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鹰犬TXT下载大明鹰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鹰犬全文阅读

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敌情剧变

    攻防战进行到第十五天时,济南城中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一方面,在白莲教兵回回炮的袭击下,不但城墙破损了不少,守军死伤也越来越多。抚标营和济南右卫能够出战的兵马,已经剩不到最初的半数。而云初起组织的民壮队伍,累计死伤已经有两万多人。尽管经过数日的血战,其中最先的一批只要能活下来的,都算得上经验丰富,可是他们所剩的实在也不多了。

    另一方面,原本作为援军被期望的绿林三十二寨步兵,现在终于出现在城外,可是却是加入了白莲教一方。原来这队人马在接近济南的途中,被白莲教截获。竟有一名白莲教头目直入帐中,对他们晓以利害,说雷占彪已经被严鸿所杀,而投降的左沉雷、谢宝山等人,或被严鸿以军法处斩,或被严鸿以借刀杀人之计,送出城外牺牲掉。你们即使接受招安,也难逃这样下场。

    由于当初跟随雷占彪的这三十二寨兵马,确实大半都被严鸿设法断送,这事实在眼前,却被白莲教首脑抓住机会,加以游说。再加上三十二寨步兵中,原本颇多白莲教信徒,还有齐、柳二长老专门安插的卧底。里外一发动,总数三千多人的绿林步兵,倒有将近三千站到了白莲教一边。他们同时发难,杀掉了不肯屈从的少数人,以及孙烈派出的使者,然后开到济南城下,加入了白莲教一方。

    这些都是在山寨纵横多年的亡命之徒,论起单打独斗的本事,不比济南右卫的兵马弱。甚至许多人未必在抚标营之下。至于白莲教神兵。更是远远不及。这支人马的倒戈。使得围城的力量得到极大提升。而守城的一方,则面临更严峻的困境。

    而对严鸿及济南的高层而言,最大的问题,依然还是遥遥无期的援军。毕竟,靠着济南城中这几千正规军,以及未经训练的民壮,支撑十天半月是可以的,要持续下去。可真不行。援军在哪?得知济南军情紧急,难道不应该倍道兼程赶来么?算算时候怎么也该到了啊,可是为何毫无动静?

    严鸿对此完全没有办法。他只能一面装作满不在乎安慰着部下,一面继续大把撒银子激励士兵和民壮。只是,再要这么耗下去,按照现在这个死伤速度,他怕从王玄那里抄来的浮财几十万两银子,在抚恤和犒赏方面都要用得差不多了。

    如今在城上防守的,云初起和张敬斋的民壮队伍已经是绝对主力。每个营的民壮数额超过二千人,在城墙上的大部分地方。只是象征性放上几个济南右卫的兵马或者抚标营兵马。同时,由于火药损耗大半。现在除了叶正飞带领的钦差直属火枪队外,济南右卫和抚标营队伍里的火枪手都已经全部改成刀斧手了。

    在第十五天夜里,白莲教、蒙古联军的大帐中,一个身材矮小的半老头子,正对着“小明王”苏贵和两个蒙古千夫长侃侃而谈。这个老者,却是赵全派来的长老李自馨。

    论原先在教中的职务,李自馨这长老,是在苏贵这香主之上。问题是王玄、齐远山、柳成荫、苏贵他们这一派“总坛派”,连赵全这个教主都不认,自然不把李自馨的长老当回事了。笑话,你这长老有证么?谁给办的?谁签的字?哪个机构办的认证?因此两家谈话,却是分为宾主,不见上下尊卑。

    李自馨也不在意这个。他直视苏贵道:“苏香主,白莲圣教你我两派的纷争,究竟谁是谁非,这里也说不清楚。只是,正因为我们的内争不息,未能相互配合,才导致济南举义受挫,王左使、齐长老和柳长老纷纷殉教,这总是事实吧?如今你单说,你恩师齐长老,还有王左使和柳长老他们的仇,你报还是不报?这济南城中的圣教数百年珍宝,要不要夺回来?”

    苏贵瞪眼道:“当然要报仇!当然要夺宝!没见到如今我白莲大军已经把济南围得水泄不通,城中的火药弓箭也基本用完了,要不了几天我就打进济南,抓住严鸿,千刀万剐!对了,提醒你一句,我是明王,不是什么香主。”

    李自馨道:“苏香主,我却知晓,这半月来你每日攻打,自家的兵马损失也不少。虽然每天有其他地方的教友来投奔,那也是来的少,去的多。而城头严鸿蛊惑了灾民中的丁壮替他守城,一时之间,守城兵力并不减少。就算你有回回炮助阵,老夫又帮你带来了山东绿林三十二寨的这些好汉,可是,这三五天之间,济南城怕也打不下来。而蓟辽总督老王的援兵,只怕不多久就到。到时候,只怕是功亏一篑。”

    苏贵心知李自馨说的有理,却不肯嘴上服软,又恨对方不以明王称之,便道:“那以阁下高见,却应该如何?”

    李自馨微微一笑,对苏贵、赤那、巴拉道:“兵贵神速,我们把十万大军困顿在济南坚城下面,若不能尽快攻克,反而陷入持久战,那便相当不利。既然要迅速攻克,那就得把力量全部集中起来,一举打破城池。所以,蒙古的勇士们,也应该投入战斗,而不该光看着我们的教友在城上厮杀。”

    巴拉听李自馨说话间竟是在教训他们,大为不满,恶狠狠道:“你这老头子,是勾结老俺答的人,我们库腾大汗大旗下的勇士,不听你的。”

    李自馨正色道:“巴拉千夫长,你既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有没有听过蒙古人祖先雅兰花的故事?”

    蒙古人传言,始祖雅兰花有五个儿子,彼此争斗不和,因此雅兰花给他们每人一支箭,叫他们轻易折断。又给他们一捆箭,他们都折不断,以此说明团结就是力量的道理。巴拉和赤那又如何不知这典故?一听李自馨说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自馨又道:“库腾汗与俺答汗。皆是蒙古的英雄。若是联手,进可取中原花花世界,退可保大漠不受伪明入侵。他们叔侄之间相互争斗,也是有的,但到要打伪明的时候,却应当联合起来。不但俺答和库腾是如此,我家赵教主和这山东的苏香主,又如何不是这样?咱白莲圣教和你们蒙古勇士之间。又如何不是这样?便是要大家内斗,也等先一起打倒了伪明朝再说。我老头子的主意,便是要帮助你们夺取下这济南。但有一条,夺取济南是大家的事,须得大家并力向前。单让白莲教友在前面拼命,蒙古勇士只在后面抄着手观看,这大事可做不成。”

    这李自馨不愧是赵全手下第一号的能臣,能言善辩。而赵全一党在白莲教中属于草根崛起,在审时度势和执行力方面,本来就甩倚老卖老的齐、柳等人一条街。因此李自馨这一番说。赤那、巴拉也不禁点头。赤那道:“很好,李自馨。你便说,我们应该做什么?”

    李自馨狞笑一下,说出了他的计划。

    第十六天白日里,白莲教军一如既往,继续用回回炮射击和教徒登城攀爬相结合的战术,对济南城攻击了一整天,黄昏收兵,然而入夜之后,巡城的济南右卫兵马却听见城下动静。赶紧伸出脑袋看时,发现城下黑压压有一片人在捣鼓什么东西。

    严鸿在巡抚衙门中,闻讯惊得头发树立。我的个天,难道白莲教徒要夜袭了?他赶紧把全部文武官员和忠义盟的一帮人都叫来。大家赶来后,带兵的倒是不太慌,毕竟夜袭对防守方固然增加了不可知因素,但对进攻方来说,要摸着黑攻城,其实风险更大。

    因此,张青砚只是加派人手在城上巡逻,卫国梁和秦得禄分别安排各自的军士夜间休息时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云初起又专门调了白日未曾参战的两个营的四千民壮上城,打着灯笼火把严密守御,又安排两个营作为应急队伍,以为这样便该没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夜间巡哨的把总急到衙门汇报,说发现敌军在城墙外十余处地方连夜施工,似乎是在挖掘泥土,堆积土山。严鸿不敢轻视,赶紧和孙烈、紫青双侠、邵景等人前去看了一遭。沿着城墙一圈走下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张青砚猛地道:“不妙,怕是贼人要用地道攻城!”

    严鸿道:“这却如何是好?”张青砚道:“好在城中丁壮人数尚充足,地道攻城之法,也自不惧。只需要在城内靠城圈地方,每隔十余丈埋缸一只,监听地道方向。另请云初起先生调五千民壮,沿内城根脚排开戒备。地道挖掘不会太快,他只用几条地道挖穿城中,也被我军马围歼。待天明之后探明敌人地道方向,运来大型条石,从城头砸落下去,便可将地道击塌,叫挖掘地道的贼军死在里面。”

    严鸿连声称妙,赶紧让云初起去照此安排。一面赞道:“张女侠妙计如神,可谓是女中诸葛。得遇张女侠于济南,是严某三生之幸也。”

    张青砚听了严鸿这意味深长甚至包含些暧昧的赞誉,俏面一红,不再言语。旁边的夏紫苏却面带不豫。大家又巡行了一阵,严鸿见城外敌军无非就是摸黑挖土的架势,城上试探性地开了几铳,听声音是打倒了几个人,也没能阻止白莲教徒继续工作。而云初起这边的民壮队伍已经布置好了。严鸿心道,反正要开打也是到明天了,于是自回衙门休息,只等次日,看看能否破了这白莲教的地道**。

    次日清晨,严鸿方才起身,忽听得城西方向,震天价一声巨响,竟然把严鸿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轻轻一跳。严鸿的一颗心也差点跟随着跳出了嗓子,要紧起身来,往衙门外面走。

    方跑到门口,只见锦衣卫总旗刘连飞奔而来,气急败坏道:“户侯,大事不好,白莲教用火药攻城,西北段城墙快要垮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守口之战

    原来当初高延宗盗卖军械,济南城中的火药也有许多落到白莲教手中,都分藏在八斗寨等地方。山东的白莲教徒对火器操作并不精通,打仗时也较少用火铳射击,故而这些火药还剩余了不少。这李自馨足智多谋,且出身是土木工匠。他来到苏贵营中数日,绕城查看,选定一处城墙根基不牢,且在十余日猛攻中已经有所破损的城墙。

    当夜,白莲教在城外各处掘进,作势要用土山攻城、地道攻城,实际上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段。待定地道掘近城墙根,往几口棺材里放置火药数千斤,黎明时分一起引燃。那声势真是天崩地裂。济南城墙修的虽然结实,但被数千斤火药从根基炸开,根基的城砖整段碎裂,顿时七歪八扭,甚而出现了竖直的裂缝。

    接着,早已埋伏在城外的上万白莲教徒齐声呐喊,都朝这一段猛冲过来。几十辆冲车被上千人推动,车头巨大的撞木一下下冲击着城墙。另有数千老弱百姓,被逼着手持锄头、铲子,继续挖掘城基。还有的白莲教徒,在爆炸点两边架起云梯,亡命攀登,一副灭此朝食的架势。

    这一段并非城门,虽然由于属白莲教徒的攻城地点,针对性的放了些民壮监视,但整体防御力量并不强。爆炸发生后,守城的秦得禄赶紧加派二百名右卫官兵赶来,这已经是他手中的全部预备队了。可哪怕二百人赶到,也根本无法阻止城下数千人的破坏。

    随即,严鸿带着紫青双侠、梁如飞、孙月蓉和百余锦衣卫赶到城墙上。俯看下面的白莲教徒。张青砚脸色惨白道:“是我失了计较。”叶正飞赶紧把火枪队调来。对准城下一排一排的齐射。锦衣卫也拼命把所剩不多的弓箭往城下倾泻。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止白莲教徒亡命的攻击。

    在一次次冲撞下,在蝼蚁般的挖掘下,高大的济南城墙终于摇晃着一层层垮塌下来,形成了一个四丈多宽的缺口。缺口处虽然还堆积着七尺多高的砖石瓦砾,但已经不能阻止敌军的突进了。

    紧跟着,便看上千白莲教徒,扛着一袋袋的沙土扔在缺口前,瞬间形成一条可以轻易登上缺口的斜坡。接着大队白莲教徒呐喊着。往缺口冲杀进来。

    严鸿的脸色也变了,要紧指着道:“快快快,快堵住缺口!”叶正飞一声令下,火枪队对缺口放了一阵排枪,顿时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教徒。但就在射击的空隙间,大批教徒已经杀进了缺口,与明军战在一起。

    隔着城墙攻防了十多日,双方的战斗,第一次在城内的土地上展开。

    听闻得城墙被突破,城中顿时乱作一团。张青砚临危不乱。要紧吩咐秦得禄道:“秦将军,你速速令四门四角的右卫官兵及所属民壮。坚守本岗,不要让白莲妖人趁乱突破!此处交给城中备军防御!”

    这时卫国梁已经带着数百名抚标营的官兵赶来,卫国梁当先大喝:“抚标营的男儿,以血报国,便在今日!”手持长刀,当先杀入敌阵,连砍倒两名白莲教徒。后面的抚标营一拥而上。这毕竟是济南城中最强的官兵,三五成队,上前截击。冲入的白莲教徒不是对手,被杀得纷纷倒退,在城墙缺口处挤作一团。

    紧跟着一阵怪笑,却是大批山东绿林人马,也从缺口冲入。当先的一个,乃是左沉雷的二当家,名叫尤贵的,口中高呼:“打破济南城,金银女子随便得!兄弟们,杀啊!”

    严鸿勃然大怒,令刘连道:“你指挥锦衣卫,速速上前截击,休叫这帮贼寇猖獗!”刘连道:“那长官身边谁来护卫?”严鸿道:“有夏张二位女侠,我这里不用怕。你快去,不杀退这帮贼子,大家都活不了!”

    此时孙烈也带着二百余绿林人马赶来,高呼道:“我乃飞虎寨孙烈是也!都是山东一脉,你们怎能帮着蒙古鞑子杀自己人!”

    尤贵狞笑道:“孙老爷子,你傍上了严嵩家的粗腿,却不给弟兄们活路,这也怪不得兄弟们无礼了!儿郎们,开了济南府,三天不封刀啊!”那些山贼原本已经过了一遍分流,留下的都是铁心和白莲教勾结的。再说目前局势,是白莲教处在上风,这时候孙烈的所谓江湖名头,自然也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于是就在城西这城墙缺口的里面,双方激烈拼杀。官兵这一面人数较少,但个体战斗力较强。白莲教一边兵马虽多,神兵战斗力很一般。再加上梁如飞急进急退砍杀敌人,又有附近的民壮队伍为接应,因此上两边一时战了个不相上下。

    又过片刻,京营将领何秉忠带领百余京兵赶来,抚标营的其余人马也陆续来到,明军又占了优势。梁如飞趁乱掠出,刀里夹镖,一连杀掉了叛乱山贼中的三四个头目,令一路山贼阵脚大乱。而外围的白莲教人数虽多,限于缺口有限,不能一下子都冲进来。部分队伍试图攀援两边,又被城上的济南右卫兵马死死挡住,因此反而陷入不利。

    严鸿站在距离缺口只有百余步的地方,身边除了紫青双侠护卫,便只有几个锦衣卫。紫衣嫦娥手握剑柄,妙眸圆睁,只看着混战的场所。张青砚却把眼光不时投向严鸿。只见严鸿表情紧张,眼光只跟着孙月蓉的身影左右移动,不禁百感交集。她对严鸿道:“钦差,趁此刻敌军尚未冲进来,赶紧调集民壮,堵塞缺口。不然,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忽地听得缺口外面,一阵号角声破空而来,音响浑厚悠长,却又劲力十足,仿佛龙吟虎啸。张青砚脸色一变:“不好,是鞑子!鞑子要冲锋了!”

    话音刚落。缺口上冒出了头戴铁盔的蒙古兵。很快冲下砖石堆。加入战团。这些蒙古人身材壮硕,杀法凶狠,挥舞着长刀,仿佛是带甲的草原狼。普通的抚标营士兵和京兵,尽管也称得上明军里的好手,遇上他们,却是几个回合不到,不是送命。就是受伤。

    原本处于劣势的白莲教徒,得到这支精兵的助战,陡然逆转形势。蒙古人一路冲进来,杀得明军纷纷后退。在蒙古人的冲击下,明军围着缺口的防线一步一步松散,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徒也趁机从城外杀入城中。

    这时,那城墙缺口的砖瓦堆上,冒出了一个骑马的壮汉,正是蒙古千夫长巴拉。他头戴铁盔,身披重甲。指着城中哈哈大笑:“大明朝的官兵们,你们已经输了。还是赶紧丢下武器,乖乖给我们蒙古勇士当奴隶。不然,我把你们用车辕统统压死,把你们的女人和孩子都卖到西域去!”说罢马鞭一挥,却是拨开了城头上向他射下的一支冷箭。

    孙月蓉正奋力与几个白莲教徒厮杀,听到这蒙古千夫长得意的叫嚣,勃然大怒,喝一声“小爷劈了你!”鬼头刀一斩,将当前一个白莲教徒劈倒,接着大步向巴拉抢来。然而没走两步,早被几名蒙古兵拦住。这些蒙古兵的战力,自比白莲教徒高得多。孙月蓉以一敌三,便再也占不到便宜。

    巴拉怪笑一声:“兀那南蛮妇人,看你腿长胸大,倒是个能生养的,不如跟了巴拉大爷做个女奴吧,巴拉大爷好好宠你!”言罢,取下雕弓,倏地便是一箭。蒙古人骑射功夫纯熟,这巴拉是族内出名勇士,弓刀本事更胜同侪。孙月蓉原本被三个蒙古兵缠住,急切间瞥见羽箭射来,慌忙躲闪时,左肩上早着,不禁轻轻哼了一声,待要后退,那三个蒙古兵哪里肯放过她,紧紧逼上。

    严鸿早看得双目喷火,叫声:“快快救她!”大步迈过去。紫青双侠要紧移步跟上。却看梁如飞早几个起落,赶到战团中间,左手连挥两下,两个蒙古兵面门中镖,倒在一旁。梁如飞伸手拉了孙月蓉,又急退到圈子后面。就这一进一退之间,巴拉身侧的蒙古兵又是数箭齐发,梁如飞右臂上却也被擦伤一道。

    此刻蒙古人带动白莲教徒和绿林叛军的攻势,愈加猛烈。明军各部苦苦支撑,也只得步步后退。一队蒙古兵甚至杀到了严鸿面前。紫青双侠两剑齐出,同步攻守,不多时之间,连毙数敌。然而蒙古兵分外悍勇,依旧挥刀杀上,夏紫苏、张青砚为护严鸿周全,也只得并力苦战。

    而整个明军的阵线,也在逐渐崩坏。一旦防线被彻底撕开,白莲教和蒙古人的联军就算完全控制了这个城墙缺口,济南城破也将没有任何悬念。

    危急关头,却听得瓮声瓮气一声大叫:“各位民壮弟兄,济南安危,在此一举,速速杀上去,和鞑子、妖贼拼了!四营、五营的弟兄,要紧修筑壁垒!”紧跟着,是至少上万人的同声大喝“拼了!”正是云初起带着大队民壮,潮水般杀奔过来,刀矛如林,顿时又与敌军厮杀成一团。

    只是民壮们的个体战斗力,便是比起白莲教神兵也要差,更别说对上绿林匪盗。至于在蒙古人面前,那就更是不值一提。虽则仗着一股血勇之气,竟然将敌军反冲数十步,然而在蒙古人的马刀下,也自有不少民壮洒血伏尸。

    这一刻,两军在缺口后面混战,一会儿你冲过来,一会儿我碾过去,死伤了无数人马。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耳欲聋,地上的尸体几乎已经铺满。若是白莲教赢得此战,那济南城也就由此破了。另有三四千名民壮,抓紧搬运土石,在城墙缺口背后修筑一道壁垒。一时材料不凑手,便把临近这一面的房子也直接扒拉下来。然而看这势头,却哪有这般容易把壁垒修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危在旦夕

    就在危难之时,却看城中又杀出数条汉子,当先两人身高七尺,手持铜人槊、撼天锤,真如天神两尊,手中槊锤挥荡起来,便是蒙古兵吃了一下,也得打得筋断骨折。其余数人,也都是身手矫健,各持兵刃杀出战阵,不多时便击杀了五六名蒙古兵和数十名白莲教徒。严鸿看得清楚,这正是忠义盟的曾氏兄弟等人。

    紧跟着,城墙之上白影闪动,一人竟如大鸟一般,从上往下,飞落下来,瞧势头要落在蒙古千夫长巴拉的马前。那巴拉也是勇悍,手中长刀横掠过来,眼看要将此人拦腰截断。却被那人身在空中,左手一拨,恰恰按住巴拉的手腕,将长刀去势阻得一阻。双脚未曾落地,一道剑光,已然劈面而去。巴拉头戴铁盔,身披重甲,然而这人的剑却端端从盔甲缝隙的脖颈横削过去。那巴拉也是久经战阵,一看不好,急往后仰,整个人仰面翻下马鞍去。饶是如此,免了三管齐断之祸,脖颈处早已鲜血狂喷出来,痛的他大声惨呼。那白衣人待要再发一剑,左右的蒙古兵士已将长矛齐齐戳来。那人冷笑一声,高呼“这鞑子将军已被我所杀!”将身一纵,拉住城上垂下来的一根绳索,又飞升上去。几个蒙古兵发箭射击,被他如同脑后长了眼睛,

    此人自是忠义盟盟主,“观尽千剑”邵景。此刻兵凶战危,他也顾不得气定神闲,意图从城上偷袭,一举击杀蒙古将领。谁知蒙古军战乱中甚是戒备。邵景虽然武功盖世。终究还是差了毫发。未能取巴拉性命。

    不过只这一击,迫使巴拉左右的护卫送了他退出城墙。而邵景这一声喊叫,正在厮杀的蒙古兵和白莲教徒,如何判的真假?一听说蒙古千夫长被斩,自然士气大沮。而明军则是士气高涨,人人奋勇,只把敌军杀得且战且退。那叶正飞更督率火枪队,把前些日子节省下来的弹药。毫不吝惜一阵接一阵往敌军打过去。在这种猛攻下,冲入的敌军一部分横尸墙内,余下的尽数退出。明军趁机将城墙上缺口牢牢占据。

    然而敌军如何肯干休?无多时,千夫长赤那又挥军前来,驱赶着白莲教徒和绿林叛军,一波一波又向缺口处猛攻。明军各路人马,只得堵住缺口血战。一队战得筋疲力尽,死伤惨重,再换另一队上前。同时云初起分派部分民壮,一面加紧堵塞缺口。一面在缺口后面修筑二道壁垒。前后皆是竭尽全力,更无丝毫松懈。一个数丈宽的城墙缺口。顿成修罗炼狱,两家尸首堆积如山。

    再后来,那城中郭李洪刘四大家族,也各率本部家丁前来增援。这些大户的长期雇佣家丁,虽则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但一向吃得好,身体壮,此时却也是一支力量。便是后来按照严鸿授意,从灾民中扩编的那部分,至少手中也拿到了严鸿默许提供的制式刀枪。再加上四大家中原本就有一批功夫不错的武师作为核心,这拨人马参与进来,对于守城一方也是重要的支持。

    这么着,各方面一起混战。有时候被白莲教徒一时冲到缺口上,里面只得又调集预备队伍,不顾死活扑上去,拼出许多条命,把敌人再给赶出去。反复拉锯,一直战到黄昏,敌军终于再次收兵。

    济南鏖战半月,数今日最为惨烈。缺口处的两家兵马尸首,几乎堆到与缺口平齐,鲜血汩汩流出,部分地方齐踝深浅。单是蒙古人的尸体,墙内便数出了五十多具,对明军来说,这个战果已经相当惊人了。

    明军自己当然是更惨。梁如飞、孙月蓉等人受伤,倒也罢了。云初起带来此处的一万五千民壮,大半日厮杀下来,竟然死伤了六千多名。何秉忠的京营队伍,前半月打下来尚有一百六十余人,今日一战就伤亡了七十余人。而带领抚标营的卫国梁,则在混战中陷入绿林叛军的包围,身中三处刀伤,兀自强力支撑着。待到敌军退去时,他丢开手中刀,一个踉跄,竟然扑倒地上,与世长辞。飞虎寨班家二豹中的哥哥,也在混战中被蒙古人所杀。四大家族派来的家丁二千余人,也在混战中死伤了六七百名。

    紫清双侠护卫严鸿,也是鏖战多时,虽然未受伤,却也累得够呛。夏紫苏紫衫之上,被溅了无数血污,手拄长剑勉强支撑。胸口剧烈起伏,手足微微颤抖,生生杀脱了力。

    张青砚的身体似乎比师姐还要弱上几分,待等敌人退后,竟然无力的歪倒。多亏严鸿及时把她扶住,才没让佳人倒地。美人在怀,但昔日在慈溪山谷中曾有幸近距离接触的那似茉莉花相仿的体香,如今却只剩刺鼻的血腥味。张青砚被严鸿扶住,也不曾挣扎,只玉面羞红,一边轻轻喘息道:“钦差见笑了。”

    严鸿这会儿到没有什么占便宜的心思。他看的明白,要不是二女舍了命护在自己身前,自己怕是早被砍死了。他要紧道:“江湖儿女,就不必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了。贵姐妹今日阵前救命,大恩大德,严某没齿难忘。你们还是赶紧下去休息,我吩咐人做些上等补品,为你们补补身子,免得伤了元气。”一边说,一边扶着张青砚坐在一块石头上,自己才松开手。

    张青砚待严鸿一松手,却又勉挣扎着站起来,身子又是一阵摇晃。直到严鸿二度伸手扶住她,才吃力地说道:“今日一战,伤亡惨重,还是要先去议论军情为要,我还撑的住。”

    严鸿心中大为感动,慨然道:“张女侠这说的是什么话?今日血战,让你们娇滴滴的女子累成这样,已经让我大明男儿无地自容。军情之事,不能再让你劳心劳力。来人啊。快点把二位女侠搀扶下去休息。”转过头。却发现孙月蓉已经跟着孙烈离开了。

    照例留下兵力在城头巡逻。尤其缺口处布置了京营的兵马之后,城中众文武再到行辕的议事厅聚会,大家的脸色都是相当难看。

    张青砚下去休息了片刻,吃了点东西,还是坚持着来到议事厅道:“今日里虽然一场血战暂时堵住了缺口,然而用沙袋砖石临时堵塞,若论坚固程度,自然没法与完好的城墙相比。若是敌军明日调集回回炮轰击。我怕修补这一段再度被摧垮也是有的。因此,须得调集重兵在缺口处守御,还要多备各种土石材料。”

    秦得禄道:“今日一战,损伤实在太大,明天再守,能不能守住都悬乎。不知这边军到底搞什么名堂,按说早几天就该到达,如今还半点没有消息!”

    叶正飞也道:“别的尚可,今天蒙古人冲进来,为了打他们。咱城中的火药,几乎已经见了底。我看明天都撑不过。”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却见历城县令张敬斋前来道:“各位老大人,诸位将军,云初起先生已经督促民壮,将城墙的缺口勉强补好。缺口里面的二重土垒,也基本修筑完毕。云先生还在继续加固,并督促搬运土石,以备明日且战且补。”

    海瑞点头道:“甚好,辛苦张老县令和云先生了。叫那些民壮也不可彻夜劳作。明日还有大战呢,养精蓄锐要紧。”

    张敬斋犹豫一下,又道:“只是……这民壮逃亡甚多。”

    严鸿一愣,纳尼?众官也都变了脸色。何秉忠问:“这却是怎么回事?”

    张敬斋道:“哎,想是白日里这一场血战,死伤太多,那民壮队伍里本都是灾民募来,有人便心生怯意。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相互感染。云先生说,十五营民壮,今日死伤的不算,其余的已经逃亡了十之六七了。”

    严鸿心想,这倒也难怪。听古胖子说,打仗时候如果一支队伍伤亡多了,原本就很容易发生崩溃逃亡。何况这些民壮虽然当兵在用,招募时候的口号可是壮丁。苦苦支撑到今天才发生大规模逃亡,云初起大哥的兵法已经算是很值得骄傲了。不过,如今这济南城里,守城的主力就是民壮,民壮逃了那么多,这仗还怎么打?

    那济南右卫的代理指挥使秦得禄早嚷嚷道:“逃亡?这四面白莲贼围着,能逃亡到哪里去?无非是躲藏街头巷尾罢了。依我说,今夜便点起兵马,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搜。这生死关头,哪能容他们逃?”

    叶正飞也叹息一声:“这帮汉子也真是,若是被蒙古人打进城,大家也是一个死字,你这会儿逃,不嫌太晚了么?还不如拿起刀枪跟着拼命呢。”

    海瑞却道:“罢了。当初招募民壮来,便有不妥之处。这守城的血战,原不该他们承担的。如今他们既然想跑,也由他们吧。以我说,等今夜修好城垒,便把剩下的这些民壮也都遣散了,免得受累。”

    秦得禄嘟囔道:“如此说来,这济南是要守不住了?”

    何秉忠道:“钦差老大人,非是属下畏死,然而济南城明日能否坚守,实在难说。钦差若陷在城中,既坏了朝廷体面,对我等众文武也是一祸。末将以为,钦差还是速速设法离开为好。”

    历城知县张敬斋也一拱手道:“何将军说的,确有道理。如今边军累日不至,济南难守。几位钦差还是早做准备,免的事到临头,忙中有失。”

    这话头一开,大家顿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突围、跑路。秦得禄建议,集中现在城中的能战之兵,今夜开南门突围。料想城外贼军的围攻重点是在西、北两面,如今城中能战之兵尚不下二三千人,奋力一击,突围还是大有希望的。只要把三位钦差护送出去了,留在城中的这些文武,就算战死了,家属也有个照应。

    他们争吵的时候,海瑞却似局外人一般,对这帮人的话,仿佛没听见,而是看着手中的帐册,计算城内还有多少弹药、箭矢、兵员。待等秦得禄把主意说出来之后,海瑞抬起头来,愣愣看了秦得禄一眼。只这一眼,让秦得禄菊花一紧。

    接着海瑞又把头低下,接着看那些帐簿,口中只说了一句:“本官既奉旨东巡,便就在济南驻节。别处,哪也不去。倒要看看白莲教匪之刀,能砍海某人之头乎?”(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各自打算

    济南大小文武官员瞬间哑然。他们忽略了钦差队伍里,还有海瑞这么个二楞子加敢死队,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命当过一回事。还待劝谏,严鸿说道:“大家还是想想明天如何守城吧。本官爱妾今天受了伤,我还要去看看她的伤势,你们要没有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今天战死的,依例厚给抚恤、烧埋。活的再发两个月军饷,伤的多发一个月的当汤药钱。张老县令,你去找云先生,所有民壮,不愿意干下去的,准其离开。并叫他们带话给那些先走一步的,本钦差有令,城防艰苦,各位努力守了十余日,是我严某对不起大家,不是大家对不起我。因此,离开民壮营的,一概无罪,不必担忧。只是若鞑子破城,大家须得好好保重自己。”

    说罢,严鸿便自顾出门。却看张诚也哭丧着脸跟出来。严鸿便笑道:“张公公,你莫非是想走?”

    张诚道:“大公子,天地良心,小的就算是拿出性命交了你这个朋友,倒也罢了。可是城里却还有不相干的人,何必让她们送死?我看啊,不如先把那些女眷送出城去,免得她们真落到蒙古靼子手里。”

    严鸿心想,太监兄啊,你下面缺了东西,上面莫非也少了脑子?你这主意能打得再低级一些么?要说不相干的人,这城里得好几十万呢,咱就真要跑路,谁还顾得上那几十个所谓女眷?他嘴里苦笑道:“公公果然是个重情之人。可你想过没有,蒙古人可是二千马队,咱能跑的过马队?如果半路被追上。野战交锋。那更是死路一条。这么一比。还不如坐守城池呢。只要边军一到,还有希望,如果逃,则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张诚听严鸿这么说,虽然貌似有理,却一点没解决自己的实际问题,只得唯唯诺诺走了。严鸿说完话,自去后院看孙月蓉、梁如飞等人的伤势。所幸二人都是皮肉之伤。抹上些金创药,就无大碍。尤其这二人中,孙月蓉做久了山贼,梁如飞入严府前则是独脚大盗,平日里刀山枪林,受伤本就是家常便饭,更不当一回事。

    只是孙烈却是愁眉紧锁,见严鸿来了,也不避讳,他见济南兵马今天折损过大。火药、箭矢消耗将尽,加上城墙。估计此城难守,便也建议严鸿先行突围。

    严鸿便把方才的话对孙烈说了一遍,老爷子听了也觉得有理,而且他也知道,如今济南城内,还有一大堆各勋贵门下打发来的随员,他们是跟着钦差来发财的。这帮人本事没有,来头不小,如果真折损了也是麻烦。而要不抛下他们,严鸿也确实跑不了,当下也不好再劝。

    孙月蓉想了半晌,终于一咬牙,把严鸿拉到外面道:“四叔没了,他从小看我长大的,生生就在我眼前没了。我们吃绿林饭的,早晚都是这一天,也就不说啥了,可你不一样。你生来就是锦衣玉食大少爷,战死沙场的事,轮不上你,我也舍不得看着你死。如今这城池难守,等到真要出了闪失,凭你自己也跑不掉。依我说,你还是赶快去紫青双侠那里,拿出你的本事来,甜言蜜语一通。最好哄的她们对你动心,明天若真是守不住时,她们也好出死力救你。”严鸿见这傻姑娘想了半天,原来是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故意说道:“你可当心,那两个姑娘万一是善妒的,到时候也不许我再纳旁人,你可怎么办?”

    孙月蓉闻言沉默片刻,狠狠道:“那也没什么,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就算死在这,也心甘情愿。”说出这话,眼圈儿却红了。

    严鸿知她心机不重,却是爱自己颇深,心中大为受用,当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小声道:“你受了伤,今晚就不用陪我了。好好睡,养足力气,明天还要有仗打,别多想。若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处,决不会把你抛下。”

    二人互相拥抱了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等到严鸿回了房中,却见历城知县张敬斋在屋中等候。严鸿忙道:“张令尹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张敬斋先与严鸿施了礼,二人分宾主落坐后,张敬斋才道:“钦差,如今济南危如累卵,下官也就不说客套话了,今日我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托。”

    严鸿笑道:“令尹有话请讲当面。”

    张敬斋道:“下官身为一县父母,却眼见刘才等犯官施虐,刻毒黎庶,使子民成为饿殍,不能施救,上愧对天子,下愧苍生,罪大恶极。钦差手下超生,未予降罪,但天不饶我,这才有鞑虏之祸。我有守土之责,以身殉国,责无旁贷,然我家小无罪,我只求钦差,看在这十余日下官追随钦差,守城苦劳的份上,若是城池失守之后,能将我家中老小,代为照顾一二,使我张家无绝嗣之祸,女眷不受教坊之辱,下官纵死九泉,也感激大恩大德。”

    张敬斋也知道,如今的情形不是宋末,蒙古人不具备长期盘踞省城的实力,打破城池也是大肆烧杀抢掠,掠夺百姓之后,就退出城去,带着抢劫的战利品回家。至于说一城皆屠,一则缺乏足够的时间,二则没有必要。只是县城既破,自己作为县令,断没有逃生的道理,即使不死在乱军中,国法也不能容。

    与其这样,不如拜托严鸿。而严鸿从京师带来的人马,战力虽不能退敌,但未必不能自保。而蒙古人跟严鸿没有私人仇恨,也犯不上死磕。因此城池失陷后,严鸿或许还是能保住一条命。若这位严大公子肯发一句话,自己虽死,家人总也有个依靠。

    严鸿拱手道:“言重了!张令尹不必如此,当日刘才势大,三司并按察都仰他鼻息,何况一县令?你若与他相抗,无非以卵击石,于事何补?我从未见罪于你,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若济南真有城破之危,我严鸿自会出全力保你家小。张令尹你也要保住有为之躯,他日为朝廷效力,不可有轻生之念。”

    张敬斋闻严鸿这番话,心中暖意大生,激动之下道:“多谢钦差大恩,下官也不打扰钦差休息,只是有一句话奉上。当初刘才曾酒醉之时说过一句,他所作所为,京师有小阁老为他撑腰,他手中也有能拿捏小阁老的物事。到底是什么,我们没人知道,但是若此番济南能保,钦差还请仔细搜查,莫要让这要命的物事,落入仇家之手。”

    严鸿听完,也是菊花一紧。这刘才在山东无法无天,果然是身后有所倚仗。而倚仗的竟然还是自己的老爹?若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确实应该掌握起来,否则他日落入政敌之手,难免就要成为敌人手中一件锋利的武器。他忙对张敬斋道谢,心想怎生想个法子,从刘才手中把这物事弄过来。

    方送走了张知县,又听一阵轻扣门扉。严鸿开门一见,却是张青砚站在门外,脸上依然带些疲惫。严鸿赶紧将这青衣佳人让进屋来。莫非这美女见自己今日英雄,大为倾倒,要来以身相许?当然,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张妹子对自家原本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虽则自个刚刚和孙月蓉那边说了些山盟海誓的话,却也不妨碍彩旗飘飘嘛。

    张青砚落座之后,微微一笑:“严钦差,今日你在议事厅中,说要死守济南城,此话当真否?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戏言。”

    严鸿对这聪明妹子倒真不想说假话,当即道:“我若说今夜走,只怕全城人心大乱,一个时辰鞑子兵就得进城,到时候也未必走得了。因此说此话以安人心。若真是事急,尚有忠义盟一帮好汉在此,严某这脑袋也未必断送在了济南。再则,就算真是死,能在死前与紫青二位女侠并肩作战,却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哪。”

    张青砚掩口一笑,旋即正色道:“严钦差聪明过人,与我所见略同。今日贼军已经攻破城墙,明日必将大举进攻。若是夜间突围,虽然有夜幕掩护,但同时也难于察敌情,且一军出城,目标太大,单只是蒙古人铁骑围攻,怕就难于全身而退。因此以我之见,明日守城,能守住则罢,若是城将破时,钦差可与亲随人马,皆换上平民服装,混在数十万百姓之中,朝城外奔逃。白莲教与鞑虏进城,只为劫掠,必然直扑府库。数十万百姓外奔,他们就是欲拦截,也无法一一顾及,且围堵兵力必然分散。而我忠义盟全体护送钦差等人,纵然有少数贼兵拦截,也能叫他有来无回。”

    严鸿听到这话,吃了颗定心丸,当即半是激动半是借机,紧紧握住张青砚双手道:“张女侠,有心了。”说完,似觉不妥,赶紧放手。

    张青砚倒是十分大方,仿佛方才对方握的是别人的手一般,莞尔道:“严钦差何必客气?你与我志同道合,此次又并肩抗敌,何必再分彼此?”说罢,飘然而去。

    严鸿看着张青砚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吩咐奚童,悄悄去把预备的平民服装搜集来,并再三叮嘱不要让外人得知。吩咐完毕后,他关上门,吃了几块点心,坐着休息。没多一会儿,竟然又有人敲门。。(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最后的宁静

    “我擦,今儿晚上是怎么了?”严鸿既然打好了明天跑路的准备,心中总有些不踏实。他开门看去,却见是从赏春阁救出来的金玉姑娘站在门口。严鸿忙把人让进屋来,问道:“金姑娘夤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金玉看着严鸿,面颊上忽然闪现了两道绯红,低声道:“严大老爷,这济南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严鸿心想,今天打成这样,别的不说,这城墙给人轰开一个缺口的消息,怎么也瞒不住的。他便道:“金姑娘莫要担忧,如今局势确实不怎么好,但也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再说至不济,我们也可以突围而走,你且放心,严某不会抛下你们,独自逃生。”

    “那……回京之后,大老爷可是要将奴,送给那位张公公,做他的对食?”

    严鸿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事都知道了。想来多半是张诚自己嘴巴不严,走漏了消息。只是不知她今天问起来,是为了什么。到了这时候,说假话一没意思。严鸿便道:“金姑娘,我也不想骗你。我确实有过这想法,想让你与张公公结对。但这不是什么‘送给张公公’,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若是你有其他想法,我自也不会逼你。便是张公公自己,也对我说明了,万事要看你的意思,决不能强迫。只是在我想来,张公公他虽是个六根不全的人,好歹对你情深一片……”

    金玉不等他说完,慢慢抬起头来,两行泪珠滚落:“是啊。我本已经是残花败柳。除了阉人。又有谁肯要我?”

    严鸿心中道,我勒个擦,妹纸你能不能别这么想问题,搞的仿佛我歧视你一样,我又不是没给你介绍锦衣卫,你自己心比天高,瞧不上人家,非要攀我的高枝。怨得了谁?

    但对妹纸当然不可如此较真,他忙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那事也怪不得你。我说了,若你有良配,我决不勉强,还要送一份厚礼,帮你完婚。只是今日没有旁人,有些话我也要说在明处,阁老府内,规矩重重。我想带个人进去也不容易。这不,我和孙月蓉认识一年多了。为了能把她娶进门,我下了江南,又来山东,脑袋都快玩掉了,这才挣得这个机会。所以啊,也希望你体谅我的苦衷。”

    金玉闻言,也知自己的心思对方都已明白,这算是婉拒了自己。她心中更是凄凉,忽然问道:“严钦差,我若与那张公公做了夫妻,对你可有助益?”

    严鸿沉吟道:“这我也说不好。或许他日张公公能成为宫中大珰,那时你与他对食,若是有心帮我,自然可以做我的臂助,可是宫中的事,谁又能说的好?”

    金玉道:“若是此番济南不破,张公公立了这大功劳,万岁必然嘉奖,再有阁老府从中助力,他日张公公飞黄腾达,却不是什么难事。我说的对是不对?”

    严鸿心中一怔,看来这金玉姑娘也并非普通的小家碧玉啊,分析起朝中的事来,虽然有些圈外人皇上用金扁担的味道,但整体来说思路清晰,脑筋活络,当真是不可小看。他点头道:“金姑娘说的是。若是此番得回京师,张公公从此飞黄腾达,倒是大有希望。不过,你大可不必为了这个,就屈身侍奉。我也不会因为你我之间的一点恩惠,就逼迫你做出违心的抉择。再说我大破赏春阁,擒拿常小衙内,也不是为了救你。况且本官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这狗衙内现在反而逍遥法外。总之,姑娘不必把这事太过放在心上,更不必为了此事,就委屈自己。”

    金玉摇头道:“于钦差而言,那本是随手而做的一件小事。可于我而言,却是一等一的大事。钦差把我从火坑救了出来,又为我妹妹和爹爹报仇。常家狗衙内虽然还没被砍头,可是他们父子已经获罪国朝,这大明天下内没有他们容身之地。而那赖五、佘九娘一般恶徒也已伏法。此恩此德,金玉今生难报。能为钦差做一点事,也是了我一件心事。”

    她说到此,已经含泪凝噎。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只要回了京师,我便嫁给张公公,做他的对食。正好也把几个姐妹安排下来,有个安身立命之地。日后不管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必定告知钦差,不会让钦差吃亏。”

    严鸿见金玉想的这么长远,心中不禁有几分感动,忙施一礼道:“如此,多谢姑娘了。”

    哪知金玉并未告辞,而是直接坐到了严鸿的床边,一双美丽的眼眸瞥了眼严鸿,又低声说道:“说的这么远,仿佛仗打完了似的。可是,也许明天城破,我们就都要死了呢。钦差大人,难道你就不能在城破之前,也了我一个心愿?这样,万一白莲教匪进城,我也可以心无遗憾的去死了。”

    严鸿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金玉这是求一夕之欢的意思。听她说出也许明天都要死了这话,心中也觉得有些感伤。是啊,说不定明天城破,大家就都要死了,此刻还装毛个正人君子啊。再说了,就算济南城最终保住,这金玉姑娘也是要按约定嫁给太监张诚的。她以处子之身沦落赏春阁,被人糟践之后,如今还没有一次真正自愿的经历呢。以后给了张公公对食,那滋味自不必说了,又何苦让她抱憾终身?还有啊,张诚张公公和自己也算配合默契这么多日子了,那交情是非同小可。这么重要的事儿自己不给张公公帮忙,难道还要找别人帮忙?

    想到此间,严鸿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看着你被那鞑子和教匪所杀。”说完吹灭灯烛,放下了帷帐。

    巫山相会,各得其乐,自不必多说。等到东方发白之际,金玉轻手轻脚的溜下床,穿好衣服,作贼似的离开了严鸿的房间。严鸿虽已醒来,却故意装睡。这一夜的荒唐,就只当做是逢场作戏,顺带关爱下失足妇女好了。当然,必须瞒着张公公,否则小心葵花宝典的威力。

    等到金玉走远了,他才起来,却见奚童闻声进来,伺候自己洗漱。对于严鸿的各种荒唐行为,这位武艺高强的小书童从来是也不干涉,也不支持。

    严鸿收拾利索,看天色尚早,左右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谁知恰好看梁如飞房门呀的打开,柳叶衣衫不整的从里面出来。那神情,却与刚才金玉几乎一般无二。这丫头慌慌张张,只顾左右乱瞅,冷不丁与严鸿走个对面,吓的“啊”了一声,双手捂脸,却是慌乱的不知往哪里跑。

    严鸿倒是哈哈一笑:“挡什么,我还不知道是你?柳叶啊,平时看你挺泼辣的,怎么到这个时候,反倒扭捏起来了。这算个什么事?”

    梁如飞闻声,也急忙从房中出来。柳叶是孙月蓉的贴身丫头,如果硬要从某种理论上扯,也可以说是属于严鸿的房里人。当然了,柳叶并非是孙家的家奴,孙月蓉也还没嫁到严家,但梁如飞在这个时候把柳叶弄上了床,这从某种程度说,也得算是挖严鸿的墙角。

    原来他二人在飞虎寨一面之后,不知是否柳叶舍身救主那一扑太过惊艳,还是梁如飞飞身救柳叶那一招太过威武,居然王八对绿豆了。此后同随严鸿、孙月蓉下济南,更是日夜接触,但因为碍着这层关系,只敢偷偷摸摸,还故意装出一副彼此看不对眼的模样。

    只是想来,今天多半是要城池失守,玉石俱焚的局面。而严大少到底什么打算,谁也猜不透。这二人本是江湖儿女,到这关头,昨天晚上便少有的放纵了一下。不料今天居然被大少逮了现行。饶是梁如飞过去刀山滚过来,万马军中不皱眉头的,此刻神色也是尴尬无比。

    严鸿呵呵笑道:“柳叶,一同进去把。”带头进了屋,也不去看那凌乱的床铺,而是问梁如飞道:“梁老兄,伤势如何?昨晚上,没把伤口崩开吧?”

    柳叶羞的双颊绯红,也不敢说什么。梁如飞一张素来不见喜怒的脸,此刻却也罩上一层红晕,忙拱手道:“梁某行事孟浪,死罪死罪,还请公子责罚。不过此事与柳叶无干,请公子莫为难她。”

    严鸿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来就对柳叶这小泼妇没什么想法,只是没想到她与梁如飞年龄差距不小,居然搞在了一起,这倒大出意外。当下他笑道:“梁老兄,你说的什么话?这一件事,我是乐见其成。小柳叶,梁老兄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行事稳重,比我这纨绔强得多,在严府里,连我爷爷也要尊称他一声梁先生的。你得了他为依靠,只怕要气煞我严府中多少丫鬟啊。只是如今时候不对,等到这事了了,我定然送一份大礼,为你们道贺。那王玄的宝库中,财宝无数,回头挑两件可心的拿上,就算是我的贺礼。只是还要多多爱惜身体。今日这一场血战,我却也离不开梁老兄的保护啊。”

    梁如飞见对方当着心上人这样夸奖自己,心中大为受用,拱手道:“多谢大公子成全。梁某肝脑涂地,必保公子无事。”

    严鸿摆手道:“别说那没用的,你肝脑涂地,于我有什么好处?不过这次在济南,倒真是有不少回亏了你老兄帮忙的。今后还望老兄多多费心,保护我这个废物少爷啊。”

    梁如飞道:“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说罢,又凑到严鸿耳边道:“大公子,你可去云、叶二人的房舍内看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慷慨赴国难

    严鸿心中暗笑,多半又是差不离的调子。他便到黄河双侠的屋外,咳嗽一声:“云老兄,叶老兄,起身了么?”

    却听里面一阵女子的惊叫,听声音不止一人。接着是叶正飞满不在乎的声音:“哎,无非是严钦差来了,慌什么。快穿好衣服。”接着是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等了一阵,房门开了,叶正飞衣冠不整,睡眼惺忪地出来。

    严鸿心道,你俩住一间屋子,真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啊,这种事儿也不见避讳。他便问:“云兄呢?”

    叶正飞道:“云大哥昨晚连夜督促民夫修补城墙和土围,之后又绕城查看城防,因此不回来睡了。”

    严鸿心道,好你个叶正飞,云老兄彻夜忙修城墙,你老兄彻夜忙着盘肠大战,听声音怎么里面还不是一个人?他不动声色,笑道:“屋里的几位,也请出来见见?”

    叶正飞笑道:“她们面子薄,钦差莫怪。”回头招呼道:“出来吧,都这时候了,还害什么羞?”

    接着严鸿眼前一花,居然是多达三个从赏春阁救出来的女子,带几分羞答答给他行礼。严鸿惊得差点发上冲冠,看这叶正飞身体雄壮,果然是龙精虎猛。他忙拱手道:“叶兄,果真是风流倜傥。只是这三位姑娘,你却如何安置?”

    叶正飞笑道:“叶某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个风流侠少,只是后来跟着做了办书院的苦事,不得不有所收敛。如今这济南城危急。谁人不知?我与三位美人情投意合。当此时何必再约束自己?若是贼军进城。我誓保护她们周全,不然就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作伴。若是侥幸能活下来,我便带了她们三个回京,一宅四人,三头并坐,不分大小,有何不可?我又不是高门大户的公子。仕宦之后,手头也没什么产业,正妻小妾没那么大讲究,我便把她们一般看待,又能如何?”

    严鸿听叶正飞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倒也佩服他不拘礼法的气魄。他拱手道:“如此,回头小弟倒要送叶兄与三位嫂……呃,姑娘几件礼物。先告辞了。”

    严鸿回到自家房内,吃完早饭,换好衣服。便去了前院议事的衙门。却见眼前一亮,那海瑞已经收拾停当。坐在自己位子上,微合二目,神色平静。他过去那身打了补丁的旧袍子不翼而飞,身上换了一袭崭新的官袍,也不知道是压箱底多久的宝物,让人看着颇不习惯。严鸿见他更换官衣,问道:“海夕郎,你更换衣装所为何故?”

    海瑞道:“若是今日不幸城破,海某殉国之时,也要换一身干净官服,莫让人小看了我汉家官吏。”他说这话,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如回答今天早晨吃了什么一样。严鸿暗自佩服,自己若是真到城破之时,必须是想怎么跑路。这海老大人,却是准备好随时殉国,而且这份云淡风轻的派头,自己拍马也追不上。

    此时山东大小各级官员,陆续也来到衙署,不过大家都没有办公,而是彼此相望,只等着结果来临。其中有人面色忧愁,有人面如土灰,有的眼神飘忽,如海瑞这般混如无事者,则是半个也无。

    张敬斋和云初起二人满眼血丝,神色憔悴,看样子都熬了通宵。张敬斋先道:“禀钦差,昨夜已经按钦差的吩咐,对民壮们传了去留自由的号令。剩余的民壮当即又有数千人离去,不过到了下半夜,之前逃走的却又有不少自己回来的,都说钦差待他们恩重如山,如果鞑子破城左右是个死,不如跟着钦差,与他们拼了。还有些不在民壮之列的主动来参加。因此如今十五营民壮,尚有一万四千余人。”

    严鸿心想,这一招好聚好散,还真又收拢了一下人心。他叹道:“难为他们了。”

    云初起则道:“禀钦差,昨日被火药炸开的豁口,如今已经用砖石沙袋填补上了,又在后面修筑了两道土垒,两边城墙上也都加筑了壁垒,只是远不如旧的结实。且今早看时,贼人已在豁口外面布列了数尊回回炮,今日里这一战,却是难打。”

    大侠邵景亦道:“昨夜我亲自缒下城,探索了一番敌营情况,但见敌军四门皆有重兵戒备,豁口外面更是铁骑云集,蒙古数个百人队往来巡哨。因此,未曾敢出兵夜袭。”

    严鸿道:“辛苦诸位了。今日城上如何防守,还是请诸位定夺。”

    张青砚、云初起等人也不客气,当即议定了战策。由济南右卫和一半的民壮守御四门四角,城墙豁口则由何秉忠带领京营和抚标营及另一半民壮把守。锦衣卫队伍和绿林队伍,还有四大家族派来的近二千名家丁,跟严鸿在巡抚衙门作为总预备队。

    计议既定,武将们分头上城指挥。不多时,只听三面隐约传来零星的铳炮轰鸣,鼓声阵阵,想必战端已开,只是不知今日这一关能否过去。

    锦衣卫总旗王霆,不禁抱怨道:“今日已是第十七日。边军方面,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不知这王大督宪,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严鸿口中不说,心中却也在琢磨。王大督宪和咱严府不是很对劲,这倒也罢了。可是爷爷严嵩,按理不该坐看我这孙儿在济南挨揍啊。到底怎么一回事?

    严鸿远在济南,自然不知,京师之内,这些日子也是一番风云变色,撕杀鏖战。

    本来嘉靖皇帝心情非常不错。他最近新遇到了一位高人名叫蓝道行,两人天天谈经论道,好不畅快。而那蓝道长又有神通,嘉靖写了几个纸条,命太监焚烧后,让蓝道长猜测纸条内容。竟然分毫不差。国朝有此仙人何愁国家不兴?因此连带引荐神仙有功的徐阶。皇帝对他也看的越发顺眼。

    待到海瑞的本章快马加鞭送入京师。直交陆炳由陆炳直接送到了西苑永寿宫。奏折中说明了本次下济南,赈济灾民的过程,查明刘才等人贪赃枉法之事,以及白莲教王玄等人的阴谋。末了,说明现在蒙古人和白莲教匪围城,祈请天子速发救兵。

    嘉靖天子待看到奏折后,之前的喜悦情绪大为受挫,可谓是一惊非小。他虽然多少料到了山东会出大问题。但没想到问题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三司一巡抚外加巡按御史竟然全都落马,而且巡按御史可是一年一换人,连续几年的巡按御史都没从山东发现问题,那证明什么?难道真是刘才今年才变坏,或是那些御史是白痴?分明是这些年来, 这些国家派出的御史言官,都已经被收买,欺骗天子。

    随即又看到了,这里面还有白莲教、蒙古人的身影,更让天子大为震怒。天子也清楚的很。倭寇对于朝廷的危害终究不如蒙古人来的大。更别说如今白莲教已经从资深反朝廷武装进化成了带路党加皇协军,和蒙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便是足以动摇朝廷根基的大患。

    再加上,这一次白莲教的计谋从谋略层面,确实十分阴险毒辣。首先他们在山东人为制造饥荒,制造流民,又抬高周边省份的粮食价格,导致北直隶的米价开始上涨。甚至连京城附近的张才等辈,都曾经在京师一带套购米粮,传播流言,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制造粮荒。真可谓是全盘规划,细致入微。

    单说这次山东事件,如果不是严鸿等人处置有方的话,那济南在白莲教首脑的煽动、诱导下,爆发民变丝毫不足为怪。而那十万的青壮一旦被刺激得拿起兵器造反,接受了白莲教的洗脑蛊惑,再加上蒙古人,凭借山东本地兵马根本无法抗衡。到时候,这一支十多万人的叛军,大可以截断漕运,使得粮饷无法输送到边关,导致边军浮动。甚至他们还可以扒开黄河大堤,使得整个中原糜烂千里。

    如果到了那一步,那想不调动边军南下都不可能,而库腾汗趁机破关南下,兵犯京师,里应外合之下,国本动摇,朝廷或许真有倾覆之险。从这个方面看,严鸿立下的功劳之大,实在是非同小可。

    另一方面,锦衣卫对在青县拿获的那一对孪生白莲教匪大红小红姐妹的拷问,也是有了意外收获。这两个女子却不是王玄一伙,而是听命于板升城的赵全。

    由她们的招供,赵全定计本是先在江南捣乱,以倭寇荼毒江南,使大明江南财税不能北输,再由山东起势,南北并进。同时,库腾汗、俺答汗同时发大兵东西夹击,给大明来个四面受敌,心腹开花。

    可是,前者严鸿下江南,赦免了徐海,稳住了汪直,导致白莲江南攻略彻底失败。赵全这才派了自己安排在山东的两个仙姬前去,为的是在严鸿身边做个卧底,刺探消息。

    把这些情况都过了一遍后,嘉靖暗呼好险,严鸿竟然两次救国朝于危难,真不愧是老严的孙子,是个可造之才。

    除了这两桩天大的功劳,本章里的第三条更是让皇帝龙心大悦:济南起获白莲宝藏,疑为白莲教多年为匪,所聚敛的不义之财。因军情紧急,不及清点数目,需待战事平息才能清点上交。

    天子对这条信息的关注最高。这白莲教传承几百年,三天两头折腾造反,从宋朝反到现在,虽然没成功过几回,但是生命力顽强异常。而当年方腊占据江南,席卷膏腴之地,更是不知聚敛了多少钱财。这几百年积蓄,自然非同小可。那都是钱啊,看见奏折上的几个字,嘉靖万岁爷仿佛都摸到了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就差口水流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内阁太极

    嘉靖天子又想,至于说赃款的数目不清,数目不清就对了。这奏折是海瑞写的,他可是户部的人,要是数目让他查清了,那这笔钱只能进入国库,可归不了内帑,至于说能不能从户部匀点,分到皇家内库呢?笑话!户部肯拿半成出来,都得算集体良知觉醒。

    可是这一个数目不清就好办了。严鸿看作风,可不是那种清流文臣。严阁老家的人应该是聪明的。只要严鸿还有张诚没傻到家,就知道这里面有手脚可做,如何隐瞒数目,如何瞒天过海这些技术性难题,自然是由他们去解决。皇帝要做的就是等着大批的财宝滚入内库之中,填补不足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济南不失陷的前提下。否则如果连济南都失守,几个钦差全完蛋的话,这笔钱自然就别想到手。

    此外,严鸿向天子请求援兵,在这点上,让皇帝更是认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严鸿不愧是严惟中的孙子,没有嚣张跋扈擅自调兵,而是直接请旨,这也让他对严鸿好感大增。心中暗自计较,只要这一番,他能给朕弄来三十万、不,哪怕是二十万银子,朕就升他个四品官职,再给他些别的好处就是。

    因此见到奏折后,皇帝第一时间就写了道中旨,交由黄锦,命他派人前往昌平,传旨于蓟辽总督,命其调兵救济南。

    至于为什么这圣旨不走内阁程序,还是这银子闹的。一走内阁,这钱的事。就又多了一股势力盯上。到时候内阁追着这钱不放。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万没承想,老总督王忬居然不给皇帝面子,直接玩出了中旨不奉的招数,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北边告急,不能分兵东下!这大出皇帝大仙意料,也让天子直接出离了愤怒。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自己的圣旨居然被驳回。王忬居然敢以边情紧急,无力分兵当做借口,而拒绝发兵济南,这还要不要领导了?这还讲不讲组织程序了?

    而且陆炳更禀报了,这段时间,北直隶、山东各地也颇不太平,发生了十几起白莲教暴乱事件。好在一来灾民主力都去了济南,留下的多半是走不了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战斗力?而光靠白莲狂信徒,也确实什么用都不顶。二来。就是严鸿预先吩咐各地人马安守本城,加强防范。因此白莲教的暴乱,方起即灭,即使是势力较大的,也没法对城池造成损害,没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但这样一来,那些本地无法成事的白莲教徒,更纷纷往济南方向转移,严鸿那边的压力就更大了。

    一想到一位年轻的忠臣(严鸿)命悬一线,一笔数目可观的财富(白莲宝藏已经被嘉靖皇爷脑补到了一百万两)即将离自己而去,这位皇帝陛下再也顾不上什么修道,什么炼丹。他连夜传见朝中三位辅臣,到永寿宫议事。

    这三位阁臣,消息灵通,手眼通天,对于山东之事如何不知?得知济南那边出了大事,白莲教匪勾结蒙古人围城,自家孙儿危在旦夕,老太夫人欧阳氏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宝蟾也是天天求神拜佛,保佑公子无恙。唯有晚娘却是不哼不哈,也不见去叩拜神灵,只是命坠儿准备好了一条白绫,只要听到相公为国尽忠的消息,自己便自缢而死,殉夫尽节。

    严门之中,愁云笼罩,只有二公子严鹄倒是幸灾乐祸,颇为得意。不料这位二少爷实在闹的有些过分,不知怎么竟然被欧阳氏听说了他兴高采烈的模样,于是老太太大怒,严鹄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钱不说,还被禁足在家里,禁止出门。

    严世蕃闻听太监传诏,让老爹进宫面圣,则是神色古怪。自他得知刘才被抓住之后,便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如今,在严嵩准备进宫时,小阁老向父亲建议:“若是万岁问起是否要发兵救济南之事,父亲却不可执赞同意。我严家如今威权无二,若是被天子认为为一家之事,欲干涉边军调遣,那不免要怀疑我们有不臣之心。反不如以退为进,只说严鸿能为国尽忠是我严家的职责,当此之时,边军还应以谨守防线,防鞑子破关而入为先,以免有二次庚戌之祸。至于济南救兵,可使边关将帅与朝堂大员共议,以为万全之策。”

    严嵩此时也是心系爱孙安危,乱了方寸。听严世蕃说的虽然有理,却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东楼,你这番话说出来,固然是冠冕堂皇,然而若是天子真依我之意,最终不发救兵,弄得济南失守,鸿儿又当如何?”

    严世蕃道:“爹爹放心,徐阶老儿须不是个木雕泥塑,那三辅吕夲更是乖巧,他们自不会放过这次向咱家买好的机会。发兵救人的话,徐阶、吕夲自然会说,咱们却无须开这个口。再说了,济南城高墙厚,又有一卫兵马加上标营,怎么也不至于被一两千鞑子加几万乱民真个打破了城池吧。”

    永寿宫内,嘉靖天子等到三位阁臣到齐,劈头便问道:“济南之事,卿等可曾知晓?王忬竟敢公然抗旨,不发兵去救援济南,着实可恶。他该当如何议罪,济南之事如何处置,你们今天须得拟个章程。”

    严嵩身为首辅,自当第一个说话。按他本心自然是希望快发兵救人,不过,想着儿子的建议,他便说道:“启奏万岁,依老臣看来,王民应所为,虽然抗旨之事颇为不妥,但其建议倒也是出自公心。如今胡虏势大,边关告急,若是当真被鞑兵打破防线,其害必甚。至于我孙儿严鸿,他既食君禄当报君恩,为国尽忠,乃是人臣之本。所以,王忬先顾蓟辽之事,大节无亏。至于是否要发兵山东,此事可容知兵大员与徐、吕二位阁老商议。”

    嘉靖没想到一向以护犊子闻名的严嵩,今天怎么突然抽了疯,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来?本来自个发这脾气就是为他严家救恩养孙子,还指望他先大言炎炎说一通救济南的好处,然后再顺势发作收拾王忬呢。没想到这老东西却和自己唱了反调,这算什么名堂?难道多年君臣之间的默契,已经不存在了?当年大家合伙收拾夏言时,那配合的何等天衣无缝,怎么现在找不到感觉了?大爷的,弄了半天是朕热脸贴个冷屁股啊。

    可是毕竟严嵩口口声声是站在大明朝廷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你不能因此去骂他啊。当下嘉靖只得又转头问徐阶道:“徐卿,此事你如何看法?”

    严嵩也盯住徐阶,他何尝不担心孙子的安危?至于刘才,那个义子终归是没有恩养孙近,要死就去死吧。徐子升虽然长期坐稳朝廷第二大集团的位置,去年还借着安定门杀人案,把周延一派收入羽翼之下,不过近来对我严府还是颇为礼让。今天且看他是否知趣。你要是说一句济南当救,那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同阁处事了。

    不料徐阶却道:“万岁,臣以为元辅所言甚是。如今边关军情紧急,库腾汗各部调动频繁,蓟辽各墩哨一日三警,稍有不慎,恐有大败。至于济南之难,当然不可不救,但想济南尚有卫所与抚标营近万之众,山东之兵号称十万,更兼那严鸿乃少年名臣,济南一时必然无事。因此,如今该以何举措应对,当以边将之议,请朝廷大臣共议。元辅方才之言,字字珠玑。老臣附议。”

    他这番话明着是在捧严嵩、夸严鸿,心中却是暗自磨刀。严惟中,你既要在天子面前装大度,我却也不必来替你挨骂。既然你都不可惜你这个恩养孙子,我何必出头?大家落得装傻。

    吕夲本意是要请天家出兵济南,拯救严鸿,也算继续给严阁老面子。可是没想到今天风向诡异,严嵩、徐阶都态度暧昧,提出先保蓟辽后保济南。这从大方向说是没错的,可这么一来,不是等于拿严鸿当弃子么?只是话又说回来,这严鸿当不当弃子,跟自己有个毛线关系?当下他便也附和道:“严阁老、徐阁老不愧是朝廷柱石,所见甚明。老臣附议。”

    嘉靖天子此时不由气的脸色发白,深恨自己不会法术神通,否则好歹弄几个雷下来,把这三阁臣挨个劈一下,也让他们清醒清醒。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要是支持王老头,还找你们来开个什么会,议的什么事?

    他当下咳嗽一声道:“惟中,严鸿是你的孙儿,你也要为他想想。济南的情形吃紧,若是迟迟不发救兵,万一济南失守,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身为首辅,一言一行,皆须谨慎,说话做事之前可都要多多思忖,再做定夺。”

    严嵩好歹也是跟着嘉靖风雨几十年的老部下,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如何不明白?只是他习惯性相信自家儿子严世蕃,一时间难以改变这个习惯。此时听到皇帝这么说,分明是对自己方才的态度不满意,难道东楼此番竟然料错了圣意?

    自来天威难测,严家走到今天,全靠揣摩圣意,若是失了圣眷,那可就满盘皆输,一时间,严嵩只觉得透体生寒,偷眼望去,只见皇帝眉头微皱,这分明是有人要倒霉的迹象。这屋里一共才几个人,难道自己是那倒霉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圣眷

    也是严嵩福至心灵,忽然道:“万岁,实不相瞒,自从得知济南军情,我严府内宅不宁,老妻痛哭不止,几番晕厥,老臣心忧老妻爱孙,昼夜难眠。如今方寸已乱难以理事,方才所言,却未曾通盘考量,老臣知罪。”

    嘉靖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若是身体不好,就该早早说清楚,以免怠惰了公务,影响国事。黄伴,命人去取一支人参来,赏与惟中,为他补补气血,免的真熬坏了身子。你先退在一旁,仔细斟酌斟酌,再做道理。”

    严嵩听了这话,暗叫几声侥幸,嘉靖又问徐阶道:“既然惟中如今难以理事,这个章程,还是你来拿吧。你倒是说说,是先顾蓟辽,还是先顾济南?”

    徐阶此时也知天子的意思,分明是有意发兵济南,已解严鸿之困。虽然从他的角度,无论如何也不想拿北边的力量去救严鸿这个未来的威胁,然而徐子升韬光养晦,与严嵩周旋,却也不在这一时三刻,更不会如那无脑白痴一样,争一个嘴上痛快。当然,他也不愿意自个一言,就害了忠勤边事的王忬。

    因此,徐阶当即行了一礼道:“启奏万岁,臣以为,蓟辽与济南,皆为天朝之地,天子之疆,两处皆不可失。王民应以其职在蓟辽,故而力主北边,此非其过。而济南之事,事关山东一省安危,也当严重对待。以老夫所见,最好能设个方子,既解济南之围。又不动蓟辽之防。方为两全。”

    这话听起来八面玲珑。说了就等于没说。嘉靖虽然不能说个错字,却没从中得到任何信息量,于是又把眼光转向三辅吕夲。

    吕夲倒是也听出了些门道,天子分明是要把严鸿救出来。如今看严嵩和徐阶纷纷转弯,他心里有了底气,便道:“臣以为元辅与徐阁此言甚妥。边关固然紧急,然济南也是我大明国土,岂能容胡儿肆意践踏?依臣之见。当抽调精锐之师,解济南之危,方为上策。况且,边关虽然紧急,但胡虏也并未大举寇边,抽调一支边军回援也未必就会动摇大局,再不行,就以京营之兵,去解济南之险,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徐阶听吕夲直言要抽调边军。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说话。一边的严嵩道:“陛下。老臣方才想来,如今局势不明,究竟济南之事如何处置,当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成国公朱希忠前来,共议军情,请陛下裁度。”

    严嵩这话说起来冠冕堂皇,毕竟锦衣卫负责刺探情报,朱希忠总揽京师戎政,找他们来商量,天经地义。而实际情况,严嵩叫这两个人来,自有他的私心。

    陆兰贞和严鸿的瓜葛,都快闹到北京城人人皆知的地步了,陆炳自然不会坐看严鸿去死;而开海之事,真若做成,勋贵集团很可能也成为其中最大受益方之一。朱希忠作为勋贵重要成员,自然要为勋贵利益考虑。他本人不但与严家无过节,而且早就开始和严鸿商讨开海后如何捞取好处的事,这自然也是要保严鸿的。把两个盟友拉来,对自己有利无害。

    嘉靖暗自点头:老严果然是方才脑子不清爽,你看现在不就找回节奏了么?这个办法妙啊。他点头道:“宣陆、朱二卿晋见。”陆炳、朱希忠二人就在西苑当值,因此不多时,就随小太监进宫,参见天子。

    陆炳这段日子心情也十分糟糕,马腾云的叛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这导致锦衣卫掌握的山东情报既少而且还严重失真。自古来所谓算不遗策决胜千里,多为小说家言,不足为信。任何决策,都是建立在充分翔实的情报掌握的基础上,根据对情报的对比分析,然后再进行决定。而建立在错误的情报上,自然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因此他对山东局面的恶化估计不足,才认为凭借二百锦衣精锐,足以保证严鸿的安全,结果事态恶化至此。

    如今从公的层面说,陆炳不希望大明朝失去严鸿这样一个干才,这次要不是严鸿处置得当,山东局势恐怕已经不可收拾;而在私的层面,陆兰贞这几天不吃不喝,天天哭的梨花带雨,命家中的戏班子,把那罗公子与朱小姐的故事连演了好几遍。听她贴身丫鬟说,小姐没事还念叨什么生不同衾死同穴什么的,让这个当爹的不禁怀疑,要是严鸿真挂了,自己女儿会不会绑上被单到绣楼顶上,化做一只蝴蝶“飞”走。

    同时他还另有更不爽的地方。就在严鸿下山东不久,有司礼监随堂太监李彬,居然开始利用东厂的力量,对陆炳展开秘密调查。其中主要方面,就是陆炳诬陷富户,诬良为贼,锁拿入监,借机侵占受害者家产。

    说起来那些见不得人的恶心勾当,当然就是陆炳陆大金吾做的,不然他哪来钱起这么大的豪宅?又哪来的钱供着自己和儿女们锦衣玉食?但是这是事实不等于他容忍别人来调查他这些。东厂在当时不过是小小的宫廷特务办事机关,连具体的人员都要从锦衣卫借调,而这次东厂居然敢直接调查锦衣卫总头目的黑幕,这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而李彬算是黄锦的人,且与徐阶据说也有些往来。陆炳甚至怀疑,这种调查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是次辅徐阶!否则一个小小阉奴,有什么胆量来惹自己这天子的奶兄弟?陆炳作为武官,固然尊重甚至说恐惧读书人,以至他任锦衣缇帅以来,从不主动去构陷士人。但所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如果徐阶真是把脑筋都动到他头上来,他要再不恼,那也就不配当大明头号特务头子了。

    也正因为对徐阶的这种怀疑,使得陆炳反过来决定更要加强和严府的联系。这时候严鸿可万万死不得啊!因此当嘉靖问起军事时,他当即说道:

    “启奏陛下。以臣所见,南北两处,北边虽是长久为患,此次倒并不过于严重。反倒是山东之地,不可小看。”

    这话在嘉靖听来,分外悦耳:“文孚,你细细与朕分说。”

    陆炳道:“遵旨。据臣所知,库腾汗汗廷北迁,本就是与俺答汗叔侄失和,争夺大位,库腾汗虽然名分正,但势力弱,故此北上避祸。其势力远不及俺答汗强横,而且如今其手下各部,对其多半阳奉阴违,并不十分服从。那库腾汗此次也有孤注一掷之意,以求正其名位,安定各部之心。因此草原诸部虽然受其节制,但不会为其拼死而战,只要稍受挫折,恐怕就会商议退兵。相反倒是济南城外的鞑子,无处可退,只会拼死而战。而严鸿之前拿到的那对姐妹招供称,她们虽是山东人,却是受丰州白莲教匪赵全指使,意图留在严鸿身边,刺探情报,寻机破坏放赈局面。如今白莲教内分成两宗,一宗为王玄,依附库腾,一宗为赵全,依附俺答。二宗彼此之间嫌隙颇多,互争正统,争斗不休,因此力量分散,彼此消耗。此次山东举事,王玄一党并未与赵全商议好,俺答也不会配合。因此宣大方面,倒不必担心会有鞑虏大军来犯,配合库腾。”

    他这几句话等于就是变相说明,济南的问题比蓟辽的问题要严重的多,你王大都督再无能,打防御战总会吧,而抽调几千骑兵去救济南,难道会影响你防御战大局?而且从整体上说,局面也没那么坏,至少俺答汗不会来,那么抽调部分京营兵马,也不至于动摇到京师的防卫吧。

    朱希忠也道:“我京营兵马固不及边军精锐,但若说救济南,战鞑兵,却无怯惧之心。臣甘愿领一支人马前往济南解围,哪怕战死沙场,也再所不惜。”

    朱希忠说这话,既是讨好严嵩,同时他本人也和严鸿有了利益瓜葛。这严鸿虽然年少,如今可是朝中开海派的实际推动人物。朱希忠早已经和他做了交易,要从开海中分配一笔利益。严鸿要真挂了,这开海的事,不定又要拖延到什么年月,自个先前的投资不是全打了水漂?至于救援的事,朱希忠也知道,皇帝只要脑子没抽风,就不会真派自己去,也乐得表这么个态度。

    至于京营兵马到底是不是能打赢济南,废话,那能打不赢么?派五千去打不赢,派一万还打不赢?派三万呢?反正陆文孚说了,库腾汗实力不强,俺答汗不会来,京营人马也能抽调,有他背书呢。

    这两人都是坚定的救援济南立场,加上三辅吕夲的主张,首辅严嵩和次辅徐阶又都在打太极拳,于是这出兵救京营的大事将要定了。此刻却只有嘉靖皇帝身边的太监黄锦心中难受。他想,一则这蓟辽防线为京师门户,抽兵东下,倘若有失,被那鞑虏袭扰京师,惊扰圣驾,那可怎么得了?至于山东的老百姓死伤一批,虽然也很惨烈,损害却小多了。再则,他已经把严鸿这个严家三代看做了未来的朝廷大害,如果能借着白莲教之乱,将这个小奸除掉,其实倒也不错。相反,要是皇帝为了救一个严鸿,居然出动边军或者京营去救,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爽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三杰之帅

    黄锦虽然心中焦急,只是这种场合,没有太监说话的份,就在此时,只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张望,似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却又不敢进来。他忙快步出去问道:“有何事?”

    那小太监道:“回黄老公公,今有杨大司马连夜上本,小的不敢进去惊扰圣驾,可又怕耽误了军情,这本章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小的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啊。”

    黄锦大喜道:“本章何在?拿来给我。”

    这杨大司马,便是指兵部尚书杨博。他是山西蒲州人,属于晋商一脉。大明朝文人喜谈兵事,此公更是堪称是文人圈子里的兵家奇才,嘉靖八年中进士,做过兵部武库主事,提学副使、参政、甘肃巡抚、蓟辽总督。他久在边庭,与俺答汗、库腾汗真刀真枪打了大小战斗无数,始终未落下风,堪称大明朝一根架海金梁。

    杨博本来因父丧,去岁回乡丁忧,因边事紧急,不等三年(实际为二十七个月)孝满,特旨招回京中理事。其人在军事上的见解,于当今大明朝几不做第二人想。

    而对黄锦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位杨大司马是晋商!而当初被严鸿宰掉的那位郑国器,他娘也是晋商顾家的小姐,彼此之间同气连枝,有亲属关系。

    严鸿干掉了杨博的晚辈,想来杨博对他也不会有好看法,这份奏折能是为救严鸿而上么?而在军事战争方面,杨博又是当之无愧的专家,他的话。必然有一锤定音的效果。有他这份奏章。这几位阁老出兵之事。多半会搁浅!

    黄锦喜孜孜的拿着奏折返回宫中,对嘉靖道:“启奏陛下,今有兵部杨司马连夜上本,老奴恐贻误军情,不敢延误,特呈与陛下。”

    嘉靖点头道:“念吧,朕倒要听听杨卿是个什么见解?”

    黄锦闻听,忙展开奏折,借着灯光逐句念来。只是越念额头上汗水越多,越念脸色却是越难看。而徐阶最初听到杨司马的名字,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可一听到奏折内容,脸色却又迅速回转平静,不动声色地听着。

    原来,杨博这奏折写的很清楚。他先分析了蒙古人的战略,认为这是典型的内外勾结,侵犯大明的战略图谋。按他分析,如果济南暴乱成功,被白莲教匪抢占武库。裹挟灾民,此时乱兵人数恐不下一二十万。再加上鞑虏铁骑,必然使得山东各城人人自危,难以保全。真要到这种境地,朝廷不得不发大批边军剿乱,库腾汗此时正好趁机南侵。甚至俺答汗也会插一脚来捡便宜。

    只是如今情形有变,而蒙古人却不知变通,还秉承这种战略,在杨博看来,这就是自寻死路。要知明朝时,通讯不便,信鸽这种东西,短程还行,长程传递信息,根本靠不住。库腾汗多半不知道山东方面情势有变,才会按既定方针调度,这便是一个破绽。

    但此时济南那又是成为了重要节点。因为现在济南还在官兵手中,所以才能遏制蒙古人的阴谋。一旦济南失守,白莲教和蒙古人照样可以在济南裹胁大批百姓为军。到时候截断漕运,甚至扒开黄河,制造水灾,则局面将难以收拾。

    同时杨博又分析了当前北边的防御情况。为了防备北边,蓟辽的兵力确实是不好随意调动的,但如果从京师抽调部分人马填补蓟辽防线,然后再从蓟辽换一支精锐部队出来下山东,则不会对整个北线安危构成太大影响。这支兵力数量不需要太多,但行动一定要快,因为济南到底能支持多久是说不准的。

    最后,杨博上本请缨,愿自提京师骑兵数千之众前往蓟辽,总督各军。若不能大胜库腾汗,情愿自请斧钺。同时,也向朝廷请旨一道,到了蓟辽后即发精锐边军,前往山东解围。

    杨博不愧为当朝三大谋主之一,对于库腾汗及嘉靖帝,分析的都分毫不差。他算定,王忬公然抗旨,虽是为了大局,但这种不知变通的倔脾气,在嘉靖皇帝的胸襟和严嵩的暗箭下,必然要遭殃。而自己能做的就是用一场辉煌的胜利,来挽救这位老忠臣的命运。至于济南不可不救,蓟辽又不可不守,这当世之间,也只有他自己能把两者平衡到位。

    嘉靖听杨博说来头头是道,点头道:“杨卿真国之干城也。黄伴拟旨,准杨卿所奏。陆卿,你派锦衣卫前往昌平,传旨将王忬革职,押解回京,下诏狱待查!”

    徐阶急忙道:“万岁,王忬抗旨不尊,其罪虽大,然其久在边关,于军务颇为熟悉。杨司马本次北上,尚须他在旁参谋一二,以效犬马。不如待北边大胜之后,再问其罪。”

    嘉靖皇帝道:“这老儿猪油蒙心,脑筋糊涂,要他有甚用?这样吧,陆卿派锦衣卫随杨卿去昌平,待交接清楚后,再将王忬逮捕。”

    徐阶听得王忬终究还是躺枪,心中颇有些无奈,却又不敢再争辩。这样看来,在天子面前,严家还是受宠颇深,尤其这新参合进来的严鸿,简直成了朝堂上的新贵。而在出永寿宫后,严嵩那阴冷的目光,更似一个直接的信号。严徐两家,弄不好是要开战了。

    等回到泰山胡同的家里,只见张居正已在等候。徐阶微微一笑,对这位高足说了今日在永寿宫中的情形。说完之后,徐阶叹道:“本来济南救与不救,朝廷自有决议。便是老夫,也留有出兵山东的后手。只是天家为了一严鸿,不惜兴师动众,甚至将王督宪下狱。以此看来,严家势力依旧,我等的韬光隐晦之策,却尚需时日。哎,今日在永寿宫中,老夫不敢与严嵩争辩是非,却是对不起王民应了。”

    张居正道:“恩师明鉴。济南之事,既然天子属意严鸿,恩师自不必去逆龙鳞。再则,济南之围,本也事关国朝安危,发兵去救,并非失策。只是今日议事中,被严嵩一党占了上风,以居正愚见,尚有一策,可以挽回三分。”

    徐阶道:“叔大有何高见,速速讲来。”

    张居正道:“恩师,如今之事,朝堂进退,全在天子。天子所以要救济南,则很大程度在于白莲宝藏。内库乏用,天子是一心要想白莲宝藏顺利进入内库。这其中的麻烦,则在于副使海瑞,其人傲骨耿直,必在其中阻挠,且海瑞的强谏之名,此次下济南之前,便已昭然。只要恩师上书,先调海瑞回京,留严鸿处理济南事务,天子必然明白恩师是为其着想。”

    徐阶点头道:“叔大妙计。只是如今太仓空虚,却纵严鸿将本该入国库之金银,转至天子内库,以取悦为上者,终非社稷之福。”

    徐阶并非那种脑袋一根筋蠢猪,什么君子重义,小人重利之类的理论问题,压根不是他要考虑的。但国用贫乏之下,好容易获得的大笔意外宝藏,却要转入天子内库,这一点却着实让这位忧国忧民的老臣有些不甘。

    张居正道:“恩师,当初恩师曾教诲居正,重要的是留住有为之身,应时而为,顺势而为。为匡正朝廷,不得不邀宠于天家,而为邀宠于天家,又不得暂屈于小节。此金玉良言,居正铭记在心,不曾忘却。”

    徐阶道:“叔大言之有理。今日永寿宫议事,我虽未与严嵩正面冲突,然而看他面相,以我不曾主张救援济南,似有芥蒂。”

    张居正道:“居正看来,此事却不必担心。只要天家于恩师并无恶感,想严府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则,若是严阁执意动手,以恩师此时力量,也未必怕了他。”

    徐阶道:“话虽如此,此刻尚非与严府决战时。叔大,那严鸿此人,既算是你门生,你看他如何?”

    张居正道:“此人托纨绔之名,实则行事颇有章程,更兼古灵精怪,不拘一格,惯于出奇兵,居正妄言,假以时日,此人实可成朝廷能臣。”

    徐阶点头道:“看其破安定门杀人案,绍兴劫徐海,上书开海禁诸般事务,确非常人。此次山东之乱,他竟然能乱中求稳,连挫白莲教阴谋。考校其才能资质,实是国朝屈指可数的怪才。只是,这般人却为严府第三代,恐严贼党羽,又将加重矣。”

    张居正道:“自来邪不胜正,恩师却不必为此担忧。然以居正看来,严鸿固是严惟中长孙,其背后的靠山,却是陆炳。”

    徐阶道:“正是。陆严两党,朋比为奸,严鸿却在其中做了桥梁,正是分外难解。此次我授意东厂李彬查陆炳枉法之事,传言陆炳已尽知其表里。未知叔大以为如何?”

    张居正道:“以居正之见,恩师使李彬查陆炳,本是敲山震虎的一步闲棋。如今已见严陆勾结甚紧,且在天家面前颇有根基,那么壮士断腕,舍车保帅,却也是不得不为。”

    徐阶叹息一声:“如此,只得委屈李某了。”

    济南城内,巡抚衙门,严鸿没有再披铁甲,而是身穿常服。紫青双侠照旧仗剑在身后护卫。聊充信使的兵丁和衙役,一个接一个的把消息报来,不过却令人越来越绝望。

    “报!敌军猛攻东门,被我军打下去了,但东门的火药、箭矢完全耗尽!请中军无论如何,多少再调拨些去!”

    “中军也没有火药箭矢了!回报陈将军,叫大家用石头砸,白刃相搏,务必挡住贼兵!刘百户,你带郭员外的一半家丁队伍去增援!”(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久旱甘霖

    “报!南门有悍贼登城,我军伤亡惨重。侯将军请钦差速速发救兵!”

    “邵总旗,你率济南本地锦衣卫,还有李员外的一半家丁,前去增援!”

    “报!贼军用石炮猛攻西北城墙豁口,昨日修补好的又被击垮,现城墙再度被破,何将军和云先生已率众退到第一道土围后面,与冲入的贼军死战!”

    “知晓了。陶总旗,你率三十名京城锦衣卫,还有刘员外的家丁,前去增援!”

    “报!西门陈将军被石弹打中,当场殉国,秦指挥已经亲自带备队前去,只怕难以抵挡!”

    “已知晓了。罗寨主,你率一百名绿林好汉前去增援,还有洪员外的家丁也跟着去,听秦指挥军令!”

    “报!报!急报!北门贼军石炮弹发如雨,更有蒙古鞑子朝城头攒射,我军死伤甚多,民壮队伍集体弃甲而逃,城头已被贼军占领!恐怕城门马上就要开了!”

    眼看这传信军兵传来的都是不利的消息,众位官员的脸色原本就越发难看,更有人双腿战栗,举止失措。待等听到北门崩溃的消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面如土色,唯有海瑞还是波澜不惊。

    叶正飞一旁出列,叫道:“我火枪队每铳还有三四发弹药,这就去抵挡一阵。钦差,你若要突围,就不必等我了。”又对郭、李两家留在衙门外的几百家丁道:“这些兄弟,你们跟着一起去吧!”那些家丁多数也是临时征召的难民,听叶正飞这么一说。有的便站了出来。有的却畏畏缩缩。

    历城知县张敬斋忽然起身道:“诸公。都到这个时候了,莫非还心存侥幸?张某不才,先行一步。”

    严鸿道:“张令尹哪里去?”

    张敬斋深施一礼,然后起身道:“自来国朝只有殉城正堂,却无屈膝县令。”复又吟道:“宁存苏武志,不效李陵身。”哆嗦着且吟且走,直奔后堂。

    严鸿高喊:“使不得!”便要阻拦,邵景道:“钦差不必如此。张令尹失城亦论死。如今一死尽节,也是求仁得仁,我等还是先保护钦差离开,再做道理。”

    严鸿也知邵景说的是道理。张敬斋要是不自尽,那么留下来不是当汉奸,就是被蒙古人砍死。哪怕侥幸逃出城去,也难逃国法。而自个却没有这义务,此刻既然城破,却只好突围。好在昨天张青砚已经说了突围的安排,自己带着张公公、孙月蓉等人。便装混在难民中出城。

    孙烈和飞虎山的那些喽啰,也可以混着一起走。海青天既然一心成仁。那自个也没法拦他。至于已经分散防御的京营和锦衣卫等,那也顾不得了。虽则这样好像有点不够义气,但带太多人确实没法走。但自己既然答应了要保全张敬斋家小,这事不可食言,急忙吩咐道:“快把张令尹的家眷请来,与我同行。”

    严鸿正在这里计较,忽然隐隐听见,又传来一阵火器声音,而且声效整齐,远比方才的几声要大。这让严鸿大惑不解。他心知蒙古人没什么火器,而自己这边弹药都耗尽了,怎么还有如许密集的火器动静?

    却听叶正飞道:“不对头,这声音来的古怪,怎么听着像是三眼铳?”

    张青砚不禁道:“什么?难道是边军来了?”要知三眼铳是大明边军的制式装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若真是三眼铳响,必是边军到来。叶正飞竖起耳朵,又听了听道:“不会错。听这声响,这一轮放的,至少有上百支。”

    就在此时,外边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名军士,冲到众官面前,磕头道:“各位老大人,边军……边军来了。”

    这一句,仿佛晴空霹雳,在场的人都愣在哪儿了。还是严鸿有大将风度,反应过来,忙问:“来了多少人马?”只是激动之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军士道:“不……不知道!北门已经被夺回来了!”

    我勒个去!这才叫及时雨啊!严鸿的眼泪快要出来了。他待要摆谱装13,却听海瑞已先高喊道:“来人啊,快把张令尹救下来!”话音刚落,李鲲鹏已经箭一般窜了出去。

    事实上,得亏海瑞的话说的及时,否则张敬斋就成了冤枉鬼。李鲲鹏赶到后堂时,刚刚他踢翻脚下的椅子。李壮士轻功过人,剑法高妙,一剑削断衣带,将恍如梦中的张县令带了出来。反败为胜的同时,县令反而殉城,这样的事要真发生了,也觉得算的上国朝官场历史上的超级乌龙。

    此时巡抚衙门已经成为欢乐海洋,甚至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在奔走呼号“援军来了!鞑子已经溃败了!”省城那些官员,还要保持国朝文士的一般矜持,而如飞虎寨的汉子们,还有叶正飞手下的火枪兵,早已大呼小叫,雀跃一团。孙月蓉更是不管不顾,径直扑到严鸿怀中,脆生的对了个嘴,把周围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须臾,又有一名衙役来报:“禀钦差大老爷,先前走的那些民壮又来了,表示愿意在钦差大老爷麾下,杀敌立功。”

    孙烈在边上哼了一声:“这帮人前番贪生怕死,看见援军到了,却还有脸回来抢功啊。”

    严鸿笑道:“岳父大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一般的老百姓,自然没法和您老这绿林好汉计较。既然如此,就辛苦叶老兄把他们整顿一下,开出北门去助战吧。”

    邵景道:“钦差且慢,此刻援军虽到北门,其余各处尚在苦战,还是分兵往各门赴援,以免万一之失。”

    严鸿道:“好好好。那么重新集合的民壮,邵大侠你分一半,连同你忠义盟的诸位好汉。分别去各处驰援。顺便告知其他城门的守军。援军已到,我军胜局已定!其余的一半,叶老兄,你去整顿了带着。岳父,您率领手下的绿林骑兵,也跟着去。月蓉,夏女侠,张女侠。咱们兵发北门去者!海老兄,衙门这边的事儿,交给你老人家了。郭、李两位员外的这些个家丁兄弟,你也指挥着,以防万一!”

    严鸿高头大马,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往北门而进。严鸿自个走在队伍中间,两旁张着钦差大旗,梁如飞、奚童马前开路,夏紫苏、张青砚左右护卫。周围有孙烈、孙月蓉等带的绿林骑兵、叶正飞带的火枪队等,约莫二百骑。外围更有近万民壮,真是威风凛凛。

    待到北门,严鸿登城楼下望,却见城外的明军骑兵约有数千,正分为两股,一股在与西边的蒙古骑兵厮杀,一股在砍杀北门城楼附近的白莲教军,可谓是军法俨然。北门楼附近的白莲教军也不过数千人,被边军铁骑冲杀,毫无还手之力,被杀的四分五裂。远远地,白莲教在城北的营寨已经起火,隐隐正有一队明军步兵在那里剿杀。

    严鸿一看这架势,自己这方有胜无败,不禁大悦,赶紧下令开了北门,冲杀出去。守军二百骑冲锋在前,近万民壮展翼在后,真是铺天盖地,声威大张。北门外的白莲教徒原本就被边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哪里挡得住这腹背夹击?顿时全线溃败。严鸿手下的锦衣卫、绿林骑兵四散砍杀不提,便是那些徒步的民壮,也都勇气百倍,痛打落水狗。再加上边军骑兵的冲击,没多时,北门外的白莲教军便被歼灭大半,余下的四散而逃。其中,叛乱山贼的头目尤贵,被孙烈一刀砍死。

    看看北门外的战场基本肃清,那正在追杀白莲教徒的明军骑兵将领,望见严鸿的旗号,也急忙过来,参见钦差。通名之下才知此人乃是保定总兵崔得功,从他口中,严鸿算是知道了这次救援济南的兵力大致部署。

    原来杨博到蓟辽接掌兵符印信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了蓟镇总兵张承勋、保定总兵崔得功,带领精锐骑兵五千,星夜驰援济南。这支人马里还有许多是张、崔二将的家丁,战斗力着实不弱,甚至足以和巴拉、赤那的二千蒙古兵精锐别别苗头。

    此外,杨大司马用兵有张有弛,在张、崔的骑兵南下同时,更派遣数十名使者,分赴山东各地军卫之中。前番蒙古人围困济南,分头驰援的地方军多半被半途邀击,各个击破。而杨博却是算准路线,令他们先在距济南一定距离的淄川、禹城各自汇合,然后偃旗息鼓,缓缓向济南推进。这样一来,便避免了被各个击破的噩运。这两路山东本省的援军,每路大约有六七千步兵,数百骑兵,也算是山东卫所兵能够抽调出来的全部兵力,他们几乎是和边军铁骑同时到达济南,达到了战略上协同作战的目的。

    济南隔着城墙半个月的大血战,城中固然损伤惨重,城外的白莲教军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如今城外白莲教总兵力也不到五万,其中“神兵”和铁杆教徒不过一万余人,其他都是被裹挟的和诱骗来的百姓。支撑着这支队伍不垮台的,一是目前他们看上去有利的局势,更主要的还是那二千蒙古兵和二千多绿林武装形成的核心战力。

    今天上午白莲教军为了对济南城全线突破,又分兵围了四门四角,重点攻击放在北门和昨天的豁口。可是这就等于再次以济南城为中心分散了兵力。上回左沉雷的五百多山贼骑兵,都能把他们冲个稀里哗啦,更何况这次是装备、训练远胜山贼的数千边军铁骑?

    因此上,边军铁骑一冲,原本已经抢上北门城楼的白莲教军,顿时大乱。蒙古兵则赶紧上马准备迎击边军。北门残余的明军趁机反击,又把已经沦陷的城门夺了回来。再加上不多时城中严鸿率领大队乌合之众赶来,自然杀得敌军烟消云散。(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空前大捷

    严鸿听崔得功总兵叙说了来历,又见北门外围城的白莲教兵和山贼已经尽数溃散,蒙古铁骑还在和边军骑兵厮杀,一时不分上下。他低声问了张青砚几句,便对崔得功道:“崔、张二为总戎星夜救城,功劳匪浅!如今,便烦劳二位加紧攻击,务必将那入侵的鞑子虏骑一举歼灭。本钦差在城中大摆酒宴,不吝金银犒劳得胜之师!二位总戎与各位官长儿郎的前程,也包在我爷爷身上!”

    他这番话说的红果果到了极致,崔总兵听了却极为入耳,当即拱手道:“遵钦差钦命!”将马一夹,高呼:“儿郎们,随我前去,不叫鞑虏一人漏网!要钱有钱,要官有官啊!”率领本部骑兵,往正与张承勋部骑兵厮杀的蒙古马队猛冲过去。

    严鸿又高声传令:“孙老爷子听令!你与月蓉、班五叔、秀才叔、贺大勇等,率本部绿林骑兵,及民壮三千,沿城墙往西,绕城袭击城外敌军,解各门之围!邵总旗,你率锦衣卫二十名,民壮三千,清缴北门残敌,并与来援的步军扫荡敌营。王总旗,你率锦衣卫二十名,民壮二千,驻守北门,接应各方。叶老兄,你带着火枪队和其余民壮还是跟我回巡抚衙门,咱们大胜之下,不可疏忽,要防范于未然!”

    众人听严鸿部署井井有条,大为叹服,自不知这是他向张青砚讨教的结果。严鸿安排妥当后,便带着叶正飞等人,又进北门。回衙门。一路上。叫民壮们齐声高呼:“打胜了!严钦差得胜了!”引来围观百姓纷纷赞叹。

    回到衙门。只见众官也是面有笑容,甚至海瑞都破天荒嘴角上翘。原来这段时间其余各处的消息也一一传来,边军赶到后,各处围攻的白莲教军人心不稳,而守军得到民壮增援后士气大振,此消彼长之下,各处敌军俱都退去。

    尤其是城西的城墙豁口处,原本是白莲教攻击的重点。但边军到达后,那边的蒙古兵便退出攻击,上马去抵抗边军铁骑。何秉忠和云初起得到邵景亲自增援后,甚至组织队伍杀出城去,主动反击,斩杀了数百白莲教兵。如此一来,整个济南顿时转危为安,再无危险。

    此一遭绝地逢生,人人心中都好不欢喜。一些百姓更在街头巷尾欢天喜地的庆祝。严鸿置身其间,虽然想装装13。却也按耐不住满脸喜色。有山东左参政济南道分守道徐一贯,悄悄来到严鸿身边。一扯他衣袖道:“钦差大老爷,借一步说话。”

    这老儿今年也快六十了,掌管粮赋,跟着刘才等人贪赃枉法,捞的好处不少,身上的罪过自然也大。只是严鸿查知他不是教徒,只是贪官,一时顾不上拿他。然而海瑞在围城期间分配任务时,也没给他什么差事,摆明了是冷处理,没准破了敌军,就要拿来开刀了。

    严鸿随徐一贯到了外面,徐一贯道:“钦差大老爷,此一番边军大胜,下官看来,咱们地方上也得有点表示。否则边军闹出杀良冒功、搅扰地方的事来,于您面上也无光彩。惜乎山东连年大灾,解围之后,百废待兴,府库也不充盈。下官情愿毁家纾难,尽献家资,以为劳军之用,另备下牲畜以充军食。”

    严鸿也知道,这老儿分明是要借机买好赎罪。反正现在大难已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又想到总不能把山东的官员全宰光,当下点头道:“做的好。只是这边军数千铁骑,再加上本省赴援的军马,耗费巨大,总不能让你一人破费。你去与几位同僚商量商量,凑一凑。不够的本官想办法,边军这一遭不容易,若是不打点好了,必然是个麻烦。你也不要有太多想法,咱当初说好了,过去刘才在任上那点臭事,只要你把本官当自己人,既往不咎。本官的奏折里定为你美言几句就是。”]徐一贯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跑去安排。严鸿则继续稳坐衙门,打听好消息。没多久,捷报又接连传来,说崔总兵的骑兵上去夹击后,蒙古骑兵终于抵挡不住,撤离战场。而其余分散在城外的白莲教兵和绿林,则更是亡命溃逃。还有上万人主动投降,说自己是被白莲教强行裹挟而来的,喜得王师救命。到下午,济南城外数十里,已经再无一个活着的武装敌军。至此,持续半个多月的济南围城之战,宣告以大明朝官兵的彻底胜利而告终。

    当夜,就在巡抚衙门,大摆酒宴,庆祝解围。张、崔二总兵自然坐了上席,严鸿对他们大加赞赏,称为边防柱石,济南救星。那徐一贯已经下去联络好几个罪孽深重的同僚,大家咬紧牙关割肉,凑了几万两银子,又另外买了几百口猪羊,犒劳援军。严鸿再从抄没王玄的宝库中拨出一千两黄金和几件珍宝加上去,直接给送到了军营里。

    张、崔二总兵见济南地方官员如此明事理,这严小相公更是难得的没架子,心中大觉受用。外加这实打实送到营寨里的白花花的银子,上好的细粮,肥猪、肥羊,自然是喜笑颜开。边军将士们吃饱喝足发了军饷,也总不好意思再去杀良冒功去找朝廷要赏赐。当然,那些被白莲教裹挟的百姓,很多被当做叛贼杀掉,却是没办法的事。

    酒席宴上,严鸿一番封官许愿,让两位总兵听的热血沸腾。在济南城中歇马一夜之后,次日就点起人马,追亡逐北,剿杀乱军去者。这一来,客兵过境,未搅闹地方,百姓们不少人免于家财被抄,妇人们也免了自挂东南枝,举身赴清池的灾厄。而山东本省的军马也雄赳赳跟在边军后面,出师助剿,杀戮叛军。正所谓兵败如山倒,白莲教这种裹挟聚众的,顺风时可以滚雪球,一遇上逆境,便是四分五裂。一旦没了斗志,这些也就成了亡命奔逃的普通罪民,哪里挡得住全省的官兵疯了似的来拿他们的头邀功?

    没几天,白莲教就被杀的血流成河,尸堆成山。那自称小明王的苏贵,没于乱军之中,尸体给砍得七零八落。白莲教的一应王爵、元帅,纷纷或杀或擒。只是,那趁乱逃出城的常家父子,却还是没了踪迹。而据俘虏供述的从俺答那边来的李自馨长老,也没有找到下落。

    至于入侵山东的蒙古军,虽然剽悍善战,但奈何他们在大明腹地,缺乏周旋空间。第一日济南城外大战,因为寡不敌众,被边军铁骑杀退,之后转战各地,可是后面的数千边军铁骑紧紧咬住不放。蒙古军一人双马,固然行动要比边军迅疾,可是边军是本土作战,而蒙古军不论到哪,都是大明的部队,杨博更早已传令山东各县,坚壁清野,以火器助剿,以城头火号传递鞑虏消息。这样,蒙古军始终无法甩开边军,每过一县,力量都要削弱几分。几番交战下,终于在黄河边上全军覆没。赤那、巴拉投水而死,两个总兵光是蒙古人的首级就砍下了三百余颗。

    不要小看三百多颗首级。当初杨博镇守边关,斩蒙古人首级一百四十颗都算大胜了,这获胡虏首级三百多颗,简直就能称的起空前的大捷。不过这功劳,大头却是着落在了严鸿身上。毕竟他是这场战斗名义上的最高指挥。虽然自始至终,他多数时间是待在城里没动,身边大群护卫,自个更没有亲手杀一个敌人。但是这不要紧。奏折上写他运筹帷幄,赞画军机,谁敢否认?而严鸿带来的王刘陶邵四总旗等锦衣卫、何秉忠等京军、孙烈等飞虎山响马,则成了浴血拼杀,斩杀鞑虏,身带大小伤十数处,死战不退……如是种种,不一而足。其中多数虽然有些夸张,倒不是完全的无稽之谈。

    地方上的官,严鸿自然也对的起他们。文官都是居中调度,支应钱粮,武将浴血奋战,战不旋踵,格毙敌若干若干。花花轿子人抬人,理应如此。有了这钦差的奏折,再加上严家势力,纵不能升官发财,至少洗清白莲教的嫌疑,问题总归不大。

    另一方面,大战刚刚结束,钦差副使海瑞就接到朝中旨意,招他回京,协查司礼监随堂太监李彬侵吞内承运库钱粮一案,由正钦差严鸿和中官张诚留守济南,处理善后事宜。新巡抚到任前,严鸿暂代巡抚之职。

    如果换个旁人,对这种调令,也许会有很多抵触。毕竟如今济南风波初定,正是大展拳脚刷功劳的大好时机,甚至还可以趁着百废待兴的关头捞取大量好处。更何况从科举的角度,海瑞好歹是个国朝举人出身,虽然在一般的进士官面前是被鄙视的对象,但在如今这个奇葩的领导班子里,却是凌驾于严鸿的官生出身之上的。要是海老大人留在济南,这临时巡抚固然争不到,但是弄个二把手当当,一点也没问题。

    所以怎么看这调令也是个卸磨杀驴的架势。不过,大清官海瑞倒是没这些官场上弯弯绕的想法,他的关注点全在案子上。侵吞内承运库钱粮,挖封建主义墙角,这种案子在海瑞看来,简直是超级人渣败类做出来的十恶不赦的罪行,他怒不可遏,发誓定要将这个没jj的贪腐之徒绳之以法。当下马不停蹄直奔京师,为国家抓捕硕鼠蛀虫去者。(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济南善后

    临走之前,海瑞拉着严鸿的手嘱咐道:“严公子,你我二人共经大事,也算是患难之交。如今大明太仓空虚,国用不足,查获的这批白莲逆产,正好补贴国用不足。公子千万要盯住数目,不可被小人做了手脚。”

    严鸿只得点头应是,心道:海老大人,这一遭,我是要对不起你的信任了。我就是那个小人。

    又看海瑞双目神光一闪:“严公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严府三代在朝为官,本已有天大富贵,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却不可过于贪心。若是贪欲蒙心,做下不法之事,纵然逃过一时,到底也难逃朝野公道。”

    严鸿菊花一紧,赶紧点头道:“海老大人教训的是。”

    等到送海瑞离开,严鸿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瘟神总算走了。尽管如此,想起他临行前的几句话,心头还是不禁毛楂楂的。

    另一方面,这济南的仗算是打完了,可是需要处理的麻烦事儿,还有一大堆呢。一方面,这批金珠怎么办?全部送入国库,那是白痴才能干的。怎么着也得给皇上捞一笔啊,还有自个也不能白辛苦啊。另一方面,张敬斋说的刘才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得弄出来才行啊。

    其实说来还要托蒙古人的福,由于他们即将进犯的消息,导致军情紧急,以至山东的官员始终没有开始审问。包括海瑞,由于负责挑头城防的后勤工作,也没有时间去审问他们。这就避免了一些紧要的消息落到海笔架手里。真要是刘才记下了严府的什么黑账,而这黑账又被海瑞拿到。那严府就等着泼粪吧。就算严嵩亲自去给海瑞磕头也是没用的。

    如今总算海瑞被及时调离开。这主审官换成了自己,中间便有了做手脚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忠义盟。这帮人高来高去,来无影去无踪,若是刺探消息,也是一等好手防不胜防。偏偏他们又自诩为大明的体制外忠臣,那邵景对海瑞一副高山仰止的架势,甚至不知道海瑞有没有通过李鲲鹏私下交代他们什么。

    有这帮高手在暗处。真要是给你来个秘密刺探,把严鸿做的手脚让他们听去,那就麻烦了。不过好在这帮江湖侠义,为首的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邵景,至少比海瑞这个老怪物要好应付得多。尤其是在闲谈的时候,张青砚还有意无意的提出,忠义盟这次计划在山东开山立柜,扩大组织,需得要争取民心。

    这个消息就让严鸿有了办法。还是那句话,人最怕无欲无求。你只要有欲求。那就可以对症下药。严鸿立刻下去做了些安排。结果,很快邵景发现。自己这帮人成了大众偶像香饽饽。济南城的什么宿儒文豪,什么佛门高僧,什么道门前辈,轮番上门来拜望,感激忠义盟救济南城于倒悬,救万民于水火云云。更有许多人希望与各位好汉谈文论武,切磋技艺。

    既然邵景想在这发展势力,这样的人可得罪不得,而且他们的好意,自然有利于提升忠义盟的知名度。因此邵景等人自然与这些贵宾相见甚欢。好不容易打点走了他们,又有成名好手、武馆教习等以武林一脉的规矩前来拜会。接着又是商界头面人物等等,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批民间武术爱好者,以及四大家族的年轻子弟等等,流水般前来拜访,满口都是感激赞誉之词。

    初时,忠义盟一干人自然对此是十分高兴,大批老百姓前来感谢自己,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大好表现啊。济南血战,击溃十万白莲教匪和数千蒙古铁骑,无论从江湖上还是朝廷上,那都是威震天下的大捷。而这些山东名宿和百姓的赞誉,从某种程度也就宣扬了忠义盟在其中的贡献。

    可是日久天长,邵景却渐渐感觉不对味了。这感谢也不能没完没了啊,天天换一批人来,这算哪出?这帮人热情是够热情,可一来就是半天,而且还指名道姓,这个要见邵大侠,那个要见金毛狮王,第三波要见曾氏昆仲。便是紫青双侠和邵景的妻子龙氏等人,也有那一班乡绅的夫人、举人太太前来拜访,为了应付他们,整个忠义盟简直是分身无术。再想要派人去打探下济南城近来善后的事务,或者严鸿这厮又有什么动静,根本就分不出人手了。你要说不接待?那对不起,自来老百姓对名人的容忍度就低,你莫非是看不起俺们山东父老乡亲么?那保管你这忠义盟落一个“自恃功高,不近人情”的帽子,名声一落千丈,之前拼死拼活的诸多努力,全都泡汤。

    因此上,忠义盟各位好汉,还是只能疲于奔命地应付这些热情访客。除此之外,官府更常常有宴请、议事,更是让诸位好汉分身乏术。这日晚间,邵景好容易推掉一个宴会,在住所听着妻子龙雪音抚琴,心念一闪,忽然轻拍桌案,叫了声:“严钦差,好手段!”

    龙雪音手不停弦,一旁笑道:“相公,怎的?你也服了这严钦差的手段了?”

    邵景冷笑道:“他啊,本次在山东杀退了白莲魔教和鞑子,立下大功,又抄没了王玄的千万家私,多半与那四大家族,要做一些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勾当。想是碍着我忠义盟在,怕被我们探出来,因而用了这一计,只把甜言蜜语来牵制,叫我等无法去探查他的勾当。严鸿啊严鸿,你这般旁门左道,终究上不了台面。既然你要防我忠义盟,那我等对你,倒也不可不防了。”

    龙雪音道:“相公既知他要做不法勾当,那就该分派人手,细细查探。若真有不轨之事,不定倒能为他日斗倒严嵩老贼提供一二便利。”

    邵景道:“娘子所言甚是,只是如今那严鸿大权在手,山东四大家甘为其羽翼,有他们与我们为难,自然再想抓严家的痛脚,就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们要在山东打开局面,这些士绅只能结交,不能得罪,只能陪着他们演这出戏。而且还要保住严鸿的安全,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被人赖到我忠义盟头上,从今后,这山东一省,我们就不用再想有立足之地。”

    严鸿这用四大家搞定了忠义盟,总算没什么人掣肘,可以放开手脚,以代理巡抚之职权,整顿济南之事了。张诚那自从知道金玉同意做他的对食,便笑的合不拢嘴。尤其听说这全靠严鸿从中为媒,自然是对严鸿感激的无以复加,死心塌地地加以配合,根本不曾生出半点牵制监视之心。严鸿心想:你要是知道我的做媒方式,会不会拿把刀出来劈了我?当然这种事的真相,还是让它永远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比较安全。

    天地良心,严鸿在济南做的这些善后工作,还是有很多真是上的台面的。比如下令相关部门,继续赈济工作,并利用从王玄那里抄来的百万粮食,保证灾民能够吃饱返乡,不耽误下一波的生产。

    还有济南这半个多月大战,城中官兵、民夫死伤数万,严鸿对生者厚加抚恤,养伤治病,又专门从本省及河北、河南、北直隶等处外请外伤医生,救护伤残。

    对于战死者,过去大明朝的惯例是有亲认尸,无亲随便一埋,连抚恤银子都不给。严鸿却专门使人尽可能将官兵和民壮所有死者的尸体都搜集起来,除了被亲属认领走之外,其余的专门在城外选择一处,集体安葬。

    安葬当日,严鸿率领济南城文武官员、地方缙绅等,亲自前往祭祀。但听得鼓号震天,火铳齐鸣,甚是严肃。严鸿又让叶正飞写了一篇祭文。那叶正飞曾是国子监监生,又闯荡江湖多年,文华豪气兼有,写出来洋洋洒洒,慷慨激昂,严鸿站在墓前,高声宣读,闻着无不垂泣。

    严鸿又令人在墓前立了几十块碑,将所有阵亡将士与民壮的姓名都刻在上面,于是满碑的王二狗、赵三毛。另有一块碑上刻“无名民壮一千八百九十二人”。并令以后济南官吏,每逢清明,须得派员前往致祭。

    这一番做法,顿时让全城无不动容,都说严钦差如此善待死者,令人感动。尤其那些战死民壮的家属,原本自己男人就是逃荒要饭,苟延得一日算一日。现下虽然战死在守城战中,可不但家属领了抚恤,而且名字还刻上了石碑,逢清明有官老爷来祭祀,这种待遇,让一班孤儿寡妇也不禁含泪感谢朝廷恩典。

    孙烈孙老当家,义薄云天,对于战死的绿林人马,一小半他都叫得出名字来,他更是专门寻个僻静处,单独给他们又祭了一下。到班老四时,孙月蓉固然哭得眼泪哗哗,严鸿也相当给孙烈面子,跪下去磕了个头,叫了声“班四叔”。至于其他孙烈手下的人,拱拱手就是了。左沉雷一班反正的人马呢?免了吧,尤其这左老儿,当初坐看雷占彪逼间孙月蓉,老子还没跟你算账。算你运气好,落个为国朝战死沙场,回头还得给你抚恤,想让我给你磕头,就做梦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左使口供

    除此之外,严鸿还组织修复城池、整编卫所兵。当然,这些事儿他只要点个头,自有下面人去看。真正的重心,还是在白莲教徒和被拿下贪官们的审讯。

    对王玄的审问倒是简单。之前的几番动刑下,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再加上闻说城外的数万白莲教军连同蒙古铁骑都已经被全部歼灭,王玄再也没有任何精神敢和严鸿对抗,就老老实实将他所知的一切,全部招供。其中的内幕流程,也让严鸿不禁感慨。

    这王玄原本是个普通佃户,安心耕种。山东武风盛行,他也就跟着学了些防身拳脚,却也算不上如何高明。后来某天夜晚,发现有个夜行人倒在自己家门外,身带重伤。王玄出于好心收留,结果那人却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死前,自陈乃白莲奉圣左使萧佛童,留下诸般信物,还有地图等等,指定王玄为下一任白莲左使,又教他如何与教中之人联络方法,之后撒手人寰。

    山东属于白莲教的重灾区,百姓中信教者多,而地方官又懒得去管,导致其能够扎根发芽茁壮成长。只是平时白莲教徒一不抗捐二不抗税,两下乐得相安无事,左右不过是有百姓烧香传教,闹不出太大的动静来。

    王玄在这种环境下生长,对于白莲的抵触心理并不十分强,因此对于萧佛童的嘱托,他没意识到危险,相反认为这是个翻身的机会。自己是个穷鬼佃户,骤然成了白莲教里举足轻重的大佬。还有一笔据说数目庞大到他无法想象的财富。等着自己去挖掘。他几乎忍不住当即就要下跪。磕头拜谢无生老母大恩大德了。

    只是那宝藏当年被封在鲁南、直北一带的深山里的,距离王玄所住的村庄,两者离着不小距离。王玄虽然不聪明,但也没傻到家,他知道凭借自己的财力、人力,根本就无力挖掘这批宝藏,更别说运回来。

    因此,他是按照萧佛童临死前的吩咐。联络到了两位白莲教前辈长老,柳成荫和齐远山。这两位长老本来已经是半归隐状态,但听说圣教总坛遇袭,几乎全灭,此时出来传承香火,重振乾坤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当下便自动出马,既做王玄的保镖又当他的导师。先是带他去把宝藏运出,后又把当年的雇主杀个干净,免得日后被查出什么首尾。

    要说白莲教这些财富。也非一时一地的积攒。自摩尼教传入中国,是为明教。明教教众生活简朴。财用节俭,又踊跃捐献,因此教中财富,颇为可观。宋时方腊起义,席卷江南膏腴之地,抗捐夺库,更是收罗巨量财产,其中虽然很大一部分在帮源洞中被官兵劫走,然留存于外的,依然不少。元末明教与白莲教合流起事,这部分财产对于起兵作用甚大。

    而明初明教为白莲教所并,财宝即为白莲教掌握。以江南沈家为代表的一批富商遭朱元璋迫害,其子弟秘密与白莲教联系,又投献了富可敌国的金宝。再加上禁海之后,部分海商、海盗亦与白莲教相往来,因而积攒下了这如山如海的金银,其埋葬地点,唯有教中有数高层知晓,一世之中通计不到十人,以至于赵全一系,因为全是低层,虽知有这财宝,却不知地点。如今,这大笔钱财,都进了王玄的库房。

    之后这两位长老更是教导王玄武艺,并为他出谋划策,使其仿佛基督山一般的人物,迅速蹿红,成为山东的活财神。当然,白莲教这一支普遍智商都不是特别高,二位长老虽然江湖经验丰富,大方面的格局其实还是有所欠缺,这且不表。

    对王玄来说,若是如此一直安生过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天上掉金砖的好结局。奈何白莲教天生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存在,成天只想着造反。柳、齐二老更是与关外的蒙古人有着联系往来。王玄就算想自个靠这笔财富做个富家翁,二位长老如何容得他?

    在二位长老的威逼利诱之下,王玄只得上了贼船,利用这批重宝上下运做,结交官府,又靠那听音的机关打探阴私,抓人把柄。

    这几番运做下来,济南的几位官长的把柄都被他们拿捏在手里,一手是钱财,一手是把柄。软硬兼施下,又有几人能不中招?因此山东上下乌烟瘴气,也就不足为怪。当然,这帮官员却是不知王玄的根底,只是以为他们想要发财弄钱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的志向在于谋逆。

    由于白莲教总坛与东北的库腾汗搭上了界,巴拉和赤那那两个千人队的蒙古兵,是库腾汗同意这造反计划后,利用今年春天的一场袭击,掩护一支人马偷偷入境。又有王玄等人接应,将他们化装成商队,顺利进入山东藏匿。由王玄提供饮食消耗各项所需,只为造反所用,没想到也一并葬送在了这里。

    王玄交代完了以往经过,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道:“总算完事了。俺本来就是个乡下人,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发点财,老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却没想到,天上的馅饼也不是这么好吃。得了这笔钱财,被两位长老逼着造反,到最后连一家子都搭进去了,当年救那萧左使也不知是对是错。”

    严鸿冷笑道:“王玄,你当年救人这个无可指责。救人之前,谁知道他是谁,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至于贪财,这么大一笔钱在你眼前,你要不动心,那才有鬼,换了本官也是想拿的。只是你不该一路错下去。你既然都起出了财宝,就是山东活财神,大员外,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两个老不死。他们武功再高,你弄点毒药药死他们不成?或是雇些个要钱不要命的江湖人士,所谓蚂蚁多了咬死象,终究不怕治不死他们。可你既然自己选错了路,跟着他们死心塌地的造反,现在又怪的了谁来?”

    王玄听罢,不由嘬嘬牙花子道:“还是你们这帮做官的人心狠啊,这些招数俺可是想不出来。不过大老爷,如今山东百姓视你为救苦救难的菩萨,人心归附,难道严大老爷就没点自己的想法?说实话,现在你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人心有人心。只要你振臂一呼,这些百姓肯定听你的,十万大军立等可得。而且,你这次再济南活人无数,这威名,我看山东之外的地方也渐渐闻听了,那龙椅未必就不能轮到你坐。你难道就不动心?人生在世,你就这么愿意这么过一辈子?这大明朝的江山,我看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你就不想过过这皇帝的瘾?再说你严家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无非一个大臣。俺虽然读书少,却也听人说过,臣伴君王羊伴虎,自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就不为以后想想?”

    此时这刑室之内,除了严鸿和王玄二人之外,只有梁如飞、四总旗、奚童几人,也算的起全是心腹。猛可地王玄竟然说出劝严鸿造反的话来,大家的脸色都是一变。严鸿脸上五官也一时僵化了一下。呆了片刻,他自公案后走下来,来到王玄跟前。那王玄虽然也曾是个会些武艺的壮汉,拿到江湖上算得三四流的打手,奈何此时大筋已被挑断,更受了许多毒刑拷打,形同废人,全无半点反抗能力。严鸿猛的飞起一脚,将王玄踢了个筋斗,口中怒骂道:

    “好你个白莲妖人,果然贼心不死,到这个时候还想对本官说啥疯话?实话告诉你,如今大明朝政通人和,民心思定。不管是谁,想要造反,就是要把千百万老百姓推入血海,自个也必受天谴!抱着这种贼心的人,纵能得意一时,也难逍遥一世,白莲盛世,注定是一场笑话!你和你那两个什么长老,就是因为看不透这一点,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说罢,又狠狠打了王玄几拳。那王玄早已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吃他这一顿拳脚,倒也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

    严鸿发够了火,吩咐声把人带下去,气咻咻往椅子上一坐,对四总旗道:“这厮方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白莲妖人果然真是可恶,死到临头,还想要蛊惑人心。若是被人知道,少不得我又是一场麻烦。”

    那梁如飞、奚童先不论,四总旗如今跟严鸿可也算的起心腹。同生共死的感情先放一边,单说他们前后得了严鸿不知多少赏赐,更别说眼前还有白莲宝库,以及大破白莲教之后的升赏。四人对视一眼,邵安道:“小人一直负责记录口供,犯人所说言语记个分毫不差。只知这厮最后开口求饶,求钦差老爷赦免他的死罪,这简直就是害了失心疯才会有的想法。朝廷律法,岂是求饶几句就能开恩的?至于其他的话,小的可一句也没听见。”

    王霆为人豪爽,更是直接道:“长官放心,我们都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有人把个什么胡言乱语随便传出去,左右不过是乱葬岗子上多一具无名尸,绝不会有损长官威名。”(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把柄

    严鸿听四总旗皆表态不会把王玄的胡言乱语透露出去,便略一点头。这四总旗如今是自己彻底的铁杆部队,日后大可放手使用。他又命人把自家的严党干将,世伯刘才提来审问。

    本来审问一省督抚大员,严鸿未必有这个权力,只是如今天子命其全权处理山东善后事宜,这话说的语焉不详,而且刘才贪赃被拿的事情天子也是已经知道的,这么综合一看,严鸿审问刘才,倒也不能算不对。

    只是按理说,审问刘才一事,不能严鸿自己说了算,为了避免刑讯逼供,捏造供词等问题,应该有其他官员陪同。可如今山东大小官员人人自危,都怕被牵连进去。张敬斋更是私底下为严鸿摇旗呐喊,劝各位同僚置身事外,不要参与。这帮子官原本没有为刘才殉葬的想法,因此便也装聋作哑,所以如今济南倒也称的起严鸿一手遮天的局面。

    锦衣卫领命,不多时,前任山东巡抚刘才刘应时便被带入房间。但见这位老官僚衣衫整齐,精神健旺,倒不似受了什么虐待。这也不奇怪,刘才毕竟是一省堂堂巡抚,不可能一朝失势就任由狱卒欺压,那等于是在损害整个官员集体的脸面,游戏不是这么个玩法。

    更何况刘才罪孽再大,好歹也是严嵩的干儿子,严鸿拿刘才,是为国家除害,为严府断尾,却不是要打自家亲爷爷的脸,因而也示意不得虐待。包括女监那边,常玉莲在内的各为官眷被抓进去。严鸿也特意下了死令。有敢凌辱女犯者。即刻斩首,这样往日里禽兽不如,藏污纳垢的牢狱里,倒也没出现什么侵犯犯官家眷的事情。

    正因为刘才身份特殊,既没有上手铐脚镣,也不用他跪下磕头,而是给了个坐位坐下。四总旗识趣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严家的梁、奚二人伺候。严鸿笑道:“刘世伯别来无恙?”

    刘才此刻已经从被拿的震惊中恢复了冷静。十多天里。严鸿等人在城头上拼死拼活抵抗蒙古人和白莲教徒,刘才则在监狱里吃饱喝足养精神,反倒养的满面红光。尤其他前后琢磨,自个被严鸿拿下,未必便是一条死路,倒是严鸿若不来,白莲教和蒙古人这么里应外合,怕是自己反而脑袋难保。

    这一条想开,刘才的心神越来越开窍,此时居然拱手回礼道:“严世侄。今日你为座上客,我为阶下囚。场面话那是不必说了。可你我两家渊源非浅,你搞这套把戏,在我义父严阁老,还有令尊小阁老面子上,有什么意思?”

    严鸿不得不承认,跟这位国朝官场打滚半生的人物比起来,自己的气度上,真是差了不止一筹。当下他收了笑容道:“刘老见教的是,侄儿我年纪轻,见识少,倒叫您见笑了。”

    “那倒谈不到。”刘才叹息道:“自古来成王败寇,老夫这番栽在你的手里,也无甚可说。虽则老夫这些年做的生意,并非好处独占,但毕竟是大犯朝廷忌讳,贤侄你为了在万岁面前立功,来个大义灭亲,却也不能说错。但不知,令尊从北京城派来的信使,你可曾见到?”

    严鸿听得这话,脑子里又是一跳,心道,刘世伯,真没看出你的能耐。确实,就在天子传旨命严鸿暂代巡抚之职,负责善后的旨意之时,严世蕃也派遣心腹家人严兴前来,带来了一封严世蕃的书信。严鸿拆信看时,信中却说,要严鸿做些安排,让严兴动手,除掉刘才性命。看完信之后,严兴让严鸿写了个已阅的条子,然后当着面把严世蕃的信烧了。

    没想到,刘才居然连严世蕃会派信使来的事都能猜到。不过,看他那副模样,大约也想不到严世蕃派来的不是救命的菩萨,而是要命的阎王。因此严鸿一笑道:“老伯果然好见识,确实我父派了人来。只是派来的不过是个没有官身的白丁,在严府充个仆役。您堂堂一省督抚,他有什么资格在此?”

    刘才冷哼道:“白丁?贤侄,你身后这二人,莫非不是白丁?老夫既然落入你手,有甚死活的话,大家就敞开了说,你说这些话来敷衍调笑,又有什么意思?按照小阁老的为人,他派来的人,多半就是要了结老夫性命。不过,你最好叫他来,看他敢不敢对老夫加一指之力?”

    严鸿心头又哟了一声,老伯果真厉害,居然连我爹这么阴狠的主意也清楚。看来你们哥俩相互之间真是好基友,默契的很啊。从刘才这副老神在在的架势,再结合张敬斋透露的信息,他倒是有几分明白,多半这厮确实和自个附体的正牌死鬼一样,弄了类似变天账的东西,想要挟呢。世伯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留这种东西,那都是求速死的节奏。

    因此他却不急,问道:“刘世伯,您老人家的见识,是比小侄高出一筹的。这一时落马,也是轻视小侄所至。我爹派来的人,却先不忙见。不瞒你说,小侄我与您老无冤无仇,今儿对您不住,图的也是自家的功名,并不愿老在爹爹羽翼下混饭。老伯你有何倚仗,有何计较,不如说出来。你我心知肚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和我的两个心腹,就是要问老伯些私密。若是老伯手中的器物足够,或许这一局,您老还有翻盘的机会。”

    刘才道:“贤侄这番话却是痛快人说的。其实倒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物事,无非是有些勾当,贤侄年幼,阁老和令尊也不曾点提,故而不清楚罢了。老夫且问你,山东采矿数年,那些黄金,你当是入了谁的口袋?山东卖粮,你以为这卖的,全都是山东之粮?”

    私金、卖粮,这两件都不是小事。单凭这两件事,刘才别说罢官,脑袋多半也要给朝廷砍了。可是严鸿听刘才的意思,这事莫非还和自己家有关?难道自己家居然作死到这种程度?见他不开口,刘才更是得意,当下娓娓道来。

    原来,小阁老严世蕃四体不全,又非科甲出身,终身入阁无望。官场上多了层无形障碍。因而对物质享受便极为看重,这同时也是他的精神依托。如此穷奢极欲,糜费无数,严家虽然有泼天的富贵,仍嫌金银不足。

    钱不够,怎么办?他倚仗严家把控吏部,官员升降任免,皆出己手的机会,大肆卖官,由县令到知府,皆可花钱来买。当然,前提是你有任官资格,只是官多职少,大家买的是职。另外由穷地调往富地,交钱;想要保证自己不被迁,交钱;出了事想平事,还得交钱。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如果手头不方便,一时拿不出来,没关系。小阁老很人性的,你可以先欠着,等到了地方,再想法把钱补给他就行。不过要是胆敢赖账,那你就等着死吧!小阁老手段通天,搞死个把不守规矩的老赖,那比捏死个臭虫还容易。

    这刘才作为严嵩干儿子之一,也是老奸巨猾,贪得无厌之徒,与严世蕃可谓臭味相投。他任山东军门,执掌一省军民政务,为严家安排了不知多少官员,这其中大笔好处,严世蕃可没少得。而开采私金,也是和严世蕃一拍即合,再加上王玄,几家分润。山东省内由刘才掩盖,朝堂上有严世蕃协调,具体的开采由王玄操作。所得的黄金,相当部分已经运出山东,存在严家的田庄之内。

    几年前,蒙古闹灾荒,库腾汗通过白莲教的路子,要购进一批粮食。王玄便从中牵线,找到刘才,提出山东粮食充足,贩卖粮食到蒙古可得重利。那时蒙古和大明朝乃是死敌,军粮是战略物资,贩粮入蒙这种事搞不好是要灭门的,刘才也有些犹豫。只是之前的私盐、私金,他与王玄牵扯渐深,想要脱离这个集团,已是力不从心。为难之下,只得请示严世蕃。

    也是严世蕃利令智昏,听刘才转述的重利前景,再加上自恃严府权柄遮天,一应道路畅通,谁敢与我为难,于是大包大揽,同意交易,还就近从严家的田庄也调拨了大批粮食参股贩卖,刘才这才敢放心大胆的盗卖库粮。这一次贩粮入蒙,库腾汗倒也有商业信誉,返回了大批金银财宝。刘才自然得了好处,严世蕃也赚个满盆满钵。

    那一次是开了山东省府盗卖库粮的先例,正所谓作恶无下限,刘才在这方面一经尝到甜头,从此胆量剧增,终于越陷越深,再难自拔。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山东如今糜烂成这个德行,严家也要负相当大的责任。

    严鸿听到这里,倒是明白了几分。自家的便宜老爹严世蕃,先前和刘才勾结,弄了这大笔金钱,却哪里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严鸿出发前,严世蕃之所以叫他少管闲事,多找刘才等人商量,也是生怕这毛头小子乱整,拿了刘才的把柄,那可得拔出萝卜带起泥,把严府也牵连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尔虞我诈

    可是这山东的事,毕竟闹得太严重。等严鸿和海瑞在山东查明真相,根本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的了,尤其还涉及蒙古人和白莲教,严鸿也只得把刘才为首的济南高层一网打尽。这么着,对严世蕃而言,事情就是严重失控了。要是让刘才被押送到京师,叫三法司论罪,刘才多半要就这么攀咬下去,只怕严府要糟糕。因此上,严世蕃才派出心腹严兴,前来在狱中干掉刘才,这叫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刘才说完,看着严鸿道:“贤侄,令尊小阁老的行事,不知你知晓多少,老夫却是熟悉得很的。他在事发之前,当然要尽力保我。可还是被你这位钦差大老爷给抖出来了,他岂能容我活在世上?只是,哼哼,刘某却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面人。莫非他以为,断送了刘某的性命,他小阁老就能高枕无忧么?这数年来,刘某跟着小阁老办事,这往来的书信、手札,还有严家粮庄的产出,金矿的分成,账目老夫可都是记得清楚的。”

    严鸿听到这,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刘才就是试图凭借手中的证据来要挟严世蕃。他不动声色,带笑道:“世伯好手段,这些书信手札,若真能够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对世伯固然没什么好处,对我爹,乃至对整个严府,却是不大不小有些麻烦。”

    刘才捻须点头道:“贤侄才高非凡,却也不必老夫多说。那些东西藏在何处,老夫知道。小阁老和贤侄却不知道。你们若是杀了老夫。自有人会拿那些东西出来。交到京师徐阁老手中。贤侄,你在京中多时,大约见徐阁老对严阁老恭顺有加,两家并无芥蒂。然而我等却知,徐阁老户大人多,如今已是朝中仅次于严阁老的一路诸侯。徐子升面带和颜,然当初剪除仇鸾,手段何等狠辣。他又受夏言提拔之恩。指望严徐两党和睦共处,无异于痴人说梦。贤侄,你认为,这些东西若是到了徐阁老手中,他到时候会不会替你们严家掩盖真相,蒙君作弊?”

    严鸿听到这里,拱手道:“老伯不愧身居高位,做事果然周全。那徐阁老的威风,小侄却也略知一二。有道是疏不间亲,小侄整顿济南之事。只为上报君恩,下立功名。断断没有存心为难世伯的意思。只是如今这动静闹的这么大,纵然是小侄有心回护,又能如何?”

    刘才道:“这事么,老夫也不为难你。山东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若是还想当官,那是强人所难。贤侄,今儿这事,也算老夫求你帮帮忙。你只需要将钱凤、李守真推出来背锅,将其合族皆灭,天家面前,也算交代的过去。老夫御下不严,有失察怠惰之罪,更兼为官不廉,受了刁民贪吏贿赂,来个革职查办,贬官为民永不叙用,也便是了。老夫的家财,可尽数捐献出来,为济南血战后犒军抚民之用,也算戴罪立功。不过,那王玄的家财,贤侄还请分我二成。这样,老夫可保一世富贵,自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我两家自此相安无事,你看如何?”

    严鸿心道:我信你才有鬼。自来面对勒索,从来不能退让,否则对方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何时是个了局?当然,刘才这并不是勒索,是讨价还价,但本质都是一样。一旦在这里对刘才让步,等于承认了这把柄的重要性,那严家岂不受人挟制?

    再说,他也暗骂刘才这厮终究短见。你拿了这证据,等于拽着我干爹严世蕃的小jj,他还会让你有闲情一世富贵?

    严鸿对于官场手段,虽则谈不到炉火纯青,然而对于心理的把握,却小有经验。既然你要勒索我,我就反过来诈你一下好了!他略一沉吟,心中已有了分寸,当下笑道:“老伯好手段,小侄佩服。只是小侄却又有一事想问问。前任首辅夏言夏贵溪,据说是个清操自守,刚正廉明的官儿,不知伯父知道么?”

    刘才一楞道:“贤侄这是何意?就我听来,那夏言确乎没什么贪受贿赂的说法。至于是否清么,嘿嘿,连脑袋都被小阁老搬掉了,这是清是浊,又有什么分别?”

    严鸿拍掌道:“照啊。那夏言虽然清正,却是个笨人,脑袋被我父亲搬掉。那么,他门生徐阶徐子升,却不知品行如何,是否和其师尊一样不染纤尘,洁身自好?”

    刘才笑道:“徐子升听说这方面倒与夏言差别甚大,自家在松江也是广占田畴,恐怕不至于一尘不染。贤侄你看,朝中衮衮诸公,尽非无瑕,你我又何苦求全责备?”

    严鸿也笑道:“好说,好说,刘世伯也知这徐阶不是个清官。那以世伯想来,你做这些生意,会分我父亲一些利,那李守真、方用贤之辈,他们从中捞取的好处,徐阁老是否就毫不知情,未尝染指呢?”

    严鸿此话一说,刘才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严鸿也不等他回话,冷冷笑道:“刘世伯,实不相瞒,那海瑞海笔架的手段,神鬼莫测。李守真、方用贤干的事,徐子升在其中,也有一份好处的,他都查了个六七分。手中怕人捏把柄的,倒不是我严家一门。”

    刘才听到这,脑门上汗水开始渗出。严鸿又道:“待会啊,小侄我就把李守真叫来,许他活命,再分他王玄的三成家财,你说他会不会把徐阶的证据给我?咱这济南府够乱,严党不像严党,徐党不像徐党,改换门庭倒也不是啥怪事。到时候,徐子升的的证据在手,世伯以为,他还会拿着您给的证据,来和我严府开战么?”

    他这话一出,刘才却无了方才的镇定。在济南这桩大案中,到底徐阶屁股是不是干净,而李守真手里是否也有能制约徐阶的防身之物?这些,刘才并不能确认。然而从严鸿口中说出,他分明是早已有了打算。如果真按严鸿所说,拿到了徐阶的证据,徐阶肯定也会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和严家去拼个同归于尽。

    见刘才沉默不语,严鸿心中暗喜,又棺材敲钉道:“刘老世伯,实话实说吧,你在济南做的这些事,太大了。单是贪赃枉法,已经难以脱罪,更别说还和白莲教搭上线,实在罪无可赦。你犯下这天大的祸事,还想着分王玄的家财,做富家翁,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我给你一条路。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家留一个后,保住你孙子的命。你的家财,也别什么输捐,赃银肯定是要充公的。不过看在我爷爷份上,另外想法给你后人留下衣食无忧的钱。我能做的就是这些,至于世伯你还要打什么别的主意,那全凭你自己决定,我就不好勉强了。只是想清楚,就算徐阁老真的豁出去要和我严府一决雌雄,只怕他也救不了你全家的命。”

    刘才直愣愣看着严鸿,半响,才长叹一声:“严鸿,老夫算是认栽了。”

    等到吩咐把刘才带回去之后,严鸿又屏退梁如飞和奚童,自个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方才和刘才这一番斗智斗勇,他其实也是殚精竭虑。方用贤或者李守真,是不是真有徐阶的东西,这个姑且不说。就算有,也未必会乖乖交到自己手里。

    他其实就是诈刘才一下,赌的就是自己现在掌握主动权,刘才在信息上完全不对等。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锤子。结果居然真诈成了。当然,刘才若是实在要硬到底,他怕也只能紧急飞书京城,让老爹和爷爷有个心理准备了。

    等到晚上回到内宅,却有张敬斋来拜。张敬斋自从上吊风波后,听说严鸿危难之际仍然遵守承诺,要带着自己的家眷逃亡,便一门心思投奔,俨然成了严鸿身边一个智囊般的人物。严鸿也有数,自己还没有什么虎躯一震的能力,这个完全是利益使然。山东官场这一番要大换血,既是大危机,又是大机遇。张敬斋身为山东省城附郭县的知县,再加上在济南围城中,得到钦差重用,表现卓著,倒是有资格向上晋升。一步登天当知府未必现实,不过可以做佐贰啊。比如做通判,然后提拔成同知,再提拔知府。只要攀上了严家的关系,还怕没资格升迁?

    在严鸿自己,其实倒是比较欣赏张知县在围城期间的兢兢业业工作,以及城破前夕毅然决定上吊殉国的勇气。虽然去上吊的时候脚步有点哆嗦,不过好歹人家也走得出去啊。就冲这一点,自个给他美言几句,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

    只是自古官场之上,无利不早起,什么事总的做个交易。张知县是聪明人,大约不会光抱着济南围城时的功劳来邀赏。就不知道这位张知县,要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换取这个升迁机会,这个可就大有文章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49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作者:生猛大章鱼所写的《大明鹰犬》为转载作品,大明鹰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鹰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鹰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鹰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鹰犬介绍:
大明鹰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鹰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鹰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