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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用心良苦

    严鸿一听,心里有数,这两人八成是大明朝的狗仔队啊。专一窥人阴私,访查八卦的,说来也算是锦衣本职工作之一,只是这门类也忒偏了一点。好在如今自己执掌铨叙工作,对人要了解,从这两兄弟处入手,倒是正合适。

    他便笑问道:“没事没事,慕老爷子,咱都是自己人,有得做还怕人说?世兄,这刘守有怎么了?你与我说来听听也好。严某从来不是啥正人君子,听听街头巷尾的传言,颇为有趣。”

    兄弟俩见这长官如此好说话,都心中一喜。慕家骏抢先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刘守有这孙子啊,这几天天天喝闷酒,没事话里话外,可没说你的好话。还说什么要找您较量较量,比文比武随您挑,他刘守有哪都比您强,凭什么您爬到了他头上。这家伙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也配和您比?别的不说,就说他花十两银子从个不知哪来的闲人手里买情诗的事,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严鸿听了,也没在意,心想:原来刘守有送来的那为他挣了好大前程的情诗还不是他写的。也没往心里去,那陆兰贞如今只差一步就是自己的人了,他刘守有还能翻什么风浪?再说了,还单挑?刘守有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自己是做官的,不是做混混的,单挑个毛线!比文比武我都不如你刘守有,但那又能说明什么?陆兰贞该喜欢谁还是喜欢谁,咱两该谁受重用还是谁受重用,吃多了和你去单挑?

    慕家驹也道:“严长官。他那首狗屁不通的情诗。你要不要看看?”

    严鸿对古典诗文没什么研究。穿越前听古胖子说什么平仄,什么韵律就头大,不过自己背的几首古诗里还是有些好句子的。见慕家驹如此兴致,他也不便扫兴,便道:“世兄若是记得,便念来听听也好。”

    慕家驹笑道:“那情诗文字古怪,句法不通,我也只记得头两句。呃。好像是‘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严鸿扑的一口茶水,吐了慕登高一脸。老慕倒不在意,一边抹脸,一边笑骂:“猴崽子,念这种荒唐诗文,看把严长官笑成啥样了!”

    严鸿却如遭雷击,愣在那里片刻。稍缓之后,他对二人道:“二位世兄,若是方便时,设法打听那刘守有从何人手中买的这诗。但却不可惊动此人。”

    慕家兄弟对视一眼,齐声点头称是。他们想。莫非这首诗其实颇有水平?严长官的眼光,到底不同。

    云初起、叶正飞这黄河双侠,如今也被严鸿补了名字带入卫中,暂时充任小旗。虽然只是小旗衔,但锦衣卫内的人,都知道济南城里云初起率领数万民壮坚守城墙,叶正飞带领火枪队雷霆战阵的壮举,焉能把他们当寻常小旗看待?再加上飞虎山选拔的十名好手,严鸿这基础的班底倒是凑成了。

    令他意外的,是王霆等四位锦衣百户。按说这四人的功劳足以虚衔转实职,没想到这四人居然坚辞不受,还是要追随在严鸿左右。

    严鸿反过来劝这四人,不必耽误自己的前程。那四人倒也说的明白:“严相公不必多言,我们弟兄跟着您那是天大的造化,可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实职百户,也无非是抓钱抓权,论权,跟着您还怕没有升官的机会?论钱,我们拿您的赏赐,哪个实职百户干十年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啊。您要是看我们还得力,就别让我们去当个什么无用的百户,还是在您身边接着升官发财吧。”

    有了这番话,严鸿自然不好意思赶人,于是把这四人还是留在自己的署内听调。如今自己麾下也堪称人强马壮,除去陆炳留下的几名经验丰富的书办外,其他人等,大半都是自己心腹,至少这间衙署已经完全处于自己掌握之中。

    严鸿自知这案头工作不是自己擅长,还是委给那几个书办去做,然后听对方汇报就是。有慕家昆仲这种油条,以及云初起这种组织管理狂人在旁,那几个书办也不敢弄鬼。

    到了午间时分,陆炳回衙。严鸿参拜已毕,陆炳把他留下,先是问问这公事处理如何。然后话锋一转,便说起这一番下济南的那群倒霉蛋,前有余化蛟后有王忬,都是因为济南一案被牵扯进去,如今都关在诏狱里。

    王忬的事比较麻烦,一时半会自是解决不了。余化蛟则是个十足的倒霉蛋。根据锦衣卫事后调查,余化蛟的安保工作其实可以说安排的十分周密。问题在于济南方面有沈羽这个白莲香主在,就没有什么军事机密可言。而且偷袭他的人马甚多,其中更有白莲教和山东绿林道上雷占彪一系的好手。余化蛟仓促迎战,还能保住大多数赈银,这个表现在国朝武将中,也称得上不错的人物。

    这么着,陆炳准备自己修本上奏,保余化蛟出狱,只要严鸿联名附属。严鸿闻听,心里有些犹豫,他与陆炳倒也没什么隐瞒:“世伯,朝廷自来忌惮内外勾结,我等与这余化蛟牵扯过深,是否有些不便啊?”

    陆炳闻听哈哈大笑道:“贤侄,你这谨慎的却是有些过头了。朝廷自是防范内外勾结,生出祸患,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之。比如武将升赏,往往有文臣保举,犯错开革,也多由文官保举起复,难道这也是勾结?还是要看事而定,这余化蛟在京师里任职,又不是边军统帅,哪有那许多忌讳。再说他与世伯我还有些亲戚,这事你也不须避嫌,天家那边也不会多心。”

    严鸿倒不清楚这两人是亲戚,待一细问,原来余化蛟有个小表妹是陆炳的妾室,这关系不怎么亲近,平日也甚少有人提及。只是此番便宜舅子脑袋危险,余化蛟的家人求到陆炳小妾这里,陆炳那小妾哭哭啼啼跪求老爷,这亲戚自然要出马了。

    陆炳又道:“余化蛟在京营里人缘不错,你附上一个名字,他日我说时,只讲是你保他出狱,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往,以后若是你执掌本卫时,多半也有要他帮忙的地方,早点建下关系为好。”

    严鸿这才知陆炳的良苦用心,大为感动:“世伯,你如今春秋鼎盛,怎么屡屡口出如此不吉之言?再说这锦衣卫何时也轮不到我来执掌啊。”

    陆炳笑道:“人活百岁,终有一死,老夫却是不怕提这些。再说我还想享几年清福,逗弄逗弄外孙。你如今好好的把差使做好,等过几年,这份担子就由你挑起来。咱们是天家鹰犬,天子亲军,自然要为万岁考虑。朝内如今风气不好,重文而轻武,武将被文官视为奴婢,打了胜仗都往往要挑三拣四,鸡蛋里面找骨头。便是此番杨司马出京,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户部还要在军饷上卡他的脖子,至于其他人就不用说了。”

    严鸿纳闷道:“这一次国库不是进了这么多钱,怎么还要卡军饷?”

    陆炳苦笑道:“没用。财政的问题不是这么简单。”

    本来严鸿此次起获白莲宝藏,一大笔巨款入帐,对于大明紧张的财政有了极大缓解。可是户部方面欢喜过一阵后发现,大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进的钱越多,用钱的地方也越多,以往直接砍掉的,这回怎么也要拿来看看,结果这个也重要,那个也要紧,这钱还是觉得不够用。

    而在银钱使用上,户部的默认原则始终是先紧着行政经费批,至于军事开支,找皇帝要内帑去。更何况后来严鸿输内帑之金银远胜太仓的传言出来,更让户部的人发了疯。好个不明事理的万岁爷,不知道咱这都是为你朱家的天下么?当即,他们连夜炮制了几十份用款计划,批了几十个用款项目,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皇帝:太仓没钱,你内帑的钱必须拿出来。

    杨博在这件事上和户部的态度是不同的。他是在边关实打实打出来的人,亲眼目睹了边军贫苦。因此一定要为边军争取利益,我砍掉的首级你们必须给我按制度发赏,另外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难道不给犒赏么?他甚至想要问一句:你们就不怕边军哗变?

    这态度却让户部很受不了,杨大司马你老人家也是文官出身,怎么坐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就要颠倒把持了?双方彼此推起了磨盘。杨博见对方用出太极功夫,一怒之下,使出太祖长拳的绝招“坐金銮”,我就坐在户部,不见钱不走了!户部尚书方钝与他其实还有些交情,但这次也闹的极不愉快,两位老友之间差点翻了面皮。

    陆炳说到此长叹道:“朝廷如此,连杨司马都要受辖制,何况其他人?若是换了个腰杆不硬的,多半还要被弹劾虚报战功,浮报首级。老夫有个章程,只要是能为国家打的好仗的将官,老夫就要保下来。他们不倒,我大明才能抗的住外侮,平的了内乱。若是把这些良将名臣都坐看他倒了,那我大明将来又能靠谁?因此,胡宗宪与俞大猷素来不和,几次想要收拾他,都是老夫从中斡旋。实际我没拿过那犟货一分银子,只是看不得一个能打仗的人被这么整死。听说你也与李成梁走的挺近,这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有人乱嚼舌头,也自有世伯为你撑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将倾泰山

    严鸿听陆炳说出这一番支援武将,保国朝边防栋梁的大道理,不禁深施一礼道:“世伯放心,救余化蛟之事,小侄自当全力以赴,不让那些为朝廷立下军功的先流血后流泪。小侄定然附署!”

    当然,至于被他老子严世蕃伙同陆炳一起整死的国朝良将曾铣,还有被他严家走狗赵文华害死的抗倭名将张经等等,估计就不是流血流泪,而是流水流脓了,那是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在无立场冲突的前提下,救一救那些忠臣良将,又能博陆老大一个欢喜,何乐不为。

    陆炳道:“如此甚好。这眼看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化蛟在诏狱里过年吧?王思质那边的事,你就别管了。王世贞和小阁老结怨极深,这事你搀和多了,也是不好。杨大司马那边,我来想办法。”他有句下话没说,便是:你爹心眼实在太小,你

    在心胸上比你爹强的多。

    按说这事吧,严鸿还真管的着。王世贞和严东楼结怨不假,但他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要说这个身份,放到严家人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严鸿来说,就有了些特别意味。严鸿的恩师张居正,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王世贞是同榜,又是同师。当时的制度下,同师的关系很近,因此王世贞得算严鸿的长辈,王思质就更得算长辈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严鸿对王忬施救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碍着这么个小心眼的小阁老。只能装傻充愣。虽则先前在杨博那里严鸿是答应好的。但既然陆炳有话他来解决。那么严鸿就听着上官安排好了。

    此后一连几日,倒也太平。只是孙月蓉耍刀那事,被严鸿狠狠教训了一通。直教训的她双颊绯红,通体汗流,口中求饶道:“今天实在是不行了,等到再轮到我时,好好伺候你就是。”

    严鸿既然已经决意和陆兰贞成亲,晚娘早晚得想办法踢出去。怀着这种想法。他就怕晚娘怀有子嗣,到时候就不好和离,因此尽量避免与对方的接触,实在避不过也是敷衍了事,只把力气都用在月蓉身上。也不怪这自幼习武的姑娘都有些吃不消,严鸿见这种惩罚效果显著,便果断决定加罚了几回。最后才对着瘫软如泥的美人道:“你是我严府的姨太太,哪有大白天在房里耍刀的!以后记住,把刀藏好了,要是让人看见。可就还要吃排头。实在闷的慌,就在房里打打拳。咱家倒是有戏班。可是他们唱的我都听不懂,要不我雇个耍马戏的班子进来,给你开心。”

    孙月蓉忙摇头道:“那不成,花钱太多了。再说你家前次遭刺客就是耍马戏的,我可不敢再让这样的人进来。我以后自己会找事做,再不敢乱耍兵器了。”

    这一天眼看年关将近,锦衣卫衙门照例放假。严鸿想起去年此时,杨顺的礼物就送来了,今年还不知是什么东西。于是先是约了一众属下吃酒,吃过酒后回到家中,却见二总管严侠说道:“大少,外老爷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这外老爷便是胡晚娘的父亲胡兴,别看尊称一声外老爷,实际在严家实在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当年胡宗伯一身侍六朝确实了得,不过那是什么年头的事了,现如今谁还记得?胡兴自己只是个小地主,守着百余亩田产过活。自从高攀了严府这个亲家后,还时不时过来打打秋风。而且大约也是穷怕了,见到严府的人,满面堆笑,点头哈腰。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放的低了,谁还把他放在眼里?

    现如今,往往连严世蕃的面他都见不到,去年过年时连送礼都是打发儿子来的。一共也只送了二十石大米,四只山鸡,足足换回去四百两银子。

    严鸿只当对方又是来打秋风的,严侠小声说道:“外老爷今年大概日子不得过吧。您瞧瞧这礼单,这也好意思拿出来。”

    严鸿瞪他一眼,:“别那么多废话,给你你就收着,反正都是能吃的东西。留着吧。回头备八百两银子拿过来,老岳父来了,怎么也得比内弟翻一倍,他脸上才好看。”

    严侠也听出大少口中不屑之意,笑着去备办。等到严鸿进了书房,只见客位上正是岳父胡兴。他年约四十多岁,一身员外打扮,用料普通,在京师之中更算不得出挑。面目其实倒端正,只是眼角眉梢满是沧桑,鬓角的白发不少。

    这胡兴,严鸿见过的次数也不太多,不过印象中不该这么老相啊。还不等他行礼,胡兴倒抢步上前施礼道:“小老儿来的卤莽,贤婿可千万不要见怪。”

    严鸿急忙闪身避开,然后跪下磕头行礼道:“岳丈,你这可是要活活羞煞小婿,哪有丈人给女婿行礼的道理?快快受小婿大礼参拜。”

    胡兴急忙把他搀起来,口中道:“无妨,无妨。贤婿如今高官得做,小老儿可不敢再端什么岳父的架子。”

    严鸿见他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心想:就您这样,我府中下人还怎么对您尊重?当即也不多说。二人落座后,严鸿道:“岳丈,我吩咐下去排摆酒席,再把晚娘叫来,你们父女也好好聊聊。”

    胡兴道:“不必了。实不相瞒,贤婿,我这次是来求你来了。”

    严鸿道:“老岳丈不必客气,咱们本是至亲,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求与不求?”

    胡兴道:“实不相瞒,都是你那内弟天佑,实在不叫我省心啊。在家里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前者偷了家里的银子喝花酒,不知怎的在妓院里与人争斗起来,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要倒赔对方汤药。我实在是管不了他了,特意求到贤婿面前,你如今在锦衣卫衙门里做的好大官职,好歹给你内弟找个差事,让他有个管束,也别再这么胡作非为了。”

    严鸿虽然存着和晚娘和离的心,可也不能任外人欺负到她家头上。一听这话,双眉一挑道:“什么人这般强梁?岳父只管把他名姓说出来,我自去为内弟出气就是。”

    胡兴摇头道:“不必了不必了。那事都过去了。当时也是听说你在山东中了流箭,那家人才没了顾忌。后来知道你安然无恙,那家不但把汤药费双倍赔偿,还把自己家的闺女许了你内弟为妻,这也算了了我一件心事。其他的倒也不必追究了。只是你那内弟不省心的事太多,按下葫芦起了瓢,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真担心有一天不但家业被他败光,连他的性命都要赔进去。这不,他又在京里的赌坊,欠了不少的赌债,青楼里还欠了花酒钱,我这次进京也是替他还债的。要是让他自己来,不但旧债还不了,还要添新债。”

    严鸿心道,上次老子在教坊司已经警告过这小舅子了,这一年是不是我忙于公事,没有管教,叫这小子又无法无天起来。说起来,胡家如今势力太弱,全靠着自己这个姑爷的名头,维持家声。小舅子又是惹是生非的主,也就不怪岳父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想到此节,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因为又听说严鸿新近纳了小妾,胡家父子担心自己女儿从此失宠,那样自己家可就真离败家不远了,因此老胡兴这才亲自出马,跑这一趟。

    胡兴看严鸿皱眉,赶紧伸手,自袖子里拿出一个残破的绣本,递给严鸿道:“我也知道这事难办,总是麻烦贤婿也说不过去。这是我胡家的传家之宝,特意送给贤婿,还望笑纳。”

    严鸿接过这绣本,见封皮上并无一字,不知是什么东西。却听胡兴道:“这件东西,乃是先祖洁庵公,曾至武当山遇一仙人,授此秘术,靠此术才得享长寿,一身侍六朝,皆赖此功。这宝物按说是父传子,子传孙,概不外传,可今天为了那孽障,也顾不得了,还望贤婿笑纳。”

    严鸿也知他所说的洁庵公,就是他们胡家当年的骄傲,成祖爷年间的礼部尚书胡濙。此人当初曾受成祖指派搜拿建文帝,也曾前往武当山找过张三丰。这么想来,他若是有些什么奇遇也说不定,至少那老胡头自己确实够长寿。

    听岳父说的神奇,严鸿忍不住展开观瞧,看不多时就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道:我这岳父果然猥琐,哪有送女婿这种东西的。这分明是一本道家修炼人元丹,防中术的本子,通俗说就是教人人伦之礼的绘本。里面既有图形,又有口诀,无非是阴阳采战之术,还带有大量注解,倒是不难掌握。

    而且看每一页,都有浓淡两色字体。那墨色较淡的大字,笔画方正,很多是道家术语,晦涩难通;而那墨色较深的小字,则是较为随意的手书,文字却更为通俗易懂。看来,是当初胡濙老太公,为了后世儿孙不至于看不懂这些术语,自行加了注解,节约了大量时间,倒是便宜了严鸿。

    严鸿把此书略微翻看了一遍,大觉有趣,暗想:这道士也有些手段,里面有几个姿势我都没用过,晚上且与月蓉按此操练操练。

    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岳丈,您可曾修炼过这个?”

    胡兴尴尬道:“若不是修炼这个,我胡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流水无情

    原来这所谓的秘术,讲个阴阳采战,双休修炼。可是自古来,天道循环,有进有出,有借有还。万无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便是这法子再厉害,总是要补元气才好。因此不但要广纳姬妾,还要多买补药强壮身体,所以修炼这秘术,破费银钱如同流水一般。

    当年胡洁庵公身为礼部尚书,维持这道法倒是可以。他的子孙又哪来这财力?结果家道就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胡兴这一辈,他也只能守着一妻一妾,做些有限修行。便是这点小小的法坛,又因为那熊孩子胡天佑的过错,搞得连这点修炼成果都还不够耗费的。若是儿子再练下去,家里怕就得睡大马路了。胡兴思前想后,这祖传道术好是好,得富贵人家享用,自家确实没这缘分,因而干脆就断了念头,把秘术送给女婿,做个人情。

    严鸿家大业大,本钱又足,自己的小仓库内,更堆着无数的补品,修炼这功法倒是正合适。他得了这秘宝,心中大喜,拉着岳父坐下,命人备了酒席,又把晚娘请来,一家人吃了顿酒。在酒席上,严鸿说道:“岳父放心,内弟的债包在我身上,不至于让岳丈家受屈。到年后,就让他来卫里找我就是。我自有办法让他戒赌。”

    胡兴喝的面色发红,舌短气促道:“那就有劳贤婿了。女儿啊,当初你出嫁时,还哭哭啼啼,今天该知道你这个相公是如何金贵了。自古来不捆绑不成夫妻,那天爹把你绑上,果然是没绑错吧。你说你要是那时候悬了梁……”他说到这才意识到说漏嘴。急忙喝酒遮掩过去。

    晚娘也吓的面色发白。好在不多时胡兴烂醉如泥。严鸿吩咐严侠带人搀扶胡兴去客房休息。然后对晚娘道:“娘子。为夫我当年确实不成器,欺辱于你,这倒不必多说。只是,我就那么可恶,以至于让你宁可悬梁也不嫁我?”

    晚娘急忙万福道:“别听爹爹喝多了胡说,哪有的事啊。妾身那时若是真悬了梁,又怎么伺候你这几年?当初妾身年纪小,不懂事。听得相公小阎王的名头,不愿嫁给你,确实闹的凶了些。爹爹把我绑上送来,也是怕我胡闹。”

    严鸿新得了这绣本,急着要细细研究一番,便请晚娘先去歇息,自己到了书房,坐下来,就着灯光观瞧。这书内容倒不算长,看了几遍也便记住。只是不知是否果有此奇效。正在兴奋时。却听推门声响,坠儿羞答答走了进来道:“姑爷。小姐想请你今晚过去。”

    严鸿心道,自家既然准备和晚娘和离,若是今晚先拿她试刀,却是不妥?管他的,好歹晚娘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真要和离了便是别家人,趁着还是自己的娘子,好好疼她几次也好。尤其看了那奇书,整个人正处在亢奋状态,便少了许多计较。

    随着坠儿回到晚娘房中,却见晚娘面上气色并不十分好看,只是强做欢笑道:“相公,坠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左右也是你的房里人。我看不如趁着今日,相公就把她收用了吧。”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一听这话,坠儿还是羞的小脸通红,捂脸就逃到了外间屋。

    晚娘说这话,也是无可奈何。严鸿这段日子一再冷落晚娘,已经让晚娘心惊肉跳,朝不保夕。今天老爹胡兴来访,酒醉后说起当日捆绑送亲,晚娘更不禁回想起当初情形。想到自己家道中落,若是没了这个丈夫,怕是胡家家业都要化为乌有。可恨当初自己不开眼,被那花言巧语的情郎骗的鬼迷心窍,竟然对这丈夫一再冷脸,拒人千里,甚至不惜作践自己,导致至今无有子息。

    谁知风云变幻,如今孙姨娘进门,自己恩宠已经大不如往昔。外面更有风言风语,连自己正妻的位置都坐不牢靠。思来想去,晚娘越发懊悔。可是过去的终究无法挽回,只有出此下策,用自己的贴身丫鬟来拴住丈夫的心,来邀宠固宠。至于这计能否有效,却是不敢包票了。

    严鸿这会儿刚看完理论,正是兴致勃勃,本就想实践一番。再一想,坠儿这小丫头乖巧贴心,原本就甚是可爱。将来和晚娘和离,这丫头按说是要奴随主走,跟着晚娘回家。这自己碗里的肉,怎么还能让她跑了?因此这一番,严鸿不再推脱,只是猥琐地一笑道:“如此便要多谢夫人成全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丫鬟坠儿躺在牙床上,早已自己动手把衣服脱了,整个人紧张的蜷缩成一团。她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想到今天即将成为人妇,心中既紧张,又有些失落。一般都是女儿家,看人家孙姨娘嫁过来是何等风光,而自己呢?什么仪式都没有。若是没有子嗣的话,恐怕就连名分都没有,还只是个奴婢而已。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也不敢去争夺什么,只能在心里自怨自艾。

    听到里间屋的脚步声响起,不多时有人坐在了床边,坠儿乖巧的向里挪了挪身子,严鸿顺势躺下搂住了她的腰肢。脑袋则凑在坠儿的耳边道:“小坠儿,咱们多久没好好亲近亲近了?”

    这一句话,让小丫头想起当初国子监外马车上的旖旎情景,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姑爷怀里:“奴婢只当姑爷早把奴婢忘了。当初在国子监那说的好好的,可后来,被宝蟾抢了先,现在又有了孙姨娘,小婢只是被姑爷当了个笑话。”

    严鸿好言安慰道:“姑爷怎么会忘了你,只是这段时日实在太忙了。今晚,就叫你随了心愿。”

    坠儿此时羞怯之心渐去,颤声道:“姑爷给我个孩子吧,我不想再让宝蟾抢了先。”她不敢和胡晚娘、孙月蓉比,只把宝蟾当做竞争对象,生怕对方先得了子嗣,自己被踩在脚下。在她心目中,被小姐、孙姨娘支使那是应该,宝蟾和自己都是丫头出身,若是混的连宝蟾都不如,那可万万不能。

    这会儿胡晚娘在自己的床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听着外面房里先是一阵唧唧喳喳的低语,又是一阵呢喃,接着便是床铺咯吱作响,间杂着坠儿的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阵阵长呻短吟。她本非豁达之人,纵然此事是她一手安排,可事到临头,依旧是难以接受,只好趴在床上低声抽泣,与外间屋的荒唐动静形成了不搭配的交响曲。

    次日起来,严鸿发觉这本无名的秘籍还真有作用。昨天将坠儿挞伐了半夜,结果不但没有疲惫,反倒是精神抖搂。他不禁趁着兴致又舞弄了一番,坠儿连连求饶方才罢手。起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暗中感激老岳父。坠儿心头半是喜悦半是羞涩,看着雪白的床单上点点落红印记,忍着身体的不适,帮姑爷穿戴整齐。

    严鸿与晚娘陪着胡兴用过早饭,命严侠取来银子,更许下明年要到胡家庄看看。胡员外既了了心事,又见姑爷出手大方,一下给了八百两银子,并把胡天佑外面欠的债务都自己扛下,不住的称谢,态度谦恭至极。只有晚娘面色阴沉,闷闷不乐。

    胡兴也是个机灵人,瞅准了女儿的神色,寻个机会把晚娘叫到外面,小声叮嘱道:“女儿,当初这门亲事或许有些委屈了你。可如今,你都是他的的人了,也该收收心了,别再做那痴呆文妇的模样。他纳了新人,对你有些冷淡,也是情理之中。你若要扳回局面,只能想办法讨你相公的欢喜,得会邀宠、固宠。若是天天摆着脸色,白白便宜了那狐狸精。你又没有子嗣,万一你位置不稳,你兄弟又不成话,咱一家子,怕是只能落个沿街乞讨了。”

    见老爹这副窝囊模样,晚娘更觉气苦。当初便是因为娘家无能,才强行拆散了自己的美好姻缘,让自己受了无数的折磨。好不容易丈夫回心转意,夫妻渐渐有了些情义,哪知他又变了心肠,接二连三的招惹女人,如今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搭了进去。更别提那句痴呆文妇,这是何等尖酸的形容,岂是当爹的用来说女儿的话?

    想到此,晚娘恨不得死在这个无能的老爹面前,但她也只能强做欢笑道:“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等送走了胡兴,见坠儿一副疲倦模样,来到这边见礼,还自己给自己梳起了妇人髻,心里更为不满。可她又发作不得,如今坠儿好歹还是自己笼络相公的同盟军,岂能把她推到敌对阵营那边去?只盼着自己付出这么大牺牲后,相公从此能把心放在自己这边,对自己多些宠爱。

    年关岁末,诸事如常,该有的孝敬一点不少,各处庄头将各种珍禽异兽,米粮钱款解送进府,各地官员的礼物也堆满了库房。不久,嘉靖三十七年的正月到了。严府素来是烈火烹油的富贵景象,今年严鸿又为朝廷立下大功,更得天子青眼有加,府中喜庆更浓。

    只是晚娘情绪却日渐消沉。自己的丈夫三天两头往陆炳家里跑,连当初存在自己这的那件白狐裘,都送到了陆府。而今年宣大那送来的七颗老参,又被严鸿做主,居然三颗送到了孙月蓉的房里,自己这房里也只有三颗,还有一颗给了宝蟾。这两边到底谁是妻谁是妾,简直乱了规矩。想起去岁的恩爱光景,对比今年的冷落,更是让她不住垂泪。(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奉旨巡南

    晚娘又想到,即使严鸿宿到她这儿,也是与坠儿宿到外间,刻意避着晚娘。这种冷落比起当初的那捆绑鞭笞,更让晚娘难过几分。尤其元宵节时,严鸿带着满宅女眷外出,半路上那位陆小姐居然又是女扮男装的来了同行,简直不知羞耻。

    沿途,那陆小姐还与孙月蓉等人相谈甚欢,及是相得。身上穿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白狐裘,话里话外,更是在笼络着内宅的一众人等。看样子,就是摆明了车马要和自己争男人。自己娘家软弱,又怎么争斗的起?万没想到自己把贴身丫头都赔了出去,还是难以挽回局面,当初坠马苏醒后的诸般温情,全似镜花水月一般。

    若说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自己的弟弟胡天佑,在年后由严鸿荐举,入了锦衣卫,直接从小旗做起。这份官职不大,俸禄也不多,但有了个差使,便可束缚住他,不让他任意胡为,让父亲少操些心也是好的。这多少让胡氏心里平衡了些。

    可是她很快又听说,坠儿那种菜的大哥,因为妹子被严鸿收了房,也被抬举当了校尉。想到自己的兄弟和个菜农成天一起巡街的场面,她心里又觉得如同堵了个大疙瘩一样。

    眨眼间已是春暖花开,大河解冻。山东群盗也该分别到浙江和山东去赴任了。严鸿陪着孙月蓉送走了孙烈等众人,孙烈少不得要嘱咐自己爱女一番,让她万事小心。谨记伏低做小,切不可耍脾气。

    其中惟有那孟秀才。并未授官。而是给了个监生名额。允许他入监读书。这孟老秀才屡试不第,如今入了国子监,只盼望着从此发奋图强,再做一番事业。高拱考试时,见这个招安山贼虽然年纪大了点,资质约莫是中人,好歹看样子倒是真有心读书的,对国子监学风的影响是正向。便也不曾多说话。

    未过几日,有关严鸿的圣旨再颁布下来。此一番名目倒是不小:严鸿以官生身份,加尚宝司少卿衔,更赏王命旗牌、钦差仪仗,视察东南兵备,兼宣抚壕境佛夷事!简单说,就是让严鸿带领钦差队伍下江南,整顿整个东南地区军备情况,顺道把澳门的葡萄牙人问题给解决了。这一桩差事,当然也兼有为日后开海贸易做准备工作的意义在其中。

    严鸿本来是锦衣四品佥事。如今又加了个四品文官的衔,虽然是为了更符合钦差的身份。属于虚衔,不是实职,但一样不伦不类。除了他之外,另有行人司派出了一名正八品行人石进孝为副使随行。

    这圣旨内中也大有花头,视察东南兵备也是为了万一开打,调兵谴将方便。只是嘉靖皇爷不严谨的风格,又体现了出来,这道圣旨给严鸿的权力太大了。视察东南兵备,那么从原则上,连如今总督浙、直兼管东南的胡宗宪,也要受严鸿辖制。

    加上前者济南大杀特杀之威风,朝中不少文武难免暗自议论。听说如今朝内风向有变,开海派大占上风,而浙直那,汪直据说有望招安。莫非此一番,是严家要卸磨杀驴,派自己家的人去摘胡宗宪的印把子?而且当初严世蕃可就是尚宝司少卿,后任工部左侍郎。严鸿身无残缺,以官生身份做到侍郎,比起他老子还要容易几分。

    一时间,朝廷内外,都不知这严家三代到底能走到一个什么高度,难不成还要入阁?要知道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如果皇帝存心赖皮,凭严家的权势,科举作弊,硬把他捧成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于上青天的事。

    严鸿不管那些人如何想,领了圣旨,刚回到家中准备打点行装,却见冯保冯公公已经在小客厅侯着。见严鸿到来,起身高声喝道:“严鸿接旨。”

    对于嘉靖皇帝这套圣旨中旨齐出的把戏,严鸿已是略有心理准备。他恭敬接了密旨。接旨完毕,严鸿与冯保分宾主落座。冯保笑道:“小相公,现如今你简在帝心,天家有什么事都先想到你,当真羡煞旁人。单说这一遭,壕境抚夷,宣我国威,便是天大的光彩。更何况这两份中旨,其中一份更是许了佛郎机人开埠贸易之事,单这一份圣旨,就不知值多少银子。”

    在冯保想来,这道圣旨的价值无非是向佛郎机人勒索一笔贿赂银两。不料严鸿闻听,心头剧震,猛的抓住冯保的胳膊:“此言当真?”倒把这冯公公闹的不知所措。

    也不怪他诧异,要知道严鸿作为穿越众,对于这件事的看点,和冯保自然有所区别。当初大明的政策曾一度是见了佛郎机人就打,如今虽然不这么极端,但是官方层面还是要搞海禁的,也只有进口龙诞香时,才从佛郎机人手里进口,其他时候并无往来。

    皇帝如今则是要做一个试点,特准开埠贸易。以严鸿的眼光看来,这分明就是特区。在自己原本所在的时空中,正是由特区模式推广开来,让国家的经济得到腾飞,当然也伴随着部分负面变化。严鸿自己的经济学知识本身固然很差劲,但在前世却早已受过无数关于改开的宣传。因而,一想到自己即将推开大明朝改开的大门,唱响春季故事,他心中就是一阵饿狗得了骨头般毫无理由的激动,仿佛自个的个子也矮下去了一尺,难免有些失态。

    冯保实在搞不清楚,这小相公平日倒还沉稳,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冲动,一惊一乍的,闹的是哪出?他忙说道:“小相公,你且安坐,这还能有假?另外一份旨意,则是准你调动东南诸军,平灭壕境乱匪。想那佛郎机人就算再狠,也不过千把人马,而我天朝单两广就拥兵十万,还有狼兵可调,这分明就是送一件功劳给你。此一番有这两道圣旨,小相公想不立功都难。”

    严鸿笑道:“这也是天恩浩荡,却也亏冯公公关照。”

    冯保也不多说,告辞道:“小相公放心,宫里有我盯着,宫外面也有陆大金吾,您是吃不了亏的。”说到此,他忽然诡异的一笑道:“严小相公,咱可是老交情了,我老冯可等着喝您的喜酒。”

    送走了冯保,严鸿展开圣旨,果见一份是准许佛郎机人开埠贸易。开埠地点由钦差决定,佛郎机人每年缴纳税款于朝廷。遇有争议,则归大明官府裁决,若是夷人与夷人争斗,则由佛郎机人裁决。

    另一份圣旨,则是给严鸿提调东南诸军之权,自胡宗宪以降皆受节制。钱粮调拨,悉听安排,全权总办剿灭佛郎机乱匪事,许严鸿便宜行事,临事擅专。

    这两份中旨固然是为了收拾佛郎机人方便,给了严鸿便宜行事之权,但是这份皇恩浩荡,放眼国朝上下,也确实无几人能有。严鸿兴奋得站立起来,走了几个方步,又轻轻摇头道:“咳,这圣眷优隆,固然是好,只是我严鸿身上的担子可是不好卸了。哎,我这一届纨绔,却被推到这关系国富民强,乃至社稷延续的重担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装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又捂住嘴巴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把桌子擂得山响。

    笑过尽头之后,严鸿又想起冯保方才言语。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勾搭陆兰贞,这一遭去壕境,当然也须得和她去道别。

    陆兰贞香闺之内,一片旖旎景象。二人如今感情大进,也就难免不那么规矩。此时已是春暖时节,佳人春衫单薄。不过,严鸿深知,眼前这位世妹虽然对自己已经是一往情深,然而毕竟受的大家闺秀教育,若是随便乱来,一个不好,就得被陆大特务装麻袋扔后海。因此他也不敢大施禄山之爪,只是握握玉手,摸摸秀发,却已逗得陆兰贞心潮荡漾。

    在得知心上人将出使壕境的消息,这位颇有武将家风的姑娘,难得的使了性子,死活让严鸿去推了这差事:“若是你不敢,我就让爹爹去与皇伯父说。那些佛郎机人听说身高过丈,吃铜嚼铁,还要煮食我朝百姓心肝,更有厉害的铳炮。万一你和他们动起手来,刀枪无眼,我怎生放心的下?朝廷上文臣武将不计带数,为何非要鸿郎你去?”

    她这态度与孙月蓉倒是颇为接近,唯一区别是孙月蓉是闹着要跟着走,她的理论是:“要是那些什么佛郎机人敢动手,我一刀一个,一排砍过去,杀他们个人头乱滚。我在济南能杀四门,在壕境一样能杀得四门。”严鸿听着好笑,你这武功虽比我强了远去,可真到了乱军之中,我还得想办法操心你。因而只是不肯答应她的要求,最后少不得用上一战定胜负的法子,把这无脑的大胸妹惩罚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不得不放弃了这念头。严鸿心道,我去澳门,乃是和张青砚约好同行的,你定要一路去,只能大家不方便。

    只是对于陆兰贞,严鸿可不敢用类似的法子,万一被陆老大知道,把自己大卸八块也不是不可能。他只得好生劝慰道:“贤妹放心,小兄还没娶你过门,怎么舍的死?那些佛郎机人没你说的那么邪乎,他们也是人,没什么可怕。就算要打仗,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也不会对我如何。更何况是在大明国土上,我们人多,他们人少,料来他们也不会以卵击石。这一番去壕境,乃是天子圣恩,小兄若单单是贪图安逸,不为国家出力,又怎对得起陆伯父的栽培和你这款款深情?”(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浩荡南征

    陆兰贞见情郎志向已决,便知劝慰不了,她忽然道:“鸿郎,你记着,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独生。你心里要是爱惜我,就不要去做那冒险的勾当。战事若起,你便快马逃回,皇伯父发怒,自有我爹爹为你承担,何况还有元辅与小阁老,料来左右不过是个革职。我又不是贪图你的官职俸禄,便是你成了白丁,我也愿嫁你。”

    严鸿只是笑道:“你尽管放心等我的好消息,我这次回来,就抓紧把咱的事办了。”

    陆兰贞道:“既然鸿郎心意已决,那我也要送你个防身之物。”说罢起身,找出一个包裹,递给严鸿道:“这是皇伯父赐与我爹的特制宝甲,便是世间的宝刃,也难以将它轻易刺穿,你贴身穿好,就仿佛……仿佛小妹陪在你身边一样。”说到此,不由又羞红了面皮。

    严鸿接过这件宝甲看时,乃是不知何物的金属薄片与丝线交织缀合而成,分量不轻,用手指头戳戳,甚是坚韧,看架势比当初庆云班行刺严府时爷爷分给自己那一件犀牛皮甲强得多。他也不跟陆兰贞多客气,道声谢,便将宝甲收下。

    两人又是一番亲昵,陆兰贞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依偎在严鸿怀里道:“等你回京,就娶我吧。胡家姐姐那边,不管要多少钱,都给她就是。”

    严鸿故作伤感道:“哎,贤妹,我若与你成就伉俪,自然是神仙一样的美事。只是想到我前妻晚娘,何等凄苦。心中终究不忍。”他知对陆兰贞这等稚气未脱的妹子。越是装得恋旧。反而越能引起好感。他和陆兰贞本是出于正直婚姻的应付,用此招数,也好掩盖自己的不周之处。陆兰贞少不得又是一番劝慰。

    不多日子,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严鸿陛辞天子,离开京师。严世蕃又特意嘱咐了一番:大权在握,万事随心,上合圣意,下压舆情。言下之意。你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了,对于王钫该压就压,该吓就吓。若是那厮敢不就范,只要一封书信,朝中自家人发力,想办法断送这位王总督也不是难事。

    严鸿一一点头记下,收拾好了行装,接着便在二月初直下江南。行程计划是从北京走水路到杭州,然后自杭州下福建,换水师战船。再到广州。一路都是舟行。同行的,除了那副使石进孝。便是王霆等四名锦衣百户,还有四十名锦衣校尉保驾。黄河双侠此时已经有锦衣身份,也带在身边。至于梁如飞,新婚燕尔,严鸿不忍叫他夫妻远别。而且更重要的,此次南下壕境,严府众人都觉着问题不算太大,因此也犯不着调动这严府第一高手,还是留在府里保护老太爷、老爷为好。因此随身的家丁,依然是严峰、严复二人,以及宝蟾的铁杆奚童。

    如今严鸿已是陆炳内定女婿,又大大得罪了白莲教,为防报复,安保力度更胜以往。这四十名锦衣随员有十名是飞虎山出身,后招入锦衣的,另三十人也都是参与过济南之战的班底,忠诚无虞。不仅武艺高强,每人又配发了一杆鸟铳,并且按照叶正飞的建议,将弹药事先定装。只是装药的装具,已经从竹筒换成了纸壳。想来就算有白莲妖人意图行刺,凭着这四十杆快枪,便是大罗金仙,也有死无生。

    这位随行副使石进孝字其达,今年四十有三,乃是嘉靖甲辰年(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三甲同进士出身,授行人司行人。本来行人这个职位,非进士不得为,属于一个清贵所在。大凡国朝进士,天之骄子,多半只是在这个位置上过渡一下,然后下面就该去往别的岗位报道。石进孝区区同进士,能成为行人,按理是天大的荣耀。

    可是这位石大人出身贫寒,乃是个名副其实的寒门贵子。家中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后来家乡发水,更是家产全无,亲眷尽没,父母妹子尽数尸骨无存。他发奋苦读,中进士之后虽然生计大有好转,可也依旧称不起富贵二字。京官油水又少,更别提行人司这种一等穷衙门,更是没什么好处可捞,因此穷的叮当响,也没多少余钱上下打点。这么着,原本该当个临时跳板的职位,便一直不上不下的挂着。

    而且这位石老兄好死不死,又拜在了夏言门下,交了门生帖子。他以同进士身份成为行人,便是夏首辅的举荐,自然与夏言关系不恶。可是夏言却是个清正廉明的,不会为了师生之谊就放任自己的门徒为非作歹。石进孝拜了夏言为老师,除了这个行人职位外,半点好处没捞到,更没想到过不多久风云突变,夏言被严家彻底打垮,夏阁老也脑袋搬家。这位交了门生帖子的石使君,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处没捞到,反倒成为了新任阁老严嵩的敌党。

    偏生石进孝属于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当时有尖酸文人做增字对联:如夫人、同进士;如夫人洗脚、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这同进士多了个同字,就远不如进士受人待见。严党自然是对他避而远之,不打击报复就罢了。而徐阶等人照顾自己进士出身的同门都照顾不过来,哪还顾的上这么个替如夫人洗脚,啊不是,是赐同进士出身的货。

    就这么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模式下,这位石大人便在行人司八品行人这一有着远大发展前途的岗位上,工作到了今天。这一遭出使壕境,说起来也是他费劲心思,走了无数门路,才勉强争取来的。

    其他随员方面,照例是有各位国公、侯、伯府上的二管家或是子侄之辈。这帮人耳目灵通,听说有开埠之说,便知此事若成,那就是财源滚滚,如何还敢放松?派了一干亲信嫡系进入钦差队伍,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抢占利益。各位勋贵还利用上次借官衔牌这事,和孙月蓉套上了点关系,把自己家的女眷打发出来,和孙月蓉去交朋友,严鸿想来,这女汉子这段时间估计不会闷了。只可怜胡晚娘反被冷落,她目睹这种情况,更是伤春悲秋,以泪洗面。

    本来这点人一条大船足够装下,可事实上却足足动用了三条船。这倒不是说人员超编,或是严鸿故意抖威风,撑排场。实在是往船上装运的货物太多了。本来这官船出公差拉点私货办私事,谋取点个人的小钱钱,是题中应有之意。严鸿自己也没少带东西,严世蕃更是采买了不少货物,要借机发财。甚至连那一向与自己不对的严鹄,都拉下脸来,央着夹带些货物,发点小财。

    肉肥汤也肥,随行人员肯定会借机做点小生意,这倒不足为怪。可是没想到那些勋贵家如此疯狂,这三条大船都被装满,娘的这到底是带了多少啊,数量比自己的货物多出得有百十倍去,吃相未免忒难看了点。

    见严鸿皱眉,定国公家的二总管徐禄上前施礼道:“小相公,这次咱人多,船大。船上那么多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我们这也是想顺手发点小财。还请您老,高抬贵手。”说着,已将一个封套递了过去。

    严鸿一推道:“这可使不得,我与小公爷那是什么交情?你这样一来,未免显的我不够朋友了。”

    此时又有成国公家的族侄走上前来说道:“纯臣老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咱们彼此之间的交情自然没话说,可若是因此让你老兄受了损失,那就大大的不够朋友了。拿着吧,拿着吧,我们几家都有一份心意,你若是不收,就叫我们难做了。这还是租仓费,还有一份给锦衣兄弟的护送费,回头也给您这送过去。”

    严鸿只得收下礼金,回了船舱。这帮勋贵也是看准了这次是要与佛夷交涉的机会,出手就下了狠注。茶叶、丝绸、瓷器、药材、西洋糖(外国人称为中国糖)乃至木材等商品,准备了不少。这且不算,另外还有一些,就是不怎么能见得了光的东西。据王霆秘密探察,这货物里就很有几件是近年来宫中失窃的物事,由此推断这其中怕也是牵扯到了宫中的中官。那些人偷了东西,不敢随意出售,怕出什么意外。这回既然是洋人做交易,货物出手,远销海外,自然就没了踪迹,因此把这些禁物也带到了船上。

    所谓上行下效,既然那些家主如此,下面办事人,乃至各房的人,谁又不想从中赚取好处?太监能卖宫中之物,勋贵家的家人自然也能卖自己平时从主家顺出来的物件。又有各房希望借这一次机会,发上一笔,纷纷拿出各房的私房钱来采办货物,自然是要装上满满三船。

    严鸿收了钱,不再多说,只是把王霆等人打发出去探察,到了船只启航时,已经探听明白。这一次的三条大船,吃水线已经深的到了头,若是赶上枯水区,怕是还要有麻烦。因此他赶紧令锦衣卫拦住码头,不许再上货了,谁再他娘上货,别怪严钦差把先前已经上了的货都扔下水去。

    好容易等到吉时良辰,叶正飞一声令下,四十名锦衣卫鸟铳齐鸣,三条大船升帆解缆,颤颤巍巍地带着满仓货物,离了码头,沿着通运河劈波斩浪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瞻前顾后

    这一路水上生活甚是无趣,左右不过是逢州吃州,过县宰县。副使石大人甚为谦和,一再表示,壕境之事全由小相公做主,自己决无二心。看那举止神态,还有些着投靠的念头。只是严鸿觉得他说话过于谦恭,颇有点无聊,也懒得与他深入结交。沿途除了扯淡,也只是找些话本看着解闷。或是与那些勋贵家的人叙谈一番,与四千户聊聊家常,再收些官员赠送的程仪。

    虽然严鸿此次的钦差,管不到沿途官吏头上,可大家都深谙官场道理,送了礼,未见得就有好处,但是不送礼,那就肯定要遭殃。因此各个踊跃,人人争先,只怕被这严家小阎王惦记上,回头被收拾一下,那可万万受不了。

    这也是严鸿在济南打下了好大名头,让人闻风丧胆,自度不如刘应时根脚硬扎,连他都被弄死了,我们更白扔。因此说,这恶名往往就是比好名还好用,如果是个好好先生南巡,那大家最多是敬他,未必怕他,只有小阎王这种人,才能收到如此奇效。

    石进孝作为行人司资深人士,出使宣旨不知几回,但哪次也没有这般威风,虽然说孝敬不是给他的,但是好歹宴席他也可以陪吃,恭敬的话也听了不少,这腰杆子下意识的也挺直了许多,大感于有荣焉。

    唯一让严鸿有点遗憾的是,贴身护卫奚童行到高邮时,身染疾病,卧床不起。他本是未成丁的少年,抵抗力不如成人。虽然武功高强。到底难当病魔。严鸿怕他影响发育。遂留下他在高邮驿站休息,并叫来地方官,给了二百两银票,声称若这小书童有半点不好,回头严钦差自有章法。那地方官如何敢不应,要紧鸡啄米一般点头。待钦差大船南下后,直把奚童当做祖宗一般求医问药,照顾得好上加好。不过严鸿倒也不太担心。虽然失去了一个最厉害的护卫。好歹黄河双侠、严峰严复、四百户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到福州还有个江湖一流的张青砚等着美人护驾呢。

    就在严鸿一路大张旗鼓南下时,杭州城浙直总督行辕之内,又是另一派风光。胡宗宪居于正坐,一众幕僚列立两厢。胡宗宪总督浙、直,开府杭州,东南军务皆归其管辖,权柄之大,俨然一方诸侯。幕府之中,也汇聚了一时才俊,郑若曾、徐文长、茅坤、梁辰鱼皆为其幕僚。堪称群英荟萃。

    这些人如今正传阅着朝廷下发的邸报,上面写着派钦差严鸿宣抚壕境。视察东南军务。郑若曾为人疾恶如仇,最是看不起严家一党,对于严鸿能有什么好看法?当下冷哼一声道:“平倭大计,须臾可奏全功,严分宜就派了他的孙子来摘桃子?咱打下的局面,他来吃现成的,这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东翁只管一声令下,郑某小设一谋,叫这无赖知道我东南非是山东可比。敢来此搅闹,准让他落个灰头土脸。”

    徐文长与严鸿有绍兴救徐海这段交情,且多日盘桓,对严鸿印象不错。因此他倒是与郑若曾意见相左,对于严鸿此番来东南之意图,自有看法。更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家东主如今的权柄完全来自严家,总督浙、直,统帅东南,看似威风,实际全是虚火。离开严家,什么都不是,顷刻间就会瓦解冰消。

    他倒不是贪恋权位之人,但是似胡宗宪这种干才,国朝上下少有,实在不该轻易为了这种功名小事坏了前途。严家就算真来摘桃子,也只能乖乖让摘,反正摘下来的桃子,于大明朝也是有好处的。当下徐文长拱手道:“东翁听徐某一言。严鸿此人,与严家其他人并不相同,颇有壮志,胸襟宽广。料他此来,绝非为贪东主之位。况且他孤身匹马,一不带兵,二不带饷,难道赤手空拳,来夺您的大印?依学生看来,多半还是因那佛郎机人之事。”

    胡宗宪面上神色如常,心中则是波澜起伏。他素有大志,一心为国,然如今的大明,并不是你有才干就能做成事的。自己缺乏的是靠山支持。之前一直依附赵文华,为的就是仰仗严嵩之力,不至于走上张经、李天宠的老路。

    如今局势,胡宗宪自不敢乐观。严鸿固然两手空空,可自己当初以浙江巡抚身份接手整个东南防务,成为一方之雄时,又何尝不是两手空空?只凭着一个赵文华外加一个严党外围,自己就在东南呼风唤雨,权柄无二。严鸿的条件比自己要硬气的多,要钱,只要亮出严家的名号,自有无数的富商赶着上门来协饷。要兵,俞大猷素来与自己两条心,这次副总兵戚继光戚家军的兵力又超过了他这正总兵的俞家军,他多半巴不得来个人把自己踢走吧。

    只是平倭之计,眼看就要成功,他实在不希望再生什么变数。汪直麾下有部众数万,受其羁縻者更是不计其数。又多配洋枪洋炮,战力不可小觑。这位海上霸主,此次大举率众来浙江,屯驻在浙东舟山,其实也是投石问路,想看看自己这徽王能卖个什么价钱。只要操作的好,汪直归顺,再加上开海事成,那么或许大明朝东南之害也将一举扫除。

    从这个角度上说,胡宗宪也觉得,严鸿此来哪怕真是要夺他的印,只要能让他把平倭计划完成,他自当将印双手交出。反正他日青史之上,也断不会只记录严鸿的名字。

    想到此,胡宗宪轻咳一声道:“列公所言,我已明白,本帅自有计较。咱们当下还是要先商议好汪直归顺之事。那汪直前番派义子前来此探听,之后反复表述,其归顺之意甚明。咱们一方面要安抚其心,令其早日登岸来降,另一方面也不能失了朝廷威仪。此外,汪直来浙,其他各股海盗海商,动向难测。沿海各地,也须加强戒备,防着中了倭寇的奸计。至于严小相公这面么,走一步说一步。胡某个人荣辱何足论?然平倭大计,却不许任何人前来破坏!”

    徐文长道:“东翁所言甚是。如今杭州城内,新来的巡按御史王本固,此人一向以清流自居,好大言而无实干,与东翁不甚相得,须得要小心提防一二。”

    郑若曾闻听,哈哈一笑,“青藤先生太过谨慎了。王子民世之君子,为人或许迂腐了些,但是总不至于连好坏都不分。再说,他一个巡按御史,手无兵权,还能如何?”

    徐文长摇头道:“开阳先生,王本固不可等闲视之。听说那李文藻也到了杭州,此人在地面上能量极大。而且杭州本地商家,多与他有些勾结,只怕这其中会生出什么变故。”

    郑若曾对李文藻更是不屑一顾,“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他前番在绍兴城阻挠招安徐海,更放任刁民,围攻严鸿行辕,以至于得罪了严分宜,如今不过是个被革去官职,永不叙用之人,与白丁几无差异,还能掀的起什么风浪?大帅手下精兵猛将无数,还怕了几个清流文臣?”

    胡宗宪身在高位,难免瞻前顾后。他对这清流文臣之事,倒不似郑若曾那般笃定。王本固虽然手无兵权,但巡按御史乃是国朝以小制大,以卑凌尊这种指导思想下诞生的怪胎,小事擅专,大事直奏的权力也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如今自己的直接靠山赵文华已倒,东南本地文武,多有些不稳,自己掌握能力也有所下降。而这李文藻更是东南的地头蛇,其朝野能量非同小可。不过当此时,自己不能表露得太过紧张,因此笑笑道:“各位所言皆是高见。总之,招安汪直,事关国朝百年安危,诸公助我,定要促成此事。”

    几位幕僚想到为害大明多年的倭患,或许朝夕即可平定,东南百姓自此可安享太平,也不免心情激动。郑若曾更是笑道:“此一番倭寇既平我大明东南无忧,我恐怕要到北方,去绘制一份塞上地形图了。”此公虽为布衣,但一心为国,而且是难得的日本通,著有《日本图纂》一书。他对地图的重要性也十分了解,绘制的地图详细精确,这一点就是同时代的很多老军伍也不如他。按他想来,大明朝南倭北虏,南倭既平,胡宗宪必然北调抗虏,自己正好大展拳脚一展胸中抱负,塞上山川,茫茫草原也要仔细绘制一份图本,以备后世。

    胡宗宪也笑道:“开阳先生雄心壮志,胡某佩服,他日若是能手书一份平虏指掌图,定可名垂后世,万世流芳。”

    严鸿自不知道东南官场此时流言纷纷,拿他当了来夺印的空降干部。他自己在船上,每天只是读读话本,应付应付石副使,与四千户饮酒叙谈,外加就是脑海里复习一下那本无名秘籍,与沿途送上的女子操练。

    船到镇江,有本地官员迎接,说是胡大督宪及浙江文武,皆在杭州等候,是否请钦差船队继续沿运河南行,到杭州与胡大督宪见面之后,再从钱塘江入海。严鸿却想,杭州这一路,上次已然见过,此次不如从长江直接入海,倒也好看看那东方明珠上海的明朝风光。至于胡宗宪那里,当然是要拜访的,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福州汇合张青砚为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福州相会

    严鸿主意既定,随员自不敢啰嗦。于是让当地官员转达杭州胡宗宪,钦差队伍三条大船转舵向东,顺长江而下。不多时候,已到上海。上海地区,明朝是分属松江府、崇明府,更有上海县。此地是长江下游形成的冲击平原,不但土地肥沃,产粮丰饶,而且纺织业也甚是发达。严鸿看着两岸的阡陌纵横,红墙碧瓦,也不禁怡然,想不到这时候上海滩就已经如此繁华。

    王霆在严鸿耳边道:“严长官,说起来,这当朝次辅徐阁老,便是松江府华亭县人。听闻他徐家在此处广占田畴,这两岸的庄子,却有不少事挂在徐家门下哩。”

    此刻朝中严徐两党虽然尚称和睦,然而严鸿毕竟穿越来的,隐隐记得,好像最后严嵩就是被徐阶斗倒的?他冷冷道:“徐阁老如此霸占民田,莫非朝中言官也视而不见?”

    王霆心道,你装什么傻,要说霸占民田民财,你们严徐两家彼此彼此,要说卖官之事,怕是你家小阁老干的还要出类拔萃得多。不过他既然是严鸿心腹,当然不能这么打主子的脸,只是道:“水至清则无鱼,这当朝大学士,门下子弟做些不法之事,却也未曾惊动御史老爷们。”严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出海之后,但见万顷碧波,鸥鸟飞掠,更是让人胸襟开阔。严鸿这三条大船,乃是平底漕船,而非是尖底海船,经不起深海大浪,因此只能沿着海岸线缓缓行驶。更有长江舟师的数条战船护航。说不尽一路颠簸。那北国的锦衣卫却早已吐得前仰后合。

    船行至福州。在码头登岸,见已有大队人马仪仗在此迎接,为首的乃是福建巡抚王询,身后则是福建省内各位头面人物。内中惟有一位白面将军,相貌英武,体格健壮,看身上补服,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衔。严鸿不由心头暗自纳闷。天朝自来重文轻武,这百户武官的小角色,怎么在这种场合还有他的位置?

    那王询等人早接了邸报,知道严鸿此次负责查询东南沿海军备。想当初这厮一个查纠山东百官,就搞的刘才等三司一巡抚连一个巡按全都玩完。这一次,他视察东南军务,辖权比当初更大几分。到底是冲着谁来?还是真要夺胡宗宪的印把子?不然,他为何不先到杭州,反而绕个圈子直扑福州?无论如何,自己莫要扫台风尾。被他拉出去祭刀为好。

    因此虽然严鸿年纪轻轻,可这群国朝大员。无一人敢对他有轻慢之心。等看到严鸿下船,这帮人更是吃惊,这厮身上穿的是什么?

    严鸿份属锦衣,如果穿明黄飞鱼服,倒不奇怪。可是他今天所穿,乃是一件大红袍,绣有飞龙从肩膀处绕体盘旋,在胸口龙首昂然、张牙舞爪,而左右两条宽大的袖子上,也各有一条龙纹。

    这是……斗牛服!几个大员看的仔细,目瞪口呆过了,心头大赞叹严家威风。斗牛服因服装的纹饰,都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内,而是明朝内使监宦官、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要说做了几十年官,赏一件斗牛服,都可以称是莫大殊荣。而这严大公子看来不过弱冠之年,也得赐斗牛服,他日前途还能限量?

    这帮人哪里知道,严鸿穿这身却是为了去恐吓佛郎机土鳖的。他们只当是严鸿是真要来摘胡宗宪的印把子,故意显露威风,因此格外小心伺候。众官接了钦差一行下船后,引着严鸿及石进孝来到巡抚衙门,设摆酒席款待,酒席格外丰盛。

    坐席时,又看白面百户又坐在了首席,未免有些不合礼制。严鸿不禁满面疑惑。王询何等乖巧的人,看出严鸿的疑惑,急忙引见道:“严钦差,这位少年将军姓邓名子龙,字武桥号大千,枪马纯熟,武艺高强。乃是武举出身,如今以百户衔实授把总,今次出海壕境,负责封舟武备。论起来他也是江西人,你们算的上大同乡,他还与小相公有些渊源,邓将军可是念庵先生的门生啊。”

    严鸿这才知道,这人原来是自己的安全负责人。邓子龙?这名字怎么十分耳熟的样子,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听过。不过既然能让王询引见,想必不是凡俗之辈。仔细打量,见这将军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生的面如银盆,剑眉虎目,微有短须,双目精光四射,十分英武。

    见此人相貌不凡,且以区区百户衔,得蒙一省总督引荐,严鸿断定他绝非庸才。只是对方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这念庵先生,却是嘉靖名臣罗洪先的号,而罗洪先与严嵩是名义上的儿女亲家,只是因为严嵩的闺女自己的姑姑没嫁就死了,这亲戚没做成。这么着,从罗老爷子这算,邓子龙的师父和严鸿的爷爷平辈,那么邓子龙还是爷爷的叔伯长辈。

    好在严鸿前世做惯保险销售,对这种所谓长辈晚辈的关系倒也不太在意,他便举起手中酒杯,“原来是世伯当面,失敬失敬。严某在此,借花献佛,先敬世伯一杯,先干为敬。”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邓子龙哪里敢认这个亲?大明朝武举是出名的不值钱,更何况罗洪先是严嵩的亲家不假,但他可压根不是严党,相反与严嵩极不对盘。辞官归隐便是因为看严嵩不顺眼,这未做成的亲家,能不当冤家都不错了。这样,邓子龙于恩师身上,实在借不到多大力量。他全靠一身枪棒功夫,一刀一枪搏个出身,其中辛苦一言难尽。

    单说此次保卫钦差的差事,论起来也要挑个老成持重的老军伍来做。只是王询与罗洪先颇有些交往,念着这份香火情义,才把自己委派到这个位置。谁都知道这是个刷功劳,攒资历的大好时机,虽然有严鸿是来与胡宗宪抢印把子的传说,不过对邓子龙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严鸿抢的成,那么他一个京师高官子弟,如何懂得带兵打仗?更别提他是空降干部,没有自己的基本部队,必然要起用一批武将。他邓子龙兵法韬略,自问不弱于人,说不定可以直接提个副将、参将干干。若是再要钦差拨下一笔款子,自己回江西老家,也一样能募几个营头,再靠着和钦差是乡党的这层关系,说不定能做个总兵。

    即使严鸿抢印失败,靠着他爷爷的势力,他还能翻船?左右也不过是狼狈逃回京师,到时候只要自己与他打好了关系,让他带自己回北京安排个差事,也必然远比这小小的把总要强。

    因此,邓子龙心中,早定下了走严鸿路线的策略,他可不敢以钦差长辈自居,当下忙还礼道:“多谢钦差赐酒!末将当年只是师从罗老先生学过本事,可万不敢当世伯二字。此去壕境,全听钦差安排,不敢有丝毫违抗。”也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来宾主尽欢,王询也暗中长出了一口气。老军门深知严鸿是个酒色之徒,特意安排了两个出名的纪家伺候他歇息。

    本来严鸿还指望在这两个女子身上再施展一下自己的功法,哪知刚到卧房,王霆就来禀报说是有位武生求见,接着又耳语几句。

    严鸿闻听,急忙把那两个美人一推:“今夜不用你们伺候,夜资回头找王军门要。王兄,快把那公子请进来。”

    那两个粉头见对方着急接见一个青年男子,而不要自己姐妹留宿,不由一阵恶寒,仓皇而走。

    原来严鸿当初和张青砚约定过,为了方便,到时候以男装相见。王霆方才来报,说那武生模样俊俏,看上去更有几分眼熟。严鸿一想,这必然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青衫龙女来了。此时又是晚上,孤男寡女,房中相会,多半能直接成了好事。他兴头一起,自然不会再留宿两个粉头。

    只是没想到,王霆引着人进来后,严鸿灯下打量,见此人一身粉色短打劲装,腰悬宝剑,生的柳眉凤目,貌美无双,更带七分英气,却是那位紫衣嫦娥夏紫苏,而非青衣龙女张青砚。

    严鸿一愣,起身施礼道:“不知是夏女侠至此,严某有失远迎,还望女侠多多原谅。”他心中对这夏紫苏,实是又爱又怕,因此要紧行礼,不敢怠慢。

    夏紫苏面上如罩寒霜,进到屋中,不理严鸿,而是扫了王霆一眼。严鸿吩咐道:“王兄,还请吩咐下面给夏女侠准备壶好茶,再备上几样点心。”王霆知道这是严鸿赶人,只当他二人有什么私情,自己在此有些碍眼,急忙打拱离开。

    夏紫苏见屋里没了别人,反手把门带好。方待坐下,鼻子抽动了几下,闻到了那丝似有似无的脂粉味道,脸色更加难看。严鸿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对方这关门又是要做什么?却只见夏紫苏瞪着自己,猛的一拍桌子道:“严大钦差,你把我们姐妹当成什么人了?”

    严鸿张口结舌,尚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夏紫苏凤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皓齿轻启,怒斥道:“小相公,你为我张师妹报仇,除去赵贼文华,这份恩德,我姐妹没齿难忘。但是你严家为国朝奸佞,与我姐妹势同水火,这万难更改。更何况,你严公子家中娇妻美妾,又新纳了孙氏娘子,又何必撩拨我师妹?”(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门户清扫

    严鸿心中一紧,心道:怎么勾引她师妹的事案发了?当然,自个和张青砚的举动,连药发财都看得出来,被这高来高去的江湖女侠得知也不奇怪。不过说起来,我和你师妹郎财女貌,默契暧味,这事儿要是胡晚娘甚至孙月蓉翻脸还有一论,你跟我有个毛球关系,轮的到你翻脸?到底是为你师妹出头,还是要为自己争名额?你虽则是女神,可也不能欺人太甚啊。

    夏紫苏见他不说话,并不留情,接着道:“我姐妹虽然流落江湖,但决不会与人为妾做小。当日徐子升让我姐妹为他儿子做妾,我若不是念着他是我的世伯,定要在他府上大闹一番。而今你又来撩拨我的师妹。她年少无知,不识险恶,差点上了你的当。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姐妹二人恩怨分明,你既有善行,他日自不会伤你性命,但你若是再引诱我的师妹,休怪我翻脸无情!”

    夏紫苏越说越激动,看那神情,严鸿若是有一句顶撞,多半就会动手打人。把个严鸿弄得又气又怕,僵在那里,一时没话可说,心想这嫦娥妹子你还能再蛮横点么?

    其实这也不能怪夏紫苏。本来她听说了赵文华离奇死亡的消息,心知多半是严鸿下的手。张青砚既然报了叔父的仇,多半要在南京祭祀叔父,于是赶到南京。哪知到了南京,搜寻师妹,却怎么也等不到人。后来还是江湖上有朋友告诉她,说张青砚在南京匆匆祭拜之后,已经往福州去了。

    夏紫苏要紧一路追到了福州。结果在福州的一等客栈上好的房间里。把自己师妹逮个正着。这一见。却叫夏紫苏又惊又怒。师妹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往常二人行走江湖,盘缠有限,一切用度虽不寒酸,也决不奢靡。至于江湖儿女,更是不使胭脂水粉的。可是夏紫苏走进屋中时,却见张青砚身穿上等绮罗,头戴金珠翠玉,居然正在用药水泡着一双纤纤玉手。还在那里低声自言自语,担心手上皮肤是否够滑腻。而身上更掸了上好的西洋花露。那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简直沁人心脾。

    夏紫苏当即就翻了面皮。紫清双侠姐妹本自肌肤白皙,虽然风餐露宿,也未曾被磨砺粗糙。爱美之心人皆有,可你居然专门拿药水泡手?再者,紫清双侠各自带有微微体香,那是要近身咫尺才能隐隐闻到,而你现在喷上那么多花露水,恨不得几丈之外把人熏晕。作为经常夜行潜伏的江湖人,你是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你?你这到底是犯的什么疯。发的什么痴?

    她哪知道自己师妹的心思。张青砚本就是个贪图享受的性格,只是往日里被师父、师姐多年压抑,又缺乏经济来源,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这次严鸿赠的盘缠丰厚,张青砚手头阔绰,如果不趁机过一把瘾?何况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该当严家姨娘了,自然就要先学会当个阔太太才是。

    再加上一路上,药发财毕恭毕敬的恭维,给她献上各种精美衣食,乃至护肤养颜的方子。张青砚对这一道颇为沉迷,只是过去没有多少机会接触,而药发财乃是行走各方的商贾,自然精于此道,于是张女侠自然也就越发随心所欲。

    这次回南京祭奠伯父,张青砚又是一番感触。她发现当初自己许配的那个夫家,居然已经败落了。往日繁华的门庭,如今足可张网捕鸟,出入的几个有数的下人,身上衣服破旧,面色更是难看。

    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当初订的那个夫婿,两年前家中做官的亲戚翻船落马,丢官罢职不说,还牵连甚广。如此一来,家族就失去了庇护。紧跟着自家的船队又遭了风暴,片帆无归,这一下资金周转不灵,几家店铺接连关门。这少当家孤注一掷,竟然想去赌博翻本。那赌场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能有甚么好?很快,不但把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搭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只好把家中田地抵给了赌场。那夫婿又是从小娇惯出身,肩不能担,手不能提,什么生计也做不来。再失去了生意田产,这个家业怕是彻底败了。看来连这所大宅,早晚也保不住。

    张青砚虽则与这家已无关系,却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偷偷翻墙去看了一眼。但见内宅之中,一般的凋敝。自己嫁过去的那个原本姿色不俗的妹妹,如今是花容憔悴,整天啼哭不止。那原来给自己订的男人,胡子拉碴,邋遢无比,只知道喝酒骂人,一副颓废模样。那对讨人喜欢的儿女,也是哭成了泪人,还被自己的爹当做出气筒来打。

    张青砚看得唏嘘不止,便把严鸿给的金珠首饰,偷偷塞给本家妹妹几件,叮嘱她收好,万不可让那男人知道,缓急时候好给谋条生路。出来之后,她仰天叹息,再想想自己的命运,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没嫁给这个倒霉鬼。

    这么一来,张青砚更加坚定了随着严鸿的念头。也因此,她赶着到了福州,号了最上等的客房,要了精致点心菜肴,并把药发财赠送的养颜之药煮开了泡手,又按药发财指点,从福州的黑市上买了些私商贩来的西洋花露水,有滋有味地过起她心目中的幸福生活,只等着回头与严鸿同去壕境,一路双宿双菲,凭自己的本事定能迷得他神魂颠倒,确保严府姨太太的宝座不丢。

    正是乐极生悲,张青砚还沉醉在阔人生活里,却被师姐找上门来,严厉逼问。张青砚自少时便受过这师姐的威逼折磨,有两次她试图逃出师门,还被夏紫苏抓回来,吊在房中细细惩戒,因此对师姐实是又敬又畏。

    姐妹俩坐下,夏紫苏立刻逼问张青砚,这是怎么一回事?张青砚慌乱之中,透露出要做严鸿妾室的念头,夏紫苏更是大怒。张青砚见师姐发怒,吓得浑身发软,不敢说这是自己的主观想法,只说是严鸿的意思,自己欠了对方的恩情,严鸿让自己以身相许,自己也没办法拒绝。又怕嫁过去受气,只好先学着怎么当个少奶奶。

    夏紫苏闻听,火冒三丈,摆出师姐派头,要把张青砚赶回四川师门。张青砚纵然心头万般不愿,也不敢得罪师姐,更况且对方武力又较自己为强,真要相强,也争斗不过。她只得辩解道,严鸿虽则是个纨绔,如今一心开海,却是为了千千万万大明百姓。而他前番在济南破了白莲教阴谋,听说白莲教的赵全一系,也将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张青砚又说,严鸿此去壕境,是与佛郎机人相谈,若是无人保护,万一吃了佛郎机人的亏,或者被白莲教妖人寻机刺杀,又当如何是好?自己受严鸿恩情,不能坐视,还当保护严鸿。她想以国家大义加上白莲魔教的名目,来哀求师姐让自己留下。

    夏紫苏听张青砚这般说,却也有理。若以万全之策,由她们紫清双侠共同保护严鸿,那是万无一失的。可是现在她更担心师妹若是跟严鸿混在一起,早晚被对方骗去清白,到那时就无可挽回。

    当下,夏紫苏板起面皮道:“保护严鸿的事,交给我就好。反正佛郎机话你又不会,而论功夫,论智谋,我都比你好。你欠了他人情,咱们姐妹一体,我替你还了,也是应当。从此以后,我不许你们两人再有什么瓜葛,也不可再见他。上次播州的杨宣抚为侄儿杨攀龙求聘,那杨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这等姻缘,才是你的归宿。此次回山,我就请恩师为你安排。”

    夏紫苏说的杨宣抚,乃是播州宣慰使杨烈。播州即今日贵州遵义一带,杨家世镇播州,辖下五司七姓,有海龙囤、娄山关之险,飞鸟难渡,领地广袤千里,更与西南诸部苗人为盟。播州茶、酒、矿藏乃至贸易之利尽为其所有。杨家自大唐至今,世袭罔替,传承千年,俨然为大明朝的国中之国。

    于公来说,播州杨门虽然官职不高,但权势甚重,坐镇一方,在朝廷也是听调不听宣,土官任免全由自主,大明朝难以插手其中。论私,杨烈自己就是如今西南武林盟主,江湖各派好手也多有受其接济者,提起播州杨家,无不竖大指称赞。大明朝的亡命之徒,若是实在走投无路,又不想去当鞑子做倭寇,便多半会选择投靠播州,在杨家混口饭吃。

    杨烈的儿子杨应龙年纪尚幼,家中之事,多由其侄杨攀龙打理。这杨攀龙今年二十五岁,生的膀大腰圆,面目端正,使的一手好枪棒,加之力大无穷,号称黔地枪棒第一。前两年死了原配。从那些江湖亡命口中,晓得夏紫苏芳名,便有意聘这紫衣嫦娥为续弦。只是这事向净慈师太提了几次,都被婉拒。这一遭夏紫苏提出让师妹去做这杨攀龙的续弦,觉得一来年貌相当,二来也是个正妻位置,三来可以绝了严鸿这浪子的纠缠,岂不美哉?

    若在以往,这门亲事倒也真算是个良配。只是如今张青砚既然已存了嫁入严家的念头,比较起来,杨家一个小小土司,又怎么和当朝元辅相比?杨攀龙再了得,也无非黔地为王,他的正妻怕未必比的上严家姨娘。更何况穷山恶水,便是当那里的皇后娘娘,也没什么滋味。只怕去了那里就得足不出户,远不如跟严鸿四处游山玩水的快活。单说这药发财送的护肤药品,福州买的花露水,贵州哪里能有?(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李代桃僵

    张青砚心里虽然万般不愿,但又惹不起师姐,只好含恨离去。她心中更对那句姐妹一体耿耿于怀,暗骂:什么姐妹一体,难不成连我的男人都要被

    你一体么?只是想到师姐生平最恨与人做妾,倒不至于和严鸿有什么瓜葛,这一点倒还放心。思来想去,只好先忍气吞声,等严鸿从壕境回来,自

    己再想法撩拨就是。

    夏紫苏自不知道师妹玩的把戏。她赶走了师妹,并不丝毫轻松,反倒是越想越气,只认定是严鸿这个花花公子,打上了自己师妹的主意。在她心里

    ,师门管教严肃,师妹自是个纯洁善良,心无城府的傻姑娘。她忽然变成这样,当然是被严鸿这无耻纨绔骗了。好在陷入不深,未铸成大错。自己

    及时醍醐灌顶,还能唤醒这失足少女。但罪魁祸首,岂能轻轻放过?

    因此,夏紫苏打听到严鸿到了福州,按捺不住怒火,直接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严鸿听明白过往,也不由微微动怒,冒着被夏紫苏殴打的威胁,正

    色道:“夏女侠,我与你师妹的事,与你有何相干?你们只是同门,她又不是你晚辈,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岂有此理!”夏紫苏见对方还敢顶嘴,更是火大:“小相公,我敬你除去赵贼,否则就不是这般客气了。我师妹身世坎坷,如今世上,只有师门

    才是亲人,我们不管。谁来管?我身为门中俗家大弟子。所有俗家师妹我都能管得。我是决不许她与你做妾的。你若真对我师妹有意,就休了你所

    有妻妾,再发一个不易妻不纳妾的毒誓,再备下三媒六证,来四川提亲。若师父考验你人品诚意之后点头,那我师妹倒是能与你为妻。至于为妾做

    小,纯粹痴心妄想!”

    见对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严鸿忽然觉得一阵好笑。自己犯的上和她一般见识么?说到底张青砚也是一个人。不是个物件。就那小妮子的拜金主

    义模样,靠着严府的泼天富贵,这师姐还拦的住她和自己好?你既然要和我斗这个气,我还真与你斗上了。没关系,眼下先敷衍你几句,免得粉拳

    打脸。反正山水有相逢,等到再见的时候,略用些手段,还怕她能跑出自己手心不成?生米做成了熟饭,搞大了肚子。还怕夏紫苏能反天?到时候

    就该是你们求我来负责任,把你师妹娶进门了。

    想到此。严鸿打了个哈哈道:“夏女侠息怒,请坐。这事咱们好商量。实不相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能免俗,对张女侠确是爱慕有加。

    然而君子发乎情止乎礼,在下对张女侠始终是以礼相待,未有丝毫逾越之处,还望夏女侠明查。”

    夏紫苏见对方肯认错服软,怒气也减了几分,落座道:“若不是看你对我师妹未敢放肆,今天就不是这般客气了。说来,这一番公子奉旨南下,据

    说要去壕境?”

    严鸿点头道:“正是。壕境的佛郎机人越界筑屋。此事可大可小,天家令我前去,看个端倪。若是夷人敢大胆妄为,犯我疆土,则迎头痛剿。若是

    其恭顺,则好生抚慰,更借机商议开海,以使中外互通有无,让沿海商民有口饭吃。这一去不但关乎朝廷体面,民生安康,而且旅途迢迢,甚是艰

    险,因此我前番欲烦劳张女侠保我周全。”严鸿心知这位夏紫苏也是最容易被大道理忽悠的,便把自个说得红伟光正。

    夏紫苏道:“正为严公子肩负国家重任,我才前来代替师妹护送。如今江湖有传言,说赵全麾下白莲教徒,已经派遣高手,离了板升,多半欲对严

    钦差不利。”

    严鸿听说夏紫苏要来代替张青砚护送,心中一阵狂跳。夏紫苏形貌美丽,实在张青砚之上,只是严鸿见她这冰霜般的表情,又知两人祖上仇深,不

    敢多存妄想。如今这丽人竟主动要求随行,便是不得亲其芳泽,能与她千里偕行,那也是没事啊。

    他心花怒发,却不动声色,问道:“却不知道那赵全手下的高手,比济南柳成荫、齐远山之辈如何?”

    夏紫苏神色凝重道:“就我所知,赵全一脉,本是白莲教旁枝崛起,其中并没有太多出色的好手。惟有一个号称‘金刚佛’的绝禅和尚,却是个特

    例。此人出身贫苦,在寺庙里当个小和尚,只为了糊口。只是他天生神力,后又练了一身霸道异常的外家功夫,据说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所以得了

    个金刚佛的绰号。此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凶狠冷酷。因为那寺庙里和尚先前对他不好,因此功成之后,就把同寺中人杀了个干净。更自己取了法

    号绝禅,意思是扫灭天下之僧人。此举不但引得官府追缉,也大坏了江湖道义,少林寺曾派了不少高僧缉拿他,不但人没捉到,反吃他伤了几个。

    然而终究是邪不胜正,后来这绝禅在江湖上难以立足,就索性投了赵全。他武功自成一家,与齐、柳等人未知高下。但其为人心思狠毒,诡计多端

    ,恐怕在二老妖之上。其出道以来,所刺之人,几无一幸免,实在是难以招惹的狠辣人物。”

    严鸿笑道:“我这次出来,除了四百户以外,另有五十名随员,五十杆准头枪,这金刚佛的外功再强,我想总强不过枪子儿。本来若是夏张二女侠

    能同行,那金刚佛就算再厉害十倍又能奈我何?如今虽则只剩夏女侠一人,我想也不怕区区个别凶徒吧。自古邪不胜正,金刚佛还能强过夏女侠去

    ?”

    夏紫苏从下山以来就是被江湖人恭维惯了,倒也不觉得肉麻。她原本自恃甚高,虽然少了张青砚的配合,施展不出那举世绝伦的双剑合璧,然而自

    度当世能胜自己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那金刚佛虽不知其武艺高到何种程度,想必也不是自己对手,当即傲然道:“严公子不必过于夸奖。金刚佛成

    名多年,我与他单打独斗,胜算大约也只七成而已。不过这一遭你的人多,枪多,不但有五十名锦衣卫,还有福建水师护驾,只要提防暗算,金刚

    佛就奈何不得你。方才我来之前,还特意往福建水师给你安排的封舟那里去看了看。”

    严鸿问道:“女侠看来,封舟武备如何?”

    夏紫苏脸一红道:“带队的那位邓将军甚有章法,安排警备井井有条,封舟上下皆有巡逻士卒,更无一处纰漏,我却没法无声无息潜入。只好等上

    船后,再仔细检查这封舟安全了。”她生平好强,承认自己上不了封舟,这种认栽的事,生平也没有过几次。她今天如此发怒,与在封舟那吃瘪,

    也不无关系。

    夏紫苏这副模样,让严鸿越看心里越痒,这女神带怒含窘的模样,格外惹人心动。这次能够长时间相伴,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啊。他轻咳一声道

    :“夏女侠客气。邓子龙看来用兵有方,此一番王军门倒是没举荐错人。自古来只有千日做贼,无有千日防贼,此去壕境,在下安危就交到女侠手

    上了。另外在浙江时,听女侠言讲,好象还懂佛郎机语。此次与佛郎机人商谈,还离不了女侠从中翻译,免得咱上了佛夷的当。”

    夏紫苏把头一扬,颇为自傲的回答道:“这倒是小事,大小佛郎机话我都会,那帮夷人别想骗我。”

    当夜,严鸿安排夏紫苏到客房住下,次日便告辞登舟,扬帆。乘坐从北京而来的三艘船,已然返回,而换乘了福建水师的尖底海船。严鸿的座

    舰便是大明朝仅有一艘的现役封舟,除了封舟以外,另备下两艘海沧船,作为护卫舰,同往壕境。

    这封舟属于大明朝扬国威于四方所用,只是如今除了琉球国王册封以外,其他事是用不上封舟出马,所以派遣去见佛郎机人,以显示天朝威风。那

    封舟既然作为面子工程,自然威风凛凛,按级别属于大明二等福船级。其长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舱,前后竖五掩大桅,长

    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吃水深达四米。船上配备佛郎机十门、鸟铳六十枝、碗口铳四门、袖铳三十、藤牌刀枪等若干。

    而海沧船属于大明朝四等福船,船型较小,吃水约七八尺,装备有千斤佛郎机四门,碗口铳三门,喷筒五十门,烟罐八十个,旧式火炮十门。每船

    连水手带水军五十三名。这种船虽然体型小,但是胜在机动灵活,作为封舟这种巨舰的护卫舰艇使用,倒是恰当不过。

    如今大明水师废弛,虽然在西草湾、双屿等战役也曾投入数百艘战船,然而多数都没这么大,还有拿鱼船充数的现象。整合这三艘军舰已是拼尽余

    力,勉强而为。若是换了其他根脚不硬的钦差,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夏紫苏见这三艘船上,被塞满了各式货物,不由微蹙娥眉道:“这样搞法,若是打起来,如何能成?”

    邓子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倒是省了装压舱物了。”他这三条战船带货也不是白忙,勋贵们另有一份护送费用送上。这帮熬大营的人,各

    个日子过的辛苦,有这么笔进项,大家全都欢喜。若是此时有谁出来挡大家的财路,这帮丘八爷不跟谁动刀子才怪。(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纸上谈兵

    船行海上,与内河航行大不相同,饶是封舟这种巨舰也难免上下颠簸。夏紫苏身怀绝技,在这海船上倒还能行走自如。其他人就惨了。严鸿那批随行锦衣官校多是北人,不习舟船,有不少人都晕船呕吐。原本从长江口出来,便是上吐下泻,如今继续沿海行驶,更是连起身都不能。

    便是黄河双侠,虽然武艺也不错,云初起却也吐得厉害。叶正飞倒好些,他水性精熟,见得大海,自然豪情发作。时常趁船只停泊,波浪不大时,脱光了下去游上几圈。喝上几顿咸水后,居然穿行自如,连呼痛快。

    邓子龙笑道:“叶先生不愧是江边泡大的,水性好害。各位锦衣老爷呕吐晕船,刚出海也是难免的,吐几次就习惯了。我吩咐下去,多备水粮随吐随吃,吐几次就好,海上的人大多是这么过来的。倒是小相公和石副使,无丝毫不适,让人佩服。”

    严鸿也发觉自己穿越过来后,到现在从未生过疾病,连晕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否和穿越这事有关。石进孝则一旁拱手道:“下官出身贫寒,少时也曾出过海捕过鱼,当初也曾吐的一塌糊涂,不过现在倒是习惯了。”

    严鸿听对方坦陈自己当初捕过鱼,这对那些以劳作为耻的明经进士来说,实在是不多见。心中对其大生好感,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石副使是那只能读书写字,不能自食其力的人物呢,倒是失敬了。”

    石进孝也不隐瞒。“小相公。在下不只捕过鱼。当初村里闹灾,亲人皆以罹难,好不容易弄了点食物,又有盗贼来抢。在下一怒之下,持剑手杀二寇,保住最后的粮食,才不至于饿死。我若是那只能读书的,怕也活不到今天。”

    除了颠簸之外。海船上饮食也颇为艰苦,尤其是吃不到新鲜蔬菜和肉食。好在福州上船时,王珣心知对钦差决不可怠慢,因此吩咐邓子龙,采买了大批上等的火腿、腌肉、风鸡以及干鱼干贝干虾,还有萝卜、笋干等,专备钦差膳食。又安排了一个最能干的饭头脑,专管钦差饮食。此人手段高明,能在船上备办席面,再加上随船有时捕捞鲜鱼。以及航程中偶尔可碰到渔村集市,采买些新鲜食材。这么着。严鸿倒也能凑合着过下去。石进孝、夏紫苏、黄河双侠等人更是不会计较。

    这日严鸿看了看护卫两侧的海沧船,再看自己的船,问邓子龙道:“我看这封舟高大,远胜海沧船,不知夷船比我船如何?”

    邓子龙道:“好叫小相公得知,如今据说汪直要归顺朝廷,倭寇不敢随便出来,连海商都少了许多,因此海上船见的少了。往日里,这福建外洋面上,往来商船众多,佛郎机国的船我也曾见过不少的。若论起火炮数量,佛郎机夷船或许多一些,可要论船体高大,则还是我封舟为最。听说汪直自己的坐舰连舫,也是条巨舟,与封舟相比,孰者为大倒不好说。至于那海盗海商其他的船么,嘿嘿,怕是万难与我船相比。只可惜封舟虽大,但不够灵活,追撞不及。否则只要一撞上去,就撞它个粉身碎骨,什么火炮都没用。”

    严鸿对那时候的水战一窍不通,不知道邓子龙说的这种简单粗暴的撞击法到底有用没用。不过,至少勇气还是值得肯定的。邓子龙身为武将,若也畏敌如虎,那大明朝的这舟师当真孱弱,海防也就危险。如今既然将军如此自信,士气上先有了保障,要训练水师,扫荡贼寇,也就成了一半。

    他趁势问道:“依邓将军所见,若是此次与佛郎机人交战,我军胜算几何?”邓子龙一拍胸膛道:“如今两广钱粮不济,兵无战心,所以不妙。若要开战,还须得调拨钱粮,补齐欠饷发足行粮,才好交战,一点也不爽利。其实那些佛郎机人没什么可怕,邓某带这三艘战船及船上儿郎就包打他们。”

    他这三艘船上,战兵不超过二百,壕境佛郎机人不下千名,装备又较为精良。果真两下开战,这支明军多半是要全军覆没。只是邓子龙素来为人胆大,向不畏战,此时更是表决心,刷好感度的时候,他自然要没口子应下。反正吹牛不上税。严鸿原本对海战也是一窍不通,装腔作势地点头道:“好!邓将军不愧我国朝干城!”

    船行第二日,夏紫苏与严鸿一番叙谈之下,才知石进孝是自己祖父的门生,急忙去认了世伯。如今夏言门人风流云散,能遇到这么个亲人也是不易。石进孝初时颇为尴尬,后来见严鸿与这夏家孙儿能和平共处,便也就认下。等到再多过几日,才知这俊俏娟秀的世侄子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对严鸿的心思有了几分了解,与夏紫苏相处时,就格外亲厚几分。他言语之中,先是打听对方是否许了人家,后又拿出父执辈的派头,说要为对方好好觅个合适郎君。夏紫苏未想到对方与徐阶是一个调调,大感泄气。

    严鸿本来对石进孝原本只是聊尽面子上的事,除此之外并不太怎么专门搭理,可自从知道对方是夏紫苏的世伯后,态度顿时加了三分热情起来。他专门把石进孝叫到自己的仓内,将十几封银两推了过去。石进孝为官清苦,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双手都有些发颤。“严玺卿,老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严鸿笑道:“石使君。这是勋贵们的租仓钱,他们用咱们的仓位装货,难道不付钱的?本来就该是你我平分这笔款子,结果这帮混帐满脑袋浆糊,把钱都送到我这,把您给忘了。我刚知道这事,已经把他们痛骂一顿,钱特意补上,还望使君不要见怪。”

    石进孝也知道,自己哪有什么资格跟对方平分这笔钱?自己一没有朝中实权,二没有硬实靠山,有什么送错了,分明就是自己没资格拿这笔钱。严钦差肯搭理自己,并主动送钱,也多半是看中了自己那美如天仙的侄女。他忙道:“老大人,这钱,下官可万不敢收,一路之事全由您做主,下官回京决不敢多说半句。”

    严鸿道:“使君不必客气。收下吧。咱们这次到壕境,随船带点货物贩卖,本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听说您什么都不带?咱可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这样吧,我随船货物送您一半,您再拿这笔钱呢,在船上转转,看中什么就原价买下。谁要是敢随意抬价,您只管来告诉我一声,自有我去收拾他们。”

    石进孝坐了多年冷板凳,几时受过这种礼遇,两眼之中,竟隐隐有泪珠滚动。他要紧拱手道:“玺卿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这一遭必要报答。”

    严鸿自然不会期待对方报答。不过他很快发现,接下来的日子,夏紫苏对自己的脸色仿佛也越来越好上几分。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照不宣,严鸿便觉得这笔买卖做的相当合算。他对夏紫苏原先只有远观之趣,而无亵玩之胆。如今有了石进孝这一层关系,也不禁渐渐痴心妄想起来。

    行了许多日,船队来到广州府地界,船只靠岸。但见码头处仪仗隆重,与福州光景相差无几。两广总督王钫为首,率领广东众位大员亲往迎接,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严鸿一行人迎进总督衙门。

    严鸿听老爹说起过,这王钫当年也曾给夏言递过帖子,算是夏阁门生,和严党略有些不对。但如今夏言尸骨早寒,留在朝野的这些夏党,严鸿倒也懒得去赶尽杀绝,于是先为石进孝引荐。王钫才知道原来这副使是自己的老师弟,当下又叙了同门之谊。

    夏紫苏也来拜了世伯,王钫知这俊美少年,居然是恩师夏言之孙。而看这位严钦差的架势,却也并未曾对此芥蒂,大喜道:“当初师弟早夭,某只当夏家绝嗣。不承想,还有贤侄在世,传承恩师香火,实乃老天有眼。”

    有了这一层关系,彼此之间更加亲厚,酒席上气氛更为融洽。只是王钫仔细端详,总觉得这个世侄,似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儿家。若是如此,她又与严鸿同行……想到这一节,老督宪心里不禁泛起一层隐隐不快。

    待等用罢了酒饭,王钫将香山县令李镜湖招来,向严鸿禀明壕境之事。这李境湖年约四十,生的方面大耳,面目不恶。只是在严鸿看来,总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李镜湖也知这钦差不好惹,见面就磕头施礼。彼此落座后,严鸿问道:“大令,本官初至此间,如今壕境是怎样情形,还望大令指点迷津。”

    李镜湖施礼道:“回玺卿,如今壕境局势糜烂,岌岌可危。佛郎机人聚众已达千人,于青洲山修筑坞堡,广积粮械,渐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些西洋鬼子,分明是有强占我大明国土,对抗朝廷之心。且自佛夷到来之后,广人均贪图私利,与佛郎机夷交易牟利。佛夷则日渐恣横,在澳门藏匿倭奴、黑番与亡命之徒,不遵汉官法度。夷人面目狰狞,喜怒无常,此刻号称恭顺,然已多行不法。他日一旦有变,香山危矣,广州危矣!且壕境的土人,屡有状纸,状告佛夷横行不法,多有侵犯。土人与之争斗,又不敌对方强梁。下官虽有意为国讨贼,奈何县穷民弱,丁壮不足。实在难以争斗。还望老大人为两广百姓考虑,速发大兵,勘灭夷贼。”(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冤家路窄

    严鸿这次出海,加尚宝司少卿衔,李镜湖称其为玺卿,那是尊敬之意。严鸿听对方所奏,双眉微皱:“依大令所言,这佛夷分明是要叛反朝廷,又有骚乱地方之事。只是纵然征剿,也非朝夕可就之功,眼下除了动兵之外,可还有什么良策?”

    李镜湖道:“玺卿明鉴,当初朝廷有谕旨,见佛夷必战。当下这批佛郎机人,当初只说是来壕境晾晒货物,后来竟然强住在壕境不去,又靠金银勾引百姓不安农桑。且此辈与倭寇多有勾结,走私贩货,并时有扬帆出海,多半是劫掠海疆,烧杀渔村。这次他们越境妄为,只怕是与倭寇早有联络。到时候若是倭寇与佛夷连成一气,以壕境为根基之地,侵犯广东,恐成大害。依下官所见,除调拨兵马外,可设三策备夷。一则堵塞壕境狭处,二则纵火焚屋,三则于险要处设一关城扼守,使其所需食粮蔬果皆不得入。依此三策,辅以天兵,则夷人必平,克复壕境,不费吹灰之力。”

    严鸿听罢,未置可否,抬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对王钫道:“王翁,如今两广军备如何?”

    王钫叹道:“老朽无能,有负圣恩。如今两广钱粮不济,兵卒欠饷,军心浮动。前番又为征剿浙江、福建倭寇,抽调走了大批兵士军械。若是朝廷决意对壕境用武,须请钦差行文给胡督宪处,请他拨发粮饷救济两广,补齐欠饷,将借调的兵将发还。再设一笔赏金。激励兵勇。才好进剿。不过老夫想来。这刀兵之事,等闲不可轻动,还是要妥善筹划一番,以求万全。否则,若诸事不备,而以一怒兴兵,恐于国不利。”

    严鸿一笑道:“王军门老成持重,实不愧为国朝干城。下官一路舟船颠簸。有些乏累,还要在您老面前告个假。这壕境之事,待明日再议。”

    王钫见钦差拿下架子,要紧命人引严鸿去卧室休息,自己则与夏紫苏、石进孝闲谈家常。严鸿由严峰、严复和四百户保驾,长随引着,向卧室方向行走。刚要走到门廊处,却听有一人自后面快步追来,高声道:“严玺卿等一等。”

    严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又高又胖。肚皮滚圆的官员,撩袍疾行而来。此人方才酒席上见过。名叫汪柏,现以广东左参政衔授海道副使。严鸿停步问道:“汪大参脚步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汪柏身体发福,平素看来锻炼的也不足,这一番快步疾追,累的一阵面红气喘:“严……严玺卿,我是为……为广东父老来乞一条活路的。”

    见他这番气急败坏的模样,严鸿笑道:“大参不必焦急,随我屋中叙谈。”

    进了严鸿的卧房,严鸿吩咐那长随去沏了壶香茶,便打发他离开。汪柏也不喝茶,只道:“请玺卿屏退左右。”

    严鸿笑道:“这四位老兄,与我情同手足,这两位也是我的心腹家人。有什么话都无须背人,大参请讲当面。”

    汪柏这才说道:“严玺卿,听下官一言,那李镜湖是个天字头号混帐,他的话可信不得。”

    严鸿笑道:“怎么?听汪大参所言,这壕境局面与李大令所说,似乎不同?”

    汪伯点头道:“岂止是不同?那李镜湖分明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那些佛郎机人,都是些海商,借壕境居住,以做中转贸易之地。李镜湖说他们积蓄粮草,存备军械造反,这更是血口喷人。玺卿请想,海上多有盗贼,商人备铳自保,也是理所当然;至于粮食,普通人家也懂得存粮备荒,何况商人?这跟谋反,割地全无关系啊。夷人与土人的争斗确实是有的,不过那些土人向来不服王化,剽悍凶残,抗租抗税,本是常有。当初朝廷欲设流官,也遭到当地土人以武力驱逐。这次佛夷到来,他们争斗不过,才想起朝廷来,实不足恤。至于说佛夷勾结倭寇,当初曾有小股倭贼流落壕境,便是佛郎机人拿了,送交官府,他们怎么会勾结倭贼?远的不说,就说三年前,海匪何亚八、郑宗兴之乱,也多亏佛郎机人出师助剿,才得勘平。说他们背反朝廷,简直是无稽之谈。”

    严鸿听汪柏这话,口口声声是在给葡萄牙人讲好话,便道:“汪大参对这佛郎机的情形,倒是十分熟悉。”

    汪柏道:“实不相瞒,这两年天家所用的龙涎香,都是我从佛郎机人手中购得,再转交采办中官的。要是没有那些佛郎机人,这龙涎香还真不好办。彼此之间有些交往,也是为了朝廷的公事啊。”

    所谓龙涎香,乃是鲸鱼体内的一种分泌物,既可为香料,也可入药。而在宫中的道士说来,更成了龙的唾液。嘉靖天子崇信道家,迷信方术,于龙涎香的用途上,更增加了几分迷信色彩。修斋建醮需要万寿香饼,而万寿香饼主要的原料就是龙涎香,因此需求量极大。上行下效,如今京师勋贵、权臣之中也流行使用龙涎香,并以此为荣。

    可实际情况是,禁海之后,龙涎香难以获取,且充满了危险。与之相比,葡萄牙人对于龙涎香的价值早有认识,里斯本是当时欧洲的龙涎香集散地。因此大明购买龙涎香,也最终只能找葡萄牙人来想办法。汪柏作为海道副使,与葡萄牙人多有交道,也与龙涎香贸易脱不了关系。

    汪柏又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当初天家为这龙涎香曾开出一千二百两一斤的天价,还是有价无市。多亏了有这壕境佛郎机人,才能满足每年百斤的需求.若是如那李镜湖所说,直接动武,胜负输赢还在两论,就算是打赢了,以后的龙涎香又到哪里去弄?”

    严鸿做出一副甚为理解的模样,点头道:“话是没错,可是汪大参,你也要为本官想想,万一那佛郎机人真是据地称王,我又该如何交代?”

    汪柏见钦差松了口风,也暗出一口长气:“此事万万不会。严玺卿有所不知,自从屯门、草梁湾两场大败之后,佛郎机人早没了冒犯天威的胆子。后来双屿的佛郎机人与汪直等一起作乱,又被我天朝荡平。如今壕境的佛郎机人,却以索萨船长为首。他专一做生意,最是景仰天朝,万万不敢动武。这一次纯粹是李镜湖及一干小人从中捣鬼。”

    严鸿先前听李镜湖和汪柏说话,截然相反,便知这广东境内的地方官各有黑白。现在听汪柏这样评价李镜湖,当下问道:“汪大参这是从何说起?李大令如何捣鬼法?”

    汪柏道:“实不相瞒,我两广之地甚是贫瘠,官资匮乏。广西钱粮全赖广东输送,而广东自海禁后,也是日渐艰难,粮饷不济。我们不少广东的官员都曾上本求开海禁,可惜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严厉申饬。李镜湖那狗头是杭州的人,据说家里是浙江大商贾,有的是钱财,对我们广东官员的开海一事,却是热讽冷嘲,存心阻挠。便是佛夷向乡民购买饮食,他也要从中寻事。这次他上本找佛郎机人的麻烦,据说就是受了家中指使。”

    见严鸿一副迷惑的样子,汪柏又低声道:“李镜湖家里,做的是走私的勾当。据说他们与外藩洋人偷着贸易,每年往来何止百十万两银子?他们与倭寇还有些首尾,只是拿不住把柄。他叔父号称江南及时雨,也是官场上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如今已经罢官了。饶是如此,他家还有不少朋党在位,做他的靠山。我这堂堂左参政,也奈何不得他。近来朝廷上颇有传闻,说是天家有意开海通商。若是此事一成,两广、山东的商民皆可下海,他李家的独门生意便没那么大利润了,因此就故意从中破坏。他多半是要借刀杀人,先让朝廷与佛夷交恶,最好两边开打,杀得昏天黑地,无论胜败,如此则海路不靖,开海通商之事,也就做不成。”

    严鸿听到江南及时雨,双眉一挑:“原来这李镜湖的叔父,便是那前任绍兴知府李文藻?”

    汪柏点头道:“不错,他叔父好象就是叫做这个名字。”

    严鸿冷笑两声,心道不是冤家不聚首。他又问道:“汪大参,我在京师之中,听家祖与家父谈起朝政时,说朝中诸公多主张禁海,为何广东官员喜谈开海?”

    汪柏苦笑道:“玺卿明鉴,朝中诸公居庙堂之高,不知我广东疾苦,自可高谈阔论。若是他们也在广东任上几年官,只要还有几分良心,便会同意开海了。”

    明朝的广东,实在无法与严鸿所处时代的广东相比,虽然在粮食上并不存在太大的障碍,但是经济上还属于外贸型经济。主要的钱税来源,都依赖外贸交易税。这一禁海,自然就没处收税,经济大受打击。

    这税金征收不上来,本地官员俸银都大有问题,部队饷源无着,欠饷更成了家常便饭。营兵不满情绪严重,一不留神,就会导致兵变。饶是王钫费尽心力,也只是勉强维持局势不至于进一步恶化,但也无力改善。(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佛夷底细

    正因为外国贸易对地方经济的重要意义,因此从实际角度出发,汪柏等一部分广东官员,就成了大明朝坚定的开海派。只是他们人数既少,地位也相对较低,在朝堂上,掀不起太大的风浪。王钫这次之所以把矛盾上缴,也是因为地方上的经济实体,包括商人和一般民众,对于葡萄牙人已经有了相当的依赖。大家利害相关,都不愿意交恶,以断绝这主要的财源。即使他想要不顾一切动武,怕也会受到各种掣肘。

    可若是说不打,李镜湖为代表的鹰派又占了朝廷尊严的大义名分,弄不好给你扣上个勾结外夷,卖国求荣的名声,这可就大事不好。这么着,王总督也是如同被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说到最后,汪柏神情也略嫌激动:“严钦差,严玺卿啊,你老在京师之中,不知我广东情势。如今广东军心浮动,兵多怨言。若是再妄动刀兵,调动兵卒,只消一二骄兵悍将,登高一呼,我只怕将有大变发生。再者说,佛郎机人素来恭顺,对他们随意动兵,引起兵连祸结,于国朝何益?于百姓何益?相反,若是对佛夷加以安抚,准其贸易,一则可以让中外互通有无,二则朝廷从中收税,弥补财政,三则百姓也得到衣食。有这诸般好处,却死抱着禁海,何必啊何必。”

    严鸿道:“汪大参不必着急,你在广东大约消息不通,本官其实也是给朝廷上过开海折子的。”他便把自己江南救徐海的事一一分说。这广东地处偏,汪柏对于绍兴发生的事情。也并不很清楚。没想到原来眼前这位严钦差。却是开海派和招安派。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要紧满脸堆笑道:“却不知严大钦差已然在绍兴为国朝立下大功,如此甚好。只要开的了海,我广东百万父老,都要感激钦差的大恩。那徐海的娘子算什么希奇,佛郎机的夷女金发碧眼,窗榻上甚为了得,找几个来伺候玺卿,却也容易。”

    这汪大参也曾听传闻。说当初徐海吃朝廷拿了,幸亏一个大贵人和徐海的娘子勾搭在一起,方才看在这绿帽子份上,救了徐海,却不想此人便在眼前。他更断定这严鸿是酒色之徒,便先以西洋蛮婆以动其心。严鸿唾了一口,笑骂道:“汪大参,休得胡言,坏了本官的清白。既然汪大参熟悉佛郎机情形,又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一遭去壕境,还烦劳汪大参与我同行。不知意下如何?”

    汪柏大喜,下拜道:“若得随钦差大人前去,为广东父老谋一生路,下官定当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严鸿叫汪柏起身坐好,又道:“本官此来,确实也不想妄动刀兵。若是佛夷听抚,两家和睦,开海通商,自然是好的。只是那佛夷越境修筑城寨之事,却又如何?那西方夷人,自来欺软怕硬,对我天朝窥测已久。若是应对不当,真叫他们据岛称王,这事把我牵连进去,可就不好办了。”

    严鸿虽然现在一心要开海通商,但也不是那等净想好事的傻x。毕竟中学历史课上隐隐记得的一些东西,这欧洲人在全世界是如何血腥拓展,也不可能忘记。虽则现在佛郎机人在大明朝面前没有占上风,但若信这些西洋鬼真是和平与爱的使者,那才叫没脑子呢。比方这越境筑城之事,总不可能无中生有。到底这算怎么个情况?光听你汪大参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自是万万不能偏信。

    汪柏道:“钦差老爷请放心,佛夷绝无犯我疆土之心。壕境佛夷首领是索萨船长,他对天朝素来恭顺,心慕王化,断无忤逆犯上之举。只是近来,新来了一个佛夷,行止乖张,行为跋扈,又对天朝的规矩不甚清楚。想是他修筑房屋,不曾看清地界,才有了这一场误会。只是这壕境说到底,还是索萨说了算,那新来的佛夷说了不算,难以掀动风浪。那些坞堡,前番修筑了一阵后,年前便停工了。如今多已荒废,未再修筑。至于那据地为王之举,断无可能。”

    严鸿点头道:“听汪大参这边说,今日壕境里的佛夷,却分为两股。一股对天朝恭顺,一股却行为跋扈。那跋扈的一股,以你说来,可曾有不臣之心?汪大参,此事关系重大,你若实话实说了,我俩共同谋划,切不可欺瞒于我。”

    汪柏的汗水汩汩而下道:“钦差明鉴,那新来的佛夷,恐确有不臣之心。只是他势单力薄,不过是条疯狗,有索萨船长管着,也掀不起什么大浪。现在佛夷多数人皆是仰慕王化,愿与天朝通商,钦差携天威前往宣抚,料来万无一失。”

    严鸿猛然把脸一沉,喝道:“好一个勾结佛夷的汪大参,我来问你,这佛夷给了你多少好处,买了你这一番言辞?”

    汪柏没想到对方好言好语,居然翻脸,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只得再度跪倒在地,头上冷汗直冒。他确实收了葡萄牙人一笔巨额好处费,但是这事做的甚是隐秘,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严鸿冷笑道:“汪大参,这佛郎机人的事,你不嫌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尤其那岛上新来一路佛夷,与索萨不合之事,你怎么知道?分明是你与索萨早已勾结一处,暗中往来,你还有何说?”

    汪柏此时已经汗湿背脊。严鸿这次虽然没有纠察百官之权,但涉嫌到勾结外蕃,等于是间接触碰了高压线。严鸿身为锦衣卫,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反贼来办,一声令下,就能先把自己抓起来。他只得除了冠,不住磕头道:“玺卿开恩,玺卿开恩。”

    严鸿见他这副模样,忽又哈哈一笑,用手虚扶道:“汪大参,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再把汪柏让到座位上,笑道:“大参与那索萨,看来交情不浅啊。不用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们真有交情,下面的事才好办。”

    汪柏被对方这一路迷混掌打的蒙头转向,不知该如何应对。严鸿道:“我方才说的话,乃是出自本心。这开海贸易之事,我是极为赞成,但只怕索萨三心二意。如今,你能否邀请那索萨来广州见我,待本官与他当面交涉,问其究竟?”

    汪柏听这话,心中先是一喜。钦差既然自己也想见索萨,那么自然不会再追究自己的勾结之罪。可是要索萨来广州,此事他却为难道:“钦差大老爷,此事却不妥。自来虎不离山,帅不离位。一来那西洋夷人,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索萨若单身离开壕境,秘密来广州,他也要担心半途出了变故。二来如今岛上双雄并立,正是二日争辉的局面。若是他离开壕境,也怕新来的佛夷做出什么举动,变生肘腋。”

    严鸿也觉得对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沉吟片刻道:“如此么,本钦差且在广州歇马三天,你派人与索萨联络。告诉这夷人船长,本官来此,欲宣扬天子之意,叫佛夷众人,得享皇恩浩荡。他若恭顺,自有好处。另叫他约束壕境夷人,不可妄为。若是我到壕境时,有人胆敢对抗天威,我不管他是谁,这笔帐也只能记在索萨头上。到时候,本官就上奏天子,禀告祖父,调拨粮饷,征发兵卒,以数万之兵攻打壕境,任他铜墙铁壁,也难挡雷霆一击。到时候管他好坏佛夷,玉石俱焚,皆成齑粉!”

    汪柏松了口气道:“下官谨遵钦差大老爷吩咐,即刻去办。”

    待送走了汪柏,严鸿冷笑道:“李文藻,你的手都伸到壕境来了,这一遭等料理了佛郎机人,我再慢慢收拾你!”

    王霆问道:“长官这回却是信了汪柏?”

    严鸿笑道:“王老兄,咱们弟兄之间,不必遮遮掩掩。李镜湖,汪柏,都是想拿我当枪使,我又怎么看不出来?不过这事么,我自有自己的章程,他们谁想拿我当枪,都是妄想。”

    自这日起,严鸿一行在广州城内,一连休整三天。名为休养舟车劳顿,实际上,这三天严鸿比在船上还累。每日里宴席不断,送礼的人往来不绝。固然两广穷困,但圣人有云:再穷不能穷钦差,再苦不能苦天使。圣人又云:穷庙富方丈。两广穷,不代表两广官员穷,至少送礼的人,还是颇为大方的。总体上,大部分人送礼,是希望钦差能促成开海通商事,万事以和为贵,兵者不祥,千万不要动起刀枪来。

    少部分人则是铁血鹰派,建议钦差一定不能失了朝廷体面,损了大明光彩,一定要同佛郎机人斗争到底。打就打,谁怕谁?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用人之时,不可被一干小人左右。

    严鸿倒是落个好好先生。主战派来时,他便说本官此来,就是要与佛夷见个死活,你们没看到,封舟开来了?到时候枪炮齐发,打佛郎机人一个落花流水,本官还要借他们的人头立个战功!而主和派来时,他则说本官此来,就是要与佛夷和谈,商议开海事。你们没看到,封舟开来了?不谈判开个毛的封舟?到时候自然是万事以和为贵,实不相瞒,那船上还有我的货,等着跟佛夷换钱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里斯本二世祖

    严鸿见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弄得主战主和两下里都是心满意足,含笑离开。又有人备了那暖床女子送来,不过都被严钦差给轰了出去。这倒是让夏紫苏对严鸿多了几分好感。她这三天与石进孝叔侄相处,甚是相得,只是与王老总督那边,不怎么融洽。那四百户并那五十名官校则趁机花天酒地,都赞叹还是跟着严长官出来办差快活。平日里就算出门,又哪有这么风光?

    到了第三日晚上,汪柏来拜严鸿道:“回玺卿的话,那事已经成了。索萨呈上回文,玺卿请看,这是他亲笔所书。”说着将一封书信呈上。

    严鸿展开书信,先是一惊。书信文字却是工整的楷书,虽然略有些别扭,但整体来说,比严鸿的字强出十倍不止,这让严鸿大为汗颜。再看里面内容,大概就是羡慕天朝,一心忠于伟大的明朝皇帝,决无冒犯之意,欢迎钦差前来壕境,万无冲突之理。若能促成开海事,必有重谢云云。

    汪柏又道:“除了这个,还有一份诚意,特意给您带来。”说着,他叫了几名亲信随从,将两个红漆箱子抬了进来。严鸿见第一口箱子尺寸不大,却让几个壮汉抬得气喘吁吁,心中暗喜。掀开第一个箱子,果见金光闪烁,箱中金条码放的整整齐齐,金光耀眼。另一口大些箱子里的东西,看上去毫不起眼,形如泥团,颜色或灰白,或暗黑。多是拳头大小。汪柏从中拿起一块。掰了一点下来。凑在灯烛上焚烧,房舍之中异香扑鼻。原来正是那龙涎香。

    严鸿一见,眉开眼笑,点头道:“索萨船长这份心意,我收到了。确实有诚意,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他吃亏就是。”

    送走汪柏,严鸿便招来邓子龙及黄河双侠、王霆等四百户。细细商议谋划一番。次日清晨,严鸿、石进孝、夏紫苏、汪柏与黄河双侠、严峰严复、王霆等四百户并五十名锦衣官校,一起登上封舟,由两艘海沧船以及广东水师的几条小战船保驾,直奔壕境。那些随员则留在广州听信,毕竟此行有些风险,这帮人身价非比寻常,若是出了闪失大为不妙。

    见汪柏也随着钦差上了船,李镜湖面色颇为不快。实际上,作为香山县令。李镜湖也曾动过自己发兵攻打壕境的念头。他倒不在乎胜败,只要一开打。就算香山县被葡萄牙人反推打下来,也没关系,横竖叫开海不成就好。

    只是李县令发现自己根本指挥不了那些衙役、弓兵,全县没人帮他去打这个前锋,一则知道佛夷船坚炮利,冲过去是送死,二则大家和佛夷私下做生意不少,也不想去招惹这事儿,因此李镜湖只得打消念头。而听明白来的钦差是严鸿之后,结合叔父李文藻的书信,李镜湖便知道情况可能不妙。只是聊尽人事,试图说服严鸿用武。待到今日这架势一出,才知这一步棋已经无可挽回。

    等送走了钦差,回到临时的馆驿之中,贴身长随李福凑了过来道:“老爷,这钦差看来还是和汪大参走到了一起,实在是可恶的很。”

    李镜湖道:“叔父所言不假,这严小子果然是不好糊弄的。谁要再把他当那无能纨绔,才是眼睛瞎了呢。不知石壮士他们,可曾安排妥当?我这几日还得在广州等着消息,回不了香山。”

    李福道:“老爷放心,石壮士他们几个,小的安排的很好,不必操心。以我看,这佛夷野蛮成性,小阎王一去,多半要碰个灰头土脸,到时候起了刀兵,这海一样是开不成!”

    李镜湖叹道:“但愿如此,只怕那严鸿手段厉害,更有汪大参这厮为其羽翼,事情未必如此顺利。哎,若是真开海成功,我李家怕是也没几年大好风光了。”

    壕境的南部,是明朝批准葡萄牙人居住的地点。原本当地只有一些落后的土人,经过数年发展,如今已颇具规模。曼努埃尔式的石制建筑,扭转造型的圆柱、国王纹章和雕饰精细又繁复的窗框杂糅了亚,非,欧州甚至南美的风格。

    内中最为显眼的一座石制城堡之上,有一面葡萄牙国旗高高挑起,门外站立着十数名背枪挎剑警卫。在这座城堡里,居住的就是当今葡萄牙在澳门的最高领袖,莱奥内尔.德.索萨。按照惯例,岛上的葡萄牙人都叫他指挥官阁下,不过索萨先生却不满意。他前不久刚刚由葡萄牙摄政王太后卡塔琳娜册封为男爵,这是有诏书的,价值几千个克鲁扎多啊!怎么还能喊指挥官阁下?他更愿意大家称呼他为尊敬的男爵,或是索萨老爷。

    在索萨男爵对面,是一位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虽然面对的是壕境的最高指挥官,这年轻人也没有丝毫恭敬,反倒口沫横飞的与索萨争论着。

    “男爵阁下,对于您的软弱,我深表遗憾。我们面对的是一群异教徒,野蛮人!虽然顶着帝国的名号,但是他们的船只落后,装备低劣,士兵缺乏荣誉感。他们对于海盗和鞑靼人无计可施,只能任他们一次次把帝国的尊严践踏在脚下。民众对他们的皇帝和官吏充满仇恨,只要一个引信就足以引爆这个火药桶。看看广东总督那些孱弱无力的士兵吧!只要我们发动一次利落的攻击,就能攻占那个该死的香山县城,然后我们可以通过果阿获得支援,武装起他们的民众,用他们的民众推翻他们的官府,杀死他们的皇帝,而我们将成为这片广阔土地的王者!可现在,您居然满足于呆在这座小岛上,和一些土著人平等相处,还给那边的贪婪官员送贿赂,低三下四哀求他们。这实在是让我难以相信。我们应该集合士兵,升起风帆,将敌人打成粉碎,而不是在这里犹豫!”

    索萨能横行海上,在澳门为王,绝非善男信女。大海之上,忤逆他权威的人,有的被他绞死,有的绑到桅杆上晒死,乃至被他亲手用火绳枪和佩剑送去见上帝的也不知多少。只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却让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怒火,容忍对方的无礼。

    这名青年名叫佩德罗.德.瓦斯孔塞洛斯.伊.阿尔布克尔克。单看这串又臭又长的姓名,便知其来头匪浅。此人出身自阿尔布尔克家族,其祖上曾追随先王若昂二世南征北战,被册封为公爵,传承至今,威名犹盛。佩德罗是家族次子,其父于宫廷之中担任要职,是王太后倚为左右手的重臣,其兄在海军中也是执一方牛耳的人物。

    佩德罗身为次子,不能继承公爵爵位,又不愿意在家当个二世祖,或是进宫廷中谋个不上不下的职务。因此他从家中要了一笔钱,又四处借贷,终于组织了一支远航舰队,来到遥远的东方,意图搏一个富贵。

    只是佩德罗为人骄横,坐井观天。在他眼里东方人与黑人、摩尔人一样,全是奴隶,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来到东方后,这家伙依仗自己船坚炮利,无法无天,一路烧杀抢掠。结果好死不死,来到日本岛南面时,攻击了一支日本商船队。那支商船队却是给汪直交了保护费的,押船的海盗上前去交涉,佩德罗气焰嚣张,竟然二话不说,一枪打死了海盗,然后将这几艘船洗劫一空。这就直接抽了汪直的耳光。

    要知彼时海上,汪五峰力压两洋,各国的番船,不奉五峰号令者皆不得存,如何能容的下这样的异类?老船主一声令下,海上百帆并发,烽烟骤起。不仅有中国人、日本人,就连一些西班牙甚至葡萄牙本国人,也都加入了围攻队伍之中。佩德罗的船队虽然装备精良,也多有经验丰富的亡命之徒,然而他的几艘船在上百艘敌舰围攻下,却是猛虎架不住群狼。

    一场鏖战之下,佩德罗自己的旗舰为彼时最先进的盖伦级战舰,倒还得以杀出重围落荒而走。只是他那支花费巨资打造的舰队则是出师未捷,大小船只纷纷葬身鱼腹,只有一条卡拉克级帆船,身受重伤,依靠船长有些手段,跟随旗舰逃出。这两条船一路躲过追杀,逃到澳门。不过按照目前澳门的船只修理能力,也是难以恢复原有战力。

    佩德罗到了澳门,得到索萨的接待。要知道索萨船长这几年在东方混的风生水起,积蓄了巨额财富之余,未免就想要追求声望,洗刷掉自己海盗、冒险家的名号。他先是买了个男爵爵位,又感觉自己这种爆发户型的贵族,在上流社会中,还是受人歧视。如果结交上阿尔布尔克家族这种名门,最好再攀扯些关系,自己才能真正融入上流社会。

    基于这种原因,索萨船长不但热情的接待了佩德罗这支残兵败将,给予收容,提供饮食,医疗。甚至他曾想过把自己远在里斯本的女儿嫁给佩德罗,结成姻亲。(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鹰鸽之争

    只是索萨船长毕竟初入上流社会,哪知道在葡萄牙上流圈子中,有一句谚语:“阿尔布尔克式的傲慢”。阿尔布尔克家族的高傲远比其家族的战功和财富更有名。佩德罗又是年轻气盛,目高于顶的人物,怎么会把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在这位大少爷想来,自己堂堂大臣之子,来到壕境之后,索萨就应该知趣地把指挥权完全移交给自己才是正理。至于这提供饮食医疗什么的,那根本就算不得恩典,比应尽的义务还要低级!因此虽然蒙受收容,佩德罗是根本没给索萨几个好脸色,姻亲之论更是休提。

    而且这位佩德罗还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他信奉教廷的号召,把讨伐异教徒看成了比发财更高贵神圣的事业。当听说索萨在壕境居然没有教士也没修建教堂,而且香山县的人也普遍不信天主后,佩德罗顿时义愤填膺。他打定主意,从澳门开始,将上帝和国王的事业推广开来。

    于是,他在勘测好地形之后,强烈建议索萨,应该率领壕境的葡萄牙人,越过明朝政府规定的边界,在青洲山一带修筑棱堡,设立教堂,并且作好战斗准备,逐渐将整个壕境要塞化。然后再以此为据点,攻占香山乃至整个广东、大明,建立西班牙皮萨罗一般的伟业。

    索萨等到佩德罗说完他宏伟的计划,惊得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在这个时代,欧洲人基本对大明的态度是两极分化,一为明粉。一为明黑。当然粉和黑。其实并不代表他们对明朝的感情爱憎。而纯粹是利益判断。明粉认为大明实力较为强大,与他们打仗得不偿失,不如好好做生意。明黑则把大明看成野蛮落后的酋长国,认为只需要以武力掠夺征服就可以获得最大好处。

    佩德罗与后来的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属于彻头彻尾的明黑,索萨则属于黑转粉。这也注定这两人实在合作不到一起去。而在大明国力预估这个层面,索萨毕竟来的年头多,倒是比佩德罗更有权威。

    索萨如今也渐渐没了与对方结亲的念头。随着接触的深入,索萨船长渐渐了解到。这位佩德罗先生如今债台高筑。他带到东方来的这支舰队,本是他借了巨债才打造起来的,结果还没等到发财就被人揍了个几乎全军覆没。连本带利,他所欠下的债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赔偿能力。

    佩德罗只是家族次子,不可能让阿尔布尔克家拿出全部积蓄替他填窟窿。这事闹大了,家族最大可能是和他断绝关系,任他自生自灭。空心大老倌可以找,但这种欠债鬼就算了吧。

    而如今佩德罗一门心思与大明开战,也有为了债务考虑的因素。一旦开战。整个壕境的指挥权他就要接手。而且真要是在壕境大举开战,这就不光是本地的一千多葡萄牙人的事儿了。凭借阿尔克尔克家族的力量。以及大批明黑的高官,这完全可能演变为大明朝对葡萄牙帝国甚至对整个天主教世界的战争。

    为了对付这么庞大的帝国,葡萄牙必然要拿出巨额的资金作为军费。这种情况下,佩德罗也就从一个把财产挥霍殆尽的浪荡子,一跃成为维护帝国在亚洲权益的英雄。凭借他家族的势力,他也能混个最高指挥,或是高级助手的职务。如此一来,通过从中抽取好处,以及战争掠夺的财富和土地,佩德罗不但能偿还他的债务,还能大发一笔战争财。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这种恶毒心思,索萨自然更不可能有丝毫让步。你这可恶的花花公子,糟蹋了自己家族的钱还不算,还要把我们做生意的地方变成战场,就为了你的荣誉和金钱,这种痴心妄想,岂能让你实现?

    索萨恢复了一下神智,才说道:“再次问候荣耀的阿尔布尔克家族,可敬的佩德罗.阿尔布尔克先生。我衷心期望你明白,你我并非征服者皮萨罗,而这里也不是那个野蛮而无能的印加。请相信我,与这个国家的人打了多年交道,我比你更多了解这里。这个国家的问题确实很多,但是这个国家太大了,大到你我无法想象的地步。相对而言,这个国家所遇到所遇到的麻烦,并不比我们的可爱的国王塞巴斯蒂昂先生和伟大的恩里克主教更多。至于那些没有信仰的民众,他们或许不喜欢他们的皇帝和官员,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因此而支持我们这些外来者。你看,我手下的水手到香山去找妓女,他们付出比大明人更高的价钱,也只能找到最低等的货色,因为他们鄙视我们,只要能维持温饱的妓女就以接待我们的水手为耻。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即使我们打出上帝的旗号开始战争,又有多少人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当初我也和你一样,认为这个国家和满剌加及那些苏丹国家一样,只要靠几门大炮,几十枝火枪就能征服。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的很离谱。这个国家的军队装备,并不弱于我们,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兵力太多了。在双屿的时候,我曾经亲自见识过这个帝国的实力。铺天盖地的战船,能击毁所有拦在他们面前的船只。人海一样的军队登陆之后,能让我们最优秀的小伙子忘记该如何装填弹药。当时可敬的马斯林納船长,长官,愿他在天堂安息!他手下有大批葡萄牙的棒小伙子,可是也被那潮水般的大明军队吞没了。还有汪直,你也刚刚见识过他的厉害,可那一次,汪直是和我们一起对抗大明官兵的,结果还是战败了,汪直本人也是勉强逃脱了性命。经过那次之后,我就决定,决不与这个国家的人为敌。”

    佩德罗听索萨这般说,他也没了言语。毕竟他也是被那个叫做汪直的人收拾了一通。想到当日海战的情景,确实与索萨说的十分相像,自己的船只和火力占据优势,可是在对方的兵力面前,这种优势毫无意义。铺天盖地的冲锋,让自己那支花费重金,在欧洲都足称精锐的舰队,也只能落个黯然落败的结局。

    不过他向来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再说他现在也没有退路。如果无法制造战争,那自己就等着破产,沦落为乞丐吧。因此佩德罗随即又说道:“男爵阁下,或许我们目前手中的兵力确实太少了一些。不过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忍受这些异教徒的压榨,我们应该修筑棱堡,占领这座岛屿。我们是把地球踩在脚下的葡萄牙人,没必要接受一位野蛮人酋长的指挥。他们没有资格把上帝的子民禁锢在岛屿的某个角落里,让我们与一群低级的野蛮人同处。请相信我,这个落后的国家,没有任何手段能攻破棱堡。而在海面上,我的金鹿号和它的十二磅加农炮,足以把对方在广东这个郡的军舰全部送入大海。”

    索萨苦笑道:“是啊,佩德罗先生,我完全支持您的看法。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要打败壕境附近的明军,确实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您考虑过这个帝国的反应么?他们会把我们的行为,视为一场战争。他们会调集庞大的军队,英勇的将军,来对我们发动进攻。而那位老船主,据我所知也即将接受这个国家皇帝的册封。上帝保佑,当初在双屿港他是我们葡萄牙人的盟友,而现在我可不想与他为敌。”

    索萨停了一下,继续道:“即使不考虑战争因素,我也要为我的生意负责。从澳门到暹罗、澳门到帕坦、澳门到帝泱的航线上往返一次,利润为一千克鲁扎多;在澳门到巽他航线上往返一次,利润为六千到七千克鲁扎多;果阿-马六甲-日本航线往返的利润则是三万五千克鲁扎多。而在里斯本一好望角一果阿航线上往返一次,我的利润只有四千克鲁扎多,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如果因为您的莽撞,而导致葡萄牙帝国和大明帝国开战,引起贸易通路的断绝,我很快就会破产,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阁下的财富,是建立在葡萄牙的巨额债务之上!”佩德罗的父亲身为朝廷重臣,因此他对葡萄牙的经济状况十分了解。1528年,葡萄牙发放了利息为6.25%的国库债券,用来支付年利率为25%的外债。到现在,葡萄牙的内债比外债多了4倍。国内的全部积蓄就这样流到了国外。东方贸易输入的大量丝织品、陶瓷、茶叶、香料,在满足国内富人们穷奢极侈的同时,使国家变得日益贫困。当然,商人在其中获得了巨大利润,这两者之间并无矛盾。

    佩德罗愤怒的说道:“男爵阁下,您知道目前帝国的财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么?本来这些宝贵的克鲁扎多,应该用在讨伐摩尔人这帮异教徒的身上。如今,却因为该死的香料贸易,而让帝国每时每刻都在流失着血液。我们在南美殖民土著,获得他们的白银,可一转手,您就要把这些白银全部送到这个野蛮人国家,再用这个国家的丝织品,去赚取本国的克鲁扎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虎口拔牙

    索萨对于这种爱国主义的指控,只能耸了耸肩膀,“上帝在上,我是个商人。”

    “好吧,男爵阁下,咱们不要兜圈子了。我今天只想问您一点,到底我们的棱堡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修建?从去年到现在,我们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是您的不配合,我们的棱堡已经能初具规模了。可如今,那里连雏形都没有,根本禁不住野蛮人的一次冲锋!我需要工人、材料和必要的拨款。可是您用那些来做了什么?修筑了一座奇怪的建筑,真是该死,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奇怪的建筑,到底能用来做什么?”

    索萨还是那副面带微笑的表情,摇头道:“我的朋友,你不明白,那些要塞从来不该存在。至于你说的那奇怪的建筑,我必须告诉您,它关系到我们壕境全体居民的利益。”正在此时,外面一名年轻的侍从快步走入,对索萨说道:“指挥官……哦不,对不起。尊敬的男爵阁下,大明天使和他舰队,即将到达。”

    索萨大喜,起身道:“太好了,他们终于来了。”

    佩德罗急道:“什么?大明的舰队?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一切?索萨先生,你欠我一个解释。”此时他才注意到,今天这个该死的爆发户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普尔波万,还把一根手杖放在身边,分明是早就做好了迎接贵宾的准备。

    “佩德罗,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个美丽的误会。大明的天使,还有我的朋友汪柏。即将到达这里。这一切我记得已经让我的侍从官转告你。只是你要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抱怨他的薪水太低,因此工作上有些倦怠,愿上帝宽恕他吧。”

    “可是我们的船,还停泊在港口,甚至都没来得及升帆!我必须去和我的战士待在一起。”佩德罗快步冲向门口,想要回到船上,不料索萨身手竟然十分敏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佩德罗先生。我认为作为一个贵族,我们应该时刻保持礼貌。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整理一下您的服装,跟我一起前往迎接这位东方的天使。或许他是个贵族,或许他是个皇帝宠信的阉人,不管是谁,我们都要与他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面对朋友,我们没必要升起风帆,占据炮位。另外我要通知您一下,您留在船上的人。他们已经被邀请参加了一个宴会,现在您的船上的。都是我的人。”

    眼见这种情形,佩德罗也知是中了索萨的算计。看来,为了防止自己做出对天使不利的事情,这个狡猾的冒牌男爵不但把大明天使到来的消息瞒着自己,而且连自己的船都落入了对方掌握之中。他也知道,自己这帮手下,都是一群流氓、人渣,醉鬼。虽然打仗很勇猛,却根本不知道纪律为何物。但没想到,这群混蛋居然这么容易就被索萨调离了。

    到了这一步,佩德罗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道:“如果因为男爵的安排,导致我的金鹿号受到任何形式的损失,我必然向阁下提出决斗!”

    澳门的港口之外,大明封舟及海沧船已经列开阵势。船上的各式火炮,已经对准了港口内停泊的船只。实际上港内的葡萄牙船只数量远远超过大明,只是由于索萨不想造成摩擦,有意把各条船上的留守人员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而原留守部队,则被劣质的酒水,廉价的妓女骗到了别处。面对大明水师,港口的大小船只都不敢应战,成为了靶子。

    “严佥事,这些佛夷的船只甚是高大,倒也真不可小觑。”邓子龙虽然悍勇,但是看到佛郎机人的阵势,也不由暗自吃惊。这些大小夷船数目众多,其中更有一艘大舰甚是惹眼。其造型特殊,从来未见,尺寸大小,仅次于封舟,而船身上的火炮,一侧大炮就有8门,左右两侧再加上舰首、尾的大炮,总计18门,已经凌驾在封舟之上。看那佛郎机炮的口径,更不是自己封舟上的佛郎机能比。

    要知这个时代的盖伦级帆船还没完全取代卡拉克船的地位。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主流仍是由卡拉克帆船构成。这种船之前在亚洲从未出现过,邓子龙又如何认得。只是从经验判断,他也感觉的出,若要以一敌一,自己这艘封舟多半不是对手,至于两艘海沧属于四等福船,就是二吃一也得被人干掉。这么一来,邓子龙对于自个来之前大言不惭说的“仅凭手下三艘舰就能扫平澳门的佛郎机夷”这等大言,也不禁有些自惭了。

    眼看对方停在港口里,丝毫没有迎战的架势,邓子龙暗想:真是天佑我也。他对严鸿拱手道:“钦差大老爷,此刻夷人战船皆未升帆备战,正好攻其不备。只要你一声令下,邓某愿率几只小舟,数十壮勇,将那些夷船全部焚毁,片帆不留。夷人失了船只,我等便可将其一举逐出壕境。”

    汪柏一听,你这当兵的是个混人啊,明明讲好来宣抚的,哪有先就烧船的道理!他忙摆手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夷人索萨与我相厚,有我作保,他断不敢冒犯钦差。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把夷船烧毁,这一则有损天朝宽待四夷的威望,二则等同宣战,到那时便只剩下作战一途了。”

    邓子龙道:“作战便作战。这佛夷一向狡猾,不趁机将这些战船焚毁,日后也多费手脚。”

    严鸿一摆手,止住二人,转问汪柏道:“汪大参,那艘最大的佛夷船只,请问是你说的那敬仰天朝的索萨船长的,还是那新来的佛夷的?”

    汪柏道:“是新来的佛夷的。不过索萨船上已然向下官担保,说那佛夷的手下已经被他用计调开,那艘船绝不敢冒犯钦差。”

    严鸿打个哈哈,对邓子龙道:“邓世伯,听我号令,掌起鼓号,全军前进,抢了那艘大船下来!”他其实也看的出,这些夷船没有交战的意思,但是那艘十六门炮的西洋炮舰,如同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一样,实在是太诱人了。这样的好东西怎能放过?若是夷船有作战之心,他到还要掂量掂量,如今听汪柏说对方无心作战,那正好捡这个便宜!

    他一声令下,大明水师的一艘封舟和两艘海沧船都擂起战鼓,硬是逼近了那艘盖伦船。广东水师的几艘小船则一字排开在后面压阵。那艘盖伦船上,佩德罗的手下早被索萨赚下码头吃喝玩乐,现在只有十来个萨索的水手在守船。眼见明军逼近,他们得了索萨命令,不敢开炮射击,当下不知所措。严鸿又喝道:“与我抢船!”

    顿时便有王霆、刘连带领二十名锦衣卫及数十名官兵,跳帮跃上。叶正飞看着上面的大炮,手痒得紧,也跟着跃上。他武艺本高,这一跃分外潇洒,让邓子龙也不由喝了声彩。上船之后,锦衣卫点燃火绳,军兵刀枪在手,怒目横眉,硬逼了过去。

    那盖伦船上的葡萄牙水手,本也是悍勇亡命,本不该受人这般欺负。可是他们只有十多人,而对方则则跳上来六七十人,更主要的索萨一再有严令,不得与大明官兵冲突。再加上这船反正是佩德罗的,犯不着为了这个拼命。当下,他们只得纷纷后退,撤出了战舰,退往其他船上。

    严鸿发了一回蛮横,把盖伦船抢下来,又问:“汪大参,那新来的桀骜佛夷,还有别的船没有?”

    汪柏心中暗自叫苦,早把严嵩严世蕃骂个狗血淋头,心想严鸿小儿,没你这么办事的,蛮不讲理,这让我在索萨面前如何交账。可是钦差问话,他岂敢不答,而且现在反正也和佩德罗翻脸了,只得又把佩德罗的另一艘卡拉克船指出来。严鸿又令把那艘船也抢占了。那艘船上只有索萨的七八个水手看着,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严鸿一见那夷船大炮,心里已经有了个计较:他娘的,这些洋船确实比我的好啊。就算小一点,但是也占个炮多,真打起来,封舟不一定是对手。这样的船烧了不如买过来,然后再山寨几艘,才是正理。

    因此他不让邓子龙放火,而是派人抢下了佩德罗的两艘船,免得这新来夷人狗急跳墙。抢下船后,他又令道:“世伯,我船进港后,兵不离船,时刻作好交战准备。其他的夷船,你也看好了。一旦夷人有异动,你就将这些船全都烧毁。”

    邓子龙抱拳道:“遵命!”便严令水军不得下船,又与严鸿约定了信号。只要严鸿信号发起,自己这边就动手烧船。又吩咐下去,水兵做好战斗准备,时刻不得松懈。叶正飞此时正在端详那盖伦船上的大炮,摸摸炮身,搬搬炮弹,嗅嗅火药,简直爱不释手。他向严鸿道:“钦差,让我留在这夷船上,帮邓将军看着如何?”严鸿笑道:“叶老兄就好这口,我如何敢不同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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