟着海瑞去了衙门后面的书房却看房中陈设简单,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还不成套,靠墙书柜放着一堆书卷,翻得破破烂烂
严鸿海瑞分宾主坐下,海瑞道:“斟茶”海平当即拎着个黑黢黢的大壶,往缺口的瓷杯里倒上茶来,但见颜sè寡淡如水,喝一口,这他娘不就是水么?不过他原本也没指望这里能喝到什么好茶,因此笑着道:“大尹,鄙人年龄比您小几岁,斗胆叫一声褐,可好?”hxm
论年龄来,海瑞比严鸿大二十以上,差了一辈但官场上称呼一向是按官不按龄按说严鸿是正五品,海瑞也无非正七品,就算按武见文降三级来说,两人也是扯的直,叫声褐并不委屈了海瑞但海瑞却似老大不愿似地,沉吟片刻才道:“严千户若要这般叫,却是无妨”
严鸿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海老兄,时候不早,小弟备了几样家常饮食,请褐与老太太嫂子侄儿侄女们赏光出来”
海瑞点点头,对海平道:“叫老太太她们出来”
严鸿也吩咐严峰严复:“端上来”
须臾之间,几个汉子把饭菜端了出来闫东来在穿越前是忍饥挨饿也经历过的,不过自从附体之后,每餐不离山珍海味,饮食方面也越来越讲究了他在běi jīng城请客,那是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准备的菜就算不全是什么海参鱼翅熊掌燕窝的稀罕玩意,至少也得是什么鸭掌肉鲈鱼羹鸽子脑鸡舌丝等jīng细菜料
可是这些要拿来请海瑞吃饭,只怕先挨他一脸唾沫星子因此这次严鸿准备的,倒是相当实在,标标准准的四菜一汤两个盆子,一盆是羊肉加足了酱糖香料,烧足火候一盆是大肥母鸡,也是炖得汤浓肉烂三个大盘子,一盘笋丝烩鸭脯子,一盘干炸黄鱼,一盘虾仁炒蛋
这四菜一汤香飘飘热腾腾另外还有一小桶上等jīng米煮的干饭此外,预料到海瑞这里恐怕连餐具都没有多的,严鸿还专门自带了十套碗筷虽然不是什么jīng品,好歹碗没有缺口,筷子也能配对
这时海瑞的家人也都出来了一位是海瑞的母亲谢老夫人,一位是海瑞的妻子王氏王氏所生的女儿不过四岁,另有一子海中亮尚未足周岁,就都不必出来了
严鸿带着三分好奇,打量这两位清官的家属但见海瑞的老母年龄约莫在六旬开外,个子在老太太中算是高的她比自家的祖母欧阳老夫人是小了好几岁,可是看上去脸上的皱纹却更多一些,而且仿佛刀刻石铸一般两个头发都是全白,但欧阳老夫人满面红光,谢老夫人却带一点营养不良的病容,弯腰驼背也更厉害尽管如此,老太太眼神却是炯炯,嘴角抿着,看上去颇有主见,甚至让严鸿带上三分敬畏
而海瑞的妻子王氏,年龄看来三十上下,大概当初也能算个中人之姿只是或许生活太清苦了,不但也偏瘦弱,而且年纪轻轻,头发上已经有了不少白的,眼角也出现隐隐的皱纹,眼睛中透出一丝疲惫和沧桑她的神情,和婆婆谢氏恰成鲜明对照眼光投向丈夫海瑞时,那其中既有藏不住的柔情,又隐隐有害怕和拘谨
按闫东来在21世纪的经验,基本上,那些家中丈夫大男子主义,妻子没什么地位的,都是这般表情心想也难怪,海瑞这种死抱着太祖遗训的主,在家庭中必然也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整套封建伦理维护着,他老婆要不是这种表情倒怪了
严鸿看见谢氏王氏这样的涅,真是标准清官家属的苦13像他是做惯销售的,对于讨好各sè人等,自然是驾轻就熟当即满脸堆笑,拱手道:“在下严鸿,是锦衣卫千户这次奉命南下办公事,听说海大尹海仁兄乃是有名的清官,非冲服,特来叨扰老伯母,侄儿这厢有礼了老嫂子,兄弟我这厢有礼了”
这几句话一说,顿时把自己摆在海瑞亲近关系的位置谢老夫人和王氏也现出笑容,上前行礼严鸿又吩咐严复道:“拿几个干净碗,装些饭菜,给送到屋里去伯母,嫂子,我那侄儿侄女虽然年纪小上不得桌,却也叫他们油油嘴巴”
听他这样一说,王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感激的表情便是谢老夫人,神sè也更加和蔼毕竟母亲疼儿子,祖母爱孙儿,都是天xìng唯有海瑞亨天,依然面无表情
严鸿却毫不在意,继续满脸带笑,招呼大家坐好,让严峰摆上碗筷:“兄弟备了几个家常菜,请老伯母褐和老嫂子吃饭都是一家人似的,便也不讲那么多客套了,伯母大哥和嫂子,请自便却还望几位不嫌我粗鄙少礼”
谢老夫人点头道:“严相公,你能有这一片心,已是感激不粳何况还有这等丰盛的筵席?我儿平素里不善与人交际,失礼之处,还望严相公多多包涵”
严鸿赶紧拱手道:“老伯母哪里话,侄儿我素来最佩服褐,刚正不阿,仿佛那包龙图再世能与褐一起吃顿饭,那是兄弟的荣幸严峰严复,你们退下,这里自有我伺候着”
严峰严复等行礼退下王氏却哪能真让严鸿动手,赶紧来给大家盛饭第一碗饭本要给严鸿,严鸿赶紧让给谢老夫人第二碗又给严鸿,严鸿却带推让,后来想要给海瑞,他却是不客气的,于是自己端了第三碗盛好给海瑞,第四碗才放王氏自己桌上
于是正式开吃严鸿捏起筷子,先在盆子里夹了一条鸡大腿,和两块上好羊肉,给谢氏敬到碗里,毕恭毕敬道:“老伯母,我那海大哥蒙你辛勤抚养,成为如今一个铁骨铮的男儿侄儿在淳安县,听得百姓口口相传,都说褐是亨天他rì兄长必定千秋留名侄儿十分佩服,这里以肉代酒,祝老伯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谢老夫人听严鸿这般说,那皱纹密布的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口中连道:“不敢不敢,老身没什么见识,只是拿些浅显道理教导我儿严相公谬赞了”
便是海瑞,见严鸿对他母亲这样恭敬,惯常那一副人人欠我钱的表情,到此也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
严鸿瞥见这母子俩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又伸筷子夹了一片好的鸭脯子,待要给送到王氏碗里,猛然瞅见海瑞yīn测测地看着自己,却想起现在毕竟是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自个虽然死贴着海瑞套近乎,他可没把自个真当一家人加上自己小阎王的恶名远扬,不知道这恶名儿在这江南到底走样到如何程度这要是让海老兄误认为我在勾引大嫂,那不把自己铡了才怪!
想到这里,他背心冷汗一冒,要紧把鸭脯子先放自己碗里,然后放下筷子,再对王氏道:“嫂子,兄长是有名的清官,嫂子cāo持家务,却也辛苦了不少然rì后褐青史留名,大家却也知道是嫂子贤内助的功劳”
王氏听严鸿这般说,眼圈儿一红,答谢道:“多谢严相公夸奖”之后便又低头不敢说话
就这样,由得严鸿在饭桌上插科打诨,海家的一男两女,说话却都不多谢老夫人动作斯文,胃口并不大,吃了半碗米饭,几块肉,便放下筷子道:“严相公,多谢”
王氏吃的也不多,眼见婆婆吃好,赶紧也放下碗筷,前去伺候谢老夫人微微点头,又对海瑞道:“瑞儿,严相公一番好心,请咱家吃这顿饭你平素里多清苦自律,今儿却不须客套,莫负了严相公一番好意”说完又对严鸿道:“老身有礼”便站起来,由王氏搀扶着,颤巍巍回后宅去了
等谢老夫人和王氏进去之后,却看海瑞比方才稍微变了个样子举止依然斯斯文文,不过吃东西的效率却明显高了许多慢条斯理动起筷子,一块两把重的羊肉举到嘴边,也不见他嘴巴怎么动,就小了一圈,再一动,就消失了,然后筷子再不紧不慢伸向另一块如同判案卷一样,不紧不慢地夹着菜,但却是很快地消失在他瘦脸上的那张嘴里
严鸿头一次见这般吃相,不由暗叫佩服看着海瑞不酮地往嘴里塞肉,他既有些好笑,又有一点点心酸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封建时代的知县号称百里侯,主宰一县百姓生死存亡的地头蛇,纵然淳安属于下县,但是一县之长要想吃的脑满肠肥也丝毫不费气力可这位县太爷却把自己给饿痨成这般涅,换身衣服出去冒充难民逃荒都无丝毫问题,这让人到底该蔑视他,还是该敬佩他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舔犊之情
。好容易等海瑞吃饱了,原本蜡黄的面上竟然罩上了一层红光,钢针一样的眼sè也带上些微的柔和甚至迷孟鸿忙拱手道:“褐,兄弟公务在身,却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里有一点东西,却是孝敬老伯母的,还请褐笑纳”
说完,递上一张礼单去海瑞脸sè一变,却没说什么,接过礼单先看上面写着:上等白米二十担,腊肉八百斤,咸鱼五百条,咸鸭蛋二千个,粗布十匹
海瑞看完礼单,待要推辞,严鸿又拱手道:“海大哥,我知你清正廉明,素来不受礼物这些真是孝敬老伯母的老人家年龄大了,抚养儿女,何等辛苦,如今便是粗茶淡饭,总该吃得饱些,沾点油荤还望大哥给小弟一点薄面”
海瑞看严鸿这般诚挚,叹了口气道:“如此,多谢贤弟了”这一声“贤弟”,却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严鸿严鸿心头不禁一乐却看海瑞又道:“午饭已毕,我县里还有些公务严户侯请自便”竟是下了逐客令
严鸿却也不以为意海瑞叫他一声贤弟,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当即起身拱手道:“兄长自便,小弟告辞了”招呼严峰严复进来,把碗筷往箩筐里一收,带了出门
到的衙门院子里,却看一班衙役捕快,个个仰天躺着,打嗝放屁原来严鸿请海瑞吃饭的时候,给这些衙役也赏了一顿饭那是一大桶红烧肉,一大桶青菜豆腐肉片汤,还有两大桶白米饭,让这些跟着海瑞喝惯了稀粥的衙役捕快,也打打牙祭另外包了些酒肉,去请那李壮士李鲲鹏吃一顿看见严鸿出来,原本歪歪扭扭的衙役们赶紧都跳起来,齐声道:“谢严户侯赏饭!”
一个锦衣卫凑近严鸿,低声道:“长官,这帮衙役捕快,也都是饿痨狠了你没看刚才饭菜抬上来,抢的那叫一个凶,也顾不上烫,一个个狼吞虎咽,恨不得掉到地上的菜汤都伸舌头去舔了属下办差多年,大江南北不知走过多少所在,穷成这般涅的衙役,却是头一次见”
严鸿叹道:“也难怪,辛苦他们了”想到自个在这种场合总的说几句,于是他站到台阶上,高声道:“各位,你们跟着海大尹,却是辛苦了褐是个清官,严于律己,我非冲服你们过得清苦,本官也知道,所以特意请你们吃一顿不要谢我,谢海公就是rì后要继续跟随海大尹鞍前马后,用心办差,继续为淳安百姓造福!”
这番夹杂了大量现代词汇,不伦不类的演说发表完,下面的衙役捕快大多不知所云严鸿却也不和他们啰嗦,吩咐把给海瑞准备的礼物都抬进衙门的库房去,接着便带着人离开衙门回驿站
回到驿站,见王翠翘早起又喝了一次药,现在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待要催促上路,严鸿道:“不急这一二rì,姐姐还是听李神医的安排为好”于是便给王翠翘说起中午请海瑞吃饭的有趣情形却听得王翠翘双目带泪,连连感慨了好几遍,说亨天这样的好人却在这县里受穷,李文藻这样的恶贼反而荣华富贵,这苍天实在不公
当天下午,严鸿就在驿站里休息次rì早起,却从窗口见路上有十几个村民,有老有少,正嘻嘻哈哈往县城走一个老太太还瘪着嘴道:“这亨天对咱真好,听说今儿不但有粮食,还有鱼肉呢”
严鸿听到这话,脑海里泛起不详的预感,赶紧出去,拦住这些乡民,一拱手道:“各位乡亲,请了”
乡民看一个华服公子出来,先是一惊不过见严鸿彬彬有礼,便也纷纷乱嚷:“见过公子爷”“见过大官人”
严鸿面带笑容道:“不知各位父老这一大早的,去县里干什么翱”
那瘪嘴老太太道:“这位公子是外来的,有所不知自从咱淳安县换了亨天海老爷艾时不时就赈济咱这些苦人儿虽然赈济的不过是些五谷杂粮,却救了不少急呢昨天下午,县里又派衙役到四乡,说但凡登记的一二等贫穷人家,可以到县里再来领赈济,除了粮食,还有咸肉咸鱼和咸鸭蛋公子你说,这岂不是天降的福气么所以我老太婆赶紧同乡亲们到衙门去,免得去晚了被人领光了”
严鸿听得七窍生烟,心想鬼个天降的福气,那是我送给海老夫人的好?他也懒得多说,叫声:“严峰严复,给我备马!”严峰严复听得大少爷语气不对,赶紧把马匹牵来,严鸿飞身上马,带着两人,往淳安县城疾驰而去
那瘪嘴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叹息道:“你说这公子爷,身穿锦缎衣服,还有那么好的马,他又不缺吃穿,还去和咱们这些穷人争赈济这富人的心眼咋就这么黑呢?瞧他那急慌慌的样子!”
旁边一个缺牙的老头漏着风说:“二婶你别急,咱亨天又不是傻子,他这有钱人想冒领赈济艾亨天一看便知到时候,给他一顿板子,打得他哭爹叫娘!”
严鸿快马加鞭,无多时到了淳安县城,直奔衙门而去果见衙门口已经摆好了摊位,十几个衙役没jīng打采地照着,准备分发赈济来领取的一二等贫民已经排了上百人的队伍看看摊子堆着的“赈济”,这他娘不就是老子昨天送来的礼物么?
严鸿翻身下马,一眼看见海平也在门口,大声喝道:“海平,你来!我送的礼物,可不是给你家老爷发赈济的!”
这一声嚷出来,正在排队的老百姓纷纷侧目海平慌忙迎上来:“严长官,轻声些!”
严鸿放低了声音,却一把揪住海平,不客气地问:“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海平叹了口气,露出吃药的表情道:“不瞒你说,严长官,别说你才和我们老爷认识就是他那些老朋友以前送来的礼物,也都全用在了本县百姓身上我家老爷说了,他奉朝廷之命来治理这一方百姓,朝廷已经给了俸禄,因此此外所得的一分一毫,都不敢自己收用,不然便是伤廉”
严鸿哼了一声:“他要自个吃糠咽菜,我可也管不着,但我这礼物是送给海老夫人补身子的,有他这么做儿子的么?海平,你快带我去找他!管他什么清官赃官,今儿我豁出去骂他个痛快!”
一边说,两人一边已经进了衙门严鸿扯开嗓子嚷道:“海刚峰,你与我出来!”
却见海瑞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大堂门口,直让严鸿以为这厮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只见他面如严霜:“何方匪人,在此喧哗?”
严鸿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厉声道:“海瑞,我送来的那些米粮鱼肉,是给你老母补身子的你却如何把它们散给老百姓?都说你是父母官,百姓是你的儿女,哪有说从老母嘴里夺走食物去喂养儿女的!你只知道自己沽名钓誉,却不想想老母亲生活清苦,如何捱得?你这是不孝,如何对得起老伯母的养育之恩!”
海瑞冷冷一哼:“竖子不足与谋,谅你这纨袴膏粱,如何懂得其中道理!”
这话真把严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海瑞道:“你你你你明明自己没理,反拿这话来搪塞!”
却听一人道:“瑞儿,严相公,都莫争了”却是谢老夫人拄着拐棍,走侧门过来
严鸿强忍怒气,上前施礼道:“见过老伯母老伯母,侄儿听闻昨天送的一些粗粮咸肉,本是孝敬老伯母的,却被海大哥拿去分给百姓,不禁有些气愤,失礼之处,老伯母海涵”
谢老夫人点头道:“严相公,你的好意,老身十分感激只是老身素来教导我儿,既然为天子牧守一方,便要上忠君,下爱民自家的祸福甘苦,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母子在衙门虽然清苦,总有口粥喝,朝廷俸米也断不至于没了,更无须缴纳租税可那乡间的百姓,成天田间劳作,还要缴租税,服徭役遇上个天灾人铂便是走投无路因此把相公你送的米粮赈济百姓,却是老身的主意严相公,你送来这么些东西,给老身一人补身子,何如给上百家穷人补身子?前者不过是官绅之间的好意,后者却是实实在在的yīn功啊老身这般年纪,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又算的了什么?外面那些苦人儿,却是要靠这些东西活命啊”
严鸿见谢老夫人这般说了,那还有什么话?只得叹道:“老伯母的教诲,侄儿领受了只是,这样老伯母自己,不是太辛苦了些么?”
谢老夫人笑道:“老身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把孩儿拉扯大,惟愿他做一个清官,廉洁奉公,刚正不阿这样,老身就是风餐露宿,也甘之如饴了”
严鸿心道,是我错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您母子同心,倒要我在中间做了恶人,这都什么事啊他只得拱手道:“如此,是小侄孟浪请老伯母恕罪小侄在驿站还有些事,且先走了”
却听海瑞又加上一句:“严户侯,你下江南的公事到底是什么,海某自不便多问不过若是在淳安本县的公事早了,还请早些离开,免得虚耗官家驿站的供应”
第二百一十八章兵发山阴
。严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想老子在驿站住着,虽然也占了你几间房,用了你一些柴火,但吃的和牲口都是自己背的,别的不说,赏你那些痨肠寡肚的驿卒,就不在少数你这厮居然以为我是在算计占你的便宜?呸,要不是王翠翘身体不好,我一天也不想多呆!
他冷笑着回道:“海大尹放心,严某虽有上命在身,但离开之时,必然把驿站费用结清,不至于让你淳安驿破费!”说罢,气哼哼出门上马,回驿站去了
出县城门时,恰好驿站路上那十几个乡民进来,又认出了严鸿那没牙的老头得意地对同伴说:“如何,我说的没错,这没良心的有钱人,准是想冒领赈济,给海老爷骂出来了看他那一脸晦气像,说不定还挨了板子呢”
严鸿回到驿馆,想起海瑞那副油盐不进的嘴脸,就是心头不爽这一天闲来无事,就和胡柏奇在淳安城外的山林溪流左近转悠了一圈到晚上李时珍采药回来,再给王翠翘把脉,却恭喜道:“太太,脉象大安,再无损害以后行动也是无妨的,只不要动气,不要着急,便无须再服药了”
王翠翘坐在床上万福道:“妾身自己也觉得jīng神好了许多,李神医,多谢你了”
李时珍连称这是分内之事王翠翘便对严鸿道:“鸿弟,在这淳安耽搁了这三两rì,我们还是及早上路为好免得你姐夫在山yīn监狱里难捱”
严鸿心知王翠翘这几rì卧病在床,心中对徐海挂万分问过李时珍说是无妨,便笑道:“姐姐的心事,我都知道好,既然姐姐病体稍好,我们明早便动身”又取出五十两银子酬谢李时珍,李时珍却再三推辞,坚不肯收
严鸿又想请李时珍随着一起去山yīn县,沿途也好怕王翠翘病情反复李时珍却道,绍兴那边的草药,自己已经考察过了,接下来要南下到浙南福建一带去,并不同路于是严鸿也只得称谢作别
严鸿便吩咐锦衣卫连夜收拾行李,明rì大早上路启程他自个在驿站院子外面溜达了几圈,忽然叹了口气道:“这瘟官”飞身上马,又往淳安县而去
进得县城,却看淳安县城街道上夜不闭户,还有些父老在门外聊天看星星,倒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他直到县衙门口,扯开嗓子道:“海平,海平出来!”
过了一会儿,县衙门东侧的小门呀的开了,海平揉着眼睛出来,抱怨道:“老乡,打官司等明早”猛然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却是严鸿,惊得一激灵:“长官,何事吩咐?”
严鸿叹口气道:“海平,你对你家海县尊的忠心,我信不信得?”
海平道:“长官,我这条命便是我家老爷救的为他,便是死了也愿意”
严鸿道:“却不要你去死,只是把他家务给管管”说罢从兜里摸出几张银票来,先递给海平一张:“这一百两,是赏你的你自个藏起来也好,吃喝玩乐也好,安家置业也好,本官一概不问酬谢你对海刚峰忠心耿耿他这般臭脾气,身边没个自己人贴心照顾,那是不成的记好了,这银子是我给你一个人的,谁也不得挪用,海瑞也管不着”
海平跟着海瑞许多年,几时见过这么大的一张银票,更别提还是给他的了伸手还不敢接:“这这这……多谢长官”声音和腿脚都在打颤
严鸿笑道:“收好了”又递出一张:“这一百两,你拿去安排海瑞一家的伙食也不要啥山珍海味,你买不起,他也吃不起就每天给桌上添个荤菜好了海瑞自个愿意吃树皮草根是他的事,可他老太夫人六七十岁了,总不能陪着喝稀粥,他孩子还鞋总不能从小吃不饱海瑞若问起,就说我严大少爷在馆子里定的菜,每天送县衙门,他不吃就倒了喂狗好了”
海平原本还暗中打主意,把自个那一百两匀出来给海瑞改善伙食,如今见严鸿已经想到了,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严鸿又递出三张:“这一百两,你给那李壮士李鲲鹏安排下练武之人,怎能一点油荤不沾啊这一百两,也是你安排,每天早上给衙役们添几笼包子,好歹也开开荤还有一百两是给你存着应急之用人有三灾六铂万一遇上天冷置寒衣,生病抓药什么的,不至于一筹莫展”
海平手里握着五张银票,就要跪下来给严鸿磕头严鸿赶紧扶起:“海平,你对你家老爷忠心耿耿,我却也赞赏他刚直不阿虽然咱做不了那样的清官,虽然他看不起咱,但咱也知道,国朝之中,似他这般的,却是不多你就代我好好照顾他拜托你了”说罢,给海平作了个揖
海平涕泪横流道:“长官你放心,老爷的事,交给我了”
严鸿这才又叹了口气,拍拍海平的肩膀,翻身上马,回驿站去了
次rì用过早饭,辞别驿丞,又老老实实算了驿站的开销,足尺加三付过钱,严鸿与胡柏奇的两路人马合成一路登程,直奔山yīn而去严鸿一路走州过县,收的银子礼物不在少数,唯独在这淳安县不但分文没捞,反而自己连钱带物,贴出去不少银钱,倒也是稀奇了那胡柏奇在淳安憋了几rì,早就老大不耐烦,如今正是鸟出樊笼,开心得很
他俩路上却又商讨了一番,到了山yīn后如何应对两个纨绔说来都不算什么深谋远虑之人,不过严鸿总归有后事人文教育和保险销售的经验,穿越后又在严府里受了一家子聪明人的熏陶,外加就是锦衣卫任职后,处理过郑国器一案这几方面的历练加起来,却是比从没历过事的胡三公子的见识要强上不少
而且,还有个隐形军师王翠翘在王翠翘久历欢超见多识广,确有过人之能自她不在浙江纠缠,直上京师求救于陆炳这种单刀直入的魄力,即可见一斑来的船上,她之所以误解严鸿好意,委曲求全,几yù献身,只是奈何身份所限,所谓一力降十会,她身无半点力量,只得借力打力,不借严鸿的势又当如何?
如今让她出谋赞画,便是以她之谋结合严胡二人之力,再加上严鸿自己的筹谋,几方相互计较,倒也谋划的颇为周详
不多rì,已到山yīn那山yīn县与会稽,同为是绍兴府的首县,也就是所谓的附郭县县衙门的办公地点不在地方,而是在绍兴城里这样一来,县里面的事务,就要处处受到府里面的制约,一般县太爷“百里君王”的威风,十成中至少折去了七八成,而府里有事,县官少不的要奔波劳碌,有了功劳是知府的,有了罪过,却要知县扛各种苦楚一言难粳官场上所谓的“三生做恶县城附郭”便是这个道理
严鸿胡柏奇与王翠翘商量,若是摆开锦衣卫排场前来,只怕叫人先有了防备因此上众人到了绍兴附近时,换了衣服,皆做便服打扮,将高脚牌官衔灯笼等物藏好,在城中包下了一座客栈掌柜的虽然没认出当官的,但见这帮人出手豪阔,男子丰神俊朗,仪表非凡,女眷也是如花似玉,更有数十名身高体健的仆人家丁护卫,也知这帮人非富即贵,多半是哪家高官显贵的公子少爷,自然不敢怠慢,忙着殷勤招待
先前派到山yīn来的锦衣卫和胡府家将,却也前来汇合,报告说自己先来数rì,已经把监狱位置守卫等情形全部摸清近来倒没什么异常举动,只是县城里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拿获了倭寇徐海,县太爷已经向上峰请旨,要将其当众斩首,大快人心
严鸿听罢,沉吟片刻道:“林养谦大造舆论,却不知打得什么主意不管如何,既然来了,那就单刀直入,且去会他一会”
于是严鸿与胡柏奇二人换了衣装,皆是锦衣华服,带着四名家将及那四总旗随行,直奔山yīn县衙而去按说他们到了此地,理应拜见的是绍兴知府李文藻只是严鸿先前听王翠翘诉说,知道这李文藻是害她的罪魁祸首,心中不觉先存了断送李文藻xìng命的想法抱着这假想敌的立超便也懒得去拜见他,叙什么交情
再说,严鸿认定李文藻在这件事里多半是幕后的主使人而他现在反而没有显示立超一副安心想躲在幕后的架势既然如此,那也不必急着去主动揪他出来随着事情发展,却不怕他不肯露头知县林养谦从得知的情况看,锋芒外露,这个人比较容易对付那就先从他入手好了
一行人鲜衣怒马,不多时来到衙前但见衙门前立有牌坊一座,衙门门朝南开,两边八字墙上贴着告示这衙门的装饰,比那淳安县的灰头土脸,却是整洁了不少守门的衙役见两个年少英俊的华服公子向衙门这边走来,身旁还有八个身强力壮的扈从,当然不敢小看当下一名衙役急忙上前道:“二位公子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第二百一十九章老虎知县
。若是有人说,来衙门能干什么,自然是告状,这就外行了所谓生不入公门,这是明朝时代士绅人家的特权,如果被人告了,只要头上有功名的,就不必到衙门里应诉,派个管事家人来支应就是了如果是大案要案必须本人到超也是在二堂见面,不用走正门进衙门,这就是所谓读书人的体面
而至于说富贵人家要告别人,更不必亲自上门这样的人家就算打官司,只要管家把状纸送来就可,断不会亲自上阵,到衙门口击鼓喊冤所以衙役有些困惑,哥俩跑衙门口来溜达啥?
严鸿不吭声,王霆早把名贴递了过去,说道:“我家公子有一桩要事求见林老父台,还请这位大哥通传一声”说话之间,已经借着递名贴的当子,把一小锭银子塞了过去只是他平rì收贿赂的时候不多,送钱的时候也没几回,这手法显的略微生疏点
本来公人见钱如苍蝇见血,断无拒绝之理却不料那公差将银子往外一推道:“这位仁兄却是不知,本地林大老爷与众不同,御下极严,断不许我等收受银钱兄弟我若是收了你的银子,叫大老爷知道,少不得就是加倍退赔,外加四十大板,兄弟我可承受不住您且稍待,我这就进去通传见与不见,却全在林大老爷,不与小的相干”
那公人说罢,转身回转衙内通报却把个王霆给愣在那里另外几名衙役也过来,表示自家老爷不但自己是个清官,也不许自己弟兄收受银钱,违者断不能容,还请不要为难
严鸿却暗自皱眉,心道:这遭果然不太好办若是这公人与寻常人一样,见钱就拿倒还好办,怕就怕遇到个海瑞二号一般的大人,清廉自守,全无施手脚处,可就不大好办壁立千尺,无yù则刚没有贪yù的,就是很难找到弱点的你就算把他砸成碎片,也要崩自己一脸血
想到这里,严鸿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公人,这下却让他看出差别来了但见此地的公人,个个面sè红润jīng神饱满,衣着鲜亮相比淳安县的公人那般面黄肌瘦衣衫凋敝的狼狈相,真是天壤之别古怪啊古怪,这些不收黑钱的公差,到底是靠什么维持住的生活,居然还这般滋润?
过了半晌,却见先前那衙役快步走出,先施了一礼道:“回报二位公子,我家大老爷在花厅等候,还请二位随我来至于几位贵仆,却是不能进来”
严鸿点头道:“正该如此”那八个人就在衙门对面找了个茶摊坐下喝茶等候,严鸿胡柏奇二人由公差领着,直到西花厅前那公差指引道:“二位公子,我家太爷就在里面”说罢行礼退走
严鸿胡柏奇二人进了花厅,但见眼前一个白净面皮,三绺墨髯的中年男子,身着常服,坐在太师椅上,想必就是本地知县林养谦见二人来了,起身迎道:“下官不知二位公子来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速速请坐来人艾上茶”
严鸿趁着机会,仔细打量林养谦此人在江南官场之上的清流名头,此刻却是比海瑞要大得多的和海瑞比较,这位老虎班知县远不是骨瘦如柴的那副穷酸相,而是皮肤白皙,容颜丰润,配上一部墨也似的髯须,称得上相貌堂堂看他的眼神,也是目光炯炯,无愧国朝两榜的威仪
三人对面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仆人献上鲜果茶点然后退出,林知县道:“严公子不在京师应职,来我山yīn县,不知有何贵干?”
来这里之前,也是和王翠翘合计过一段时间,到底这林养谦是个怎样的人?在严鸿的心里的估计,对方既然是翰林出身,乃是国朝体制中一等一的清贵,必定是眼高于顶,是人就没被他放在过眼里
可是这样一个清贵,三年散馆,未得留任,外放知县,考满之后转迁还是知县,而且还居然迁的是附郭县,混到了府县同城的局面可谓是出身境遇,高下云泥
在严鸿想来,这种情况下,林养谦必然是满心愤怒,从此化身成超级美分带路党,看谁都不顺眼,见什么人都要摆一副臭脸的德行尤其自己这个jiān臣之孙,以及胡柏奇这个总督家纨绔少爷的身份,也实在是尴尬前来冒冒失失的拜访,这位大清官直接吩咐人乱棍打出都没啥不正常的他已经做好了看臭脸的准备
却不料这一见之下,对方表现的不卑不亢,不远不近,一副宠辱不惊的涅同时又表明立超看来既不想得罪自己,但也不会跟自己拉关系套交情总之,就是温吞水一般,不温不火那时候文武两道,士林清流与锦衣鹰犬又是各行其是,这种态度倒是正常不过在林养谦身上表现出这种态度,严鸿原本的预估,却也落空
但人家彬彬有礼,这边的戏还得往下演当下严鸿拱手道:“不瞒林老令尹知晓,本官此来,实为徐海一案”
林养谦眉头一竖:“哦,徐海一案那徐海乃是成名倭寇,往rì里烧杀抢掠,作恶无数,江南百姓,恨不能寝其皮而食其肉今年元月里,这厮更手持利刃,率同党数人,潜入县城,yù与合倭寇里应外合,破城屠戮烧杀幸为本官擒获本官已上报朝廷,请旨将其斩首示众不知严长官来此,却是yù如何处置?”
既然严鸿亮明官身,那么林养谦也就称呼他为长官了
严鸿一听,这林养谦说话滴水不漏,口口声声要把徐糊法,却是个厉害人物他忙道:“老令尹,我锦衣卫访查得知,徐海此人,牵扯到一桩谋逆大案之内京师已经拿获了数名匪党,大有嫌疑,其中多有需要他指认同党之处因此,奉了陆大都督将令,特来提他出监,随我回京师受审”
这种理由,倒是出京时陆炳就想好了的,锦衣卫由于事涉机密,捉拿人固然很诡异,从监狱里提人更是诡异,也不需要什么正当理由简单说就是这个人牵扯到一个案子里,我们需要他,至于是什么案子,对不起你级别太低,没必要知道而这个人最终是放是杀,就全由锦衣卫控制了
林养谦闻言笑道:“我当是何事?却原来如此这事说来也没有什么难办徐贼被拿之时,还口口声声说是什么受了招安的良民,本官就说么,并未见圣旨下达,何人胆大包天,敢招安倭寇为良民?”
听到这,却看胡柏奇脸上抽搐了一下若不是在淳安吃过一个苦头,外加如今人马不在身边,怕是当场就要发作起来
林养谦接着道:“果然这厮贼xìng不改,不但在江南作恶,还擎到京师大案之中,当真可杀不可留严长官要带走他却也不难,不过还请严千户把圣旨请出,下官见了旨意自然放人”
严鸿听完,心中暗骂一声狗头这厮话说的好听其实句句带刺若是真有圣旨,老子早手持圣旨叫你跪下了,还用的着这样人模狗样的来见你么?当下只得道:“不瞒林老令尹,锦衣办事,却并非都持圣旨而行”
林养谦点头道:“这我也知道,锦衣卫办事不依常规,却是久已有之既无圣旨倒也好办,可有陆大都督的公文,拿来做为凭证,也可把人让你提走”
林知县不愧是老虎班出身的文官,拿捏的正是严鸿的七寸所在他并不像海瑞一般片面强调风骨硬顶,相反是柔中带刚,连消带打,当真是耍的一手好太极
如果陆炳真要发一封公函,提调人犯,那随便派个阿猫阿狗来,就把事情办了,何必还把严鸿打发来?但这种做法风险也很大拿陆大都督的公函带走的重案疑犯,rì后如果再出现在合或陆上,再犯点什么事,他陆大都督还说的清楚么?而这倭寇徐海,却是谁也不能担保的陆大都督收王翠翘的钱,或者为东南大局考虑,薄徐海一条命,那是可以的但如果要拿陆大都督自己的安析交易,那却是想都别想了当初所谓开一个驾帖的说法,事实上等到严鸿出京时也不见下文,便是这个道理
因此陆炳这一次派严鸿下江南,一无圣旨,二无公函,要的就是个心照不宣,大家彼此明白就是不过这种手段,是要人真跟你默契才行林养谦此时却是摆明了不在同一立超也拿住了这一点,张口来要公函,穷追猛打,非要图穷匕首见不可
这下严鸿的命门却是在人手中,只得道:“这个,公函么,也是无有”
“嗯?一无圣旨,二无公函严千户,你上门来带一名罪大恶极,拟定处斩的倭寇出离县监,却无任何手续,难不成你是要明提暗放不成?”林养谦此时把脸一沉,却变了脸sè方才的好言好语,不过是开胃菜,这才是正餐
第二百二十章图穷匕见
。严鸿一听,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但他搞惯销售的,什么臭脸没见过?知道这会儿无论如何,气场不能输,当即也是脸一沉道:“林老令尹说的哪里话来?严某好歹也是锦衣卫五品千户,却怎会哄骗于你?徐海扯之事,确实干系重大,说是事关国朝安危也不为过若被你糊里糊涂关在监中,误了朝廷大事,老令尹怕是到时候悔之晚以”
林养谦听严鸿这般胡吹大气的咋呼,却是冷笑道:“严千户此言差矣朝廷办事,自有规矩章程,断无信口雌黄的道理本县多rì前早已修下本章,上奏朝廷,请斩徐海于市曹,以正国法安民心严千户此时上门提人,本官只怕有朝一rì,此獠复又横行于合,攻城掠地,荼毒生灵,到时候不只严千户你自己,怕是连严阁老都要落一个勾结倭寇的名声!若是此獠真牵扯到什么朝廷大事之中,自有朝廷圣旨,如今慢说圣旨,就连一封公函也无,要想带人,万万不能”
林养谦一番说话,端的是义正词严,有理有据严鸿心知对这样的人,拿钱收买或是拿权压迫都无作用,只得大声道:“好叫林老令尹知晓,徐海的头却是砍不得如今胡督宪正筹谋平灭倭寇大计,yù借徐衡一条命,使倭寇相互离心,归顺朝廷若徐海一亡,则先前的谋划,难免全盘皆输到时候倭寇中的匪獠趁机裹挟党羽,大举登陆,东南沿航火不休,万千黎民受尽涂炭林老令尹,您也是爱民如子,清誉满朝试问,生民如此遭难,您于心何忍?”
说实话,严鸿对林养谦看法并不差至少从自己掌握的资料看,对方是不贪财,不好sè,不恋权的官员在如今的大明朝中,这样的官却是如大熊猫一般的珍贵,难得的很包括刚才在衙门外面,山yīn县的衙役也真是不收贿赂的能薄一个这样的官,还是多薄一个为好,因此虽然事关重大,还是透露了一点消息于他如果林养谦真的爱民如子,干脆大家坦诚相见,说不定反而能赞同这样的安排
却不料林养谦听完严鸿这番话,却仿佛抓住了等待已久的机会,大声冷笑道:“胡督宪定的好大计!朝廷命他总督直浙军务,剿灭倭贼,带兵十余万,耗帑无数不料胡老督宪不思如何发兵剿贼,使计用谋,反倒一味招安所谓平灭倭寇大计,无非是招安众匪,养寇为害,这等大计却是早早坏了才是正理老夫蒙朝廷看重,让山yīn县父老尊一声父母官,正要缉拿倭寇凶徒,以上不负朝廷恩典,下不负万民敬仰,前不愧诗书饱读,后流传千秋清名!至于沿海兵乱,正该胡老大人自己运筹帷幄,发兵抗贼,怎可反倒让本官放了倭寇来成全他的什么大计,当真可发一笑!本县这就上奏朝廷,说胡督宪为了招安倭寇,要本县把抓到的一个该杀的倭寇头子放了,却看朝廷如何批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林养谦方才的谦和内敛仿佛不知去向,却是一副张狂跋扈的鸟样
严鸿看着差点手舞足蹈的林养谦,这时才算明白,这位大爷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去留随意,宠辱不惊的主他老人家翰林散馆,来山yīn县附郭,这些事都让他很是不满只不过他平素不表现出来,把一切不满压在了心里所谓不在沉默中恋爱,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已经转化为一种畸形的心态,即一定要干出一番名堂,让当年把我踢出翰林院的魂淡看看,我林养谦是何许人也?
说实在的,当官的想干出一番名堂,这个想法说来并没有错但是问题在于一点,即怎么做叫好?林养谦要按后世的说法,就是太强调政绩,为了政绩不顾一切徐海对于他来讲,就是他的政绩杀掉徐海,就可以获得万民仰望,可以获得无边的声望
想想看,横行合,在倭寇中排名第二的徐海,都被林养谦拿住斩首,这是何等大的一个功绩?从此士林清流之中,谁不知他敢忤逆上司,一心杀贼的林养谦?接下来,直升知府,内转御史都大有声望
至于说,这徐呵胡宗宪正在一心招安的棋子,关系到沿海抗倭大计的得失,这和我林某什么相干?就算说倭寇大举登陆报复,杀掠无数,却也奈何不了他沿候千黎民死活,大明朝海防何rì安定,林养谦更是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不是我带着倭寇来的,责任也不在我
看出林养谦的想法后,严鸿心中顿时对这林养谦有些鄙视起来相比海瑞,尽管也是个倔脾气,可人海瑞那是真真正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吃糠咽菜,自得其乐而林养谦给胡宗宪惹下这大麻烦,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虚名罢了至少,海瑞的咆哮真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而林养谦眼前这得意,却纯是个人意气的张狂
正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严鸿看着林养谦这副嚣张样儿,也就没了方才的好脸sè,当下一拂袖道:“林大人,在下好话说粳个中厉害也已言明,还望尊驾不要执迷不悟,以免事到不可为之时,悔之晚矣!”
此时官场上,“大人”二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叫“老大人”可以,那是尊称可是单纯“大人”二字,其实近乎于抑称,上级称呼下级倒是可以,如果平级之间用这个称呼,就大有轻视之意,下面就差不多该对骂甚至对打了严鸿方才称对方一声老令尹,算是尊称,如今直接称对方为大人,却是大有不客气的味道在里面了
可是林养谦什么角sè?所谓清流风范,从来不是吓大的更何况他抓着处斩倭寇的金字招牌,哪里把严鸿这等不痛不痒的威胁放在心上?当下林养谦却也是一声冷笑道:
“严公子前恭后倨,sè厉内荏,真真可发一笑林某读圣贤书,养浩然气,魑魅魍魉,能奈我何?难不成就因为我秉持国家法度,不让尔等厂卫鹰犬为所yù为,收受贿赂卖放倭寇,你就要拿我入诏狱不成?另外本官听闻,严公子一路远来,与徐海之妻同行诸多举动,不堪入目对方可还是身怀六甲之人,你这般行为,回京之后,就等着揭参送客!”
眼见对方下了逐客令,严鸿也与胡柏奇拂袖而出待到出了花厅,严鸿忽然骈指指点花厅内,高声道:“林养谦,你沽名卖直,却不把江南千万百姓的身家xìng命放在眼里!须知你家小爷不是好欺的!早晚一天要你这狗官好看!”
严鸿一句骂出来,胡柏奇吸一口气,待要接着开口,严鸿却脚下加紧,手上使劲,拉着胡柏奇跑了出来
待等出了衙门,那八位护卫迎了过来,严鸿这才又指着衙门骂了一句:“狗官,我不与你干休!却看这山yīn县的位置,你还能坐稳几天!”骂完,扬长而去
等到走的远了,胡柏奇才道:“严世兄,方才这事,你好歹也给小弟来点机会,让我也能骂上几句,痛快痛快,总不好你一个人把风头都抢了过去若是让小弟也骂上几句,rì后以后与那些风尘莺莺燕燕吹疟,也能说我如何痛骂知县,拆了衙门,那些姐儿们还能敬佩我一番”
严鸿笑骂道:“胡兄,你这厮却是个无道理的我是堂堂锦衣千户,五品武官,骂了也就骂了,他也不敢把我如何,文武两道,各有其长,他的品流正,我的官衔高,他总不能把我抓起来你呢,说起来是身无冠带的白冬要也敢咆哮衙门骂了他,那林养谦万一学侯尹,把你抓起来,又当如何?咱们的人不在身边,我可敌不得那许多衙役说起来,林知县当真是千手千眼,连我与翠翘姐的事全都知道你当你在淳安县,被侯尹拿下露屁股的事,他会不晓得?”
胡柏奇这才恍然严鸿又道:“咱们既然先前定好计谋,若是那林养谦油盐不进,就在衙门外骂他立威这个活路,还是我来做好些免得又陷个你进去,平白折损人手”
胡柏奇道:“但不知徐娘子……不对,不对,我该叫嫂子了嫂子这一计能否成功?就这么骂上几句,真有人会来找咱们么?要知道,这林养谦背后很可能有李文藻撑腰,这里可是府县同城之所若是投奔了咱们,就是得罪了李太守林令尹,得不偿失真有人会敢这么干?”
严鸿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李文藻那老狗态度暧昧,不冷不热,想要来个置身事外,静观其变我看他手下的官员,未必就知道他是林养谦的靠山再说,李老狗虽然在江南呼风唤雨,令尊胡大督宪可也是手握十万雄兵,未必差了他更有小弟的祖父和陆大都督为后盾,说起来还是咱这边势力大我所以要耀武扬威骂上几句,也是为加深他们这个印象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林养谦得罪了严胡两家,在旁人眼中,大概必定是落个革职的下场对那一般小官而言,此时不弃暗投明,争夺空出来的知县位置,还待何时?放心,不开眼的东西必定有再说李老狗也会派出人来探咱们的动静,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即可
第二百二十一章锦衣地方军
。其实严鸿这套计划,说起来头头是道,归根结底就四个字:浑水摸鱼绍兴府的水太深,这里不是běi jīng城,锦衣卫手眼通天,能够逐步抽丝剥茧与其让对方以静制动,不如我先来大闹一通,让大家全都陷入混乱,说不定反而能瞅准敌方的破绽
等一行人回到了店房,掌柜的到伙计对二人更加殷勤了许多原因无他,却原来绍兴府的本地锦衣卫百户所的一众官校,都到了这店房内,等着参见本卫长官2m
锦衣卫在地方上也属于最剽悍的存在,军人中的战斗机没事横行霸道,征收陋规,外带打打群架,普通的店东哪敢招惹见一群锦衣官爷来了,忙不迭赔笑打招呼等他知道,原来住在自己店里的这位贵公子,竟然是锦衣卫堂堂千户,更是当朝阁老长孙,这下更是吃惊非鞋暗自盘算,自己招待的千万别有哪不周到的地方万一惹毛了这千户大人,一句话把自己牵扯到什么钦命大案里,怕是连身家xìng命都保不住
这本地的百户所,带队百户名叫于得水,乃是世袭的锦衣官如今挂副千户衔,实授百户,年龄约莫四十开外,生得敦敦实实按说他年资既老,论职衔也只比严鸿差了一级而已,但见到二十岁的严鸿,依旧规规矩矩的施了庭参大礼,丝毫不带那老前辈的谱,倒是个乖觉会来势的主
严鸿却也不学那一般纨绔的架势,对这老锦衣也是面带笑容,颇为客气两边落坐之后,严鸿道:“于老兄,您久在此地,熟悉情形,小弟我远道而来,于绍兴之事全无了解,还望不吝赐教”
于得水道:“严长官不必客气,陆大都督早有行文到此,命我全力配合严长官行事长官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严鸿道:“岂敢只是这次奉了陆大都督的将令,务必要设法薄徐海的xìng命小弟却想知道,咱这绍兴锦衣,有多少人马,而本地的卫所官兵战斗力又如何?”
于得水心头一震,你这小家伙问这个,莫非一来绍兴,就想直接走武力硬抢的路子?当下一五一十,将本地各支驻军的实力替严鸿一一分说
一问之下严鸿才知道,这绍兴百户所的兵力,连正军及军余在内,能凑出一百四十来人,属于本地强大的战斗力量至于本地的卫所兵,倒是不用考虑世袭的指挥叫侯殿臣,根脚硬扎,为人最是油滑不过,属于那种有好处瞅两眼,有危险脚底生烟的主
真要是锦衣卫在绍兴府闹起来,要指望本地卫所和侯殿臣帮着严鸿当然不可能,但他也不会出来和严鸿做对即使李文藻亲自下令命他抵抗锦衣卫,他老人家也必然是装傻充楞,一动不动
而且就以卫所兵的战斗力看,也是不用顾虑,定额五千六百人的一卫兵马,如今能凑出一千人都得算奇迹中的奇尖帮人平rì里点卯冒名,训练睡觉,怕是有的人连兵器都当了去喝酒论战斗力,根本不能和没事总打群架的锦衣卫相提并论
至于巡检司的官兵,于德水也拍胸脯保证,本地巡检司高巡检与自己关系不错,自己早就传过话去真到了讲打的时候,巡检司也不会来趟这混水
这么一说,严鸿如果准备走武装劫持徐海的路子,需要面对的直接对手,就是林养谦手下的一百多个衙役捕快,以及县衙门临时征调的壮丁当然,山yīn县是附郭县,李文藻手下直属的公务员人数也不少不过整体来说,这帮人基本上是挡不住锦衣卫的
严鸿听于得水这么说,心理有了些谱虽然他并不打算走直接抢夺的路子,不过了解下实力对比,至少可以多一重选择
接下来,严鸿又问起徐海被擒的经过这整个过程,却是诡异的很据非官方的报道,说是徐海等几个亡命之徒,携带利刃,潜入绍兴府被那英明神武的县太爷林养谦早先得了消息,但却没通知本地锦衣卫,而是由县衙的衙役民壮以及巡检司的弓兵负责捉拿
具体情形于得水知道的却也不多,只知道双方确实交了手按说倭寇的战斗力相当强,徐海带着几个心腹匪党,自然更是彪悍可是这回一交手,对上近乎于乌合之众的山yīn县衙役民壮,和训练平平的巡检司兵士,居然是杀得徐海匪帮大败亏输,听说还砍了好几个倭寇,真真让人跌破眼镜
倒是徐海本人,并未出什么危险,顺顺当当就抓起来了,目前在监牢里还吃的饱睡的着为了防着有人从中弄鬼,在监狱里把徐蝴死,陆炳和胡宗宪都先后找过于得水帮忙于得水毕竟是锦衣卫的百户,最高长官和东南大员的话不能不听虽然不敢帮着放人,但是派人帮忙,不至于让徐海死的莫名其妙的本事却是有的
这也就是严鸿敢于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甚至停下来在淳安让王翠翘养病的底气杀头的圣旨,自有陆大都督出手抵挡,而至于黑手,也有于得水负责抵挡,他自然也就不着急了所谓不经过皇帝,直接砍人,原则上说,不论李文藻还是林养谦都不具备这个权力,国朝体制如此当然,所谓事急从权,真要砍了也就砍了只是林养谦既然想要沽名卖直,就不可能去践踏体制
把山yīn这边的情形打探清楚之后,严鸿笑道:“于老兄多辛苦了,小弟受教此番的差事,却还是离不了老兄多多帮忙,还需防着有人狗急跳墙加害徐海”
于得水道:“这事料来无妨陆大都督已经下了死令,若是徐海被明正典刑,那自然没的话说,要是不明不白死在监狱里,或是什么得了时疫之类吹了灯,陆大都督决不肯轻饶下官自不敢怠惰军令我手下这一百多弟兄,倒也是靠的住的若真是动硬的抢人,严长官只管吩咐下来,弟兄们绝对没有二话,区区山yīn县的衙役民壮,我们还没放在眼里”
严鸿却道:“这桩事,我倒是不想一味动粗抢人最好是大家商商量了,把徐海的命给爆既能不伤害地方,又顾及彼此的脸面,何乐而不为?再说,你还在本地为官,若是与林大尹的关系闹僵了,总是不好他的一班同年还在朝里为官,咱们当武官的,被那帮文人咬上一口,总不是好玩的”
于得水道:“长官这话说的在理只怕那林养谦是个油盐不进的石头,到头来长官一番好意,反而被人当做好欺负啊”
严鸿冷冷一笑道:“他真若是给脸不要脸,我严家的门风,却也不是任人欺负于老兄放心,兄弟这边吗,颇有几个后手真要打起来,我这边自己的人手,料想起来,却也是够用若真到招架不及时,再请于老兄出手也不迟”
二人寒暄了一番,于得水便起身告辞严鸿送走了于得水等一众官校后,回到房中,王翠翘道:“鸿弟,徐郎如今情形如何?”
严鸿待要回答,却听一阵脚步声,原来那高大肥胖的胡三公子胡柏奇也进来凑趣他虽然知道这大小美人自己无缘染指,但是能看看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尤其天气渐热,南方尤甚,这个衣着难免轻薄近来胡公子的口味似乎被渲染得越来越重了,眼光趁人不备,就往王翠翘肚子上扫,似乎也越来越理解严鸿的选择了
王翠翘主仆面对这厮,也是不胜其扰,但无奈对方扛着商量大事的牌子,又不好不让对方上门,只能视而不见
落坐之后,胡柏奇道:“严世兄,这于得水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主,言谈之间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何老兄却不肯让他参与其事?要是他的一百多人能加进来,咱们直接抢了监狱都不成问题啊”
严鸿摇头道:“胡世兄,你这话说的就未免显的太短见了些你试想一下,咱们一路上的行踪,那林养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般情形下,于得水还值得信任?你若真把那一百多人计算进去,怕是事到临头,就哭都来不及了”
胡柏奇惊道:“怎么?严世兄是说,咱们的消息是于得水出卖的?”
严鸿道:“那自然不全是咱们这一行要来的消息,或许于得水透露过李文藻家既然做着海贸生意,银钱无数,又素有江南及时雨之称,专一散发银子,那么整个浙江官超怕是只有海刚峰这种怪物,才不受他的收买于得水身为锦衣卫,自然是李文藻重点关注的对象论起消息灵通,放眼整个浙江,却有谁能比的上锦衣卫至于林养谦,他算什么东西?于得水怕是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对于得水来说,拿着李家银子,卖几条消息,却也算不了什么大罪,毕竟我还不算他们的直接上官,也不用指望他们对我忠心耿耿但绍兴府内归于得水管,而淳安那却还轮不到于得水李文藻的手眼,比想象的要通彻许多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江南富商
。胡柏奇听到这,不由忧心道:“若是如此,那于得水的这一百多人就是敌非友,到时候动起手来,咱们人单势孤,却怕不是对手要不要我写封书信给家严,让他老人家派一支人马来?这样动起手来,也好有个照应”
严鸿这段时间相处,对于这位胡三公子也算比较了解彼此同为纨绔,智力上真心有差距当然,自个这两世为人,经验毕竟比他丰富更别说,眼下大小美人把胡三少爷的眼都快晃瞎了,sè令智昏下做出如此不靠谱的判断,也就不为怪了z
不过,严鸿知道此时不是提升胡柏奇智商的时候,因此只是劝慰道:“胡世兄,于得水的锦衣卫,不可以作为依靠,倒也不必过分的依我看来,于得水那厮拿些银钱卖些消息倒是敢的,不过要说跟咱对打,吓死他也不敢别忘了他是世袭的锦衣官,子孙后代也都指望着这个身份吃饭,要这样干,等着他的最轻也是革职发配,子孙夺荫,严重一点脑袋都可能搬家李家的银子,还买不了他的命,他无非是个两不相助而已”
王翠翘听两人说了几句,却也插口道:“只是李文藻这恶贼既然如此厉害,怕徐郎落在他手中,若是被他狗急跳墙杀害……就算不死,被他折磨一通,怕也是承受不起啊”说到这里,不禁面有戚容
严鸿却笑道:“姐姐不必的姐夫如今在牢狱里,却是暂时安如泰山于得水那厮虽然敢花李文藻的银子,卖我的消息,但是若说他敢不遵陆大都督号令,坐看我姐夫稀里糊涂死在牢狱里,却也是万万不能他说姐夫如今没事,料来也是没事更何况林养谦拿我姐夫,并非对我姐夫有深仇大恨,他存了沽名钓誉之心,也就不会先把我姐夫折磨的不chéng rén形,反而还会让他养好jīng神,这才露他山yīn县令的威风”
这个事倒是不难理解毕竟林养谦想的是请来圣旨,当众斩掉徐海,悬首示众那么到时候,要是杀的徐海,一副凶神恶煞的涅,威风凛凛,被绑起来还不断挣扎,口出恶语,吓得围观百姓不敢近前,然后一刀两断,这才显的出林大尹的手段反之,要是到时候徐海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一副弱鸡德行,被衙役拖死狗一样拖到法超一刀斩首,那谁知道这到底是啸傲东海,杀人越货的海贼头子,还是随便从街边抓来的阿猫阿狗?杀了这样的货又有什么威风?
王翠翘也是关心则乱,本身的人情计谋,却并不差她听到这,自然理解,于是芳心稍定,招呼绿珠为严鸿倒茶预备吃食,
却看外面刘连进来,禀告道:“千户,外面有几位本地百姓,前来求见”
严鸿眉头一皱,心想我来这边办案,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啊但又不好不见,心想趁机摸一摸这绍兴的民风也是好的于是传令请进
过得片刻,进来五个人,却都做商人打扮为首一个,年龄不到六旬,生的中等身材,白白胖胖,一部花白胡须,眼睛挤在脸上的肥肉中间,却是jīng光闪现进来之后,打躬作揖道:“千户老爷,小民有礼了”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道:“有礼了”“见过老爷”
严鸿见这几个人年龄至少都能当他爹,哪敢托大,赶紧道:“诸位父老尊姓大名,有何见教?”
为首那个俨然是众商人的领袖,拱手道:“千户老爷,小的名叫李鸿远,乃是本地人士,做些小本经营”
严鸿一听李鸿远这三个字,心头一震原来这厮就是当年和李文藻勾结,糟趟王翠翘,还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他早已历练得宠辱不惊,心中虽然恨不得直接一刀把对方捅死,脸上却堆笑道:“李员外,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其他几个商人也都报了姓名,无非是张三李四王麻子严鸿也不耐烦记那许多,拱手道:“却不知各位前来,是为何事?”
李鸿远上前一步,笑道:“听闻千户老爷从京城南下办案,沿路鞍马劳顿这里有一点小小意思,请下面的兄弟们喝碗茶水,也是我们江南地方上的一点心意”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叠会票,毕恭毕敬,递到严鸿手中
严鸿心中暗道,你这黑心的商人,总不会真为了孝敬我跑这一趟管他的,钱先收下再说当即袖子一伸,把会票笼走,接着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各位父老若是有何委屈,便请向本官明言”
李鸿远大拇指一翘道:“久闻严大少爷少年有为,果然眼光非凡实不相瞒,前些rì子,敝处林老父母,拿住了倭酋徐海好叫大少得知,这徐海为寇多年,烧伤抢掠,无恶不作我沿禾民,都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以大快人心然而近来又有谣传,说这徐海的同党在朝廷活动,要留他一命,纵虎归山我等小民,难免心惊肉跳俗话说纵虎容易缚虎难,一旦叫这徐海虎归深山,他又要劫掠沿海,后患无穷因此上,小民想请严户侯主持公道,速速将这徐糊法,以安民心”
严鸿心中暗道,这厮打着民意的幌子,说得好听,只怕是要借机除掉你们自己的心腹之患徐烘要死了,那才是生灵涂炭,后患无穷呢但这话自然不可明说他乐得装傻充愣道:“此来江南,我是奉了陆大都督将领徐海处斩与否,下官却不能擅作主张”
李鸿远笑道:“京中的事,长官自然比小民等清楚不过徐海一rì不死,我沿海百姓,一rì不安再则,听闻那厮生xìng顽劣,只怕在狱中胡说八道,累及朝中诸位大人是以小民存了一点心愿,yù速见此贼伏法就算天意看他作恶多端,就牢狱内收了他的命去,却也是恶贯满盈,自遭报应啊”
严鸿听李鸿远这般说,却是暗示他在牢狱内下手,叫徐海死的不明不白,心中不禁更起憎恶之心但脸上依然不动声sè:“若是徐烘遭天谴收了去,那自然无可奈何其余事情,本官却只能奉上峰之命辛苦各位父老来这一趟了送客”
李鸿远又深深作揖:“甚好长官辛苦,小民等全仗长官做主”说罢,领着几个商人出去了
待得李鸿远等退出,严鸿不由往椅子上重重一靠:“这个李文藻,却真真好生厉害”
王翠翘胡柏奇也都出来王翠翘切齿道:“李鸿远这厮,当初便是他害了我全家,如今又yù置徐郎于死地我与此贼,不共戴天!”
严鸿道:“李鸿远此来,怕是受了李文藻的安排这老贼终究还是按耐不赚先派他堂哥来送个信我若是收了钱,同意断送徐海,那他便可高枕无忧”
王翠翘听到此,瞥了一眼严鸿,却不说话严鸿知她心思,笑道:“翠翘姐,你休要平白的不说有陆大都督将令和我祖父的话,单只为咱姐弟之情,我岂能随意害我姐夫?今天收下银票,是那贼人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一来也是叫那李文藻摸不清咱的虚实只待多摸清些情形,便筹划救姐夫出来”
说到这里,掏出先前李鸿远塞的银子一数,却足有三千两之数,堪称大手笔他也不做评价,微微一笑,心想三千两若是送给黄河双侠云初起,别说杀一个徐海,怕是三五个也杀了但在我这里,想断送大明朝百年海疆宁和,你再加一百倍也不够啊
到了吃过晚饭,掌灯时分,严鸿与胡柏奇在一起无聊的掷着骰子,两人都没把输赢放在心上,只是消耗时间胡柏奇本有心叫上几个绍兴府的红姑娘来解闷消愁,却又怕走漏了消息,好不烦闷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敲门声,却见王霆走了进来,躬身回道:“启禀严长官与胡公子,有个小子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是什么路数,被咱们放哨的兄弟拿了进来他自称是本地的县丞,名叫王运来,说是求见长官,不知见还是不见?”
严鸿听到这,顿时来了jīng神,三个骰子随手一掷道:“见!必然要见,把他带过来,我这等的就是他”却见三个骰子滴溜溜旋转半晌同却是三个六,豹子通杀!严鸿拍掌道:“好兆头,好兆头!”
片刻之间,县丞王运来进来此人今年不到四十,生的相貌普通,无甚出奇,一身打扮却是百姓装束,脸上故意还贴了几块膏药,想必是怕人认出来严鸿见他被五花大绑送进来,嘴里还塞了块破布,故意脸一沉道:
“放肆!这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把王二尹绳捆索绑,这成何体统!还不快快解了绑绳?”至于说为什么不亲自解绑,这个又不是拍水浒传,严鸿也不是演宋江,却犯不上如此
待等解了绑绳之后,严鸿才过来施礼道歉,王运来却不起来,跪在地上道:“下官更换了衣装,锦衣卫的长官不识下官,却也是有的,却不敢怪罪长官们只是下官此来,实在邓天大的干系,还望严小相公千万不要走露了风声,免得下官遭难”
第二百二十三章 山阴二尹
。严鸿先让对方落座,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王二尹何必妄自菲爆说来你也是朝廷命官,堂堂一县二尹我白rì里看那林养谦,为人狂傲无礼,想必不好相与的但林养谦就算再如何嚣张跋扈,莫非还敢加害你不成?须知朝廷王法在,还怕他怎的?你有何委屈,尽管诉说又或者要检举甚么罪孽,也只管说来,严某为你撑腰壮胆”
正所谓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严鸿毕竟是相府长孙,对这官场上人的心态,估摸起来也越来越准了这番话,是直说道王运来心中去了z
王运来这八品县丞,虽然名义上被尊称为二尹,但实际上也只是杂流佐贰的小官,比吏员强点有限且他出身举人,又远不如林养谦的翰林品流清贵,于县衙之内,影响力实在小的可怜
而林养谦又与普通的亲民正印官不同,不肯风花雪月,把公务交给佐贰官处理;反倒是事事亲力亲为,弄的王运来枉邓个县丞官身,却无什么实权,更别想依仗官职搞点灰sè收入
按说二者实力差距悬殊,王运来只好认命,乖乖当着那有职无权的二把手,苦苦熬着等林知县外察之后,转到别处做官,再烧香拜佛,消新来的官是个糊涂虫,自己才能舒服一点可自从林知县拿了徐海之后,他心里就开始活泛了招安徐海可是胡总督的意思,林知县这样搞,可是跟胡大督宪对着干如今胡总督执掌东南总督浙直,身上还兼着浙江巡抚,与他作对能有好下晨
虽然说,王运来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自己真要去得罪林养谦,那是一条刀子路可无奈做官要权要钱,实在是超越理xìng的本能与其这么憋屈着熬下去,不如孤注一掷,富贵险中求!这样,王运来便暗中打起了主意只是他生xìng既无能力,有无魄力,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等到严鸿今天一来,为徐海的事儿,又与县令大闹了一番他打听的清楚,严公子可是和县令抓破了脸皮,骈指大骂,就差直接上演全武行了
这样一来,王运来心中的天平立刻倾斜了严鸿何许人也?当朝首辅严嵩的长孙,身后站着的可是朝堂上威风八面的严党!剑锋所向,无坚不摧,当年夏首辅那等狠人,照样被砍了头去林养谦区区一个知县,就算他品流清贵,这次怕也是难以翻身
因此他才胆大包天,存了反水出卖上官的念头只是这人确实是既想拣便宜,又怕惹麻烦到了店房门外,却又犯起了嘀咕,又怕严鸿不肯接纳,又怕走露了风声,将来官场上落下个恶名声,多有不便就这么往来逡巡,犹豫不决,结果被负责jǐng戒扮做严府家将的锦衣官校给拿下了
严鸿听的明白,对方看来也是个并不算聪明的人,枉自在山yīn县里不少rì子了,居然没有分析出李文藻是林养谦的黑后台他只以为是林养谦一个人硬抗强龙严府和地头蛇胡宗宪两家呢,所以才敢来落井下石若是真知道本地豪强李文藻的立超这厮怕是断不敢来卖身投靠的
不过有这种傻不拉几的人来投靠,至少聊胜于无严鸿当然不会点破王运来的错误,当下却接着问道:“王二尹既知那林养谦得罪了我严府和胡大督宪,旦夕间就要罢官去职,那又怕些什么?光明正大的前来就是回头扳倒了林养谦,你是头功!”
王运来却摇头道:“严小相公,话不是这么说,若是落一个出卖上官的名声,小人我今后在这绍兴府内怕是寸步难行您有所不知,我绍兴府的李太守,为人倒是宽厚的很,仗义疏财,待人如沐chūn风他身为一府长官,对林养谦处处容让,任他胡为卖直,也不曾干涉若是他知道我在严长官面前出卖了林知县,来顶他的位子,怕是对下官有些看法,rì后相见彼此尴尬府县同城为官,诸多不便,还望严小相公体谅则个”
严鸿心中暗暗冷笑,若是李文藻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你当你只是“相见彼此尴尬”那么简单?轻则丢官,重则你都要丢命不过对这种势利小人,严鸿也懒得提点他,只是问道:“王二尹夜晚之间来到我处,总不会就是与我说这些废话”
王运来急忙道:“不敢不敢,小的白天不敢来,是怕人看见,夜晚前来,是要帮严大公子,搭救徐海出离监牢那徐海虽然做过倭寇,但既蒙胡大督宪招安,便是改过自新的良民林养谦对这良民如此滥施官法,岂不是打胡大督宪的脸么?久闻胡大督宪对陆大都督严阁老都甚是恭敬,林养谦这般举动,实在是不给朝廷诸公的面子艾下官虽然官职卑鞋却也看不过去”
严鸿却不理这茬说实话,对这种连具体情况都搞不清楚的主,他也不抱十分的消因此并不曾附和王运来的胡言乱语,反而一摆手,问道:“王二尹,这本地的情形,你比我清楚徐海如何落网,林知县如何思量,这之间的事,倒要烦劳你与我细说端详,便是你的功劳至于如何救人,就不劳王二尹出马了,此番事了,我定然在祖父面前保举于你,这山yīn知县么,却也未必不能做”
王运来听了这话,登时大喜过望他来的路上,倒也想好了一套主意,就是建议严鸿寻一具死尸,或是干脆制造一具死尸,连夜运到监狱里,来个偷梁换柱,把徐海给替出来自己好歹也是为官多年,在监狱里还是有几个心腹的,想来再泼着拿出多年积累的家当上下打点,未必不能把这事办好
不想对方一句话,倒省了自己的这番心思而且听这小相公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默许要把县令的宝座给自己坐想自己无非举人出身,在当世这个大背景下,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将老死在这八品官位上如今不但能直升知县,若是巴结好了严大少,看这势头,怕是还能有所发展,这却是天降下来的福缘
想到此,王运来浮想联翩,又暗自骂起自己老婆无能,没能为自己生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否则,就着这与严大公子的亲热劲头,再来个献女升官,何其美哉?
他也不再隐瞒,便把自己所知的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严鸿细细听着,甚至还吩咐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两相印证,倒是证明于得水没说谎这事儿的发生,确实是林养谦得到了徐罕入绍兴,预行不轨的消息至于消息来源,由于十分隐秘,那是连王运来也不知的只知道,消息十分准确具体,对于徐海的随员数量,落脚地点都说的十分清楚林知县当下调拨了合衙差役民壮,以及巡检司上百弓兵前往捉拿就在当夜二更,包围了徐海落脚的一家城外客栈
当时徐海方面,却还是仗着以往的经验,认为明军窝囊无比,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听到客栈外面有官兵喝问,立刻就排门而出,想要直接手持倭刀,杀开一条血路
谁知这一次,林养谦却是有心算无心,早做好了准备那几个海盗刚一出门,迎面就是几十张弓乱箭齐发徐海的人本来也不过五六个,被这劈头一阵埋伏出来,当即就倒了两三个剩下的还想依仗勇猛近战,林养谦却早安排jīng干的官兵,长枪大戟盾牌短刀,配合成一堵墙,下面还有挠钩绳套齐发
这下子,倭寇自然吃了大亏除了徐海本人外,其余几人尽皆被格杀当场徐海却是还想力战拼命,却被绳索绊倒,只得就缚整场行动擒一杀五,缴获倭刀六口,短刀六口,己方并无伤亡,可说是难得的完胜
严鸿听到这里,心想这林养谦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他指挥这二三百乌合之众全歼六个jīng锐倭寇的战法,听起来却与自己府里在nǎinǎi寿宴上擒拿此刻的阵法有些类似徐海的倭寇尽管凶悍无比,那往往是阵上一股气势先压迫得对阵明军不敢硬抗如今真个碰上几十倍的人,预先有安排,被干个六比零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也难怪林知县不肯放松咬住对方是倭寇,要知嘉靖皇爷恨倭寇恨的牙齿痒,如今一个知县居然以无损的代价斩杀五个倭寇,擒了一个倭酋,这样的功劳怎么不能换个升官?
不过王县丞倒是透露了一个有意思的信息,当时徐海就缚之后,县衙的捕快韩大过去就给了徐海一刀不过徐海确实有些本事,虽然被绑着,闪避的倒颇为迅速,那一刀砍的不算重结果林知县当即大怒,喝道既然犯人已经就缚,那么无论任何处置都该由朝廷法度来决定,断不容滥用私刑!结果韩大因此吃了县令四十大板,趴在家里养了半个月的伤林县令又吩咐对徐海好生养伤,猪肉白米饭的供养着,切不可叫他瘐死牢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绍兴知府
。严鸿听的分明,连连点头,也不说什么,接着问道:“我今天去拜访林养谦时,见门口的衙役不肯收银子,说是县令管束甚严不过要这样一弄,弟兄们没了银钱孝敬,这份差使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王运来一听,笑道:“严大公子真是解人,说的一点不差说来衙门做事,清苦的很,若没有那些油水进帐,做个小吏还有甚意思?只是这林知县倒也有绝的,他不许衙役收受银钱,但却每月自己拿出钱来贴补衙役及六房书吏真不知他家有多少家私,禁的起他如此糟践只是他只肯贴补衙役和小吏,对于同衙为官的,却是吝啬的很,一文钱也不肯贴补,下官我可是快穷的当裤子了”
严鸿也不理他这话茬,听他叙说完了,便对他道:“如今天sè不早,王二尹还是早早回家,免得露了风声那林养谦么,明rì我且再容他一天若他还是不肯识相,那么后rì,我便要动手抢人,到时候也是他面上不好看等我回了京师,罢了他的官,自然保举你就是你在牢中若有妥帖的人,只须吩咐下,保证徐衡几天不可出了意外”
王运来忙点头称是,告辞离去,他毕竟也做了多年县丞,监牢之中确实有几个心腹禁子牢头,做这个事他料来却也不难却不知他与严鸿交谈之时,门外始终有一名伙计侧耳倾听
等到送走了王运来,胡柏奇推门进来,问道:“严世兄,大事可定?”
严鸿招呼他坐下,笑道:“急什么,等等消息再说只是这厮一来,把水彻底搅成了混汤,混水才好摸鱼”
过不多时,王霆进来禀报道:“回长官的话,长官预料一点不差果然王运来刚一出门,就有个伙计,鬼头鬼脑的溜了出去梁大侠已经追下去了他老兄的轻功比弟兄们都强的多,想来不会追丢”
严鸿点头道:“那就好,监牢那面也不能放松,须防有人狗急跳墙,总是有咱们的人,我才放心”
王霆拱手道:“长官放心,陶邵两位兄弟已经带了几个人下去了,若有闪失,小的提头来见”
胡柏奇这时算是对严鸿彻底服了,等王霆走后问道:“严世兄如何断定这客栈内有本地府县的耳目?小弟我身边的家将也是久经沙超却也没看出此处的人有什么不妥来”
严鸿道:“若依我看,怕不只这一处店房,绍兴府内所有的大小客栈,都有本地官府的耳目,否则徐海如何会被抓的这么窝囊?我去翠翘姐那里通个消息,免得她提心吊胆,她如今身子不便,若是始终不能安心,对母子不好”
胡柏奇一听,顿时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说道:“也是,说来等徐海那厮放出来,世兄你再与嫂夫人往来就不大方便了,趁着这时候正该是多亲近亲近不过依我想,徐海也不是个愚蠢之人,救命之恩,换他个婆娘,还算过分?不如直接找他讨过来只是那腹中的孩子实在讨厌,还是早早打发了”
严鸿也没准备跟这个家伙分说清楚,只是哼了一声胡柏奇见严鸿脸sè不悦,一拍自个的肥胖脸:“哎哟,说错了,打嘴,打嘴世兄是要做大事的,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坏了名声当初董卓若是肯把貂蝉赐给吕布,也就不会给杀死了那世兄还是趁着徐海没出来,多与嫂夫人亲热亲热”
严鸿心想,尼玛这都什么比喻艾王翠翘本来就是徐海的老婆好,我这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严大少爷,啥时候成董卓了,这脾气长相都不像啊要说我爹严世蕃这死胖子是董卓,我是吕布,这还差不多……哎哟,真该打嘴,这他妈都什么话不说了不说了……
他也懒得和胡柏奇啰嗦,只是敷衍了两句,就在对方那充满羡慕和鄙视的目光之中,径直来到了王翠翘主仆的房间
王翠翘这段rì子与严鸿相处,同屋而宿都不止一次,心中也有涟漪泛起比起粗犷豪爽的徐海,严鸿这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自有其强大的吸引力虽然他不像当世的文人才子,能出口成章,吟诗做对,但王翠翘于欢场中,见才子见的实在太多,已经有些审美疲劳
反倒是严鸿对她的尊重与平等看待,倒更令她大为受用徐海固然也怜她敬她,但对她出身并非毫无芥蒂,只是因为自身也是海盗,因此不再追究只有严鸿是从内心里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相处之人,在这普遍男尊女卑的时代,自己和对方的出身又差这么远,严鸿这番尊重,实在难得
偶尔午夜梦回之际,王翠翘甚至暗想,若是能早几年遇到严鸿,或许比遇到徐海要好?若是自己没怀有身孕,是否会愿意和严鸿chūn风一度?只是这些念头甫一产生,就不敢再想下去
见严鸿进屋来,王翠翘迎上去道:“鸿弟,事情如何?”
严鸿坐下后说道:“大事基本已定,姐姐料也无妨,三两rì间,就能救姐夫出离监牢,让你们夫妻团聚只是后面的事如何处置,就更麻烦了一些,到底这一关能过还是不能过,却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王翠翘也知严鸿此番称的起全力以赴,而且于其中冒了莫大的风险,柔声说道:“鸿弟早些回房休息,这段rì子实在是辛苦了,此一番无论结果如何,你的恩情,姐姐决不会忘记,有朝一rì必要报答”
严鸿嘴上这般安慰王翠翘,心中其实也没大谱其实就算眼前这一关,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正当严鸿一伙人在客栈中密议时,他们的对手,却也并未闲着
绍兴知府李文藻的居所,就在绍兴府衙的后院之中今夜里,他本已宿在了小妾的房中李老知府虽然年近花甲,却老当益壮正当yù大展雄风之时,却听到外面通报说,有城中云来客栈的伙计蒋四来求见
按说区区一个客栈伙计,根本没资格见一府之尊但是李文藻却不这么看这蒋四乃是自己的眼线之一正是依靠这些伏在绍兴城乃至整个东南各府各县客栈官驿内的眼线,李文藻才能对整个江南的情形了如指掌也正因为如此,严鸿等人在长江口弃舟蹬岸改道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根本瞒不过他
这蒋四所在的云来客栈,恰好是严鸿落脚之地蒋四夤夜前来,必有要事因此李文藻吩咐人让他在花厅等候,自己更换了衣装,又命人请了师爷黄善前来共同参议
昏黄的灯光下,蒋四跪在地上,李文藻却是一身居家便服端坐于大椅之上,师爷黄善侧坐相陪李文藻虽然将近六十,身材瘦削,脸皮干瘪无肉,然而筋骨强浆头发也只是微微灰白而已在绍兴官场上,他素有宽厚仁慈的风评,同僚中多有得过他银两周济的,人望颇高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位所谓的仁厚长者,当年是如何丧心病狂的去凌辱那个年龄足以做他孙女的王翠翘而更让一般人想不到的,是李文藻所代表的势力
李文藻年少时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中秀才中举都甚早他是嘉靖二年的进士,虽然在三甲排名相当靠后,毕竟当时堪称年轻有为,如今则已经出仕三十余年按他的出身资历财势,在一个区区绍兴知府的位置上,实在算不得高位再假以时rì,未尝不能继续上升至一省方伯臬台,乃至大中丞皆有可能
只是,作为江南富商世家出的读书人,李文藻却也有过一番曲折的经历就在他高中进士的嘉靖二年(1523年),江南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当时倭国陷入内争,诸侯大内氏和细川氏分别派遣了一个朝贡使团前来中国,消捞取大明朝的赏赐,以及和民间做生意的好处由于当时负责对外经贸(市舶司)的太监偏袒细川氏,引得人多势众的大内使团勃然大怒两伙rì本武士爆发了大战,大内使团在击溃细川使团之后,索xìng一路烧杀抢掠,劫掠宁波,之后才逃入大海
这场倭乱,史称“争贡之役”一百多名倭寇在江南转战百里,如入无人之境备倭指挥刘锦,千户张镗战死,指挥袁某被掳此事让明朝上下大为震怒面对倭寇这种凶焰,明朝君臣们拿出了看家法宝:裁撤浙江,福建二市舶司(后恢复,但于嘉靖十一年被主张裁撤天下镇守太监的文官所彻底废除),实行严厉的海禁,对rì本实行贸易惩罚,朝贡时间延长为十年一朝同年,大明朝还与小佛朗机人(葡萄牙人)在西草湾打了一仗两件事加起来,明朝的海禁就比之前更加严厉了
当时的李文藻,年轻气盛他生长江南,家族中也曾与倭人东南亚诸藩和欧洲人长期通商因此,以新科进士的身份,他慨然上书,主张不必那么严厉的禁海结果,反而使他成为朝廷上的另类连当时的同年郑晓周延徐阶等人,都是指着鼻子对他热讽冷嘲更有人拿出他的商人出身大做文章,指责他铜臭熏人,全无国朝进士的体统,大有将他一棍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的派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东南旧事
。堂堂大明朝被百多个倭人闹得东南不宁,颜面全无,本来就是癞子找不到搔痒处这个小小新科末等同进士,顿时成为一干人等的出气筒之一于是乎,李大进士的仕途也大受影响,几乎成了同年中起步混的最差的
这事给李文藻的打击,也是相当厉害好在他李家原本就是商人出身,倒也看惯了商场上的起伏波折尤其下酣商,原本就要与风浪海盗和官吏esu斗争,天降横祸也是常态因此李文藻受到斥责之后,也就老老实实干他的工作,顺便利用职权,搞一点点私底下的买卖2m
谁知几年后,李文藻发现形势和他最初判断的有些出入官方的海禁公布之后,沿海贸易影响却并没他想象的那么大,尤其是逐利而往的走私更加兴盛倭人南洋人和佛郎机人对tian朝生丝茶叶瓷器的需求,并不是朝廷一纸禁侯可以取缔的武装的倭船夷船在近海越来越多,而本地的渔人盐丁也相应组织了走私船队,与这些外国人交易尽管九死一生,依然前仆后继许多时候,还敢和官府干一仗
而李家依仗着长期以来在江南积累的人脉和对近海的熟悉,更是在其中上下其手许多本地的中小商人,都委托他们代销特产,代购番货而地方官府,虽然查的松一阵紧一阵,但只要小心应对,多数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乎几年下来,李家在这禁海的大环境下,feifa贸易中捞取的钱,反而比过去没海禁的时候,要多了好几倍
这时,李文藻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脑子道德文章的书生他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在大明朝这个酱缸里,要当一只会钻营的苍蝇,才能养肥自己
于是,李文藻开始他的经营利用既有的人力财力,一方面收买官吏,在重要部
门和驻军中安插自己的耳目眼线,一方面私下勾结沿禾人,形成利益集
团,一方面,对于那些出海的私商甚至海盗,也暗中往来李文藻本身又是国朝进士,白道上很能吃得开这样一来,李家就更其左右逢源,逐渐坐实了江南首富的地位
李文藻捞着海禁的好处,但他并不消朝廷真正雷厉风行把海禁贯彻到底,因为真要海疆清平,他也就无从发财了数年前,当朱纨痛剿双屿商寇,并取得南麂诏安大捷,又加强对通番商户查处,使得海禁一时森严那时候,李文藻暗中接受私商的贿赂,勾结严党赵文华等人,给朱纨下了不少烂药,并最终导致朱纨遭到削权,饮恨而终
至于当今合的五峰船主汪直,李文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十多年前,当汪直还只是给禾许栋当管库时,李文藻就听说过这个人后来汪直为官府效命,剿灭海盗陈思盼,李文藻也得以参加了献俘的仪式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汪直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对这个中等个子,宽额头的禾兼海盗,李文藻既佩服他的才干和胆略,另一方面,却又把这个纵横两洋的合领袖,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与汪直勾结,暗中让汪直代销货物,低价收购他手中的番货再高价卖出,或者从与汪直有关系的私商手中收取贿赂,都不在少数但想到汪直的庞大势力和所获的利润,又禁不住让他羡慕嫉妒恨如果能寻到一个机会,将汪直绊倒,由自己的势力取而代之,他是不会犹豫的
至于政治上的立超李文藻反而不在乎他为官几十年,见惯了朝廷上杨廷和张璁夏言严嵩等人的首辅更替在他看来,所谓的清流浊流,都不过一丘之貉当初自个冒冒失失,上书不行海禁,结果还不是落得个清流浊流一起喷什么名声,什么忠jiān,百年之后,还不是黄土一堆?趁着有权在手,多捞些好处是正经真金白银埋藏在家里,有朝一rì,一定会成为天下的主宰
所以,李文藻对于朝中各派,都不明着得罪当初严嵩干儿子赵文华在江南经营时,李文藻送他的好处不在少数,也换取了赵文华对自己的支持赵文华本身是慈溪人,他的家族生意,李文藻也有插手,可以说在利益上有共同之处
然而,李文藻并不想落一个攀附权臣的名声,因此在私底下送好处的同时,面子上又刻意与严嵩一
党保持了距离这种情况下,那位怎么看怎么像严党的总督胡宗宪,与他相处反而不是怎么相得尤其,胡宗宪也是江南人,他却不像赵文华一样,满足于捞取既得好处
胡宗宪想的,是恩威并举,剿抚并用,连根把困扰大明朝多年的海疆问题来个近乎彻底的解决可如果真的让胡宗宪这一步得手了,李文藻家族多年的利益链条反而会受到严重损害这话当然李文藻是不能明说的,可是却不妨害他私底下暗自扯胡宗宪的后腿这么一来,两个人的矛盾却是渐渐起来
至于解除海禁的事,李文藻的立场也和胡宗宪完全不同他消,假以时rì,在五年或者十年,当李家进一步扩充在商界和合势力,并把汪直为代表的私商倭寇大部吞并收编之际,再提解除海禁,通商合法的事那时候,整个下酣番的贸易,就会完全把控在李家之手他李文藻,也能成为沿禾贸实质上的土皇
帝
而现在如果解除海禁立刻实现,李家面临的各种竞争,反而未必能这么惬意的赚取收益而且他还未必能争得过汪直甚至朝中的当
权派严嵩严世蕃父子,也完全可能一脚踢开他,直接通过胡宗宪到徐海或者汪直这条线捞钱这时候,李文藻和整个李家不是沦为朝中权贵的附庸,便是被当做绊脚石一脚踢开,利益反倒是受损的多了所以李文藻持的立超与三十年前完全不同他消保持眼前这种通番非法,而又并不真正严禁的局面,这样才能持续的获得利益至于说,因此是否会造成倭患更烈,让沿禾民受苦,他却不是非常关心
如果说对海禁和倭寇的态度,是胡宗宪和李文藻矛盾的根本所在,那么直接的导火索却在徐喉上多年来,李文藻对各路海盗私商倭寇,都是一边打击,一边利用唯有徐海,却始终不买他的帐
虽然依靠对汪直的笼络,和对陈东叶麻的勾结,李文藻勉强阻止了徐海对他家族船队的追杀,但这个官场打滚三十年的地头蛇清楚,由于王翠翘的存在,徐海恐怕是这大洋之上自己唯一的死敌
在前些时候,胡宗宪开始用离间之计对徐海陈东叶麻进行挑拨之时,李文藻暗中支持陈东叶麻,向徐海发动了两次突袭,可惜成效不大,更有汪直在那弹压全局,也无法演变成一场对徐浩力的歼灭战胡宗宪最终把招抚的重点放在徐喉上,并最终让徐合了岸这样,总督和知府为徐海的事情,终于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在李文藻的计划中,徐海非死不可而徐海一死,胡宗宪的野心就全盘破产,而李家的非法生意就能继续下去
在与严嵩一
党保持不离不弃而又不过分接近关系的同时,李文藻对朝中其他的势力也暗中勾结他毕竟与都察院的郑晓周延内阁次辅徐阶等都是同年虽然当初在海禁问题上,这些同年丝毫没给他面子,但李文藻想要长期的获得江南走私的稳定收入,自然不能不与同年们拉关系
几个月前,他从邸报上看到郑晓致仕的事,却令这位一心要既得利益又立牌坊的老知府大为惊讶郑都堂毕竟是士林清流中有名的前辈名宿,他儿子郑国器无非杀了个yindang不贞的妇人,爷俩就都落个如此惨淡收超自个免官,儿子当众被杀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严家这种政治斗争的手段,太毒了些这算个什么信号呢,难道严嵩严世蕃终于想要大举铲除朝中异己势力了?李文藻又不禁想起自个在发达后做的那些缺德事要是比照郑晓的下超自个岂不更要凄惨十倍?想到这里,李文藻自保的本能应运而生他秘密加强了与都察院总宪周延内阁次辅徐阶等的私下往来万一有个差迟,还可以从这些势力身上拉到援助
结果没过俩月,于得水那边传来消息,说锦衣卫都督陆炳派的特使南下,办理徐海的案子,带头的,居然就是办郑国器案子的严府长孙严鸿
听到这个消息,今次来绍兴的听说又是这个纨绔带头,李文藻心中念想也是颇为复杂一方面,他知道这时王翠翘北上搬来的救兵,多半是想留住徐海的命这让他不禁起了要借机为老同年报仇的念头虽然他对郑晓并没什么感情,但如果真能把严鸿斗倒,说不定可以加强与周延徐阶的关系
尤其是从他在江南各县眼线传来的种种消息,严鸿这厮一路上放荡不羁,与徐海那怀孕的妻子王翠翘打的火热咳,这个小贱人,确实是美艳无双听说在青楼里经历了几年浇灌,比起当年那个清涩的小姑娘,更加了十分妩媚早知后面这些事,当时就不该一时兴起将这小
贱人卖到青
楼就养在李家后宅里做个女nu多美?想到这里,李文藻不禁一阵心cháo澎湃,赶紧定住神来,还是琢磨眼前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