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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灾变起源

    严鸿听到此处,微笑道:“那郭老爷子您今天来,是什么用意?难不成是您一片好心,特意来告知我们王玄的厉害。奉劝我们惹不起,躲的起,趁早离开济南,才是正理?”

    郭守成看着严鸿嬉皮笑脸的模样道:“钦差此言差矣。我郭家在济南,已经传承百年光阴,靠的可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甚至也不是结交官府,而是知达时务。老夫自问,经商治家都只是中人之姿,家业不败在我手里,就已经算侥天之幸。不过若说到看事看人,老夫不是自夸,济南城内,也未必有谁强的过我。王玄如今,别看他气焰嚣张一时,实是在自掘坟墓,怕是鬼神难救。老夫几代传承,百年家业,不能陪着他一起死。因此今日前来,只为换一个家族平安。”

    严鸿道:“员外何出此言?我们只是放赈的钦差,又不是来抓王玄的。他家业再大,行止再可疑,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更别说,贩私盐也好,低价买田也好,怕也难以抓到他的证据,我又何必去招惹他?”

    郭守成道:“可若是王玄故意制造粮荒,想要借机谋反,这难道不是死罪?满门抄斩,宗族不保,这等祸事,可是能免的?老夫与他既已算个亲家,将来抄家灭族时,也怕被他牵连。老夫今年六十有零,纵然是死,也不算夭亡,可我郭氏宗族,丁口过千,却不能陪他一起去死!因此上,特来见钦差出首,请钦差念老夫一言之微功。保下宗族的性命!”

    听到这郭守成直言王玄要谋反。严鸿这才敛容道:“这谋逆之事。非同小可,随便攀诬可是不成,员外不知有何凭证?”

    郭守成盯着严鸿看了片刻,又叹息一声道:“严钦差,严大公子,你是个聪明人,老夫在你面前,也就不说套话了。山东巡抚刘才刘老大人。说起来是令祖父严阁老的义子,与令尊小阁老兄弟相称,按辈分是大公子您的世伯。可是,他与王玄搅在一起,做这种种事件,实是自陷泥潭,凶险万端,恐怕要带累了严阁老。”

    郭守成话音刚落,海瑞早厉声道:“我奉君命来山东,休道是一个刘才。便是严嵩本人犯法,也严惩不贷!”

    郭守成却不理睬海瑞。只看严鸿。严鸿点一点头道:“郭老员外,刘应时确实是我祖父的义子,论私本钦差也要叫他一声世伯。只是本钦差这荣华富贵,不是刘应时给的,而是当今万岁爷爷给的,谁敢忤逆犯上,就是死路一条。”

    郭守成听了这话,面色又和缓三分。于是也不保留,便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坦白。原来刘才八年前上任,初时倒确实像个要为地方造福的清官。可后来盐政、马政、河道等等,无一不插上一手,人们才渐渐明白,这位原来也是个爱财的主,之前做的,无非是博一个好名声。

    至于这其中的罢采矿事,则更是有猫腻。前脚朝廷的矿监走了,后面王玄家的人,就堂而皇之的去开采铁矿。至于一般的百姓商人,则是想也别想这好处。

    自来盐铁朝廷专卖,这是成法。王玄这种私盗铁矿的行为,已经是触犯了红线。只是有刘应时为其保驾护航,旁人自然难以真正把他绳之以法。

    按理说,刘才虽是山东巡抚,在一省权柄最大,然而明朝官员小大相衡,他却也没法一手遮天。自从有了王玄这位神秘土豪撑腰,济南上下官场,逐渐被他扩张收买,软硬兼施,渐把个济南府经营成铁筒江山。个别不吃这套的,不是落罪免冠,便是被挤走他处。因此,这桩弥天大罪,竟然掩盖得严严实实,朝廷上一丝风声不起。

    经过这桩买卖,刘才与王玄结成了铁杆同盟,狼狈为奸,利益均沾。整个济南官场,也在刘才的权力和王玄的金钱和黑道手段统合下,渐渐凝聚成一个上下勾连,无恶不作的名利场。比如说后来到的徐阶门生,巡按御史方用贤,一开始气势汹汹,后来也在王玄的操控下,乖乖与刘才合作分赃。

    这几年,两家竟然得寸进尺,开始倒卖蕃库的米粮。主要模式是刘才把公粮弄出来,王玄给找路子去卖。据说生意很不错,缴给刘才的银子不在少数。

    历来,淋尖踢斛就是官府的灰色收入之一,而地方上这项收入的一半要上缴到府里,府再上缴到省城。蕃库里确实存在多余的隐性粮食,如果是倒卖这部分米粮并不奇怪。可是刘才不止于此。他不但把这部分灰色收入拿去盗卖,还包含了帐目内应有的正粮。而采取的手段更是多种多样,伪造帐册,侵吞军粮,无所不为。

    这种违法生意,平日做做倒也罢了。这两年山东发生灾害,刘才和王玄竟然还不肯放过趁机牟利的机会。刘才一方面上本请求减免赋税,拨发赈济,另一方面却把该收的税一分钱没少,同时侵吞赈济的米粮。这样两头榨油,只是苦了那些百姓,既不得减免税收,又拿不到赈济,除了饿死逼死,就只得流离失所。而后,又默许山东的富绅们囤积居奇,捂粮惜售,抬高米价。米价一高,富商固然有利,刘才侵吞的那些粮食也就更不愁销路了。

    海瑞听到这里,早已怒不可遏,拍案道:“混账,混账!刘才枉为朝廷衣冠,竟然勾结奸商,为此无君无法的劣行,为一己私欲,置百万黎民于死敌。海某此次不取你项上人头,誓不回京城!”

    郭守成道:“海钦差听此事,心中必道这官商勾结,是刘才为主。然以小民看来,只怕刘才只是王玄手中的一个棋子。刘才想的,无非用权换钱,发个大财,王玄所图的,怕不只是发财了。”

    严鸿道:“愿闻其详。”

    于是郭守成继续说下去。开始时,对于这种发财的勾当,济南几大富商倒是都很有兴趣参与,毕竟卖粮食又不犯法,至于说倒卖库粮,恶意抬高米价等,都是刘巡抚的主意,自己也不会受什么牵连,因此纷纷响应。

    只是连续两年这样搞下来,郭守成又有些后怕。自家的钱袋子越来越饱满的同时,代价是眼看流民日多,破产者与日俱增,各地百姓纷纷逃亡。虽然这让郭家获得了不少低价田地,但是郭守成却觉得这决非什么吉兆。

    想起自己年少时,听家中族老回忆唐赛儿之乱,便是燕王靖难后,又于山东广发徭役,使民不聊生,终于揭竿而起,而今天,这山东百姓被这么搞下去,岂不是也要走上绝路?若一旦酿成大规模的暴乱,那时候,郭家辛辛苦苦捞来的钱财地产,在这暴乱中还能保留下几分呢?只怕连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严鸿心道,这郭家看来也是不简单的,并非很多小说中那种一味贪婪掠夺的地主,懂得不能把贫民逼上绝路的道理。在这大灾之时,能够一边发国难财,一边想后路,也是难得。他点头道:“郭老员外居安思危,实在是令人佩服。”

    郭守成苦笑道:“小老儿只是不想让祖宗辛苦创下家业,在我这里毁于一旦罢了。郭家数代富豪,便是再增一二倍的田产,亦不过一富豪而已。然而山东若是人心不宁,田产再多,也成了累赘、祸患。连小老儿这等粗人都懂此道理,那刘老军门是两榜出身,又岂能不知?然而,只怕他已是骑虎难下。”

    原来,当此连年灾荒,流民四散,甚至惊动朝廷的时候,刘才眼看局面有点要失去控制,心中也慌了。便召集山东各大富豪商议,要王玄与各位员外低价售粮,出米赈灾,并把蕃库的亏空补足,配合朝廷赈济,先把灾情控制住再说。

    结果王玄却说,这几年库里挪出来的米粮,早就有了下家,大多卖了出去,手中存粮无几,不足以补平蕃库亏空。按朝廷惯例,赈济钱粮来了,再在这上面想办法,用朝廷的钱粮,补足山东地方的亏空即可,至于多饿死一些老百姓,这些人里又没有你刘军门的亲戚,算的了什么事?

    又暗地里通知其余几家,不要理会刘才的话,粮食绝对不能撒手。只肯拿出粮食来放粥,说是如此灾民得食,便不至于生变。

    王玄这说法倒也说动了刘才,便依计而行,只是没想到朝廷除了发了钱粮,居然又派了钦差,还是纠察山东百官之责。刘才的心又提了起来,固然他是严家一党,严嵩义子,还有些自保手段,但终究来了钦差就不好糊弄,想要慷国家之慨,却是不那么容易。

    因此,刘才发动各大富商集体凑钱,去外地购买粮食来应急。这次王玄倒也没做对,还带头捐款二万两,其他几大家族也各自出钱,凑了七八万两银子,再加上刘才自己咬牙垫付的银子,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户部的拨款。刘才、王玄和各大家族组织人手,用这些银子分批外出购粮。

    这些银子到了外省买到的米粮,在运回来途中,又接二连三的出事被劫。要知王玄这些年来,贩卖私盐,走私粮食、药材等物,从来就没出过问题,怎么到了救命粮的时候,就接连失手?几批粮食都失了手,几大家便再也不肯出钱买米,山东局势就越发糜烂。(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官商同盟

    严鸿听到此处,问道:“既然买米不济,那单说这山东省内,如今除了济南,其他地方的府库之中,积蓄如何?”

    郭守成摇头道:“怕是都不怎么富裕。就小老儿所知,刘才之前为了赚钱,据说把各地府库的粮食都纷纷集中运往济南,再由王玄负责倒卖。如今各地府库中的粮食,怕是连帐面上的三成都不到。”

    海瑞皱眉道:“那依此说来,这山东地面,莫非无粮了?”

    郭守成道:“那倒不然,地方上的乡绅大户们,多有存粮的习惯。毕竟户大人多,传承百年,祖上经历过太平盛世,也度过乱世荒年,知道金子不如米的道理。所以当初卖粮时,任王玄说的天花乱坠,大家手中也都存了些粮食,以防粮荒。就已老夫来讲,手中米粮,不下十余万石。济南其他其他几家富豪,至少也有此数。”

    海瑞久做亲民官,算力极好,当即道:“几家员外若是肯各以半数存粮借给官府,赈济灾荒,则这数十万难民度过此关便无虑也。”

    严鸿也渐渐听出些眉目,便问道:“郭员外对这粮食估计的如此准确,莫非是有了舍米救人之心?这菩萨心肠,可是难得。”

    郭守成道:“不敢。老夫只是个商人,非是国家官吏。百姓死活苦乐,其实不该老夫操心。一般慈善之事,老夫也只是聊以应付而已。然而郭某从祖宗处继承的家业,也不愿看它毁于战乱之中。如今济南城灾民云集,危如累卵。那王玄野心勃勃。图谋不轨。若是大逆一起。只怕我们这等士绅大户,最先倒霉。便是不被暴徒烧杀殆尽,回头朝廷平乱,追究连坐,我等也难幸免。因此,单为保我郭家宗族,祖先产业,老夫也须得借与钦差几万石粮食。以安民心。”

    严鸿心中微微赞许,这才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做交易是最happy的。他问道:“郭员外又如何得知,王玄图谋不轨之事?”

    郭守成道:“今日被抢的几家粮行,多是小老儿的产业。而围攻钦差行辕的灾民里,恰好就有我郭府家丁的同乡在其中,如何有人从中挑拨,灾民里又有人携带军械的事,老夫却是刚刚知道。”

    那郭守成身为山东一等土豪,也非善男信女,在济南盘踞多年。自成一股势力。他对于王玄这个暴发户,从最初的看不起。到畏惧、附从,然而始终也怀着留意。前些年他跟着王玄,勾结刘才,做一些不法勾当,赚了不少银钱田地,这事很爽。

    可是近来看着民变危险越来越大,几大家族都是惴惴不安,刘才也惶恐不可终日,怎么唯独王玄,依然满不在乎的架势,甚至有些举动,在郭守成看来是在激化而非缓和矛盾?包括钦差前来,要求各大家族借粮,本来四大家族都几乎同意了,只要官府给的价钱公道,或者未来给予足够的补偿,那么把粮食卖给官府来平息民乱也是符合富豪们利益的。然而却被王玄生生摁住,回绝了海瑞的提议,只拿出千石粮食意思意思。这些做法,尽管王玄振振有词说是为了保证富豪的利益,不被官府当冤大头,也难免让郭守成多存个心眼。

    而在今天早上,居然暴出了几万难民围攻钦差行辕的事。而且还被人抢了几家粮行,损失虽然不十分大,可这面子丢不起。郭守成仔细盘查之下,则查出了更多消息。仔细分析之下,郭老员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看这架势,今天上街这些人,真心就是要在济南煽动一场暴乱啊!幸亏,严鸿手里拿着个能让声音放大若干倍的东西,突出奇兵,让百姓先乱阵脚。幸亏,有海瑞这黄脸包龙图坐镇,稳定民心,许诺放米。幸亏,严鸿当街斩杀了一个攻击官兵的匪徒,避免了官兵屠杀……不然的话,今天的济南,早就变成人间炼狱。到时候自己这等士绅,怕是首当其冲就要受害。粮行被砸,倒成了小事。

    而郭守成派在难民队伍里的探子,更是听到了不少白莲教徒煽风点火的言语。也是大部分白莲教徒文化水平不高,保密云云的,固然可以在铁杆教徒里得到贯彻,但总有嘴巴不严喜欢显摆的,更别说那些接受了宣传的外围教众,总不能把他们嘴巴都缝起来吧?事实上,到了清末时,那些哥老会的袍哥们,在街头茶馆,也敢公开商谈暴动事,可谓一脉相承。因此郭守成得到这些消息,越听越害怕,断定王玄这次准备干一票大的,他可不愿意陪着送死。

    严鸿故意笑道:“郭老员外,您与王员外好歹也是姻亲。就算他真要作乱,也未必就害了您老啊。”

    郭守成道:“严公子莫拿老夫打趣,他连这等灭族的大事都敢做,还指望他眼里有亲戚?自古以来这些煽动灾民作乱的,对一般大户,有几个不杀光抢尽的?更何况,就凭王玄那点装神弄鬼的能耐,在这太平盛世想要造反,那是自取灭亡。老夫这把骨头,虽然不怎么值钱,可也不想这么糊涂的送掉。再者,我看今日白天,钦差老大人面对万众鼓噪,指挥若定,处置得当,料来若得本地大户相助,要将这济南的大祸消弭于无形,却也不难。故而,我郭家愿助钦差老大人一臂之力。”

    严鸿道:“那么郭老员外意欲如何呢?”

    郭守成伸出一个指头道:“我欲将家族中所积累米粮,出十万石平粜,以解钦差大人之困,也是救我自己的困境,免得被王玄煽动灾民起来,玉石俱焚。只是希望他日王玄授首之时,我郭家能置身事外,不被牵连,过去跟着刘老军门做的一些事情,也希望不被追究。还有一说。王玄近十数年来。购房置地。广有田产,他日被执灭族之日,这产业如何处置,还望钦差早做定夺。”

    见对方提了条件,严鸿也明白,这是一场交易。想来当日他初到济南时,情势未明,对方又在王玄积威之下。自然不肯随便和自己合作。如今形势危急,若是几大家再留粮自守,则满门难保,这才出来与自己接洽。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如是而已。

    另一方面,那王玄既然要做杀头灭族的勾当,家产自不能保全。浮财好说,抄没入官了事。田地、商铺这种,则大有文章可做。郭守成分明是希望从中渔利。

    虽然严鸿知道,眼前这个老财主也未必算的上什么好人。然而至少在希望山东不发生暴乱这件事上,双方立场一致,又各有所求。如今这情势,需要的是援助。只要对方肯出手帮忙,自然是万事好说。至于那些田产好处,许给他也无妨。

    因此严鸿一笑道:“这倒不难。若真是靠郭老员外的帮助,能将山东平方安定,这过去的一些小小是非,谁去提起?只要地方安堵,叛乱平息,那逆贼的家产,找些本地贤达、敦厚长者,低价买下这些田地、店铺就是。尤其本次奉旨赈灾,乃是朝廷大事。那输捐报效最为踊跃者,自可先行挑选。只是本官还有一事不明。老员外为何此时才来找我?若是白日里就肯相助,不是更好?”

    郭守成也不隐晦,微笑道:“自来雪中送炭,才能让人知道珍贵。便如救济灾民一样,若是大灾方起,钦差便来到,一般的手段,灾民们还会嫌弃,为什么粮食还要钱,为什么粥太稀,为什么有粥无菜,为什么不给安家钱。只有等到真正饿死了人,大家只差一口气吊命,他们才会没了那么多要求,有口粥活命,就是千恩万谢。大老爷也是一样。若非大老爷手中无粮,又怎会在乎小老儿这点儿微末的粮食?”

    严鸿听得闷闷一气,随即又释然,对方连这话都肯说给自己听,才真正称得上是开诚布公。他又问道:“那老员外的孙女,嫁给王家那位,又当如何?”郭守成肯给粮食以解困局,那自然要多给些甜头。王玄的地产之外,就算对方提出放过孙女一命,他也完全有操作空间。

    郭守成却道:“我郭家宗族上下千多口人命,哪还顾的上一个丫头?嫁出门的女,泼出去的水,她的死活,老夫不管,严公子只管按律执行就是,老夫却不在乎。”

    严鸿听得吞了口唾沫,娘的,我真还是太善良了……不想海瑞倒是颇为赞同,点头道:“说的好,郭老员外大义灭亲,不愧能执掌偌大家业的一方缙绅。”

    严鸿叹了口气,心想被海瑞这句话,估计那位无辜的女子是难逃一死了。

    严鸿又道:“那王玄既然野心勃勃,又有种种狠辣手段,郭老你既答应给官府出粮赈济,便是坏了他的阴谋,他又如何肯放过你?”

    郭守成道:“那倒无妨。如今城内,王郭李洪刘五大家族,彼此之间都有关联。王玄终究只是个爆发户,论关系,还是我们那四家更亲近一些。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玄虽然心存谋逆,但终究还没公然举旗造反,那么我等几家报效朝廷,他也不便公然撕破脸。他若是现在敢对我下黑手,那等于是对那三家也动刀,那几大家便会站到官府那边,若真到了那一步,无非是玉石俱焚,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好处。老夫看来,只有等他真正起兵时,才会用我四家的人头,来做祭旗之物,用我们的家财,充做军资,在那之前,倒未必敢对我们下手。再说,王玄过去害了不少富豪,那是有心算无心。如今我们郭李洪刘四家既然已知其图谋,几家都有数百健仆,更有武师护院,连环互保,再加上有钦差您的兵马在此,却是不怕他作怪。”(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平车跳马

    严鸿暗自佩服,这老头确实有胆量,看事也算的上明白。看样子,这四家彼此之间已经通了声息,郭老分明是来探路的。如今他既然站在自己这边,另外三家多半也会有所表示。而济南四大家能够帮自己发米粜粮,这事便算成了一半。想到这里,不禁心花怒发。

    送走郭守成后,严鸿、海瑞、张诚三人又聚在一起,张诚毕竟把沿途收的钱都“借”了出来,再把他扔到事外,也不合适。可一听到山东局面,牵连到的是刘才,张诚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我的亲娘啊,这事怎么越闹越乱,还牵扯到刘军门了。严公子,依小的想,刘军门多半是受了恶人蒙蔽,或者是中了白莲邪术,神智昏迷,这才会和那白莲教的王玄相勾结。”

    说到这,他脸上忽然显露出异常惊恐的表情,以手掩口道:“莫非……莫非刘军门已经遇害,如今的刘军门是白莲贼易容的?”

    严鸿笑道:“张公公当真是天马行空,想人之不敢想啊。易容术之说,本是怪力论神,不可轻信。再说就算能易容,这每三年进京述职一次,与朝廷官员往来,岂是易容便能混过的?一瞒几天可以,一瞒这么多年,根本就无可能。这刘应时刘老军门,明明就是自家贪得无厌,才会堕入白莲妖人的圈套之中,做了那同流合污之辈。”

    海瑞哼了一声,微微点头。张诚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严鸿又道:“海老兄。张老弟。您二位也别太在意。没错。刘才是我严家的人,可他自己财迷心窍找死,居然勾搭上了白莲教,我爷爷也不会护他。赵文华也是祖父的义子螟蛉,该治罪不一样要治罪?只是如今,该怎么治他,倒是要想个章程。”

    海瑞道:“不错,这事却得要从长计议。以海某所见。当下之计,最要紧的还是把救济灾民的事情办妥。对于刘才等人么,一则要防备他狗急跳墙,二则也要防备他从中破坏。我等不妨先按兵不动,安他的心,再寻个机会,将之一网打尽,才是正理。”

    正当严鸿三人组在这里得紧锣密鼓时,巡抚衙门的刘才却是擦了一头冷汗。今天难民围攻钦差行辕的事,他虽然事先知道个端倪。不料竟然闹得这么大,险些直接引发了流血冲突。

    真要是钦差给打死在济南。他刘才这颗脑袋也就搬家了。幸亏严鸿、海瑞都能镇住场子,不但没闹出大事,反而把赈济灾民的工作,就这么有声有色地开展了。

    因此刘才在中午,就亲自去了王玄王员外那里。他自是不敢当面对王员外发火,却也用了委婉的口气,问王员外为何闹这一出?若是灾民真的冲进行辕,那岂不山东尽乱?

    那总管“王福”照例代主作答道:“刘军门此言差矣。那些百姓肚子饿了,去找钦差要粮赈济,是有的。不法之徒隐匿其中,行凶伤人,也是有的。然而这不都平息下去了么?就算真的有刁民敢造反,自有沈参戎带兵镇压,更有我济南各大富商的家丁为援,军门还忧虑什么?反倒是这严鸿、海瑞一日不走,只怕你军门一日不得安生。”这一番话,刘才不敢驳斥,只得自回衙门。

    等到刘才走后,王玄宅邸中的几个白莲教首脑,这才露出真容商议。密室之中,王玄汗流浃背,来回踱步道:“祸事了,祸事了。今日一朝走错,满盘皆输。早知道,就该等那赵全的消息,两下配合,大事可成。咱这边,还是操之过急了啊。”

    那化名王福的齐长老冷哼道:“王左使说的这叫什么话?当年你恩师萧左使,那可是教中架海金梁,怎的你身为他的门徒,却如此窝囊,没的丢光了他老人家的脸!咱这一支可是总坛!是正宗!正宗你懂不懂?至于那赵全,他算个什么东西!想当初他无非是地方上的香主,侥天之幸,蒙教主青睐,传授了几天武艺而已。若非是本教遭了劫数,教主、右使和几位长老同日陨落,哪轮的到他赵全人五人六?如今倒好,他竟以教主传人自居,窃夺宝位。他这个教主,谁人承认?如今白莲的正宗在咱们这边,若是听他的号令再行发动,那他日到底奉谁为主?何况这事本就是咱计议好的,他赵全闻到了味道,硬要来插一脚。我等看在无生老母份上,不与他争也就是了,他还想要拿权,分明没把咱总坛的人放在眼里。若不是大事当前,老夫早就把他毙了,至于听他的号令,那是万万不能!”

    王玄丝毫没有正宗的觉悟,哭丧着脸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事,毕竟是咱两家共同商量下来的结果。说好了等李自馨来了,再一起发动。如今李自馨迟迟不到,多半是俺答汗那边没准备好,咱这的事又遇了挫折。原本想冲击行辕,又被严鸿、海瑞给压住。万一严鸿再顺藤摸瓜,把咱们给访出来,该如何是好?”

    那形如僵尸的柳长老,睁开眼睛道:“此事老齐说的对,咱本来就是追随库腾汗的,那俺答汗包庇赵全,我等何必舔他的臭脚!哼哼,若真是俺答那边出了问题,未必是坏事。正好把他隔过去,咱自己来做!到时候大功成就,省的还叫他赵全那些旁枝子弟,在一边耀武扬威!”

    王玄道:“然而今日的计划已然挫败,二位长老又有何高见?”

    柳长老怪笑一声道:“严鸿今日用放赈暂时安了民心,然而他济南府的粮食,老夫又不是不知道。看他能撑几天?我等只要一边鼓噪更多难民进城领赈,一边又传播谣言,说钦差搜罗大批粮食,却是暗自中饱私囊,不肯放赈。待到他府库粮食一朝用尽,你怕那满城灾民,不跟着咱拼命?”

    当天夜里,在济南城内外的数十万难民里,又有流言传播,说官仓的米粮早被钦差和巡抚勾结盗卖了。又有人号召去抢米。尽管这也煽动了少部分人蠢蠢欲动,然而白日里大锅熬稠粥,没派到的也发一勺米的事情,是大家都亲身经历的。因此绝大多数人还是将信将疑等待第二天情形,少数不安分的也就是嘴上嚷嚷而已。

    等到次日,几十万双眼睛盯着赈粥卖米处。只见运输粮食的车辆更加多了,这次粮食不光是从米行运输,还有直接从郭、李、洪、刘四大家的米仓往外运。城外的熬粥大锅又增加了一倍,城内海瑞主持的卖米地方,办事官员也从两个变成了六个。

    另一方面,郭李洪刘四大家开的粮行,也已经开始粜粮。卖粮的价格比官府的略贵,但比先前城中的高价粮食却是要降低很多。当然,同样是有限制的,每人也是限购两升。这一来,稍微有点钱的百姓,倒不必非得去海瑞那里排大队买米。四大家的粮行虽然价格贵些,却可以更快买到米,而且价格也没高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属于物价正常波动范围之内。

    城内也设立了十几个粥场,几大家的人组织人熬粥施舍。只是说的明白,这乃是奉了钦差之令,大家得多谢钦差,多谢朝廷。

    这一来城中灾民欢欣雀跃,看来,什么没粮食的谣言是信不得的,今天人人都能买到米或是喝到粥,大家终究是有救了。有那之前有亲人饿死、病死的,此时只得怨他们福薄命短,若是多撑几天,不就能得救?

    这一日,济南城再无慌乱惶恐。一大碗粥尽管不可能让人一天不饿,不过肚里有了热食,心中终究有了些底,人也安定了。人人口中念佛,感激皇上圣恩,钦差大德。

    此举却让王宅中的几个白莲教头目如坐针毡。王玄汗如雨下,结结巴巴道:“二位长老,这严钦差步步算计都在我们前头啊,想不到四大家族都已经倒戈过去。这钦差手中粮食一多,灾民也都听他的了。以我看,还是,还是……”

    柳长老鬼眼一瞪:“王左使,你这般胆小,干得甚大事?四大家族竟敢公然不顾王门商约,讨好严鸿,此后断留不得!既然严鸿不再缺粮,那索性赶紧下手好了。咱现在城外就有库腾汗派来的两千铁骑,足以以一当十。再加上咱自己的神兵,就算硬打,也未必打不下来济南。依我说,即刻发令,让他们来攻打济南府,把严鸿连同这帮狗官一锅煮了,倒也省事。”

    齐长老却道:“老柳,这事可使不得。济南府号称铁打的济南,不是那么好攻的。那二千兵,库腾汗当宝贝一样,可不是这么个用法。至于咱的神兵么,你我心里有数,终究比起朝廷正军还是要弱上一筹。更何况这般强攻硬打,纵然胜了,损失也大,百姓们若是不肯跟着咱们走,到时候山东各地兵马一到,还是个有败无胜。此事,必须还是要乱中取势,不可一味逞强。”

    柳长老道:“那以你之见,应当如何?”

    齐长老道:“我已经派人通知雷占彪,让他把他的人马带来。如今他打着孙烈的旗号,已经统合大小山寨三十多个,再加上咱派去帮他的人,手上的兵马不下数千之众,其中骑兵也有近千。咱们调用这支人马,先来济南洗城。官兵闻响马贼杀到,必然迎战,那时候我们再借机成事,不必先自折损人马。”(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满城尽唱万岁歌

    一听提到雷占彪,那柳长老目光一寒,道:“姓雷的杀了咱们的信使,分明是不把我教放在眼中,这等狂徒,就该除了,何必还与他有什么往来?”

    齐长老冷笑道:“除他是要除,不过不必急在这一时。等他来到济南大杀大砍之后,咱再站出来,灭了雷占彪,到时候百姓们只会说咱的好,再发给他们刀枪器械,让他们起兵造伪朝的反,大事可成。”

    柳长老连连点头。齐长老又道:“此外,刘才这些年做下的勾当,都是要掉脑袋的。而这钦差副使海瑞,又是个一股筋的家伙。若是他们火拼起来,我圣教从中渔利,更是得势。”

    王玄素来怕这二位长老,见他们已经商量出了结果,便只得蹲在一边道:“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反正我说的你们也没人听,你们想咋样就咋样吧。”

    齐长老拍拍王玄肩膀道:“王左使,你不必这般灰心丧气。如今四大家族既然已经跟随严鸿出粮赈灾,你也别落后。回头先使人送一万石粮食去严鸿那里,再多开几个粥棚,平价粜粮,免得惹他惦记。”

    于是第三天,继四大家族之后,王玄王半城也开始平价粜米,至于粥棚,原本王玄就开着,钦差来了停了两天,现在又续上了火。王玄这一作榜样,到下午,济南城其他的大小十多家富豪,也纷纷到行辕认捐,大的捐粮千儿八百石。小的捐个三五十石。

    严鸿对他们大加褒奖,让他们也不必专门开粥棚了,把粮食送到现在官办的粥棚,再派上一两个人过去帮忙,粥棚上就也打出他们家的旗号。这样一来,整个济南城对外就展现出“所有富户紧密团结在钦差周围,同心协力赈济灾民”的感人场景,人心也进一步安定。

    严鸿手中粮食多了,估摸着度过灾荒不成问题,于是又动起了脑筋。当天黄昏。他就从灾民中招募了五百名老太太。让她们手上戴着红布做的箍儿,在各处维持秩序,劝导灾民。参与这项工作的,每人每天发米一升。粥管饱。

    这却是他从后世市政///府维护交通秩序学来的。若单是衙役拿着水火棍。威严有余。柔韧不足。如今招募这五百老太太,一则软硬兼施,二则也让灾民更加有希望。不会再想着抱起团来和官府做对。

    随后严鸿又招募了五百名八到十二岁的小儿,教会他们唱一首“万岁歌”。这首歌是他拿穿越前《上学歌》调子编的:

    太阳当空照,人人开口笑。肚子饿,快点跑,济南城里已在把粥熬。

    皇上恩德到,大家都吃饱。谢万岁,谢万岁,太平盛世就在大明朝。

    凡是参加的小儿,照旧是戴着红箍儿,每人每天一升米,粥管够。于是满城都是这阿谀奉承的童谣。便是那些没有给招募到的小儿,也都跟着唱,甚至大人也有觉得这歌谣怪有趣,跟着唱的。没几天,济南城内外就全是《炸学校》调子的万岁歌了。

    然后严鸿又招募了一千名妇女,在各粥棚帮忙。他这招募却是与白莲教选仙姬截然相反,要求粗手大脚,面目难看的,能干活的。报酬同样是粥管够,一升米。这一千名妇女戴着红箍儿进了粥棚,大大减少了公务人员的人手负担。

    严鸿这几招,实际上参考了他了解的现代管理中,给底层的人一个想头。招募这二千人,不但可以在舆论、秩序方面得到助力,而且让难民们看看,就是他们中间的人被钦差选上,过上了好日子,其他人就会更加信赖钦差,盼望自己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他只招募了二千人,却让几十万人的心思都被调动了。

    之所以只招募老太太、小孩和丑陋妇女,严鸿是怕其中混入白莲教徒。至于说招募这些人的花费,一天不过几十石米,对于如今的严鸿来说,压根就是九牛一毛了。

    除此之外,严鸿又每日拨出粮食,继续给灾民发米,成年丁口三勺,老人幼童两勺,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有一勺。并使人告知,再多过几日,钦差还会发下银子,让大家能够买米度荒。这一下,灾民更是人心安堵,等着朝廷救命。

    又过了三两天,城外来了一百多辆大车,车上堆满粮食。要是早几天,这么多粮食,怕是早被人盯住了,说不定难民还会蜂拥上前抢夺。可如今,却是不怎么引人注意。毕竟,官家发米粜粮,又有粥喝,大家现在不愁饿死了,反正只有一个肚子,这些外来的粮食也就不再如先前那样金贵。再说,这些天钦差从城内城外运粮的队伍时不时都要过一过,谁耐烦一一去数?

    倒是护车的人颇为惹眼。这一路过来,除了推车的力夫、赶牲口的把头之外,另有一些是外县的弓兵、衙役。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人,显然与众不同。他们各个身着劲装,配刀悬剑,步履刚健有力,看来是身怀武艺。

    那为首的一个,不到三十的年纪,上中等身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直鼻阔口,颌下微有短须,相貌俊朗之中,更带几分英武,双目之中暗蕴神光。他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素色襕衫,虽然走了长路,竟然是纤尘不染。手拿一柄折扇,在手中轻轻摇动,扇面展开,上面龙飞凤舞般用行草,写就一篇岳阳楼记。

    按他的衣着打扮,仿佛是个游学四方的书生学子。然而腰悬一口三尺长剑,那举手投足间,睥眤天下笑傲王孙的神态气质,又似指点江山的名臣栋梁。围观百姓们都认定,这必然是哪家名臣子弟,饱学宿儒,绝非什么粗鄙武夫。

    在此人身旁,有个女子相伴而行。这女子身形娇小,体态婀娜,头戴一顶帷笠,垂下的纱帷遮到胸口;帷幕虽然从中两分,以便于饮食视物,但纱帷重重叠叠、纹风不动,似乎有三四层之多,看不清面貌。

    她身穿一件淡绿色褙子外罩淡绿比甲,下着水绿长裙内衬同色绸褌,足蹬一双白缎靴。只是行路之间,身子微微顿挫,明眼人容易看的出,这位女子的右足不怎么便当,是个跛子。

    看她与那俊美书生前后而行,形态亲昵,分明是一对情侣甚至夫妻,不由让人暗自慨叹。似那书生这等风流俊朗人物,怎会娶一个身有残疾的妻子?

    在队伍正中的,有两条天神般的大汉。他们身高体阔,人群之中显的甚是扎眼。一个在肩头扛了柄铜人槊,另一个扛了撼天锤。山东民风尚武,百姓倒不怎么怕他们,只是暗挑大指赞一句:“真是两条好汉!”

    最后押队的,则是一紫一青两位女子。与前面那女子一样,头戴帷笠看不清面目,倘离的近了,能闻到她们身上的淡淡香风,若有若无。其余的几个人,也是各个相貌伟奇,身带军刃,神态气质,并非凡俗人物。

    这一队人马近城来,难免吸引百姓关注,有那好事的,在两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且不表,这队人马看济南的情形,也是颇为诧异。

    只见官府粥棚林立,井然有序,百姓们按次序领粥,并无拥挤践踏之事,也无人口出怨言。粥棚之中,还有些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戴着红箍儿在帮忙添米加柴,虽然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却是红光满脸,笑容可掬。

    又有些老太太,也是戴着红箍儿,在队伍中间维持秩序,怜护弱小,斥责强横。有些仗着身强力壮想拥挤的,被老太太一喝,顿时唯唯诺诺,乖乖排队。一忽儿又有一群儿童跑过来,欢天喜地,口里唱着“谢万岁,谢万岁,太平盛世就在大明朝”的歌谣。

    这些押粮来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为首的书生心中好奇,便问路边一个老者道:“老丈,我前番来济南城时,满地饥民嗷嗷待哺,如今却怎么这般太平?尤其怪者,平素里一个县城救济几千灾民,也难免你争我抢,这济南几十万灾民,竟然井然有序,不知是何道理?”

    那老者笑道:“小哥,你是晚来数日,不知这里情形啊。自从来了严老爷、海老爷这两位钦差,官家米粮如山,各处赈济,城里也有粥棚,不过我离城门近,到这里倒是方便。除此之外,又有平价米可买,大家还争抢什么?那些少数不守规矩的,喏,有这老妇人戴着红圈儿去劝导。不听的,自有衙役和锦衣卫棒打绳捆。如今的这钦差,可是大大的好人,一心为着咱百姓着想,并不曾想着从中渔利吸血,这也是济南百姓的福分啊。”

    见为首书生和老人对话,那紫青双姝也从队尾走上前来。紫衣女郎小声道:“邵兄,不想我们才走了几天,情势就发生这么大变化。早知道,就多筹些粮食,不必急于一时了。”

    那书生笑道:“夏贤妹,事态发展迅速,实非我们能预料。我等离开时,情形何等严峻,若是耽搁日子久了,不单是灾民死的多,更怕那王贼提前发动,就事不可为了。不料那小阎王竟然是个好人,肯为百姓着想,还有这般手段。看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倒不好一概而论。”(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邵氏出品

    原来这书生便是当今江湖上“忠义盟”的盟主,丹阳大侠邵景邵惊风。他自幼文从心学大家梁汝元,武拜昔日江湖第一名剑龙九州,文武双全,并世无双。家财豪富,为人急公好义,在江湖上名声之响,同辈之中,无人可及。

    后因严嵩误国,邵景便成立“忠义盟”,以匡扶大明,铲除奸佞为己任。四方招揽英雄豪侠,忠良遗孤,一心要中兴大明,扫荡奸邪。夏紫苏、张青砚以及曾荣、曾华,皆是盟中之人。

    按他们的想法,要中兴大明,自当是除掉严嵩父子及其党羽,正本清源,才能让大明重铸辉煌。只是严家戒备森严,京师厂卫密布,更有十数万京营兵马拱卫。这些人武艺虽然高强,但也是血肉之躯,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暗杀严家父子,不啻痴人说梦。因此他们只得先忍耐一时,再做图谋。

    他们反严嵩的目的也是为了大明,既名“忠义”,自然是要为国为民,与那图谋推翻朱明的白莲教,自是不共戴天。去岁里,白莲教意图在山东举事的消息,被邵景探察明白。他便让夏、张二姝飞骑入京,禀报徐阶。

    按邵景的想法,徐阁老在朝中素有清名,与严嵩非是一党。若是他能够及早做出准备,自然扫平乱党。一来,免了大明朝遭心腹之祸。二来,也能借此在天子面前立下大功,进一步增加权势,到时候在江湖义士的辅助下,扳倒严嵩也更有希望。

    饶是邵景文武无双。当世奇才。却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身份。在徐阶眼里,这一干江湖好汉,草莽英雄,与蟊贼草寇又有什么区别?尤其见到恩师夏言的孙女,居然成了江湖人,更让他老人家痛心疾首。

    这简直是夏家家门不幸!夏紫苏是庶出孙女,可也是夏家骨血,怎么偏生做了江湖人?风餐露宿抛头露面且不说。男女混居别无顾忌,贞洁二字何在?这是在丢恩师的脸啊!

    再加上,徐阶自己在山东也有消息,就他了解的情况,白莲教在山东虽然有些异动,但看架势闹不起来。因此,徐阁老对于夏、张二女所说的消息并未怎么重视,反倒对夏紫苏的前途关心起来。他好心提出,让夏紫衣干脆留在徐府,嫁与自己长子徐璠做妾。依徐阶想来。这是最好的安排,免了她在江湖上的奔波之苦。也省得再丢人现眼。

    至于自己儿子比对方大二十多岁,这又算的了什么事?在大明朝如今的时代背景下,这本来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夏紫苏年过二十,已经算是大龄剩女,自己的儿子四十多岁,还不好讲谁一定吃亏。何况她奔走江湖,是否完璧都不好说,自己堂堂次辅的嫡长子肯要她,都是看在死去的夏阁面上。夏紫衣自当感激涕零,磕头拜谢,上赶着答应才是。

    至于夏紫衣那个不知所谓的师妹,虽然与张经沾亲,但这个亲戚实在是远了一点。而且即使是张经,徐阶与对方也没什么深交,犯不上关照。只是看在夏紫苏份上,也抬举她一份出身,与紫苏一起嫁入徐门,同给徐璠做个妾室,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也便是了。

    哪知徐阁老这一番好心,反倒激怒了夏紫苏。这夏紫苏貌美而心性高傲,行走江湖,不知拒绝了多少名门侠少,江湖豪侠的求爱。所为者便是一不肯做妾,二要求对方不得再娶,因此才蹉跎了光阴。她又怎么会放下身段,在徐家伏低做小?

    更别说徐璠那年龄比自己爹都小不了几岁,居然打这种色迷迷的主意!若不是看在徐阁老素有清名的份上,不一火烧了徐阁府才怪!因此上,这夏、张二女,愤愤然拂袖而去。

    可等到后一年,山东灾情更重,局面日见糜烂,白莲教的活动也愈加猖獗。以邵景之能,也难有作为。徐阶那里已经碰了钉子,其他朝廷官员,不是严嵩一党,就是墙头草,更不可靠。他有心刺杀王玄,却不知对方武功深浅。更何况王宅之中健仆过百,看架势其中不乏技击中人,更与济南官场勾结,又和四大家族互为亲戚。邵景武功再高,也难以凭几个人就闯关杀人,因此迟迟不能动手。

    再到后来,邵景看山东难民回流济南,城里城外,衣衫褴褛,奄奄待毙的灾民越来越多,而朝廷派来的钦差,却是严嵩的孙子严鸿。这一番,眼看得大祸难免,邵大侠只得广聚盟中好手,于外地购买米粮,运往济南,先行赈济。

    正巧鲁南的藤县,先前送往济南的粮食都被强人所劫。这藤县的县令,与邵景的叔父邵方有些交情,见这位大公子肯带着江湖好手护送粮食,于是也派出弓兵民壮,带了县城中一些粮食去支援省城。只是县中粮食原本不多,加上邵景自己的买的,也是没多少。

    邵景也知,自己这点粮食对比整个灾民数量,那是杯水车薪,难以济事。也只是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而已。粮食运到济南,能给几十万百姓多吃上几顿稀粥,多活几日性命也好。他们也做好了最坏打算,若当真民变难以遏制,便趁混乱之中,泼了性命也要寻机袭杀王玄等白莲匪首,以平祸害。

    这一路上,他们也与劫粮的匪徒打了几仗,仗着武艺高强,没吃什么亏,反而杀伤了二三十名匪徒,有惊无险到了济南。谁知道这里一看,却是民心安定,放赈之事进行的十分顺利,原本两眼发绿的几十万灾民,如今虽然还是骨瘦如柴,但脸上都有了血色,多数人还乐呵呵的。听来,都是严鸿这纨绔所为,不由让他大为惊叹。

    夏紫苏本来与邵景同行,心中十分欢喜。可一想起当日与严鸿在莫家村中的点滴,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好恼。尤其自己那个师妹,平日办事精明的很,怎么这次脑子也不好使了,连要个马都没要回来,让他骑着自己的宝马满山东一跑,将来这个话传出去,让自己怎么见人?

    二人师出同门,情谊深重,夏紫苏虽有不满,不好发作,却不肯听邵景夸奖严鸿。当下她道:“邵兄,依小妹看来,未必是那严鸿的功劳。严鸿那厮不过一纨绔,年纪轻轻,有什么能耐?多半是那副使海瑞的功劳。小妹一路上,可没少听这黄脸龙图的大名。”

    哪知他们自顾说话,却被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听到。这中年妇人戴着红箍儿,本是在粥棚帮厨的,抽空出来小解,恰好听到夏紫苏的话。她自从戴上红箍儿,每天喝饱米粥,再带回一升米给两个孩子吃,那是满意得很,并为自己这准体制内的身份而自豪。如今听有人贬低严大钦差,顿时怒道:

    “这位妹子,你说的叫啥话来?黄脸龙图海大老爷固然是个有本领的,这白面包公严大老爷怎么就没能耐了?外来的妹子,不知道事情就不要胡说!单说这大破赏春阁的事,也不输路断十八案的海副使了。”

    这妇人一边说,一边就把严鸿如何英明神武,大破淫///窟赏春阁,三拳打死镇济南常衙内的事顺口说出来。连严鸿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日那番举动如今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他的形象已经开始直追鲁提辖。

    这时候,在粥棚附近维持秩序的军兵,见了十几个佩带兵器的人押着百余车粮食过来,便开始关注。又听有人直提严鸿官讳,便一面飞报严鸿得知,一面悄悄走近过来。何秉忠一心立功,早就提了刀亲自带队,心道:若能擒住这诽谤钦差的刁妇,说不定还能立一大功呢。

    眼见官兵接近,邵景和紫青双侠等人,自是毫无惧色。那何秉忠见这些人器宇轩昂,也不好立刻下手喊拿。正在对峙时,有严鸿听了禀报,忙自过来。此时梁如飞留在行辕巡行,严鸿身边保驾的便只有奚童、孙月蓉和黄河双侠四人,当即一起保了严鸿前去。堪堪近了,孙月蓉眼尖,一眼看到紫青双侠,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泛酸,故意停步不前。

    严鸿却顾不得,径直快步过去施礼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夏、张二位女侠,小生这边有礼了。”

    张青砚自那日一别,再见严鸿心中总有几分异样情怀,不肯受他的礼,只是将身子一偏,万福还礼。夏紫苏只当没看见,径直问道:“严公子,我的马儿怎么样了?莫非你打算做那有借无还的拐子?”

    严鸿笑道:“夏女侠误会了,你二位高来高去,神仙似的人物,小生便想还马,哪里找寻二位去?至于那马,我喂的膘肥体壮,连根马毛都没少,随时便可归还。”

    何秉忠见严鸿对那两个女子甚是客气,心中暗道好险,幸亏自己没有得罪这俩,看来这小娘子和钦差大老爷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时邵景瞥到了云初起、叶正飞,当即上前笑道:“黄河双侠不肯加入忠义盟,却原来在严府大公子手下高就。”

    这话一出,叶正飞脸色微变,云初起则也微微一笑,抱拳道:“见过邵大侠。鄙人兄弟之所以不入忠义盟,是顾念着义学中的那些孤儿。如今严大钦差急公好义,捐助义学,我等随他身边,这也是投桃报李之事。再则,就说济南城的这些灾民,赖严大钦差得了活命,我兄弟在其中,倒也出了几分薄力,颇感荣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忠义奇侠

    邵景身边那瘸腿的绿衣女子笑道:“相公,人各有志,云大侠、叶大侠帮严大钦差做事,也是一般为国为民。夏家妹子,你这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落钦差大老爷的面子可不好。依我见,咱还是先说正事吧。”她脸上蒙纱,看不清面貌如何,然声音柔婉,十分动听。

    邵景点点头,对严鸿抱拳施礼道:“在下丹阳邵景,见过钦差大老爷。”他身上有秀才功名,倒是不与普通百姓相同。

    严鸿此时与紫青双侠打过招呼,又听邵景和云初起拌嘴,再仔细打量下这帮人,心想:这八成就是夏、张二位大美人加入的那个有活力的社会组织了。这个姓邵的,多半就是这个组织的老大,长的人模狗样的,却非要混帮会,可惜啊可惜。

    不过面子上总要顾到。他也满脸堆笑,拱手还礼:“幸会幸会。”

    邵景又一指那瘸腿妇人道:“这是内子龙氏。”那女子也忙给严鸿万福为礼。接着,一一介绍随行的众人。那藤县派来的文员,也上前按朝廷礼节参见钦差。严鸿心道,这个社会组织,居然威风把县里面的体制内都比下去了,倒是不可小看。

    寒暄已毕,邵景指向身后车辆道:“这里有我等自费筹备的粮米五百余石,另有藤县运来的粮米八百石。于救灾事并无十分助益,只是在下一片心意,还请钦差大老爷收下。”

    严鸿道:“邵兄急公好义,在下佩服,这礼物我替百姓收下。日后定有报答。这一千多担米粮。足以活人无数。可称是雪中送炭,怎会说没有助益?邵兄实在是太谦了。”

    救灾事大,也不容过多寒暄,交割粮食已毕,邵景等人先自告辞入城。严鸿也不远送,让藤县的官吏、民壮先去衙门领取回文,再回馆舍休息。队伍去的远了,见孙月蓉的嘴撅的老高。严鸿笑道:“喏喏喏,小媳妇吃醋了?这嘴巴都快拴毛驴了。”

    孙月蓉嗔道:“谁吃醋?谁稀罕吃你的醋?我只是告诉你,人家紫青双侠可不是我,傻乎乎就被你骗了,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人家可是名满江湖的女侠,师父是江湖成名的正教前辈,你敢去勾搭,信不信被刺几个透明窟窿?”

    邵景等人离了严鸿,那龙氏却笑道:“那严公子生的倒俊,不但处事能干。而且为人谦和,倒不似那些仗势欺人的恶棍刁徒。或许。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

    夏紫苏道:“龙姐姐莫要错看,这小贼能有什么好心?我只是碍着三年之约,不好动手,否则早一剑穿他个窟窿。”

    邵景道:“那可使不得。如今济南局势不明,朝廷钦差就如同定海神针,有他在,还能保证局面稳定,若真是钦差有个好歹,怕是整个局面就会乱成一锅粥,到那时,我们可就帮了白莲逆贼的忙,岂不是成为国朝罪人。如今见了他,贤妹取回良驹就是,其他的事么,还是等放赈之事后,再做计较。”

    此时众人进得城中,只见城中设立多处粥棚,百姓前往领取。又有各处米铺平价售粮,百姓脸上多半不见愁容,看来情形已经大为好转。还有的人只说过了这一阵,官府将陆续发放回乡米粮,到时候就可以回乡,免得误了农时。

    又见一路上看见不少木牌,上面画着粥碗、箭头。打听之下,才知是钦差大人想出来的“木牌指路”之法,省了不少寻找的力气。龙氏笑道:“那严公子虽则是严嵩孙子,花头倒多,行事却也实在。单只这些小玩意,对百姓大有方便。相公若是有机会,倒可与他多往来往来。”

    邵景与龙氏向来恩爱,当下道:“正该如此。我忠义盟从不搞灭敌满门那套下作手段,剑下不枉杀一人,才为侠义之道。过去听说严鸿是京城里有名的恶少,可今日看来,人言不可轻信。他若并无过恶,我等自然也不会与他为难。若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这个朋友更是能交上一交。”

    张青砚道:“盟主,如今看来,严鸿在济南放粮,把四大家族也都带动了,济南数十万灾民,民心已渐安。这一手釜底抽薪,使白莲之乱失了根基,鼓噪灾民的力量少了许多。这样一来,似乎山东局势,可以转危为安?”

    邵景道:“正是。百姓得了活命,谁还想去造反?若这些狂徒想仅凭教徒之力谋逆,不啻以卵击石!因此,眼下我们且观其变就好。若有机会,再把王玄等人除去,为国朝除一心腹之患。”

    随行一众忠义盟中骨干好手闻言,一齐点头称是,想来自家盟主惊才绝艳,英明神武,按他的安排行事,万无不成功之理。虽白莲教人手百倍于己,但人人心中皆无半点怯俱之心,反都盼着早点动手,抢立功劳。

    张青砚则是催着师姐快去把宝马讨回,夏紫苏不由暗自嗔道:若不是你太过糊涂,当日未能讨回马匹,何必罚我这一遭,怎的你比我还急?她却不知道,张青砚心中念头转的飞快,只盼她早点把马讨回来,也就和钦差没了瓜葛,免得日后二人没事来往。

    当晚,夏紫苏让忠义盟中的别一位好汉,唤作金毛狮王王福全的,前去严鸿那里讨马匹。严鸿见夏紫苏不曾自来,心中微微惆怅,却也没奈何,只得将马匹交回,另外封了一百两银子,请诸位好汉用作饭费。

    济南官场这边,刘才等人原本看灾民汹汹如潮,本地富户稳坐不动,只拿言语来搪塞,本来是急的团团转。没想到瞬息间情势变化,局面竟然变的逐渐好转,灾民得到救济,人心平复,王玄等富户也都出粮赈济。这一来,济南再无民变之虞。

    可他们心里的石头却丝毫没有落地。民变的危险是过去了,但自个这些年做下的勾当,还要面临钦差的考察。要知道,钦差这次下山东两大任务,一则赈灾,二则监察百官。如今第一个任务基本圆满完成,就该腾出手来弄第二个了。尤其那海瑞,不但经常与灾民和济南本地百姓查访,而且还一家衙门一家衙门的钻,也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蛛丝马迹。

    严鸿、海瑞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饶是刘才久历官场,此时也有些看不明白。而且若是任由他们站住脚跟,开始调查库粮、乃至军械事,那可真就要糟糕到家。

    而王玄的管家王福,时时来走动,给刘才吹的风,也让这位老巡抚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刘老军门,您是严阁老义子,严钦差或许念着旧情,不会对您下手。可他手下那副使海瑞,如今在济南名声日隆,怕是个不念交情的主。而严钦差和海夕郎,近来赈灾中打得火热。我家老爷是一介平民,无力与他们计较,凡事还要看老军门做主啊。”

    王福这话,刘才如何不懂意思?他们联手做下那些勾当,大家都是要掉脑袋的。钱凤、李守真等人念着严鸿当初收了大笔银票,想来不会对自己如何。刘才却没这个信心,毕竟他年龄更长,见识更多。要说交情,那赵文华在阁老面前的地位,比他只高不低,可是前些日子失去天恩眷顾,据说已经被严府当弃子了,自己又如何敢保万无一失?

    当然,自己居安思危,与赵文华又有所不同,手中倒也不是没有自保的物事。可要到了那一步,就等于彻底抓破了面皮,日后也难做人。想到此,不由阵阵长吁短叹。

    方用贤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大家慌什么,钦差正使严鸿虽然赈灾的手段强,他又不是没有把柄在咱们手上,他与常家小姐那苟且之事,只要捅出去,照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钦差仗势,逼奸命官之女,这种事足够让他丢官去职,怕他何来?”

    刘才怒道:“胡说!严阁老的面子,也是能轻易招惹的?你就算罢了严鸿的官,换海瑞来当正使,那不是死的更快么?再说现在盯着咱们的又不是严鸿,你搞他有什么用?”

    方用贤忙道:“老军门说的是,倒是下官一时糊涂了。不过海瑞那厮,简直就是个刀枪不入的主,找不到他半点罩门,实在难对付。”

    刘才长出一口气道:“你方才说的倒不是完全没用。毕竟严大公子这也是个短处,咱们用这个短处拿捏着他,让他为咱们办事,倒也是有的。毕竟这事里,他是正使,海瑞是副使,一切还都要按他说的办。只要他跟咱在一条船上,咱这条船就翻不了。只是常太守,你那边可要加一把火,他要是吃干抹净走人,吃亏的可是你的姑娘。”

    常知孝此刻在官场上,俨然已经是二号人物,旁人谈到他女儿的丑事,他反而洋洋自得。此时更没有了往日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一拱手道:“不牢老军门挂怀,严大公子如今就在我的家中,与小女品茶谈心。我那女儿,与严大公子两情相悦,如胶似漆,将他拿捏的妥帖无比。自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严大公子这小阎王么,遇到我那女儿,也就抖不出森罗殿上的威风了。这样吧,待下官回府之后,与严大公子商议个章程。左右不能让咱自己人吃亏就是。”

    等到常知孝从巡抚衙门回府,见严鸿果然还在府中坐着。自从他答应送女儿与严鸿做妾之后,严鸿来往府上,倒是越发频繁。除了赈灾最紧张那两三天,其余时候,几乎每天都至。当日那位嚣张跋扈的常守业,如今同孙子一样,在一旁殷勤伺候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计中计

    这倒也不仅是常衙内乖巧,还有外部压力。原来自从海瑞来到之后,对赏春阁的事盯住不放,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势,死活要抓常守业常衙内到案。私放常衙内回来的李守真,已经被海瑞驾官指头戳了一千多个窟窿,扬言回京就上表弹劾,还是严鸿好劝歹劝才分开。

    料想以海瑞的为人,常公子到案之后唯一的下场,也就是个身首异处。而且这又是个水泼不进的人物,便是想找门路也找不到。这常衙内只好龟缩在府里半步不敢离开,拼命抱着严鸿的大腿。在他看来,当初这个送命阎罗,现在却是自己唯一的救命菩萨了。

    见常知孝回来,严鸿只是微一欠身,口中道:“见过伯父。”却不见他真正行礼。但见这个纨绔公子眼角略显些疲惫,头发也有点凌乱,一副春睡未足的架势。联系到严鸿来这里的时间,傻瓜也知道刚才在后面干了些啥。

    常知孝倒是顾不上这些,落座后忙道:“严贤侄,你和玉莲的事,如今在山东官场闹个沸沸扬扬,实在是不好再拖了。我琢磨着就在这一两天,你们把亲事办了,也算了我一件心事。老夫为官多年,也有些家私,情愿尽数拿出来,作为嫁妆。家中丫鬟婢女,任你挑选,都算陪嫁。只是小女从小娇惯,有些小脾气,将来还望多多包容。”

    严鸿色眼一眯:“好说,好说。承蒙伯父把玉莲妹子嫁给我,已是感激。伯父又送这许多金银财宝和美貌丫头。小侄如何敢当?”嘴里说不敢当。脸上却已笑烂。

    常知孝心中微微一酸,脸上如常道:“我那犬子前番得罪钦差,本当千刀万剐,如今看在这半分亲戚的面上,便请贤侄高抬贵手,饶他一条狗命。你若还不解气,就在这里重重打他一顿,也是教训。”

    严鸿大喇喇地点头道:“伯父。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您如此通晓人情,小侄自然不能赶尽杀绝。常世兄前番和我是有些误会,这许多日也该消了。本官在此说一句,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常知孝大喜,忙叫常守业给严鸿磕头谢过。接着又道:“还有一桩。钦差府上那些女眷么,与我常家有些纠葛。婚宴时在一处,多有不便。可否先让她们回避几天,等到新婚之后。再做道理。不知严贤侄意下如何?”

    严鸿道:“那些女人么,倒没关系。反正我也玩的腻了。正好借机换一批,到时候从府上挑几个模样周正的丫头一起带过来就行。只是这些人是我救下的,我在山东一天,就要保她们一天平安,否则我面子往哪放?等我走之后,随你们处置就是。”

    常知孝连连点头:“那是那是,钦差在济南一日,谁敢动这些女人一根汗毛,便是本知府也饶不了他们。”

    严鸿又道:“还有一桩事,却也麻烦。常伯父,我身负皇命而来,要纠察山东百官的不法。临行前爷爷就交代我,山东官场,纵然有天大的不是,自然不能全坏了。然而必须抓出一两个,好给万岁爷爷一个交代。”

    常知孝听严鸿把此事都说与自己听,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这话都当着自己说出来,可见严鸿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惊的是,自己父子险些就做了这替罪羊。

    听严鸿又道:“不瞒伯父说,原本那赏春阁一事,小侄是决心拿常世兄开刀了,这手中倒也颇得了些物事。如今有玉莲妹子在,我自然不能坏老丈人的身家。然而若是空手而归,万岁那边如何交代?你们济南官场这些人彼此连成一线,我这个不能动,那个动不了,该让我如何交差?”

    常知孝闻听,知自己这一关多半过了,更喜严鸿当面称自己为老丈人,当下笑道:“严大公子,你虽然聪明绝伦,终究对这官场上的勾当,还少了些经历。你当我与那帮人真是一条心?笑话,虚与委蛇而已。大公子,我让你娶了莲儿,不瞒你说,确实是存了攀高枝之心。既然如此,我俩就是一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岂能不顾?”

    严鸿道:“哦,这么说来,岳父大人却有什么高招?”

    常知孝道:“你且听我道来。海瑞那为人我先不说,咱就说如今这局势糜烂到这等程度,万岁那挂了号,贤婿若是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万岁能高兴?这人是一定要收拾的,官小了还不成。岳父想来,布政使钱凤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主管民政,钱粮都归他管,出了这样的事,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他做那些事的证据,老夫手中全都有,正好拿给你,到时候就在成亲酒席上,你把证据这么一扔,把他一拿,可不是一段佳话?而他是从二品的大员,单以品级论,山东文官,以他为最高,拿了他,正好也显的你不畏强权,日后万岁龙心大悦,你官运亨通,莲儿也能沾沾光。”

    严鸿闻听,似乎显的颇有兴趣,却问道:“那刘军门那边,他老可会同意?”

    常知孝冷哼道:“他自己的屁股不干净,还顾的上别人?只要贤婿你不拿他开刀,拿别人开刀,他才懒得管。你且放心,只要到时候不动刘才,我再从旁劝说,保证他也不会从中做梗。另外么,这山东都司高延宗,有倒卖军械一事,岳父这些年手中也搜集了不少凭证,正好也给你,来个好事成双,山东一文一武,两个大员被你扳倒,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严鸿皱眉道:“话是如此说,听说这两人都和刘军门交情不浅。再说,刘军门纵然做了些不妥当的事,咱们又如何拿得住他的证据?”

    常知孝道:“贤婿,岳父却不是那没头脑的昏官。既知刘军门做下的不妥事,自然也有他的把柄。只要他敢多啰嗦,贤婿把这些报上朝廷去,刘军门也得丢乌纱的。”

    严鸿心中暗暗冷笑。常玉莲对自己分明没有情爱,依然肯委身下嫁,自然是山东官场内部出现严重分歧。常知孝要拿女儿当枪使,换取和自己结成联盟,自然是要保常家的命,而以其他人为牺牲品。

    可是这常知孝到底怎么想的,他提这两个人选,一个是严系在山东的第二号人物,另一个却是陆炳的故交。就算严鸿真想扳倒他们,也要惦记下爷爷和爹爹还有陆大特务的意见啊。更何况还想直接要挟刘才,常知孝这严党外围,干的真不怎么样。回忆起自个来济南后的表现,好像这位老兄与徐党的方用贤李守真关系倒还更好一些。再结合常守业和常玉莲的种种愚蠢表现看来,这智商真是有遗传的。

    当下严鸿故作淡然道:“这一家伙扳倒两个大员,留出的两个空缺,也是个聚宝盆啊。”

    常知孝眉飞色舞道:“贤婿果真聪明伶俐,不过算得还不够。这可不是两个空缺啊。这两人倒了,他们本署的佐二官就能干净?一查一片,这出的缺就得有几十个。到时候把这缺一卖,那银子可不就流水般的来啊。咱们翁婿到时候二一添做五,还愁没了钱使?何况,岳父我也做了这么久的知府,难道就做不得布政,当一当这一省方伯?到时候你在朝中,我在山东,彼此遥相呼应,做事也便当不是?”

    严鸿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忙拱手称是,连呼受教。于是常知孝吩咐摆酒,严鸿坐了上座,常家父子作陪,又把玉莲小姐叫出来斟酒。常玉莲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闺阁矜持,也只得强颜欢笑,违心奉承。席上,大家又谈了些婚姻之事,常知孝又yy了扳倒钱高二人之后,自己如何在山东呼风唤雨。用完酒饭,严鸿告辞离去,并叮嘱常知孝,回头把钱凤、高延宗和刘才的把柄都送上来。

    常知孝见他走了,拈髯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常某生了个漂亮丫头,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妙用,这一下子,我也是一省方伯了。有趣,有趣。”

    到下午,常知孝果然将高延宗、钱凤和刘才的黑材料都送来了。等到晚上,严鸿与海瑞,还有中官张诚等人,借着巡查赈灾存粮的当口,又悄然在粮仓汇合。严鸿将白天之事一一分说,又把这几个人的黑材料送上。几个人点起灯烛,脑袋凑一起研读。

    海瑞看了,点头道:“这高延宗、钱凤、刘才三人的不法行迹,我原本便已搜集了许多。如今加上这常知孝给的账本,却是相互印证。这批社稷之贼,留之不得!”

    严鸿到这时,心中还是微微有些矛盾。毕竟,刘才、钱凤都是他严府的人,虽然无论从朝廷还是从严府的角度,这些人都留不得,但真要是一举拔出了,动静太大,自己擅做主张,府里不知道能否交代。

    然而转念一想,这帮人在济南闹成这样子,若不是自己赶来,只怕前些天已经出了民变,甚至白莲教借机暴动也是有的。再说粘上白莲教,这危险更大。既然如此,那只能壮士断腕,为严府割除这个肿瘤了。

    他又试探问了一句:“这三人留不得,却不知其他要员,如李守真、方用贤等,海老兄勘察得如何?”

    海瑞不动声色道:“正是蛇鼠一窝,并无一个好东西,所犯罪行,若按洪武旧制,皆该剥皮塞草。前番因赈灾事未了,不得不留,如今发米平粜之事已经走上正轨,自当将其一网打尽,以报万岁圣恩!”(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假戏真做

    严鸿叹了口气,心想好吧,虽然弄掉我严府和陆大都督的几个人,倒也把徐府的党羽折了俩。呸,说什么呢,这几个人其实都是朝廷的害虫,姓严姓徐,没啥关系的了。因此他抬头看海瑞道:“不知海老兄有何计策,将其一网打尽?”

    海瑞道:“那常知孝故做聪明,正好咱们将计就计。借着给你办婚事的当口,把这些狗头都诓了来,一网打尽。不过城外的兵马,却是不好调回来。”

    严鸿点头道:“若是调回来人马,难免打草惊蛇。咱们便摆一出鸿门宴。只要控制住这些官员,其他人不足为虑。刘才麾下的抚标营虽然剽悍,但那是朝廷正军,非是刘家家丁,想必也不敢为了救刘才就铤而走险。要拿这些官员,有我行辕这二百锦衣足矣。”

    海瑞道:“此次我等欲拿尽济南高官,这干人等身边,多半有高手护卫。需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严鸿道:“无妨,有心算无心,此事我自有安排。只是我等若下手拿了这刘才等一班狗官,济南多少须要扰动。若是白莲教之徒趁势作乱,不可掉以轻心。”

    海瑞道:“这两日间,我已修书各处,命各州县严加戒备,另请保定巡抚发兵。届时几路大军一至,济南安如泰山。更何况白莲教匪,并不擅长军阵撕杀,对他们倒不必特别在意。”

    严鸿道:“海老兄这般安排,万无一失,我自不必忧心了。对了。今日我已答应常知孝。要把这行辕中的女眷都赶出去。海老兄。这是用计,你老人家不要强为她们出头。”

    海瑞道:“这个你不须担心。若以海某之见,就不说用计,你也该将这些女眷都另寻地方安置,免伤朝廷体面。”

    严鸿心想,和你说这事就是自找麻烦,只好打个哈哈,不再言语。

    诸事商议已定。大家分手回房之时,却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中官张诚,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严鸿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就跟他来到角落里。只听张诚小声道:“严大公子,真要把她们都赶出去,要是常知孝那帮混帐下黑手怎么办?”

    严鸿心道:这阉货怎么倒有这好心?当下笑道:“公公放心,我已经把话说的明白。我在济南,杀她们就是落我的面子。他们也没这么笨,就算要杀,也是等我走了再杀。”

    张诚道:“那留下一个行不行?”

    严鸿一愣:“留下一个?留下一个做什么?”

    张诚偷眼看了看四周。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金玉姑娘能不走么?咱家……咱家喜欢她。”

    严鸿瞬间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木在当场。娘的,这什么世道!太监不是只喜欢银子么,怎么也开始喜欢女人了?你……你拿什么来喜欢她啊?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没见识。古代别说一般宫里的对食,就是太监娶亲的,都比比皆是。只是严鸿本体对这种事不太在意,闫东来历史知识废柴,所以才有这种疑问。

    他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故做沉思状,说道:“公公,这金玉在赏春阁内失过身,你不在乎?”

    哪知张诚脸色一变,似乎要翻脸,怒道:“严公子,咱家只当你是个妙人,怎么也与那般俗物一样,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咱家且问你,这常家父子如此混账,如狼似虎,便是你我落到赏春阁那地方,又能怎的?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如何?你若是这般看不起她,那咱的朋友怕是没的做,欠咱家的银子也请你赶紧想办法还来。”

    严鸿没料到对方居然为金玉和自己翻脸,当下忙好言安抚,半天才让张诚的气消下去。然后又道:“张公公,您老先生对金玉姑娘一片苦心,我也非常佩服。不过您想留她在行辕,这事却不能这么办。您想啊,过几天咱们动手拿人,到时候刀枪无眼,金玉姑娘留在此间,怕反而凶险万分。还不如让她跟其他姑娘们一起,早点离开险地再说。等到回京师的时候,再带上她,让她伺候公公。”

    张诚闻听,反倒扭捏起来,低声道:“这个,哎,说来惭愧。咱家少个物件,人家未必看的上咱家。咱家心里呢,只求能看着她平安无事,就心满意足。至于是否留在身边,还要她自己决定,可不许严公子你强迫于她。”

    严鸿只得应承着,越想越觉得这事好笑。他满口应允了张诚,回到孙月蓉房间去,对她说了这计划,又当笑话似得把张诚看上金玉的事儿说了。可孙月蓉却对他翻个白眼道:“你说你这家伙,也不知当初勾搭我那机灵劲到哪去了,难道没看出来,金玉姑娘看上你了?”

    严鸿一愣,忙道:“你是不是又吃飞醋吃到她头上了?天地良心,我一手指头都没摸过她。”

    孙月蓉道:“这我知道,你成天价就和田家姐姐与那八个丫鬟鬼混,也没工夫碰人家。可我啊,看的出来,她没事就往你身边凑合,就盼着你碰她一手指头。你要是跟她说,把她送给个太监,也不知她如何自处。再说宝儿那小丫头也怪可怜的,这几天下来,她都把你当成了爹爹看待了。真要把她们娘儿俩撵出去,不知道她会哭成啥样呢。”

    严鸿叹息道:“没办法,好人不好当啊。我这也是迫于无奈,到时候让柳叶护她们娘两平安,等到事完了,我送她们一笔钱,安排她们就是。至于金玉姑娘,其实张诚那何尝不是个归宿,至少他还不嫌弃她,若是嫁个别人,未必有好日子过。”

    孙月蓉故意逗他道:“那你干脆把她们都纳过来就完了,你不也不嫌弃么?”

    严鸿嘿了一声:“又胡说了不是?我倒想啊,可你以为严家的宅门是那么好进的?我要真那么办,我爹非打折我的腿不可。若是实在不成,我就给她们买所宅子,让她们都住下,保她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吧。我本来想把金玉配给个锦衣官的,谁知道她却谁都看不上,枉费我一片苦心。对了,明天我可要装的狠一点,你也得把个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演足。千万别到时候把刀子拿出来,那可就全瞎了。”

    到第二天,钦差行辕里便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模样,先是孙月蓉对钦差大发了一通脾气,骂他见异思迁,说好娶我为良妾,怎么又勾搭上了常家小姐。严钦差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对孙月蓉反唇相讥,说你这没家教的野丫头,居然管到我头上来了。

    田氏娘子好心解劝,又被钦差连带着一通骂。最后更是摔碟砸碗,把金玉姑娘等近二十名赏春阁救来的女子,连同孙月蓉主仆,田氏母女,并飞虎山的贺大勇、班老四等几个头目都赶了出去。

    他这用计使谋,飞虎山的班老四、贺大勇等人并不知情,真当对方是要吃干抹净,提上裤子不认帐,两下差点动起刀来。只是锦衣卫人多,他们也知动手讨不了好,才强忍住这口气。这一通闹,倒是把个假戏唱的更像真的。孙月蓉抹着泪吩咐他们说,咱飞虎山的好汉,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出来这些姐妹都是一起受了骗的,保护好她们便是。

    这些姑娘们一路上啼哭不止,倒让人听着心中不忍。路边的人也有叹息的:“好好的闺女,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钦差大人这事办的不地道啊。”也有人道:“原本就是些婊子而已,钦差弄去玩玩几天,还真把自己当姨太太了啊?这回知道了吧。”

    严钦差把女人们都赶了出去后,一副急火攻心的模样,竟叫锦衣卫把八个丫鬟都捆绑起来,一起送入他的卧房,好一顿蹂躏折磨。折腾一夜之后,对她们道:“你们这些小娘子倒也乖巧,可惜我那老泰山容不得。好好去吧。”每人发了五十两银子,把她们也打发走了。

    紧接着,听说钦差命人准备花红绸缎,布置行辕,说是要迎娶常知府的宝贝闺女做妾,这一来,更做实了今世陈世美的身份。尽管如此,济南城却不过有寥寥无几的几个s////b,在那里故作义愤填膺,背地里吐几口唾沫,说几句人面兽心之类的屁话。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因为庆贺钦差纳妾,粮食不但没中断供应,反倒比平日多给了些,自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愤恨。还有的干脆说那孙氏长的大脚,脸又不白,跟常大小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活该被休。

    锦衣卫中人则是早得了消息,知道这一切全是做戏,只为着迷惑对手,好捉拿那些官员。他们早听说过,这位严钦差是个福将,再高的官,碰到他也吃瘪。一想到接下来动手,要拿的是那一省最高长官,这些锦衣卫紧张之余,不由兴奋的摩拳擦掌。知道这一次,凶险是凶险,可真要搞下来,光是抄家所得,自己就能发笔小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百密一疏

    在钦差行辕前院西首的一间房舍内,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对着菱花镜子,往脸上轻补着脂粉。她名叫春草,也是当日从赏春阁解救出来的女子之一。到了钦差行辕之中后,她未像那些脑子发热的姐妹,一门心思朝钦差身上贴,而是简简单单,与一个名叫楚江的锦衣卫小旗走到了一起。

    这楚小旗为人厚道,老实,长的也不难看。前年死了老婆,后又忙着卫内公事,一直未曾续弦。他也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娇小玲珑的春草,很快二人便同床共枕,只说是回了京,就光明正大的娶她过门。这次严鸿演戏轰出行辕的,是那些尚未与锦衣卫配对的那些女子。对于已经与锦衣卫定了终身的,自然不曾赶出去。

    就在春草正对镜梳妆之时,只听门板响动,楚小旗从外走入。他来到春草身边,满脸欣喜的从袖中抽出一锭银两,递给春草。

    春草接过银子,打开身旁的首饰匣放银子,口中问道:“当家的,这银子又是什么钱?”

    楚江看了看窗外,见无人行,又快步到门边,随手把门插上,才回来贴着春草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这十两银子,是钦差赏的。今天要拼命了,这是提前发的拼命钱。”

    “啊?”春草吓了一跳,忙起身道:“钦差要你去做什么大事,怎的还要收买人命?咱的命虽然不值钱,可十两银子也不能卖出去。”

    楚小旗见对方这般关心自己。心里直如喝了蜜糖,小声安抚道:“没事,没事。这事原本是不该和你说的,只是怕你不安心。如今这宅子里的下人,都已经被咱给捆了,一个没剩!内中有两个还敢反抗,被我一刀就劈了一个,这不才多赏了五两。”

    春草一瞬间玉面发白,身体摇晃几欲摔倒:“怎么,还杀人了?可是惹了什么祸事?”

    楚江忙扶住春草道:“别怕。你不知道。他们啊,全都是白莲教的乱贼。不光他们,连这城里的那什么王员外王大善人,一样也是白莲教匪!恐怕那王员外还是个大匪首。说不定是个香主、堂主的人物哩。”

    春草摇头道:“这多半是假话吧。王员外我也听说过。是施舍粥饭的大善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怎么会去做那白莲教?莫非是受人诬告。吃了冤枉?还是钦差看上了他的钱财,想要讹诈?这银子,是买你们捉拿王员外的?”

    楚小旗笑道:“那却不是,这王玄再怎么样也翻不起大风浪来,拿他倒是不急。他这个白莲教证据确凿,不是谁能栽赃给他。只是若要拿他,得先拿掉济南府内这一干昏官恶吏。等把他们捉尽了,王玄没了党羽庇护,一个土鳖财主,又有什么难拿?”

    春草面色又一变道:“你们难道要拿,拿济南的官?我可听说这济南的大官有的是,你家钦差才是几品,能拿的了这些大员?”

    楚江一撇嘴道:“那算的了什么?左右不过是个三司一巡抚外加个巡按直指,可我家钦差有皇上的圣旨,王命旗牌呢!不过,这帮家伙官倒真是不小。说来我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大的官呢,这回也算是跟在钦差身边沾光,好好过过拿封疆大吏的瘾!”

    “可是,不是说钦差马上要纳这常太守的闺女为妾么,难道还能把自己岳父泰山也一并拿下?”

    楚江道,“你不懂,这是一计,我们严长官肚子里缺德主意多着呢。他这叫引君入瓮,不这样一来就不怕他们闹什么花头。只要他们今天来,就一个也别想走。等晚上拿了他们,明天天一亮,就集合城中兵马,抄了王宅。到那时侯,我又能发一笔财,回了京,就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好好过日子。你再给我生个胖儿子,等他长大了,接班当锦衣卫。”

    他越说越兴奋,看着春草那丰满的胸脯,闻着意中人身上的微微香气,咽了口唾沫:“春草,我这会儿啊……又有点想了。”

    春草脸色绯红,小声道:“现在可是白天呢,那怎么行。”

    “没事,院子里的人忙的很,没人注意这边,好春草就来吧。”楚江一边说,一边抱起春草走向床铺。春草也不挣扎,把身子缠在对方有力的身躯上,轻声道:“我在那地方,被人糟蹋过,你真不嫌我?”

    楚江道:“你说的叫啥话?那又不是你的错,我怎能嫌弃你?别想那些烦人的事,等回了京,咱就成亲,我这些年存了不少银子,咱把事办的风光点。”他一边说,一边把春草按在床上狂吻。

    春草也动情的把一双玉臂绕到了楚江身后,勾住他的脖子,呢喃着:“楚郎,你待我真好,下辈子,让我做你的女人,好好伺候你,报答你的恩情。”

    楚江此时早已经是**勃发,只顾着享受春草那动人的香躯,对这话并未在意,只是随口道:“下辈子的事谁顾的了,咱先顾这辈子快活才是要紧。”

    忽然间他只觉得后颈处微微一疼,随即就是一阵酥麻,仿佛是被什么虫子叮了一口。正在纳闷时,只见春草美目之中清泪双流:“楚郎,你待我好,我知道。我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惜这辈子终究是不成了。我不能让爹和娘死后不能永居真空家乡,便只能对不起你了。”

    楚江久为锦衣,如何不知这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是白莲教信徒的信仰?他心中大惊,想要起身,却发觉四肢五体完全动弹不得,就算想要大喊大叫也是不能。因此他用尽全力,憋得通红,只是大嘴张开,微微颤抖,唾液不受控制的流淌。

    春草轻轻推开他,起身整理好衣服,又取出手帕,仔细为楚江擦去脸上的口水、胭脂,仿佛是个贤惠的妻子,在为邋遢丈夫拭去脸上污垢一样。接着,又温柔的为他整理好衣衫,将那凌乱的袍服整理整齐,这才柔声道:

    “楚郎,你先行一步,等此间事了,我就去陪你,咱们在真空家乡之中过那神仙般的日子,不再受人间的灾祸病痛,你说那有多好。你要乖乖的,不许趁我没到时,去勾搭别的狐媚子。”

    说完这几句情话,春草伸出玉手,为楚江把眼皮盖上,看了看窗外,确实没人走动,这才迅速开门,闪身而出。来到门口,只见几个锦衣校尉站岗值哨,这几人是认得她的,笑道:“楚家嫂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春草浑如无事,万福施礼道:“当家的得了赏钱,说是想打点酒喝,我这便去为他打半斤好酒,买些卤菜回来。”

    几个锦衣官不由交口赞道:“楚老兄不知道是哪辈子积德,讨了你这么个好娘子。快些去吧,早去早回,莫让楚兄久等。”

    严鸿终究是人非神,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赏春阁被囚女子中,竟然也藏有一名白莲仙姬。而这名仙姬又能钓上自己手下的小旗,更用毒针指环杀害楚江,逃出行辕。这看似周密的计划,顿时就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等到这春草来到王玄府中,直接把所知的事禀报王玄,让这位白莲教当代奉圣左使大吃一惊,连呼侥幸。

    自从严鸿开仓放米,王玄总觉得事态已无可为,便只想着等待赵全那边的消息,双方再配合举兵起义。只是手下柳成荫、齐远山二位长老是铁杆总坛派,不把出身低微的赵全放在眼里,只想着自己抢先起兵,占个先手。

    正在不知该如何寻找时机,蛊惑百姓,却听到这个消息,王玄顿感解脱。忙对二位长老道:“二位想必听明白了,这狗官已经把咱们的底细都查个明白,如今咱是想反都难。依我说,不如赶紧分批撤离济南。趁着他们狗咬狗的当儿,咱们去伏牛岭、八斗寨那,汇合咱的神兵和那蒙古人,等到赵全起兵时,咱再从旁响应就是。”

    齐远山重重哼了一声,也不顾“左使”的面子,直言斥道:“一派胡言!我来问你,这一百五十万石粮草你如何转移?你家中白莲天库这敌国之财又如何运输?难道这些都不要了?没有了钱,没有了粮食,在赵全面前,你算个屁!真以为咱的武功好,他就要听咱的安排?当日圣教之中,武功最好的是右使司天命,可是教主是谁?所谓名正言顺,要是这次让赵全做了首领,日后圣教里,还轮到你我说话?”

    王玄面色一红,尴尬地笑了笑道:“长老莫恼,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庄稼人,这些实在是不懂。只是如今就算不想走,可也不成。咱的底细都被摸透了,再留下不是等死么?”

    “哼!谁死还不知道!既然这消息被咱掌握了,咱就可以从中做手脚,让坏事变成好事。”

    王玄一楞道:“莫非,您是想通知刘才他们,让他们做个提防?这也不是不成,只是没什么用啊。那刘应时就算天大的胆子,我想他也不敢造反吧,更别说这帮官员的家眷,有不少还都在伪朝控制之内,他们要敢谋反,不是害自己满门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心如虎狼

    齐远山暗自摇头,心道:当年那萧佛童萧左使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怎的找了这么个废物脓包来继承衣钵,实乃教中不幸。他只得耐着性子道:“我也没说让刘才造反,他们断断下不了这个狠心。今晚这帮狗官去见严鸿,就是有去无回。不过,沈香主他们不在赴宴名单中。只要刘才一被拿住,济南官场的部下难免人心浮动。到时候,让沈香主煽动抚标起义,再加上济南右卫中亲近咱的兵马,这济南城立时就能变天。这乃是无生老母保佑,天助我总坛一系立此旷世奇功!”

    王玄听齐远山说得眉飞色舞,不敢反驳,只是问道:“那咱现在该如何安排?”

    齐远山道:“现在,咱们一方面命人去伏牛山、八斗寨那调神兵和蒙古兵来。他们到此也要些时光,到时候若是伪朝的兵马来攻济南,正好由他们从旁策应。另外府中教众分发兵器,配合沈羽攻打行辕,再把咱库存刀枪准备好,让几位香主前来领取,夜晚分发给百姓,让他们好杀戮官兵,攻打武库,抢夺军械。”

    王玄道:“可是这些日严鸿、海瑞开仓放粮,已经把人心都收买过去了,百姓如何还肯跟着造反?”

    齐远山道:“他们不肯,想法逼他们就是。我先让沈香主带兵攻打行辕,杀死严鸿、海瑞;同时由我们的人告知,说济南巡抚、布政使等起兵造反,围攻钦差辕门,带着他们去攻打衙门和不受我们控制的兵营。这样两边杀开。等严鸿被砍了头。百姓和军兵混战下来。他们再想不反也不可能了!再抢上几家粮仓,分些银两,还怕他们不屁颠屁颠卖命?”

    王玄听得连连点头,齐远山又道:“王左使,你的几个儿子,带领本府家丁,今晚上袭取济南各个城门,阻断内外交通。使伪朝城外之兵不能进城救护,城内之人难以逃生,叫他们一个也走不脱!雷占彪的骑兵已经得了信往这边赶来,时间最难估算,最快今晚就能入城,需要派我们的人去城门处打接应。他若赶到,咱们又多一支劲旅。另外,济南府知府段明义、山东都指挥同知燕亦臣,锦衣千户马腾云,他三人平素与咱们交往最多。把柄也最多。待会去把他们请来,说服他们与咱共谋大事。这三人职权不小,有他们相助,大事不愁不成。”

    春草在一边听着,一直不敢插话,此时实在忍不住,问道:“左使,长老,小奴实在不明白。咱圣教既然奉的是龙凤天子,又怎么能和鞑子合作?这不是大大有违我教前辈先贤的志愿?”

    白莲教当代所奉的正统,乃是红巾军大宋龙凤皇帝小明王韩林儿,因此才称朱元璋建立的明朝为伪朝。而当年韩林儿起兵抗元,与蒙古人是不死不休的大敌,如今事过境迁,白莲教却要与蒙古人合作,春草这低级教众,脑子一时倒也真有点转不过弯来。

    齐远山面色一寒道:“放肆!教中大事,也是你能问的?当真是不知所谓,九娘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调教的你们,这般没有规矩!”

    柳成荫平日一副僵尸模样,对这年轻仙姬倒是颇为和蔼,缓缓说道:“春草仙姬立此大功,大事成后,必有重赏。如今还是赶快返回钦差行辕,以免钦差起疑。至于这联合谁,对付谁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春草却惨笑道:“春草深受圣教鸿恩,自当杀身以报。只是有负长老厚望,已无力再返贼巢。”说到此处,见她玉体栽倒,面皮青黑,七窍之中隐隐有血流出。

    这一变故发生突然,饶是房中三人皆非等闲之辈,也相救不及。片刻后,齐远山跌足道:“这贱人多半是对那伪朝鹰犬动了真情,竟然杀身以殉!活该死后入不得真空家乡。”只是此时房中没有旁人,彼此都知道这种鬼话多数是骗骗底层教众的。大家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再说这话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王玄长叹道:“可惜了,又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没了,为这事前后搭进去好几个仙姬,也怪让人心疼的。二位长老,等到起事之后,那四大家又该如何对待?”

    齐远山冷哼道:“那四家与伪朝勾结,与我教为难,绝对留他们不得。只是当初怕打草惊蛇,才没收拾他们,只要今晚大事一成,这几家一个不留!正好煽动难民,打破他们家宅,男的杀,女的*,以为投名状!家财钱粮,正好充做军资。”

    王玄有心为几个亲家讨讨人情,可是二位长老积威之下,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得点头称是,忙吩咐下去,一一准备,又派心腹前往伏牛山、八斗寨方向传递信息。

    又有家丁持了帖子,去请段明义等三人。时间不长,这三人陆续赶到,见了王玄直如见了自家上官一样,恭敬行礼。

    此时那齐远山说道:“三位老大人,祸事了!”

    那三人闻听,身子一震,尤其是马腾云,老脸泛白:“怎么?那事发了?”

    齐远山阴侧侧地一笑道:“正是。你勾结常知孝父子,拐带良家美妇,贩往关外,供那达延淫乐之事,已然被严鸿、海瑞访查明白。不独这一桩,连那贩卖军械,盗卖库粮,开采私金事,都已发作。”

    燕亦臣是武将,为人略嫌粗疏,闻听此言,不屑道:“这算的了什么?这几件事里,除了那妇人的事外,其他事哪件小阁老没份?每年的例银他笑纳了,这出了事,自然要扛,难道自家儿子拆自家老爹的台?”

    齐远山闻听,冷哼道:“燕将军想的太简单了吧。别的不说,单说你盗卖火药之事,严东楼可不知道,他最多只知道你盗卖些刀枪弓箭。再说这等事真发作了,你当他会替你背黑锅?所谓丢卒保车,刘才刘老军门他会保,你们么,我看多半是要推出来顶雷。”

    段明义哭丧着脸道:“这几桩事体,我等都是和王员外合股经营。今日事发,王员外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王玄一拍桌子道:“各位,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束手待毙,死路一条,还不如拼一个鱼死网破!”

    那三人闻听大惊,马腾云试探道:“您老的意思是?”

    “还能有啥?反了他娘的!今夜晚间,咱们联起手来,闹他个地覆天翻。想那朱元璋也无非是一放牛娃,咱们如今有粮有钱,还有库腾汗为援助,局面比当年朱元璋好出百倍,又怕者何来?”

    “这……”三人闻听,默然无语。毕竟都是国朝为官多年,要说什么牺牲大明,换取个人钱财的事,他们倒是不介意,可说到造反,却不由犹豫再三。

    齐远山一旁,棺材敲钉,冷笑道:“三位莫错了念头。如今你们犯的事,严鸿都知道了,据说证据都到了海瑞手里,你们还要转圜么?左右也是个死,何必不搏上一搏?事纵不成,也可北投库腾汗,一样不失荣华富贵。我王家有健仆家丁近千人,燕将军掌握武库,兵器盔甲无数,段推官执掌民壮,只要让他们今夜安心在家睡觉,不要管闲事即可;马千户你只需带你的人,配合王家几位公子控制四城城门,便是天大的功劳。还犹豫什么?这般畏首畏尾,只配把脑袋给对方去砍!”

    随着他一声大喊,早有王家几十名健仆冲出,每人手中皆持雪亮钢刀。见此情景,三人也已明白,对方分明是蓄谋良久。如今自己已知其事,若是不从,多半走不出这个门口。沉吟良久,燕亦臣率先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一切但听王老员外吩咐就是!”

    等送走了这三人,柳长老又问道:“还有那济南知府常知孝,素来与我教往来密切,却要不要通知他?”

    齐长老道:“免了。这厮惯于做墙头草,现下又自以为嫁女给了严鸿当小妾,你便是说了,他也未必信,说不定反去东西打听,泄露了我教机密。再说,他今晚嫁女,正是严鸿捉拿济南官场的鸿门宴,也是我圣教趁乱起兵的号炮。若是真告诉他,这厮说不定先脚底抹油,那样一来,刘才等必生怀疑,而严鸿捉拿刘才的计策固然失败,我等趁乱起兵却也失了先机。”

    柳长老点头道:“如此,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此人在济南知府任上,做了不少坏事。待起事之后,斩他的人头来安抚民心,倒也使得。”

    伏牛山,八斗寨,离济南百里之遥,乃是个偏僻所在,不在交通要冲之上。官府也没怎么重视,除了征粮收税,往往压根不理睬。因此连这八斗寨原有的八十三户人家,近来被人杀了个干净也不清楚。

    如今八斗寨内,皆是青壮汉子,高大的寨墙,厚实的木门,另设有望楼,俨然一个小型堡垒。

    在寨后的伏牛山上,树林掩映之中,则星罗密布般搭着若干草房。正中间的房舍之内,一条矮壮汉子,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犊鼻裤,赤着脚坐在矮凳上。他一手抓着羊肉,朝嘴里塞了大嚼,另一只手抓着粗瓷酒碗,不时往嘴里灌酒。在他身旁,一个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在旁伺候。(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百川并流

    这喝酒吃肉的汉子褐色面皮,宽脸,高颧骨,塌鼻梁,小眼厚唇,满脸横肉,活脱一个夜叉模样。头发样式为三搭头,头顶四周一圈头发剃去,留当前发而剪短散垂,将两边的头发辫做两髻,这种发型于中原称为“婆焦”,如果到了塞外,则被称为“呼和勒”。身材虽不是很高大,然肩宽背阔,体格结实,身上肌肉虬结,胸前黑毛密布,凶恶丑陋中不失气概。

    他身边斟酒的那女子,身材瘦削,衣服凌乱,看着那汉子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鬼怪一般,畏惧无比。

    这女子本是八斗寨内陈员外家的女儿,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不想一夜之间竟遭血光巨变,寨子被攻破,满门男丁尽被杀死,女眷皆遭凌//////辱。她生的面目还算姣好,因而只做了这首领一人的禁脔。比起被许多个强人轮番践踏而死的母亲,还算“好”了很多。

    然而这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这为首的汉子为人粗野,对她毫无温存,动辄打骂。白天驱使她放马割草,晚上伺候酒食,兴起了就压在身下一番蹂/////躏,尽了兴就呼呼大睡。若是稍有不顺,少不了一通皮鞭,日子过的比那奴隶还要痛苦三分。

    此时,见女子那怯生生的模样,这粗壮汉子色///////心又起。忽的扔了羊肉和酒碗,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就去撕扯衣服。那女子也不敢挣扎,只是闭上了眼睛,任他发泄。

    就在此时。只听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一人喊道:“赤那安答。你今天的兴致不错么,这么早就要和你的小女奴快///////活了。只是,不知道你几时才愿意与我分享这个汉人女子啊。”

    那汉子正在兴头上,被人坏了兴致,未免有些不快。但毕竟来的人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不便发作。只是应道:“巴拉安答,咱们一向彼此不分。只是这个女奴,是我当初用三个女人和你换的。你不要忘了啊。”

    那巴拉也不接话,只是说道:“安答,你何必为了这一只小羊羔就放弃掉整个羊群呢?今晚你把她与我分享,几天后,我用十个更美、更白的女人与你交换,决不让我的安答吃亏。”

    赤那怪眼一翻,本想骂人。这鬼地方乌鸦都不拉屎,也没什么客商从这走。加上他们的队伍为了不暴露踪迹,也不敢去远处打劫,偶尔在近处抓几个女子来。也都是皮肤粗黑的村妇。像这等肤白柔软的女子,只有到大户人家里才能抢到。一个也难寻,还十个?真当我赤那是白痴啊。

    可是再看着巴拉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赤那忽然心头一亮,问道:“怎么,可是那边来信了?”

    巴拉哈哈笑道:“赤那安答,你终于明白了啊。就在你吃羊肉玩羊羔的时候,那边的信鸽刚刚来到。长生天保佑,大事终于要行动了,总算没让那无耻的老俺答走在前面。只要此次大事一成,济南城内,有无数的大家闺秀等着你位勇士。像这样的小羊羔又算的什么?”

    赤那闻听,心头大喜,一脚踢翻了矮凳,又把那女子扔到一边,站起身来道:“太好了!闷在这边许多日子,人都要憋出毛病了。骏马若是长久在羊圈里,也会失去奔驰的力量。这次我们为大汗出力,要好好干他一把!巴拉安答,去把你的几个女人也弄过来,咱们一起乐一乐,然后赏给手下的儿郎去快活。明天天一亮,这些女人一个不留,带上山下的那些废人,一起去把济南打下来。”

    “不错!先拿济南,再下大都,黄金家族的子孙将把失去的再夺回来!这万里江山的主人,终将是我们!杀光那些汉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夺取他们所有的一切;使他们的已婚妇女号哭、流泪;骑乘他们的后背平滑的骏马;将他们的美貌的后妃的腹部当作睡衣和垫子……”

    两个蒙古千夫长,一起纵情大笑,仿佛那可以肆意荼毒、欺压四等人的日子就在眼前。

    在临清通往济南的路上,一标骑兵撒开马蹄,如飞似电的奔驰。这队人马总数约莫不到千人,人人身负兵器,还有不少人携弓箭,在齐鲁大地上卷起一片烟尘。看的出,他们人人马术不弱。战马飞奔,人还能一边控马,一边与人交谈。

    为首的三骑马上,正中之人身躯高大,挂一口狭锋单刀,一双狼眼炯炯有神,正是那位青石冈大寨主雷占彪。而在他左右,只落后他半个马头的,则是青石冈两位副寨主,谢宝山,黄家旺。

    这二人是雷占彪的嫡系心腹,当日雷占彪火并青石冈前任寨主雷显,夺取印把子时,这二人居功至伟,因此也最得雷占彪信任。谢宝山此时在马上颇为得意地道:“这些官兵着实熊包,路上那个什么程巡检,还想来拿咱们。结果怎么着,被大当家的直接一刀就给劈了。就这帮废物,还配和咱们交手?依我看,拿济南也不废什么力气。”

    铁骑如飞。借着微光,远处隐约已能望见济南城那巍峨的城墙。雷占彪心中大喜,吩咐道:“准备放响箭,待会儿先把城外的庄子洗他几处,撞上有官兵的巡哨小队,也尽数砍了。待得进了济南,今晚咱们杀个痛快!”

    王玄府邸之中,家中全部仆役集结完毕,王玄的三个儿子和两个侄儿为首带领。他们如今人人手持刀枪,皆是军中所制。王玄的几个子侄身上,还穿上了盔甲。齐远山站在台阶上发号施令,俨然一方首领:

    “儿郎们,圣教兴废,全在今朝。出府之后,分取四门,隔绝交通,不得有误。你们平日与伪朝官军混的熟了,他们也不会对你们有所提防,正好杀他们个干净。”

    等到这些人分批而出,偌大王宅倒一时显的空落落的。这白莲教造反的临时指挥之处,如今只有十几名仆役充做传令之兵。二长老一左使居中调遣,而府中暗藏的兵器盔甲旗帜等,已经发放到各路教徒手中,只等下发给百姓,便能起兵。

    王玄此时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往来踱步,口中呢喃着:“无生老母保佑,保佑弟子,一战成功!”

    济南城内的钦差行辕,此时则是一派热闹情景。自从下午时分,钦差行辕内就披红挂彩,高悬彩灯。虽然是纳妾讨小,但势派搞的却是不输娶妻。只是眼下时间紧张,庚贴八字乃至六礼全都讲究不得,只好将就过去。

    花轿把新人从知府衙门抬到钦差行辕,前后队伍吹吹打打,各式乐器齐备,更有许多人抬着箱笼,说是常小姐的嫁妆,依的是十箱十抬的高规格,端的是富贵百里,喜气洋洋。济南府一众文武官员,自然纷纷都要来贺。

    只是如今赈灾之事也耽误不起,所以低等官员及一干佐贰官就无缘这顿喜酒。主官不在,他们还是要去安排赈灾之事。

    行辕客厅里,摆的是主客的高座。刘才、方用贤、李守真、钱凤、常知孝、高延宗等人皆居首席。说来,这常知孝本是黑如煤炭,注定要倒台的主。同坐上的人,在他落难之时,都没少了嘲笑挖苦,甚至踩上几脚。不料世事无常,如今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人的岳父泰山,自然要对他另眼看待。好在这些人个个练的面皮刀枪不入,因此与常知孝拉关系套近乎,并无半点尴尬。

    常知孝对这一切也自心知肚明,表面上一派好好先生的做派,心中暗自发噱:你们这帮混帐东西,往日就没拿我当个人看,这一遭也让你们晓得,常爷不是好惹的。等到他日我女儿枕边风多吹几遭,这山东巡抚我如何做不得?今天就且先让你们看场好戏,待会等到钱凤被拿时,就让你们知道常爷爷的厉害。

    那今晚纳妾的新郎,钦差正使,锦衣千户,阁老长孙严鸿,此时也是一身盛装华服,前来陪客。他身材本高,面目俊秀,配上这团彩的吉服、展脚幞头,更显得英姿飒爽。他出来做陪客,与各位高官一一敬酒。之后聊了几句,眼光却不时往后堂瞅。

    眼看严鸿这样子,刘才笑道:“**一刻值千金,我们也不好多耽搁新郎的时间,免得佳人独守洞房,埋怨咱这些叔伯辈不近人情。只是严贤侄,为何不见海副使和张公公?”

    严鸿笑道:“那海某人是个不通气的棒槌,怎会来这里道贺?大家也不需理会于他。等这遭回京交了圣旨,我禀明爷爷,自有办法收拾他。至于张诚么,倒是知趣的,但他一个阉货,您让他来这个场合,不怕他触景生情?”

    刘才等人听了此言,皆是哈哈大笑。常知孝道:“贤婿快快回洞房去吧,这里交由老夫提你应酬即可。我那女儿初离家门,难免心里害怕,你把她留在房中,我怕她那里又闹小孩子脾气。”

    刘才等人心道:你那女儿早就和严鸿混在一起,又何必装模做样。这场婚事也无非走个过场,还闹的什么脾气?只是想来强拉严鸿陪席,未免遭恨,也忙在一旁附和。

    严鸿一边告退,一边说道:“岳父不必担心,娘子在洞房那自不会寂寞,我安排了专人陪她,也保她闹不了什么脾气。”(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花烛迸碎

    洞房之中,常玉莲心中暗自盘算。她此番失//////身于严鸿,本也是为保家门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并无什么真情实感在。只是如今米已成炊,再无后悔余地。算来严鸿长相、身份、家道,都是无懈可击的夫婿,只是自己怎能甘心与人做二房?又进一步算计道,自己既然要想扶正,那严鸿家中的娘子,终究是个麻烦,回到京师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让严鸿把自己的原配或休或弄死,然后再把自己扶上正妻之位。这样一来,也就因祸得福,不枉这一遭牺牲清///白。

    此外,还要把严鸿院子里长的顺眼的丫头都弄死,或是卖到行院里去,免得有那狐媚子与自己分宠争宠。实在不行,就让自己身边的丫头陪严鸿几夜,先栓住他的心,等将来再找个由头断送了那丫头的命就是。

    红烛高照,锦幛罗帏,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大红盖头的二八佳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这副景象何等美好?谁又能想到,如此良辰美景之际,这锦账佳人的心中想的却是如何杀人害人,独霸严府?

    就在她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害人,如何揽权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她蒙着头,不知来人是谁。心想多半是自己的陪嫁丫头进来,这个贱///货,难道今晚上就想来和我分姑爷么?但又怕来的是严鸿,不敢口出恶言,故意装出一副柔和的语调说道:“可是相公回来了?”

    “不是相公,是小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竟想着让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听声音是个女子。却不是她的丫鬟。而且语气粗暴。常玉莲出身书香门第,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嘴里能说出这种话,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扯开盖头观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红衣女子,一身劲装短打,赫然还背着一口鬼头刀。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常玉莲心头打突,暗想:莫非这就是严鸿之前那个山贼相好?看这模样十有**就是她,她难道是不忿我和严鸿成亲。来报复?

    她想要喊自己的陪嫁丫头,却瞅见对方背上那口刀,害怕引得对方恼起,一刀两断,那就再没什么后计了。正在胆怯犹豫时,对面那女子轻佻的伸手过来,一端她下巴,把她的脸向上一仰。常小姐气得浑身发抖,可又害怕,还是不敢反抗。

    孙月蓉仔细凑过端详了几眼。低声嘀咕道:“别说,你这小娘确实挺漂亮的。难怪那没良心的演这出戏来。不过你别喊,喊也没用,你那陪嫁丫头早被小爷打晕了。”

    常玉莲饶是心狠腹黑,奈何此时身边无人可用。她可不认为自己这闺中弱质能打的过这位女强盗,当下颤声道:“你……你想要做什么?相公……相公就要回来了,这院子里都是锦衣卫,闹起来,你便逃不掉了。你赶快走吧,今天是相公和我的好日子,别惹相公发火。过了今天,我在相公面前为你讲情,让他把你接回来,咱们做个姐妹,也是无妨。”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常玉莲虽然大处糊涂,小地方还是颇为精明。她寻思只要先把这女贼哄走,回头再让严鸿派兵捉她就是,等她落到自己手里,自有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因此嘴上不断在讲好话。

    哪知孙月蓉却不听这套,冷笑道:“闹啊!你闹就是,随你的便!小爷今天来,就是专门来对付你的。另外,这个姐妹啊,我看咱是没缘分做了。”说着话,她走上前去,施展出擒拿手法,扳住常玉莲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她的胳膊反扭到背后。

    常玉莲几时吃过这等苦头,当下痛的哭叫起来,不住哀告道:“姐姐饶命,姐姐饶命!你放了我,我今后一切都听姐姐安排,不敢有二话,今晚这洞房也让与姐姐就是。将来过了门,你做大,我做小的,绝不敢违抗。”

    孙月蓉不再理她,抹肩头拢二臂,用一条绳子将她捆了个结实,捆的她不住的哀告喊叫。只是不论怎么喊,也没人来,就算陪嫁丫鬟被打晕了,这满院的锦衣卫呢?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常玉莲偷眼观看,见严鸿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从外面进来。她忙喊道:“相公快救我!这女贼要杀我,还要杀你,你快叫锦衣卫,再叫爹调衙役来啊。”

    哪知严鸿混似没听见一般,进到房中,先看了看她,反过头来对那女贼道:“月蓉,怎么样,捆结实了没有,不要被她自己挣脱了绳子。”

    孙月蓉昂头道:“什么话?就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有什么本事挣脱绳子?只是我怕把她勒坏了,将来你要心疼。”

    严鸿在她肩上轻打一掌道:“又调皮,不成话,当心回了京师后,我不疼你。你还让她在这乱喊乱叫做什么,随便找块布把她嘴堵上就是。”

    常玉莲完没想到是这种结局,不由气的眼前发黑道:“严鸿,你还是不是人?怎的帮外人来对付你的娘子。我的容貌,我的才学哪点不如个丑贼?你到底是眼瞎还是心瞎?”

    不料严鸿一改往日那副轻佻的模样,冷声道:“我的娘子?你也配啊?常玉莲,你的脑子,和你哥哥一样不好使。你还问哪点不如她?在我眼里,你哪点也不如月蓉!她一心爱我,而你图的只是个钦差大老爷外加首揆长孙而已。我若真是帮着你去对付月蓉,才叫眼也瞎,心也瞎呢。今天之事,无非是一场戏,这出戏的名字叫《钓金龟》。现在龟们都来了,留着你也就没用了。月蓉别傻站着,快堵嘴,然后我带你外面看戏去。”

    孙月蓉这许多日间,眼看着自己的男人周旋于几个女人之中,虽然说是什么虚以委蛇啊,什么用计啊,然而心中的气苦,总不足为外人道。今日严鸿这几句话,顿时一扫她胸中阴霾,不由有些发呆。

    听严鸿催促,她才脸一红,说了声“哦。”用红布盖头塞到了常玉莲的嘴里。她如今心里如吃蜜糖,动作也格外温柔。

    此时前厅之中,混不知新房里瞬间变天,新娘子已经被前“弃妇”捆成了粽子。一班衣冠禽兽(在此时,这个词还不是贬义),还在那边推杯换盏,却未曾注意那些伺候酒席的锦衣卫渐渐退到一边,已经悄悄拿起兵器。而随同自己来的仆人家丁,早已被引到别间屋子去。另有郭、李、洪、刘四大富商带来的百十名仆役,在外面守把住了大厅的门窗各处。

    常知孝经过赏春阁一事,已是惊弓之鸟,多三分谨慎。他倒是注意到了这些小节,却只认为是为捉拿钱凤布置的,暗笑严鸿小题大做。钱凤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二三壮士足以拿下。高延宗虽然是武将,可是在这种场合,又管什么用?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果然是年轻人,没什么见识。

    此时只听一人道:“今日这钦差行辕好不热闹,海某也来凑个趣,不知诸公是否欢迎?”声音不高,却是气势沉着。话音未落,只见海瑞身着官袍,身旁有李鲲鹏持剑侍卫,迈步闯入。

    他来的突兀,众人全无准备。正在酒酣耳热时,见这位大爷进来,感觉有些不明所以。满座的欢笑劝酒之声,顿时一片哑然。

    刘才见李鲲鹏手拿宝剑,便有了发作的由头,将脸一沉道:“海夕郎,你好不晓事!今日是严钦差大喜之时,你为何让手下人手提兵器闯入喜堂,所为何故?当真岂有此理,还不赶快退下!”

    “刘世伯何必发怒,这拿个兵器也没什么大不了么。”只见严鸿嬉皮笑脸的从后走出来,他此时已将新郎衣服脱去,露出里面的飞鱼服,手中已经扶住了绣春刀的刀柄,而身后则是孙月蓉抱着鬼头刀护卫。旁边还有梁如飞、奚童等人,也都是身配兵刃,面目肃然。

    刘才这才发觉情形有异,仔细观望,但见大厅四周,有数十名锦衣官校按刀肃立,怒目横眉,如临大敌。而门外,窗外人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马,只听得脚步声繁杂,呼吸沉重,看来人数不少。

    高延宗毕竟是武将出身,此时也已警觉,起身道:“严钦差,你这是何意?”

    严鸿冷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几位大人的案子犯了,今天来得去不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常知孝也站起身来,笑道:“贤婿,做的好。快将钱凤和高延宗这两个犯官拿下!”

    说话之间,他向后一个退步,免得被对方扣住。口中冷笑道:“姓钱的,当初你告我黑状时,可曾想到今天?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我都已经上缴到钦差手里,这回看你死不死!”

    刘才闻听此言,面色一变,心知不妙。怒道:“蠢材!你拿了什么证据送上去?”

    脑海里则在高速旋转,是否到了丢车保帅,牺牲钱、高二人,保全自己的地步,还是能够连这两人也保全下来。

    可钱凤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生怕最后用自己来顶缸,当下喊道:“姓常的,你嚣张什么?我左右不过是卖点粮食,可你,却和蒙古人有勾搭!你把我汉家美妇,贩往蒙古,我最多是个剐,可你们家是要灭三族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一网打尽

    严鸿也没想到钱凤情急互咬,居然把这么劲爆的消息咬了出来。这事儿无论是海瑞,还是自己,都没访查到啊!他瞅瞅常知孝道:“岳父大人,这事……不确吧?”

    常知孝赶紧道:“他满口攀诬,贤婿不要信他!”

    钱凤道:“胡说,我攀诬?常知孝,你做得便别怕人说得,你上月才刚卖了三十余名美妇人去蒙古,休当大家是瞎子!”

    严鸿叹息一声,若是让他们多在这里互相咬一阵,大约还能拿到不少新的线索。可惜时间紧急,没耐心继续演下去了。当下,他抱拳道:“几位尊长,且不必忙着互相攀扯,今后进了诏狱,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慢慢想对方干过什么。来人啊,把他们全与我拿下了!”

    话音刚停,孙月蓉已经跨前一步,单手揪住常知孝,把他搡在椅子上。虽然这里的官员都干了不少坏事,但孙月蓉毕竟是女子,最恨常知孝残害妇女的罪孽,加上对常玉莲之事终究不能全无芥蒂,因此自作主张,把这个“严鸿准岳父”拿下。

    那常知孝被孙月蓉这一揪,嘴里还在叫“怎么的”。待看到严鸿冷峻的面色,才猛然醒悟,嘴里喃喃道:“这……这……”

    李守真、方用贤等见势不妙,待要离席,也被锦衣卫逼住。眼看严鸿翻脸,这几人才明白过来,今日八成是中计进了鸿门宴。自己所带的随员,本就在别处用饭,现在恐怕多半已经被拿。厅中倒有几名武官。可是都没带兵器。面对手持利刃的锦衣缇骑。要想冲出去,那基本是痴心妄想。

    紧跟着,厅外传来几声鸟铳的闷响。惊得众官都是一跳。严鸿叹息道:“想是哪位大人的护卫不听招呼,得罪了,得罪了。”

    刘才到底是久经风浪,此时强自镇定心情,怒喝道:“严鸿你到底意欲何为?”

    严鸿朗声道:“奉天子明诏,鸿有纠察百官之责。今天就要依旨行事,代天行罚,捉拿一众胆大包天,贪墨偷卖库粮的官员。”

    刘才厉声道:“你口出浪言,可有凭证?”

    严鸿呵呵一笑:“刘应时,你自以为把假帐做的天衣无缝,我便捉不到你的痛脚?山东上下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官,地方上上缴府里的余粮,府里上缴省城的余粮,在地方上必有帐目底册。我只要把那些底册拿来。莫非还推测不出蕃库中应有的钱粮总数?更别说,这几日。我的人可不是只在那放粮舍粥的。还有我那好岳父给的证据,几相印证,你说你会不会死?”

    跟着海瑞不声不响,自袖中伸手,掏出一叠厚厚的文稿,开口道:“这些都是灾民们,自陈的文书,说明这数年之间,山东各州县,钱粮捐税未见减少,而朝廷这几年减租的旨意,皆可查阅。还有各县官吏的口供,不知刘军门你还有何说?”

    接着又听得一声尖锐的笑声,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哈哈!你们这些狗头,咱家在宫里常听人说,食君之禄报君之恩,你们倒好,竟然敢盗卖库粮,肥了自己腰包,坐视山东一省灾民四起,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咱家奉天子圣意前来,断断容你们不得!”

    众官忍着恶心看时,原来是张诚张公公也从门外挤了进来。他这等中官平日难得抖一次威风,更别说与刘才官职相差悬殊,往日里只有磕头作揖的份。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可以公开的训斥一省督抚,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会错过?

    而且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也不怕对方上前打自己的耳刮子。这么一想,更是胆粗气壮。张公公只是心里暗自可惜,金玉姑娘不在,否则看了自己这般英雄气概,会不会芳心暗许,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对食?

    刘才此时脸色骤变。他不是没想过海瑞与严鸿可能和解,只是后来他得到的消息,是这两人依旧面和心不和,而且海瑞还在紧咬严鸿与常玉莲的事,多半是要写奏折告他。这样,刘才也就觉得二人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而且严鸿既然肯纳常玉莲为妾,也表示准备坐在济南官场这条船上。各方面一琢磨,刘才断定问题不大,眼下的事,一是给赈灾善后,二来要另外选几个替罪羊。

    如今看来,却是自己一时大意,低估了对面这个纨绔。眼看情势危急,济南官场一众人等陷入险地,刘才倒也真能沉的住气。他老眼一瞪,大声问道:“严鸿,汝虽是钦差,如此构陷本官,到底意欲何为?本官原有代天家巡抚山东之责,本官有罪无罪,皆当由朝廷判断,你们无权拘捕于我!”

    看刘才硬撑着气势,方用贤也赶紧帮腔道:“严鸿,你可不要倚仗元辅势力胡作非为。我乃是巡按御史,纠察风宪之官,你这钦差可管不到我的头上。像你今天这等胡作非为,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定要写本参奏于你,告辞!”

    说完这句,方用贤起身便要离开。走到门口,门口处的锦衣卫也不说话,只将手中雪亮的钢刀举起,无半点退避的架势。

    方用贤见了那雪亮的刀锋,不由有些胆怯,停下了步子。刘才在旁不由冷笑道:“我就不信,这些鹰犬敢用刀伤害朝廷命官,我看谁敢动我一丝一毫。”说罢,他挺着胸膛,直撞向那刀锋。果然几个锦衣不敢用刀来刺,只得将钢刀转向一旁。可刘才刚要闯出门去时,不防几只大手伸来,扳住他的肩头,向后一背,紧接着就有人用绳索来捆。

    “尔等大胆,居然擅自逮捕朝廷命官,莫非是要反了?”钱凤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严阁老的面子,骈指指向严鸿,气急败坏的斥问。只是虽然他的官品为山东文臣之首,权柄却不如刘才。如果锦衣卫连刘才都敢逮,那他更不在话下。因此这般斥责时,心中不免有些惊惧,音调也带上了颤抖。

    严鸿笑道:“天子准我便宜行事,临事擅专,这又算的了什么擅自逮捕?更别说尔等所犯之罪,罪恶滔天,更兼有勾结白莲教,意图谋反之嫌疑。本钦差也只得出此下策,先把你们拿下,免得你们狗急跳墙,引白莲恶贼害了山东一省百姓。给我捆!”

    眼看锦衣官校四面围来,几个武官的眼睛只看向高延宗。高延宗心知此时动手形同拒捕,说不定这帮锦衣卫敢乱刀剁了自己。他又想自己乃是陆炳的故人,锦衣卫冲陆大金吾的面子,未必会为难他。

    因此高延宗只说道:“大家不要妄动,让他们绑。朝廷自有法度,需不能因几句无中生有的话就敢杀朝廷大员。严钦差,我可是山东都指挥,乃是一省武将,这什么盗卖库粮云云,我丝毫不知情,你拿我做甚?”

    严鸿闻言,转头看向高延宗,双目之中,如射箭矢。盯了片刻,冷声道:“不知情?高都司,此话我也不与你多分辨。倒卖库粮之事,或许真未必是你干的。然而其他事呢?若说虚报员额,侵吞军田,这本也是个寻常,如今大明朝这样搞的地方多了,我看陆大都督面上,断不会因此苛责于你。但是盗卖军械这一条,你怎么说?为什么朝廷官军的兵器,跑到了白莲教匪手中?而据我所知,怎么连火器数量,都有些不怎么吻合?你难道不清楚,盗卖火器,那可是死路一条,没有转圜余地。”

    大明朝如今对于武器的禁令,已经不像洪武朝那般严格,否则就夏紫苏,张青砚姐妹那样带着剑到处跑的,怕不早被巡检官兵给抓了。可是民间依旧不允许拥有弩及官方配备的制式火器,同样,盗卖朝廷火器贩卖,也是一条不可触犯的铁律。高延宗做下这等事件,却被常知孝将证据给了严鸿。再则严鸿手下的叶正飞,对火器、火药本来甚是喜爱,跟着严鸿去军械库里转了一圈,翻翻账册,也发现了不对之处。两下一印证,高延宗做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

    高延宗听到严鸿点出这桩要命的事,头上冷汗直冒。那魁梧的身子,仿佛瞬间矮了几分,问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莫要捕风捉影,屈枉好人。”

    严鸿冷笑道:“好人?你说的好人,莫非就是王玄王财主那样的好人?他安排在这的党羽都已被拿,一番审问之下,当真是问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至于证据么,等我明天抄了王家,到时候那些火器我想也就足以为证。”

    正说着,只看厅门又开了,叶正飞扛着一杆火铳进来,那造型不禁让严鸿想起了太阁立志传里的杂贺孙一,只见他得意洋洋地说:“禀钦差,各位大人的护卫,都安顿好了。刘老军门,报歉得很,您老人家有两位得力的跟班,忠心护主,硬要撞进大厅来。他们武功高强,远在我之上,我只得让锦衣兄弟们用鸟铳将其打倒。喏,高将军,这火铳虽是在行辕仆人的房间里搜出来的,可是上面还有济南右卫的铭文,想必您也不会陌生吧。”

    这下,高延宗如同一头被打倒的蛮牛,倒坐在椅子上,不再动弹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二世祖的逆袭

    眼见济南官场高层被一网打尽,前来赴宴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片刻,有十几个商贾起身拱手道:“钦差大老爷,我等只是些个商人,来此扰您一杯酒喝。此间之事,却与我们无关,我等还是告辞了。”

    严鸿扫了一眼,然后道:“怎么,几位就这么急着去给王玄报信么?但不知你们在白莲教担任何职,是香主、还是舵主?还是普通的师兄?”

    那几个商人面色微变,一个道:“大老爷,莫要开这等要命的玩笑,我们可担不起。”

    严鸿哼了一声道:“玩笑?未必吧。你们这几位,都是王玄来了济南以后,才逐渐发财的商人,且所做的生意都和王玄有关。若说不是他的手下,未免也太小看本官的见识了。就算本官真是个纨绔,那边还有海青天呢。就你们白莲教这点手段,在他老人家面前玩弄,太简单了,太简单了啊!”

    那几人眼看被看出了破绽,身边更有锦衣官校围拢过来,不惊反笑。一个为首的口中说道:“狗官,今日且让你嚣张片刻,少时就让你连哭都找不到门。白莲盛世就在今朝!”说罢,猛地甩了外衣,自贴身处抽出短兵。其他人也都纷纷抽出兵器,有几个直扑严鸿,另有几人扑向海瑞,其他的则杀向那四大家的家主。

    然而严鸿这边众人,也是早有防备,岂能容他们得手?孙月蓉跨前一步,鬼头刀摆动之间,已经接住那几个扑向严鸿的白莲教徒。她单刀挥舞。力大势沉。眨眼之间。已将一个教徒劈倒。

    梁如飞赞了声:“太太好本事!”抬手先射出几只钱镖,也打倒一人,接着抽刀杀出。梁如飞武艺远在孙月蓉之上,他出刀不似孙月蓉那般大开大阖,然而招数诡异,出手狠辣,兼之刀里夹镖。顷刻间,又有数名教众接连伤于他手。最后一人做困兽之斗。却被孙月蓉一刀砍死。

    奚童倒是始终未曾动手,只是把身子挡在严鸿身前,手中未拿兵器,双目四下环视,握紧双拳,时刻戒备。

    几个扑向海瑞的白莲教徒,已被李鲲鹏接下。这一番,李鲲鹏动手之间,全无当初在飞虎山上的那般平和稳重,一派名门高第风范。反倒是剑出如风。出手狠辣,招招皆是夺命追魂的狠招。杀人效率比梁如飞与孙月蓉还要高。不多时,向海瑞过去的几个白莲教徒,皆是透心雪亮,倒在血泊之中。

    几个扑向商贾的白莲教匪最倒霉。那些锦衣卫手中持刀向他们逼来,他们只如未见,一心亡命冲上,要砍掉四大家族的商人垫背。不料只听一阵机括之声,这些人只觉头上、身上剧痛,纷纷倒地毙命。原来这帮随行随行锦衣,都配发了梅花袖弩,而他们身为国家公务员,又没有什么单打独斗,光明正大分胜负的江湖节操,自然是什么好用用什么。当下机括发动,几个白莲教徒,顿时魂赴真空家乡。只是弩箭不长眼,混乱中却也有两个商人被箭射中大腿和肩膀,痛的惨叫连连,好在性命无忧。

    眼看这一番激斗,白莲教徒大部就歼。就在此时,竟从外面杀进来一标人马。外围虽有四大家族的家丁、健仆包围着,却不防这些人勇猛冲来,刀光闪烁,而且人人奋不顾身。那些家丁毕竟只是护院的,没什么亡命精神,片刻间,被杀的波分浪裂,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

    外面的亡命徒趁机冲进大厅来,为首一人手中胡乱挥舞着一口钢刀,高声喊道:“爹,快走!”

    严鸿心中咯噔一下,自己这张网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怪鱼。定睛观看,竟是那常知孝之子常守业。严鸿不禁大为诧异,这位赏春阁的东家,前番扮演了彻头彻尾的打脸二世祖,后来更是给自己当龟孙子,伺候自己搞他妹妹。想不到,居然他还能闹这么一出!

    原来常知孝今日来赴这喜宴,虽然志得意满,然而他是在鬼门关上滚过一遭的,毕竟不敢完全放心,便自悄悄召集了常家的心腹打手,准备危急时候自保。

    常知孝为官贪墨,又做下无数恶事,也怕遭了报应,因此平日里广撒金银,收买了一干亡命之徒以为附庸,这些人都是些脑袋栓裤带子的光棍,入了常府后吃喝不愁,还经常有美女开荤,过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烂日子,自然在常家有用时,要以命相搏。

    前者严鸿大闹赏春阁,常知孝之所以未动用这支人马救儿子,一则是因为人数太少,正面对上锦衣卫难以济事,二则他也不敢公然和朝廷钦差作对,还是先和平解决为好。

    如今却是不同。若是严鸿顾念翁婿之情倒好,万一严鸿翻脸,或者高延宗、钱凤拼命,那是身家性命相关,再也顾不得许多。因此借着送亲为命,由常守业带着这全部心腹四十余人,扮作搬运嫁妆的力夫,混进了行辕之中,以防万一。就连小衙内常守业,都涂黑了脸扮作一个青年力夫。这番演技,也是难得。

    这些人兵器都藏在陪嫁箱笼里,他们作为下人,也没有被和诸位高/////官的护卫安排在一起,接受叶正飞的火枪洗礼,反而被带到了后院吃酒饭,监视他们的锦衣卫人数也少得多。

    待听的大厅情形不对,又有火枪响,常守业顾不的其他,带上这干亡命徒,操起兵器,直接冲了进来,这帮人身手剽悍,身上多半还暗中穿了甲,两三个监视的锦衣卫哪里拦得住。大厅外面包围的那些健仆,也自不是他们对手。因而被这些人一举冲了出来。

    严鸿也没想到这一出。他的警戒哨探,都布在了外围,监视刘才的抚标营和高延宗的济南右卫,不想自己行辕内出了闪失。一下猝不及防,竟然被这伙人夺了常知孝就往外奔。严鸿怒道:“与我追!”

    当即梁如飞、孙月蓉和几名锦衣卫拔腿便追。却不料有十余名死士据守房门断后,死战不退,掩护常知孝父子离开。这些人武艺虽然敌不得梁如飞等人,但一夫拼命,万夫难敌,况且身上竟然还有铁甲护身,一时不得就死。大明律私藏铁甲两副斩监候,私藏五副斩立决,这常家私藏铁甲十余副,单这一条也够的上抄家灭门。

    也正因为没想到,一个知府敢如此作死,私藏这许多甲兵,还蓄养死士,因此严鸿也算是被打了个冷不防,待等梁如飞和众锦衣卫将这些亡命徒斩杀一空后,再去追人,已是来不及了。

    严鸿见此情景,不由跌足道:“便宜了这对狗父子!”

    郭守成看钦差不悦,忙在一旁劝慰道:“钦差大老爷好本事,谈笑间贼人灰飞烟灭,真比得三国年间赤壁鏖兵美周郎啊。一二漏网之鱼,算的了什么东西?翻不起风浪了。”

    一旁洪家家主洪声远也附和道:“是啊,单看这位太太,武艺高强,愧煞无数须眉,比起当年那位小乔夫人,强上不知多少?”

    几人的马屁虽然拍的好,严鸿却无半点喜悦之色。先不说走脱了常家父子,是否带来后患,单说这帮白莲教徒参加婚宴,身上带刀,这为的是什么?而那白莲盛世就在今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忽然王霆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严鸿耳边嘀咕几句,严鸿的脸色瞬间一变。

    片刻之间,却见有一位标营军官进来,不顾刘才的怒视,向严鸿、海瑞行了个军礼:“下官抚标营,坐营官卫国梁,参见钦差老大人!”说话之间,气喘吁吁,看来是刚疾奔过来的模样。

    严鸿跟着他走到外间,问道:“卫将军此来,有何要事?”

    卫国梁不顾劳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钦差老大人,标营哗变,贼将沈羽带兵掩杀过来,老大人速速躲避!”

    严鸿听得此话,心头咯噔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就在严鸿这厢耍派头,抖威风的时候,济南抚标营内,已经集合起近二千名兵丁。坐营参将沈羽披挂整齐,手中提了双刀,望着廊檐下的兵丁,高声道:“儿郎们,那钦差严鸿,本是个纨绔子弟,他胆大包天,不顾朝廷法令,勾结狗官海瑞,擅捕刘老军门。我等身为抚标兵丁,多年来受老军门的大恩,岂能坐看老军门受此大辱?今夜随我前去,救出老军门,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向前者,有赏,退后者,必斩!”

    那些兵丁纷纷应道:“遵令!”他们多数人对朝廷的官制并不是特别清楚,只听说是救老军门,便纷纷热血上来。再加上混迹其中的白莲教徒鼓噪壮声势,剩下那些人便是心中有疑惑,也给扫尽了。

    沈羽见部下士气如虹,扬声长啸,拍马而出。一千八百标营人马大步出营,往行辕方向赶去。这沈羽本是白莲教的香主,隐藏在官军中,做到标营参将。他上次在难民围攻行辕时,便有意促成民变,却被严鸿、海瑞喝止。那时他带的兵马,原是想用来给激怒难民后,葬送在难民棍棒下的牺牲,所以绝大多数都不是白莲教徒。如今这次去,则是存心要杀掉严鸿,一千八百人中,白莲教徒约占半数。至于卫国梁趁乱离了队伍去给严鸿报信,他倒没有留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狼狈为奸

    哗变的这一支队伍飞速行进,穿越过巷。途经一处赈灾棚,沈羽长刀一摆:“把这里与我烧了!向那严鸿示威!”

    标营队伍里虽然也有人觉得,既然是去救刘军门,干嘛要烧粥棚?但此刻群情汹汹,便是有冷静的话也没机会说出。早有几个信了白莲教的标营士兵上前,便要放火。

    此处却有两名严鸿钦差队伍里的随员,带着几个本府的衙役在看守,见状还不知何事,赶紧出来喝问:“哪里来的人,敢闯钦差大老爷布置的粥棚?小心我禀告钦差,递条子去你们长官那里,一顿军棍打断你们的狗腿!”

    沈羽纵马上前,口里道:“长官便在此,你等速速递条子!”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双刀左右摆动,嚓嚓两声,顿时将两个钦差队伍的随员砍倒在地。几个衙役吓得四散奔逃。

    眼看双刀沾血,沈羽冷哼一声,叫身后的白莲教亲信砍下人头,自个将两颗首级高高举起,大呼道:“众位儿郎,如今咱已杀了北京来的官儿,再要退路也不可能了!随我向前,救出刘老军门,大家才得生路!”

    标营士兵在狂热的鼓噪中继续前进。看看快到钦差行辕,忽然见对面又奔来十数人,双方仓促遇到,谁也躲不开谁。沈羽正要下令放箭,只听对面已经抢先喊道:“可是沈参戎当面?”听声音竟然是常知孝。

    原来常家父子在几个心腹死党保护下,突围而出,想要回府拿了金银跑路。不想路上。与这标营撞了个对面。借着火把勉强看的清面貌。双方倒是老相识。

    沈羽让他们父子过来。问道:“你们父子这是意欲何往?”

    常知孝刚刚死里逃生从行辕出来,见沈羽带着标营人马这干动静,眼珠子早打了许多个转。他贩卖妇人到蒙古,对王玄的根底和白莲教在山东的底细,原是比旁人了解的要清楚。只是白莲也好,反贼也罢,常知孝无心招惹,左右不要妨碍自己发财便是。

    如今。这常知孝正在失魂落魄之际,看沈羽带兵过来,一副去寻严鸿晦气的模样,不禁暗想:莫非沈羽也是那话儿?这八成没假,否则拿刀动枪,做的是什么?如今严鸿这般狠辣,竟要把山东官场一网打尽,自己的人头看来也是保不住了。沈羽肯去打严鸿,那是最好。顶好能杀掉严鸿、海瑞,就算不行。让他们这么一闹,我逃走的机会也多些!

    常知孝这文官。脑子本就活络,当下肃然说道:“沈将军,诸位儿郎。实不相瞒,严鸿这狗贼十分可恶。他拿捏住一些无中生有的话,不仅要霸占我那爱女,竟还要将我山东一干文武尽数杀尽,以在朝廷上全他的功劳。这厮还放下话来,说抚标营的兵士,皆是刘老军门死党,定然要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他这话一说,众军兵齐声鼓噪,纷纷叫骂。白莲教徒早奉了令,便是那一般士兵,也都人人激愤。常知孝又道:“如今大明天子昏庸,百官无能。山东地面,只有抚标一支人马能战。不是咱标营人马镇守地方,只怕山东省早就底朝天了!咱将士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严鸿不但不赏,反而要卸磨杀驴,这如何忍得!”

    众军听了,更是火上浇油。常知孝又道:“咱们与其任他宰割,还不如搏上一搏。今日只要冲将过去,杀了严鸿等人,再把那几大富商的家财尽夺,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容身?我那小女,性情贞烈,拼死抗暴,贞洁未失。只要能将她救出牢笼,我情愿将她许配与沈将军,所谓美女配英雄,也是一段千古佳话,未知沈将军意下如何?”

    沈羽虽然也听长老说过,常知府和咱有些往来,却不料这知府竟然会帮自己宣传造反。他是武将,本就不长于口舌之争,此时正需要这样的人来负责嘴炮。更别说常玉莲是济南的一朵名花,自己如何不想将其采摘在手?当下大喜道:“如此一言为定,他日功成,老泰山定不失相国之位。”

    常知孝又道:“儿郎们我在衙内观看邸报,所知消息比你们多的多。如今大明朝已经如风中残烛,一吹即灭。胡宗宪在江南刚刚打了败仗,吃那汪直、叶麻、陈东大队登岸,折了二万余兵马。宣大那边,严嵩的走狗杨顺毫不知兵,又被俺答汗歼灭了三万余人。河南、陕西、湖北各地,还有义军举势。那朱明朝廷无粮无饷,无力应对。这严鸿还说要从济南抽兵,前往支应江南战局。你们想,就算是不死,离乡背井,派到南方或宣大送死,又图的什么?”

    常知孝反正已经豁出去和严鸿翻脸,知道这一番无论是严阁老还是皇帝,都不会再容他,便也顾不得所谓的朝廷立场了。说得越是大逆不道,越能让沈羽这些兵去打严鸿,至于后路却也顾不得。

    这番鬼话连篇,却是极具煽动性。标营兵卒都是下层人,多不知朝廷情况。慢说没有邸报看,有也要认识字才行。常知孝是济南太守,素来是官府的代表。他都这么说,大家不由纷纷信了。都觉得既然朝廷已经风雨飘摇,这钦差还这般混账,真不如反他娘的算了。

    常知孝见煽动得力,甚是得意。他做惯亲民官,本身又是个全无立场原则的奸徒,当即更鼓起余勇,大声道:“诸位弟兄,这山东四大家,我是去过的,你们至少也听过。那家里,那是什么富贵?花红彩缎、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家中米粮堆在库房里发霉。慢说夫人小姐,便是侍婢丫鬟,也是一等一的美貌。等杀了严鸿,再打破了四大家,金银美人,可都是你们的了!”

    这支人马中半数本是白莲教徒,剩下一半原本心怀忐忑,但见沈羽杀了钦差随员,本已无退路,如今士气又被常知孝三言两语挑动起来,走的更加快捷。不一时,杀奔到钦差行辕跟前。刚出巷口,隐约就可看到,行辕门口红灯高挂,车马皆在。众标兵发一声喊,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直扑辕门前。另有二三百人迅疾包抄,将行辕团团围住。

    他们是有备而来,专门有人带了木梯,还有人备了爬城索、百宝钩等物件。绳攀蚁附,纷纷攀缘而上。先头十多个精悍的翻过墙头,从里面打开大门,把大军放了进来。沈羽将长刀一招,几个带队军官分头挺进,众兵齐声呐喊,从前厅直冲到后院。

    原本沈羽预料,这行辕的二百余名锦衣卫,皆是京城精锐,再加上严鸿身边的高手,这一番必然要血战一场。谁知从攀墙到杀入,并无一处刀兵抵抗。再一番仔细搜查,只在柴房那里发现了被捆成粽子的几名王家下人,其他人半个不见。那些下人身上血迹斑斑,不知受了多少刑罚。

    沈羽解下一人口内的破布,问道:“人呢?”

    那人茫然摇头,却是不知。沈羽气的一脚将人踢倒在地。身旁一名把总上前道:“禀长官,标下方才摸了,这里的酒菜尚有余温,估计钦差人未走远。”

    沈羽跺脚道:“给我追!”顺手抓过一根火把,丢在了柴草堆上,对地上那捆绑的几个白莲教徒连看都没看一眼。

    原来严鸿在行辕设宴拿了济南官场全员,忽得标营坐营把总卫国梁报告说沈羽带兵哗变,便知不妙。接着,又有刘连来报,说锦衣卫楚小旗发现在房里被毒针一类的东西刺死,他的婆娘也没了踪迹。两事并起,严鸿结合之前白莲教徒的话,便想到可能出了问题,标营不止是哗变这么简单,很可能已经被白莲教徒渗透了。

    先前严鸿设宴捉拿济南众官时,便与海瑞商量了白莲教趁机起事的风险。本有心调一支兵马来,又担心抚标营中有刘才心腹,调来之后反生变故。至于卫所军,虽然山东不比江南军备废弛,但济南右卫全卫兵马也不到两千,而且还涉及了盗卖军械事,也不敢随便来用。谁知也正是这一层小心,才免了引狼入室之险。不然,真要把标营军队调到行辕附近,只怕这会儿大家已经做了刀下之鬼了。

    然而如今看来,还是最怕的事发生了。抚标营内不但已经被白莲教渗透,且若是所料不差,这个沈羽就是白莲教中人。只是不知白莲教到底在标营内拥有多大的实力,如果几千人同时发难,严鸿手头的战力,根本不足以应付这种局面。

    因此上,严鸿一方面让几大家族的家主赶快回家做好准备,一旦白莲教徒作乱,这几家必受其害,让他们赶快做好防范,以免被人打了偷袭。另一方面,严鸿集合全部锦衣卫士及行辕中的随员、杂役等,押着刘才等人来到后门处,吩咐道:

    “如今情形紧急,我也不管你们是几品大员,有故意磨蹭不走的,我便一刀砍了他,回去只报死于白莲逆贼之手,料来也不会有人为你们与我为难。”(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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