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生离死别
严鸿自知这行辕虽有院墙,并非什么要塞城池,更别说自己手头的兵力实在少的可怜。如果真是公开交战,怕是顶不了一时三刻就要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既然如此,那当然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先逃出城去,和城外兵马汇合一路,增强下己方实力,也能够得到其他州县的援兵。至不济,想要继续逃命时,在城外总比城内方便。
可惜这临时行辕地方有限,马匹大部分都在城外京营那里存着,行辕内不到三十匹。否则人人上马,逃跑的希望倒是可以大大提高。
于是一行二百锦衣,三十余随员,数十名杂役连同十多个锦衣卫家眷,挨挨挤挤出了后门,来到外面。这时留在前门哨探的锦衣卫赶来,禀告说标营方向有隐隐火光,还能看见人影,想必是乱兵已到。这一来,人人表情肃然,有几个女子不禁小声哭起来。
王霆牵过一匹骏马,将缰绳递到严鸿手中:“长官请上马!”
严鸿摇头道:“我上马而走,那你们如何?”
“自入本卫办事,我等弟兄就没怕过死!长官活着,我们的才能有典恤,可若是长官也完了,我们的家人又有谁来照管?”王霆倒是不说谎,直接把心里话说个清楚。这一战若是严鸿活王霆死,那王霆家人还能有照顾。若是严鸿死王霆活,那王霆回去也难逃军法,反而全家都会陷入困境。这不是什么主角光环,虎躯狂震,不过利益使然而已。
严鸿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若是这么丢下兄弟们走了。以后还有哪位锦衣兄弟愿意和我一起办差!这马。让那些女人骑。我陪着你们走。放心,就算咱们一起死了,你们的家眷,也自有我爷爷严阁老照顾!”
众锦衣卫听严鸿这般话说,真是人人感激,齐声高呼:“愿拼死保卫长官!”这士气顿时翻了一番。几个锦衣卫的家眷,竟然感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其实严鸿说这话,也有自己的想法。骑马固然是快。但是离了大队,难道就真的安全?白莲教既然决心起事,除了标营这一支强敌外,城内其他地方也未必安全。而且自己经过赈灾之事,恐怕已经是白莲教乱党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只怕满城白莲教徒都认得自己。如果城门那有一支伏兵,只凭二十来骑能否杀出去根本就大成问题,自己多半就得饮恨门前。这一番教训,却是上次下江南,在慈溪山谷被紫清双侠伏击时得来的。
与其如此冒险。还不如跟大队人马在一起,多少心里还塌实一点。而让女人走。一方面是希望白莲教徒都是冲自己来的,这些女人目标小点可能混出去,同时也有自己的私心。孙月蓉不也是女人么?只要她别落到那些白莲教的疯子手里,自己也就心安几分。
那些已经与锦衣缇骑相配的女子共有十余人,这些天都住在行辕内,也没被赶出去。那些锦衣官校本来也是怕他们新纳的娇娘再被白莲教徒捉捕,听钦差这么说,心中一阵欢喜。严鸿又道:“海夕郎、张公公,你们也骑马先走,我在这断后,或许那些狗贼未必追的上咱。”
张诚此时早被吓的没了脉,听这话如蒙大赦,赶紧翻身上马。海瑞却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十分平淡,仿佛此时不是逃命,而是如往日一样,在夜间出巡,访查灾民一般:
“本官受朝廷差遣,巡视地方,纠察不法,自当为国除奸,难道要怕了那些无胆反贼?严小相公不肯逃,海某如何就肯逃了?今日纵死,也要效法那颜真卿、李若水,当面骂贼!国朝养士百五年,为国死节正在今日。”
刘才是国朝老臣,自知这话出典,瞬间差点以为是远在云南的大才子杨慎元神出窍,上了海夕郎的身。此刻他心如乱麻,一忽儿想要是自己的标营真来把自己救走,仿佛倒是好事。可是再一想,就算真的救走了,自个满门怕也不容于国朝。
况且这兵变民变他不是没经历过,一旦丘八大爷们豁出去了,真是烧杀抢掠,玉石俱焚。自个到底是被救出来还是被砍死,实在难说得很。他不禁心里暗骂:你这混蛋不走,我们也要跑啊。就算绳捆索绑,快让人把我们扶上马也好。
那些妇人们纷纷上马,与张诚一道,打马便行,直奔城门而去。想的是叫开门,汇合城外的那支京营兵马。料来那支人马忠心无碍,决无叛变之虞。
严鸿一边催促孙月蓉也上马快走。哪知孙月蓉杏眼一瞪道:“你若是想走,咱就一起去。你若是不想走,我就陪你留下,想把小爷我弄走,让你自己留下,那是做梦!”
严鸿气的骂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再不走,信不信老子休了你。”
孙月蓉毫不在意道:“你便是休了我,我也赖在你家,要是想让小爷扔了你自己逃命,就别做梦了。”
那些被捆绑的官员,眼巴巴的瞪着那剩下的几匹马,心道:你们就算不跑,好歹把马让给我们骑啊,我们不想死。
而那常玉莲被两个锦衣卫抓着,更是拼命扭动着身躯,口中由于塞了那红盖头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平日里总是秋波流动的美目瞪圆,直想让严鸿快点注意自己,哪知严鸿那正在火头上,摆手道:“她再这乱叫唤,就直接赏她一棒子打晕了算。”
眼看孙月蓉死活不走,他转眼看到奚童,心道:对方终究还是个孩子,不算正式成丁,何必连累他在此一起死?想到此,他对奚童道:“奚童,你现在上马走,尽快出城,先找到京营的何将军进城,再到附近州县调来兵马,让他们前来救我。我们这几百条人命就都放在你身上,你可能担当?”
奚童面如表情,只说道:“大少,临出行前,我答应过宝蟾姐,要保你平安。你若是死了,宝蟾姐也会随你而去,奚童到那时也只有自刎以赎罪。望大少尽力保证自己安全,奚童也必尽力而为。”说完话,飞身上马。
忽见云初起挺身出道:“钦差老爷,某家也随奚童走一趟。”
严鸿心知这位爷台自称通晓兵法,想必要跟着去调兵遣将来救驾。不管是否靠谱,这人的忠心至少没的说,当即点头道:“如此拜托云老兄。”
云初起又对叶正飞道:“贤弟,愚兄本该舍命保驾,然留此身在外,或能有更大用处。严钦差的安危,便拜托于你。若是你血战殉难,愚兄回头自刎来寻你。”
叶正飞扛着鸟铳,神采飞扬道:“好,黄泉下再做兄弟。”
云初起对众人一拱手,对奚童叫声“走吧”,一起策马飞奔而去。
送走几个人,严鸿带领大家继续步行逃命。孙月蓉此时才道:“这孩子和云先生也是个实心眼的。等他们冲出城去再搬来人马,什么都晚了。再说城外这二百兵丁,也不是巡抚标营的对手啊。远处州县的兵马,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严鸿虎着脸道:“那也比你强,连本相公的话都不听,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孙月蓉哼了一声,转头见常玉莲那小脚走路实在费劲,忍不住一把将她扛到自己肩膀上,如同扛一个麻袋一样,边走边道:“这次只要能活着回去,你想怎样便怎样,只是不许赶我离开。”
严鸿又一眼瞥见方才来报信的标营军官卫国梁还在一边,便道:“卫将军,你报信救了我等一命,不必再随我等犯险,速速骑马离开吧。”
卫国梁道:“沈参将造反,卑职既然不与他同流合污,便是为朝廷出力。如今危急关头,岂能抛下海老大人与严长官独行?誓不独生!”严鸿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也无意义,便一点头:“甚好,今日若得脱难,再提报答。”又吩咐几个锦衣卫,骑着剩下的几匹马,在队伍前后奔走,作为斥候所用。
众人边说边走,刚走不远,就听刘连喊道:“长官,火!”严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原本是钦差行辕的地方,如今已经火光冲天。
“好大胆的贼子,竟然敢焚烧钦差行辕,当真是要反了天了。”王霆不由怒骂了一声。这些锦衣也是强梁惯了,几时沦落到被人追击,甚至烧了房子的地步?锦衣卫素来不把其他部队放在眼里,哪怕是巡抚标营,王霆也看做土鸡瓦犬。如今这样子,简直是骑在头上拉屎的耻辱。若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真想杀回身去,和这帮兔崽子一决雌雄。
严鸿倒是比他们要豁达得多,自个毕竟做社会底层做惯了的,只要命保住,烧个房子又算啥?可是,也因此,他要冷静的多。如今对方人多,自己人少,被追杀是很正常的。可是对方有什么必要把钦差行辕付之一炬?行辕内如今根本没自己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啥?
瞬间,“举火为号”几个字进入脑海。这帮狂徒到底要给谁发信号?严鸿不知道,也来不及思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城中追击
钦差行辕,熊熊火光下,沈羽也是满心满眼的怒火。本来预想中的翁中捉鳖,却生生搞成了打草惊蛇。他此时面色铁青,双目扫视,那些与他一起杀进行辕的军兵,各个只觉得浑身发冷,竟不敢与之对视。
沈羽自幼出身贫寒,虽然根骨过人,学武刻苦,但并无出头之日。好不容易凭借一身本事入了兵营,结果到处受人排挤,也造就了他的孤僻性格。后来偶有小过,竟被主官借题发挥,险些活活打死。多亏是白莲教中人出钱买通主官,才让他死中得活。又为他延请名医治疗伤患,更为他疏通关节上下打点,让他的官职一路飙升,连那当初处处针对他的主官,都被他踩在脚下。
也正通过此事,让沈羽彻底对大明官场失去了信心。自己武功高强,作战骁勇,但这又有什么用?带给自己的只是黑锅,排挤,以及上司的陷害等等。当官的只认银子不认本事,当兵的也分不清什么叫好坏,什么叫是非。惟有无生老母,惟有白莲圣教,才能救世救民!
他这人本就性情偏激,屡次刺激下,更是产生了这种扭曲想法,因此一门心思为白莲教出力。在刘才麾下数年,累官到参将,投桃报李,这巡抚标营之中,也被他安插了近千白莲教徒,把个山东省第一号精兵,生生练///成了邪教的潜伏敢死队。如今,就是用这敢死队的时候了!
“尔等听着,如今我等杀了钦差随员,烧了钦差行辕。再没了退路。在你们面前是两条路。一。跟着我沈某,举起义旗,推翻朱明伪朝,重立白莲乾坤,他日不失公侯之位。二,就是跑,从此天涯海角,四方亡命。任随一个县令,都能将你们绳捆索绑,斩首杖毙。你们可有人选第二条路?”
虽然嘴里说着是两条路,但是那语气与表情分明是在说,谁选第二条路,就等着一刀两断吧!还有谁白痴到会出来说选二?当下有几个白莲教的军官拔出兵刃,边挥刀边喊道:“无生老母在上,如今红阳劫尽,白莲降生!去岁地龙翻身,亡人无数。伪朝自顾不暇。狗官盘剥百姓,使我山东之民不得活。大家随沈大哥反了这朝廷,博他个荣华富贵!”
一众白莲教徒也随着高喊。白莲教于山东根基极深,纵然不少人未曾入教,对这些口号也十分熟悉。即使那些没加入白莲教的,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头脑发热,不少人跟着也高呼口号来。
沈羽见士气如虹,点头道:“做的好,不愧是沈某带出来的兵。如今众家弟兄就与我追上去,杀光钦差和他的人,拿他们的人头,祭我们的大旗。若是刘军门他们肯跟咱们共襄义举,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肯,那也只好对不住他们了。我再交个底,如今城内燕同知也是咱的人,他已经占领武库。城内灾民中不乏青壮,一加武装即可为军,扫荡山东夺取江山,易如反掌!”
常知孝更是在一旁煽动道:“钦差仪仗都是样子货,没什么能战之兵。何况他不过二三百人,哪里敌得过咱这里一二千标营!只要赶上去,一顿砍瓜切菜,最便当不过。他身边美貌女子无数,只要拿住,大小将佐,人人有妻!”
沈羽久在军中,倒也清楚,决定胜负的一是看谁实力强大,二是看谁能抓住机会。到现在自己这方面固然出现了不少纰漏,但是严鸿一方,出的问题也不少。而要比实力来说,自己超过严鸿数倍。尤其最重要的是严鸿如今孤立无援,锦衣卫虽然武功略强,可不善于军阵撕杀。只要追上去,他还是有信心将这支人马消灭,将严鸿斩成肉泥。
当即,沈羽长刀一挥,一千八百标营士兵刀枪并举,沿着钦差队伍逃走的方向,紧紧追赶而去。
当即在济南城中,展开了一场追袭。双方队伍的人数都不少,谁也做不到隐匿行踪。严鸿倒也不是没想过化整为零,或者声东击西,自个乘机逃走。只是这大晚上的,街上一个人没有,各家各户也都吓得紧闭门窗,分开走起不到多大作用。更别说城内到底有多少白莲教徒,自己也不清楚,分开走反而容易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倒不如聚在一处,战斗力多少能增强一些。
身后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严鸿第一次开始觉得,这济南城有些大的不像话。撒丫子跑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跑不到城边?可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轰天巨响,远远的火光冲天,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而且耳中渐渐传来锣鼓喧闹之声,似乎整个济南都已经陷入一种莫名的躁动之内。
“大公子,看那方向,好象是城门那边的动静。”梁如飞看着冒火的方向,对严鸿说道。严鸿自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出了这么大的响动,但他知道一点,这多半不是好事。他开始有点后悔了,应该在白天时,就把城外的兵马调动进城才对。当时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如此,如今却导致自己手中无兵可用。要知道,手头有二百人马和四百人马,这俩可差了一倍呢。
他看了看跑在身后的孙月蓉,小声对梁如飞道:“梁先生,一会若真是叛军追上来,还请梁先生把孙氏带走。她不听话,你就打晕她。总不能真让她陪我一起死在这乱局之中。何况我是严府长孙,对方拿住我还能勒索钱粮,未必会下死手。孙氏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只是死路一条。”
梁如飞摇头道:“这个怕是不成。梁某若是自己施展轻功,如今倒是能跑出城去。可带上如夫人这一百来斤,却是施展不开,跑的比一般人快不了多少。真要硬带着走,怕是有负重托。”
严鸿这才知道,原来轻功也没他想的那么神通广大。这倒也好,省的还要犹豫到底让梁如飞带谁走。这当儿,身后追兵嘈杂的脚步和骂声越来越响。片刻之间,已经有冷箭破空之声传来。接着,又听得殿后的锦衣卫用钢刀格挡拨打箭矢的声音。
严鸿眉头一皱,这已经被人咬住,下一刻就该开打了。果不其然,随着砰砰的火铳声响起,已经有锦衣卫中弹倒地。这些人不愧是精选之卒,强忍伤痛,死时也一声不吭,以免乱了军心。
“他娘的,连锦衣官差都敢打,也给他们点厉害!”王霆一声令下,锦衣卫的火枪手也回身逆射。鸟铳不是燧发火枪,不可能列排枪阵,否则那火绳点着了战友,可不是好玩。七名铳手彼此之间都有一段距离,鸟枪准确性强于火门枪,但黑夜之间无从瞄准,只是将枪平端,轻扣扳机,铜做的龙头夹着咝咝燃烧的火绳落进引药池,吹火药瞬间被点燃,火焰沿着引火孔传进枪膛,点燃了火药,高温气体推动铅弹丸,沿着枪管前进,出膛后飞速射向敌阵。
几声“砰砰”声响过,阵前一片硝烟升腾,对面的标兵也倒下好几个人。后排的锦衣卫,将早已上好火药、铅弹的火铳递给前面的铳手,随后把空铳传到身后装填,这套手法倒是早已操练熟了。
这时弹药定装操作方便的优势就体现出来,几轮射击之间,标兵那边想要反击,都来不及。不过这快枪再好,也还是弥补不了数量的巨大劣势,二十杆快枪终究几轮射完。等到锦衣卫开始再次撤退时,抚标这边的弓弩、火枪再次发射,又放倒了七八个人。
严鸿心知这批锦衣卫是卫中精锐,如今伤亡巨大,只觉得阵阵心疼。此时追兵越来越近,更有敌人分路从两边的巷子包抄夹击过来,整个队伍的后半截都已经笼罩在敌方弓箭的射程之内。那些被押着的犯官,也一样挨打。
高延宗此时大喊道:“兔崽子们,你们疯了!军门大人在这,乱放铳射箭,仔细伤了军门……”刚喊到这,却不防有人射了一支冷箭过来,正中他的肩膀,疼的他一阵惨叫。
刘才耳听得三面乱兵的呐喊声不断传来,虽然也有“救出老军门”的叫喊,但更多则是“杀狗官!”“白莲盛世!”等等叫嚷,一贯深沉的双眼,此时却是散乱无神,口中只是喃喃道:“反了,反了!”
他并不傻,这种局面如何看不出来?这批标兵说什么救自己,无非是个幌子。沈羽这厮,根本就是借机造反。自己这番纵然不死在严鸿手里,纵然这帮人真的把严鸿宰掉,自己还能落下什么好结果?这么想,前后死路一条,力气更弱了几分。
此时后面的乱兵越追越近,却听前面一阵马挂銮铃声,十几匹马迎面跑过来。当先的邵安心中一跳,不知来的什么人马?再仔细看去,打头的乃是张诚。只见这位张公公袍松帽斜,狼狈不堪,口中说道:“不好了!城门那边出不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前后无路
原来张诚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女眷,直奔城门方向,不料沿途所见的灾民越来越多,纷纷聚集在一起,听人议论着什么。这个时候按说应该是早已休息,灾民聚集这许多,是在做什么?张诚常年身在宫中,并不糊涂,心想今晚济南大乱,这帮灾民遮莫是在谋反?而且这支队伍女眷居多,就算不是谋反,也怕灾民起了歹意,因此只得七拐八绕,不住躲避,便耽搁了些时辰。
等到来到城门附近时,又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乃是城头的一尊威远炮炸了膛。那被炸飞的大炮翻滚着落下城头,又听一阵哭爹叫娘的惨嚎,不知道城头守军被炸伤了多少人。
接着城头上又传来放箭的吆喝声,以及城外的叫骂声。夜晚原本万籁俱静之间,这声音听的格外清楚。但听得城外有个大嗓门的高喊道:“直娘贼的狗头,爷爷奉命入城护卫钦差,你等竟然敢朝爷爷们开炮,莫非是活腻了?”张诚隐隐听得这声音,正是领兵的何秉忠。
城头上有人回骂道:“少他娘的抖威风,如今白阳应劫而生,正是无生老母普救万民之时!伪朝官兵气数已尽,你们的钦差已经被砍了脑袋,少时叫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张诚在宫中别的见识不多,对于这些反贼的言论倒是十分了然。听这话,城头上喊话的分明是白莲教徒!我的天老爷,没想到如今连城门都被反贼掌握,真是糟糕到家!张公公一琢磨。虽说城外就是京营的军马。但城头既然已经被白莲教控制。就凭自己及这些女眷,想要出城,跟送死没什么两样。于是智勇双全的张公公当机立断,带领大家催动坐骑纷纷赶回来,兜头正遇到严鸿这支人马。
张诚回到严鸿大部队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严鸿闻听此事,觉得事态更加紧急。如今城门落入白莲教手中,高大坚固的济南城墙隔断内外交通。自己城外的人马虽然也是一等一的精兵,却不可能携带云梯冲车,拿着这城墙有什么办法?如今外面的援军进不来,前有城墙,后面又有追兵杀到,这下确实麻烦了。
这时,又听见城中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鼓噪,听声音至少是千儿八百人以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多事之秋。济南城里,浑不知有几处兵火。几处暴乱。严鸿心中更是紧张。身边的王霆也紧皱眉头:“莫非,城中别处的白莲教徒也造反了?”
一名逃回来的女子翻身下马,跪地言道:“钦差大老爷,我们姐妹本就不存生念,全靠您救我们出来,如今怎还敢牵累您。您快快上马走吧。”其他的女子闻听,也纷纷下马跪倒。
严鸿心中不禁苦笑:这几位美女倒是好意,如今我却是想逃,也逃不掉了。然口里厉声道:“胡说!本官再说一遍,本官就算死,也绝不会抛弃大家的!人死diao朝天,怕个甚么!”这是基层销售磨练出来的,肉烂嘴不烂,心头再是打鼓,脸上也要装出大胆自如的架势。
果然这一番话,又让左右锦衣卫都热血上头。叶正飞道:“既然前无去路,不如就在此和他们决一死战,免得一路走一路被他们追杀。哎,可惜那吹嘘会兵法的云大哥却不在此地。”
严鸿点一点头:“好,与其被追着杀,不如和他们拼一拼!王老兄!”
此时,后面的追兵先头部队,已经接近队尾。刘连和陶智各带二十余名锦衣校尉,往两边小巷中一闪,放过前头数十人,猛然杀出。这里是城中巷战,所凭唯看个人勇武。标营士兵不防锦衣卫竟然杀回马枪,措不及防之下,当即被绣春刀砍倒十数人。接着王霆也带着锦衣卫翻身杀回,白刃闪烁,血光飞溅,不多时,将前队三十余名标兵尽数歼灭。锦衣卫方面也有数人伤亡。
追袭来的标营有一千余人,虽然前队损失数十人,略有气夺,然毕竟人多势众,很快长枪大戟,如波浪冲涌,滚滚而来。刘连、陶智所率人马,顷刻与敌人形成了僵持战。兵刃交击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颇为刺耳。
所幸城里地形限制,标兵不能充分展开,因此锦衣卫结队抵挡,一时之间还勉强能招架。然而毕竟双方众寡悬殊,标营兵不怕伤亡,呐喊着一波一波冲上来,杀的锦衣卫纷纷败退。后队的锦衣卫虽用袖弩等精巧暗器辅助,也只是一时不失,局面十分不利。
梁如飞奉严鸿的命令,往后队反突,镖打刀砍,瞬间放倒了三名标兵。然而旋即被对方十几支长矛一起刺过来,差点受伤,幸亏李鲲鹏仗剑出手,刺毙二人,方才相互扶持,退回阵后。此后他们见哪里危急,再上前增援一二。也全亏这二人往来如飞,锦衣卫的队伍尽管多次差点被突破,终究还是保持了连续,也没太多人陷入重围被杀。
叶正飞见情况不妙,带着几名鸟铳手上了路边房屋,趴在屋脊后面,对战线后面的敌军放了一阵排枪。接着又叫下面的人把子药装好了传递上来。如此一来,果然使敌军攻势稍缓。标营兵的弓箭、火铳反打过来,打得屋瓦当当乱响。然而这几支火铳的压制力太弱,敌人稍一回过神来,便又不管不顾地猛冲。反正一次齐射最多也就伤二三人,对千余人的标营,压根就是皮毛之患而已。不久,锦衣卫整体队伍步步后退,更有十余名标营兵也上了前面房顶,叶正飞等只得跟着后退。
只听得小衙内常守业在标营队伍中高喊道:“严鸿狗官,快放了我妹妹!”
不等严鸿说话,孙月蓉抢先道:“你妹子早被我相公摆弄服帖了,如今便是用鞭子抽都未必肯走,哪有放回去的道理?”她是绿林出身,骂街本来就讲究荤素不忌,虽是女流,嘴头豪放,却不输男儿。她对严鸿碰其他女人,原本是心里酸酸,但在这两军阵前骂出来,倒似觉得讨了个便宜。
就在此时,又听一阵马蹄声踏地而来。更有人高声吆喝道:“豪杰生在天地间,不怕地来不怕天,玉皇大帝山前过,也得送我买路钱!”这分明是绿林强盗的山歌。
紧跟着,不知是谁在撕心裂肺大喊道:“响马盗进城了!”旋即是一声惨叫,没了下文。又只听有人高喊道:“我听到娘们儿的声音了,娇滴滴的错不了,快往这边来啊。”
孙月蓉脸色一变。这分明就是山东绿林中人的行事做派,她如何认不出。只是济南为省城之地,城高壁厚,火器犀利。即使往日山东八十四寨合兵,也绝对不敢打省城的主意,怎么今天却有人敢来进城洗劫?
但听得马蹄声由远而近,让人闻之丧胆的响马贼,竟然是奔这面杀来。当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此刻锦衣卫以二百人抵挡一千多敌人,几乎所有兵力都在后队堵着街巷缺口,若是被响马贼再从前面一冲,那就是沸汤浇雪的灭顶之灾啊!
那些女子本就是从烟花之地中侥幸出来,一想到少时若是为响马所掳,所受耻辱,怕比之当日赏春阁内还要更加不堪,顿感绝望。不少人纷纷啼哭,更有人抖索着摘下头上的簪、钗,便寻思着要刺向喉咙,寻一个痛快。
“大家先别乱!”孙月蓉大声呵斥一声,然后道:“大家知道,小爷我原本是占山的,我爹统领山东八十四寨,身为绿林大当家。只要是山东地面上的绿林人,怎么也要卖我几分面子。你们别怕,小爷前面去看看,或许能讲几分交情。”
此时后队之中激战正酣,锦衣卫咬住牙关维持阵列,不被标兵突破。沈羽本想凭借一身武艺硬突进去,打开一个豁口,结果差点被叶正飞的火枪打中,此时不敢再盲目冲锋,而是指挥部众,轮番突进。
他武艺既高,听力也敏锐,更别说胭脂虎乱军中扯着嗓子大叫,自然被他听到。沈羽当即高声回叫道:“那丑婆娘别白费力气了!这一支人马乃是我白莲神兵,你去攀交情也是没用。乖乖束手就擒,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不让这些儿郎们糟践你的身子就是。”
孙月蓉紧咬银牙,也不搭话,将常玉莲向旁一扔,便要向前猛蹿。不防被严鸿从后一把抱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孙月蓉道:“自然是去跟对面的马队搭话。否则被对方骑兵一冲,咱们就全完了。”
严鸿道:“那也没有你一个人过去的道理,要去,咱两个一起过去。我身上还有招安的圣旨,说不定比你面子还要大上几分。”说着,他两人从队伍中间走到前排,至于身后的阵势,此时也顾不得了。
两人刚到前面,只听蹄声如雨,已经有马队从正面冲了过来。队伍中间,不少人手中举着火把,仿佛一条火龙,在这济南城中的街巷里蜿蜒不绝,看来人数不少。
孙月蓉将手中鬼头刀向地上一戳,大喝道:“小爷是飞虎山上胭脂虎!对面哪路山寨的朋友,先报个万儿!”
对面之人也是一楞。为头的一个,将马拉的近了些,仿佛是怕看不清楚,仔细打量几下,才道:“果然是孙家的丫头,我是你左叔啊。”
孙月蓉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听出了对方的来历,便问道:“莫非是左沉雷左叔父么,你们不在白牛峰上扎营,怎么到了济南府?”(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趁人之危
那支队伍越来越近,严鸿定睛看时,方才当头说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紫面老人,年约五六十岁,身后背着一对铁鞭,想必便是那什么白牛山的左沉雷了。这左沉雷听孙月蓉这番话,微微一楞道:“丫头,你说的这是啥话?不是你爹下的绿林令,让我们跟着你家当家的雷占彪齐聚济南,共举大旗么?你怎么反而跑到官兵那边去了?快,快把你身边那个狗官擒了,咱们一个冲锋,就灭了前面这伙鸟官军。”
孙月蓉怒道:“左叔,你糊涂了。我爹要是真传绿林令,那也得有绿林令旗,大旗您可曾见?雷占彪那小子骗你们的,他算哪门子的姑爷?小爷我的相公,喏,就是身边!”
这左沉雷为人粗鲁,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没看到过山东八十四寨绿林令旗啊。难道雷占彪敢假传盟主大令?
他又看向其他几家寨主。这几个寨主,有的早已经被雷占彪收服,有的脑子还不如左沉雷好用。有那么一两个脑子好使点的,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不揭露。此时听孙月蓉问出来,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话说。
此时只听一人大笑道:“月蓉,你果真好见识,不过现在说出来不嫌晚了?”
但见一骑骏马从队伍中间跑到阵前,身后玄色斗篷,在夜风吹拂下,猎猎飘动。一双狼眼闪烁寒芒,嘴角带上一丝嗜血的笑颜。正是那青石冈的大寨主雷占彪。如今他不是前番在飞虎寨上那般急躁模样。而是面带冷笑。一双眼轻佻的看着孙月蓉,叫的又好声亲切。
孙月蓉对雷占彪素来全无好感,尤其如今严鸿就在身边,看了他这副模样,火气更大,怒道:“小爷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你把这些叔伯人马骗来济南,到底为的是啥?”
雷占彪却不理她,而是隔着锦衣卫的队伍。朝后面正猛攻的抚标营人马高喊道:“抚标弟兄们,且慢动手!这帮人如今成了瓮中之鳖,大家不用急在一时,且等我雷某几句话说完,再砍他们脑袋不晚。如果现在心急火燎动手,可就别怪雷爷反过去帮他们罗!”
此时双方在这街道上已经交战多时,锦衣卫固然已经是筋疲力尽,命悬一线,而抚标队伍也有不少伤亡,而且一时之间。无法突破对方阵线。雷占彪这支骑兵此刻杀到,俨然就是一支生力军。确实有左袒左胜,右袒右胜的实力。他若相助抚标营夹击,自然能将锦衣卫一举荡平。但他若反过来助战锦衣卫,有这大队骑兵裹挟下,抚标营虽不至于立刻就输,再要想擒杀严鸿,也没几分把握了。
这边抚标营的白莲教香主沈羽,对雷占彪这支人马到来倒是大致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对方说好是援军,这会儿的态度却变的如此暧昧。虽然说兵贵神速,如今不能拖延,但他对雷占彪性情了解不多,不敢激怒对方,万一自己两方真成了火并,那就糟糕至极。而能镇住场面统筹全局的王左使及二位长老都不在,他自己又缺乏坐镇一方,统帅全局的能力。
因此上,沈羽只得心中一边暗骂这不识抬举的山贼,一边高声道:“既然雷爷有话,我等当然不能不给面子。不过雷爷,兵贵神速,别让这狗官拖延时间。”说罢,令部下暂缓攻势。然而利用这时间,他却悄然调派几队人马,往前面包抄。同时又将火铳手和弓箭手暗中准备,就算山贼真敢倒戈,自家也要尽量以一敌二,干掉严鸿。
眼看抚标营人马收兵整队,锦衣卫缇骑也抓紧这段难得的时间整合队列,抢救伤患。此时战事虽然暂时缓解,但局面并未改观。严鸿这支人马已经伤亡了四分之一,而且正好被包围在核心,前有响马铁骑,后有抚标叛军,便是想要并力突围,都难做到。更别说城门失守,即使侥幸突围成功,也无路可走。若不是他们没了退路,这种伤亡,早就让这支部队土崩瓦解。
双方战斗既停,街巷里又是一时沉寂。雷占彪看着严鸿,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严钦差,别来无恙?在飞虎山上,你好大的威风,今天如何?青衫龙女那贱人呢,她怎么不来救你?实话告诉你,如今老子拉来山东绿林三千健儿,她如果再敢露面,我让她死无全尸!至于那位华山李大侠,要不要试试,看看能不能拿住我?”
李鲲鹏手持宝剑,怒目而视,待要飞身而出,却被梁如飞轻轻拉住。定睛看时,见响马之中有不少人持弓在手,认扣搭弦。他心知此时冲过去,也无非是个现成的靶子,于事无补,当下也不敢妄动。
孙月蓉听雷占彪口出狂言,心中怒火万丈,瞪着杏眼喝道:“姓雷的,你到底想干啥?”
雷占彪道:“想干啥?哈哈,月蓉,你可是我打擂赢来的婆娘,你问你的男人想干啥?你和这狗钦差那点破事,让老子成了山东绿林的笑柄,这件事你真以为就这么算了?今天这个场面你也看到了,要么你乖乖过来,以后给老子当婆娘。至于你和这狗官的事,我便全当不记得,还放这狗官一条生路。要不然,我一声令下,现在便把你们杀的一个不留!”
“放屁!”严鸿抢先怒斥,紧紧攥住孙月蓉的手腕,厉声道:“姓雷的,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就冲你这句话,信不信老子就让你死无全尸!”虽然严格说从法理上,是自己给对方套了绿帽子,不过他再如何,也不可能舍出去孙月蓉,换自己的安全。
雷占彪看严鸿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大笑道:“严钦差好大的官威!不过今天在这,你的官威还有个鸟用?没了官兵,没了姓张的那个贱人,你当老子还会怕你?你也少在这装横,一会落到老子手里,看我一刀一刀碎剐了你!老子刀快的很,不剐够你三千六百刀,绝不会让你死!”
孙月蓉见雷占彪凶狂,对另几个当家头领说道:“众位叔伯,各位当家。姓雷的这孙子骗了你们,我爹已经受了招安,投了朝廷,怎么会让你们攻打济南?现在你们帮我抓住姓雷的这孙子,一样能受朝廷封赏,赶快动手。”
雷占彪冷哼道:“月蓉,别白费那劲了。往常咱这三十二寨的人马就是听调不听宣。如今这一路上杀过来,咱们这帮弟兄们手上都沾了官兵的血,在这济南城外又洗了几个庄子,还想要洗白?做梦吧!不是看到这面火起,我就带着他们去吃那几个大户了。现如今,济南府四大户,那数不清的钱财,粮食,等着这帮人去拿,你说他们还会听你的?受招安?就算受了招安,也无非当个军官,能挣几个钱,能比的上洗了四大户,得的金银多么?”
雷占彪这番话说出,他左右的这些绿林巨魁个个是面无表情。孙月蓉嘴里不说,心里也明白,雷占彪说的多半也是正中这些人的软肋。这帮人没有什么远见卓识,若是当初能够看到严鸿的招安圣旨,他们自会乐不得的接受招安,为自己子孙后代赚个长期饭票。
可如今,一则已经跟着雷占彪干下了天大买卖,二则雷占彪开的条件也太诱人了。济南四大富商,传承多年,积累财富非同小可,这金山银海可是眼前的利益,那些人如何会不动心?与此相比,朝廷那世袭官职的诱惑力也就一般般了。
看着严鸿、孙月蓉的尴尬模样,雷占彪一副好整以暇,又冷笑道:“怎么样月蓉,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拿个主意吧。是换你的小白脸活,还是陪着他一起死,做个地府里的鸳鸯,就全看你了。”
他心里打好主意,只要孙月蓉肯过来,就先把她的兵器缴了,再当着严鸿的面,好好玩弄一番,一出心头之气。等到此间事了,自己举兵起事,划地为王时,孙月蓉自然不能要,到时候再怎么拾掇她们父女,就全看自己高兴了。
孙月蓉咬紧牙关,伸手待要拔出鬼头刀,又看了看身前身后那数千敌军,一咬银牙道:“姓雷的,你说话算数?”
“笑话!彪爷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几时干过说了不算的鸟事?只要你乖乖过来,当彪爷的女人,爷就放这个小白脸走路,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也要砍他的头,彪爷乐得省点力气。”
“那这帮抚标营的人,也肯听你的?”孙月蓉紧咬嘴唇,一字一顿的问道,却不管严鸿在一旁怒目而视,手腕子都要被捏青了。
“他们不听?他们不听,彪爷就砍了他们的脑袋!”雷占彪此时只觉得志得意满。孙月蓉看来即将屈服,这个山东绿林有名的女汉子,眼看就得在自己眼前婉转承欢。虽然对方的模样不怎么受看,但现在他要的也不是模样,而是发泄,是转面子。哪怕再丑上十倍他也不怎么在乎。(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天降神兵
雷占彪自幼受尽颠沛,吃尽苦头,这倒也罢了。最难熬的,是那处处受人白眼,被人瞧不起的滋味,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强烈的自负和自卑。也因此,他极为看重颜面,为了颜面,真是可以把命都豁出去。包括此次和白莲教联手,做那天大的祸事,他与其说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不如说为了自个在世人面前显摆一把。
也因此,他对当初在飞虎山,硬生生被严鸿抢走孙月蓉一事,看做刺入骨髓的毒针。如今为了要一雪前耻,他摆下这局来,就是为了找回这个面子,要让孙月蓉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要让严鸿七窍流血。若只是纵兵冲杀,把这些人全部砍死,就无趣得多了。
严鸿瞅着雷占彪那副模样,心中早是怒火万丈,厉声道:“月蓉,别理那个王八蛋。老子也不是怕死的熊货,有本事就让他剁了我。看看他们这帮人,将来怎么死?雷占彪,你个没卵子的东西,追女人追不到,想靠着这些虾兵蟹将强人就范,你还有一点男人的自尊没有啊!”严鸿虽然平素里惯于偷奸耍滑,却怎能让心爱的女人舍身换自己安全,一边对雷占彪破口大骂,一边低声安抚孙月蓉道:
“月蓉,邵大侠,紫青双侠他们还没露面,局面有所转机也未可知,至不济,也有梁先生他们保咱突围,没糟糕到你想的那个地步。不许做傻事。”
可孙月蓉膂力之强,又如何是严鸿所能相比。她一咬牙,挣脱了严鸿的手。低声道:“严鸿。我自京师与你遇到。直到大兴山那把自己给了你,一心便想的是你。只要你好,我就死了也值得。后来你一年多不找我,以为着与你的缘分尽了。可你这次能为了我就下山东,还带着圣旨,我很欢喜。我不懂规矩,也不会伺候人,以后嫁到你的家里。其实也只会给你找麻烦,不如现在这样,倒也不错。答应我,好好活着,不许再像这样冒险了。”
严鸿二次抓住她的手,低声道:“胡闹!这狗贼的话也能信啊?再说我要是看着我的女人跟别人睡,还算个什么男人!”
“笨蛋,我是你的女人,怎么可能去陪别人睡?等到你走之后,我便抹了脖子。你看我多聪明?”孙月蓉将头靠在严鸿耳边轻轻的嘀咕道,不等严鸿说什么。一拳正中严鸿的小腹。这一拳用的是寸劲,直打的严鸿眼冒金星,两眼发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蜷缩在那。
“姓雷的,小爷我任你处置,但是严鸿你得先放走。”孙月蓉放倒了严鸿,转身看着雷占彪,随手将自己的鬼头刀扔到地上,迈出十余步。她靴子里暗藏匕首,本是防身应敌所用,如今已经被她当做用来自尽守贞的暗器。
“让我放人?我说月蓉,你莫非跟这个小白脸这些天,把咱绿林上的事都忘了?不见兔子,我怎能撒鹰?”雷占彪看着孙月蓉一拳放翻严鸿,心中大喜,语气更加放肆。
孙月蓉气的脸色发青,紧攥双拳道:“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雷占彪片腿下马,冷笑道:“当初我想花红大轿,娶你过门。可你自己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了。今天要想放这孙子走路,也不是不成。你么就在这,陪你彪爷乐一回,咱们夫妻好好亲热亲热,等我亲热完了,就放你的小白脸走,你看彪爷是不是宽宏大量?”
“无胆鼠辈,禽兽不如!”只听一声怒斥,海瑞挺身而出,抢前几步,骈指雷占彪斥道:“绿林之中,虽然大多杀人越货,国法不容,却也多有慷慨壮烈之士。可雷占彪你这等匹夫,竟然借机胁迫妇孺,简直枉披人皮!孙氏听好,你既是朝廷命官的爱妾,切不可受他胁迫,失了贞洁。若是坏了你的名节,不但严钦差无颜立于天地之间,朝廷威仪,也将蒙羞!严钦差与本官皆食朝廷俸禄多年,为君死节,正在当日!岂能为了苟且性命,让一妇人为我受辱?众锦衣儿郎,我等拼出碎尸万段,决不让雷占彪这恶贼得逞!”
海瑞这番话说出,端的是口舌山斗,掷地有声。王霆等锦衣卫原本多受严鸿厚恩,闻言齐声道:“说的是!”百十人同声高呼,声震市井。
雷占彪毫不在乎,看这些人越是义愤填膺,他越是得意,抱拳冷笑道:“这个狗官说的倒头头是道。那又如何?月蓉,你还是快快宽衣解带,免得辜负这良宵美景啊。”
那叶正飞见雷占彪如此嚣张,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喝一声:“姓雷的,我ri你祖宗!”端起鸟铳就要瞄准。旁边梁如飞手快,赶紧一巴掌打掉火绳。叶正飞道:“梁老大,怎么?”梁如飞低声喝道:“笨蛋,没看那边几十张硬弓对着,你这一枪下去,打不死雷占彪,他们一冲,严公子、孙姨娘和海老倌儿不全被他们射死了?”
对面沈羽见严鸿等陷入僵局,心中既是急躁得很,又带了一丝恶意的快慰。他命令部下的白莲教军官,只等两家翻脸,就纵兵掩杀,将严鸿所部一举歼灭,省的夜长梦多。便是孙月蓉真的去献//////身给雷占彪,他也要趁机出兵攻击。不信雷占彪在那快活的时候,还能顾得上下令山贼进攻标营?
正当两边对峙,气氛紧张得掉渣时,只听得一阵悠扬琴音传来。夜晚之间原本寂静,而这琴音来的突兀,竟然压过了四周的嘈杂,听得分外清楚。
至于这是什么曲调,以雷占彪这粗人,如何听的明白?他当下怒道:“什么鸟人,夜晚弹琴?”
却听一声朗声笑道:“雷寨主好大火气啊。如今白莲教放火烧了钦差衙门,自然要来一曲清心散,降降大家的火么。雷寨主,拙荆的技艺,可还能入尊耳?”
此人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平和,仿佛是与友人在品评音律一般。但中气十足,纷乱之中,人人耳中都能听的清楚。雷占彪大惊之下,顺声望去,但见在这十字街的一座二楼楼顶上,有四个人影。
其中三人迎风而立,另有一人则席地跪坐在楼顶上,身侧竟然放了一只小小香炉,冒出几点香头。膝前更横放一面古琴,正在弹指拨弦,仿佛此间种种杀伐于己无干。那开口说话之人,长身玉立,身着素色襕衫,一手轻摇着折扇,甚为悠闲。
雷占彪久在绿林,为人自是警觉。他记的清楚,自己这标人马方才来时,那楼上根本就没人,这几个人是几时出现的?而在这说话人身后的两人,持剑而立,其中一个看体态,依稀正是当日在飞虎山与自己过招的青衫龙女。那么另一个,莫非就是紫衣嫦娥?
那这个男人……雷占彪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当下他冷声问道:“阁下莫非是号称观尽千剑的邵大侠?”
邵景呵呵一笑:“正是在下。观尽千剑云云,无非江湖朋友抬举,实在愧不敢当。不过今天,我倒是大开眼界。人都道山东绿林,多是大好男儿,今日一见,人言不足尽信啊。”
身边的紫衣嫦娥紧咬银牙,哼出一声道:“禽兽不如的东西,该杀。”
雷占彪也知道,论自己的功夫,即使单打紫青双侠中的任何一人,也必败无疑。至于说那名传江湖的邵景,虽然不知其武艺几何,但肯定比自己强得多。不过自己这边有近千山寨人马,而邵景一方不过四人。今日又不是江湖比武,不必讲究单打独斗,怕他何来?
因此他狞笑道:“邵大侠,若论武艺,在下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看看我这里的许多弟兄,凭你们几个,怕是没有便宜的。你老兄的娘子也在,若是落到弟兄们手里,脸上更不怎么光彩了。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弹你的琴,我处理我的家事,邵大侠尊意如何?”
雷振彪这般无礼,邵景倒似未动真怒,反只是笑道:“雷寨主太过心急了吧。若论单打独斗,江湖上能人辈出,邵某不才,也不敢说就如何了得。可要论人多,今天怕是雷寨主你也要吃亏。你不妨再听听周围动静。孙女侠,你也请回到严钦差身边,看看他被你打的如何了?朗朗乾坤,断不容这恃强凌弱之辈得逞。”
孙月蓉原本被雷占彪催逼,芳心大乱,如今陡然来个大救星,真是欣喜若狂。见邵景那不急不慢的声音,月光里傲立屋顶的身姿,真是如同神仙一般。要紧两步奔回去,却看严鸿已经被梁如飞几下推拿,缓过劲来。见孙月蓉回头,严鸿一把拉住她:“月蓉,你不可再这般任性。”
雷占彪听邵景这般说,脸上依旧带着满不在乎的神色,只当对方是在虚张声势。回头却见他的左膀右臂之一的黄家旺,从队伍后面提马上前,低声道:“大哥,好像是不太对,后面巷子那头有动静,听风声人还不少,不止一路。莫不是被这狗官埋伏了兵马,要不咱先把人马带出城去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云氏兵法
那山贼头目黄家旺的担心也有道理。自来骑兵最重机动力,何况响马贼惯于在平原往来劫掠,最多是开个大户,打个土围子,并无什么战阵。此时他们在街巷上列队,实不利于马力的发挥。一旦被大军堵截,骑兵优势很难发挥。
但雷占彪想来,济南一共才有多少兵马?战力最强的抚标又已叛乱,即使济南右卫全军开到,也未必就怕了他们。而且自己率领的这数十寨的山贼,属于典型的乌合之众,本就是易散难聚。遇上有利之时,大家争先恐后,生怕失了便宜。可是一旦失利,分崩离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此刻济南城内局势复杂,如果仓促撤离,说不定人马就因此散了。自己当初统合三十二寨,靠的也是武力加手段,有威而无恩,根基并不扎实,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和孙家联姻的原因所在。如今千里迢迢杀奔济南城中,杀了不少官兵,自己不过劫掠了一些庄子,所得不多。若是没抢到多少大甜头就走,以后这队伍更不好带。那一番扬眉吐气的雄心壮志,也别再想了。因此上,雷占彪踌躇不决,还是想先看看虚实再说。
就在雷占彪心中计算得失之时,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伴随着人声嘈杂,听起来,远远不是数千人能发出来的,而且后面和两边都在渐渐逼近,竟似对山贼队伍做了三面包围之势。这近千的山贼骑兵,饶是杀人如麻。也不禁有些胆寒。甚至有些战马都止不住的刨蹄子,喷响鼻。
再过片刻,北面、东面、西面的几条巷道口,同时出现人群,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雷占彪不由大惊,济南城中,哪里凭空来了这么多人马?
待等仔细看去,却见这纷纷赶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看架势。怎么好像全是些逃难的百姓?只是这些百姓,如今有不少人手中拿了兵器,什么长矛大戟,盾牌单刀。有些没拿制式军械的。也都拿着长棍短棒。甚至其中还有些人。身上竟穿了甲胄。要知道。这种东西连绿林马贼手头也没有几件,雷占彪有件皮甲,已经足够他显摆了。而看这些百姓中。居然偶尔还能看到个把身着铁甲甚至山文甲的,这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来的百姓不只是从雷占彪队伍的后方,还有大批难民同样手持兵器,从沈羽抚标营的后方和两面包抄上来,同样是人头攒动,怕不有数万之众。因此在这一片街区,形成了严鸿的钦差队伍在中间,被雷占彪和沈羽前后包围,而外围又有大批武装难民的局面。
沈羽眼见大批百姓赶来,倒是不觉得太意外。这些人手中的武器,本就是白莲教下发的,甲胄多半也是从武库得来。今晚本来制定的计划,就是一方面让抚标营先宰了钦差,而另一方面由白莲教徒煽动灾民,以“解救钦差”为名,进攻济南的各处官署和尚未被白莲教渗透的官兵。
等到严鸿干掉,官府也被烧得差不多之后,再由教中长老出面,恐吓利诱百姓,说严嵩最是疼爱孙儿,严鸿既死,朝廷必派大军来将济南屠城,到时候玉石俱焚,只怕要杀人百万,为严嵩的爱孙抵偿。大家左右是个死,不如拿起刀枪,攻占济南,谋个出路。
百姓们在群体效应的刺激下,最是难以冷静思考。白莲教两位长老能言善讲,自能说得百姓归附,更何况还有核心教徒从中帮腔造势。这样,就形成了第一步:占领济南,集结大军。
由于济南是山东最高权/////力/////中枢,一旦这里被占领,山东整体行//////政体系相当于瘫痪,各地的官员多半就会据兵自守。就算有人来攻,仓促间也难以组成大军。以二千蒙古兵加五千神兵,以及裹挟诱骗的大批难民百姓,完全足以把讨伐军消灭。
利用这段时间,沈羽自信就能从灾民里训练出一支能与官军一战的武/////装力量,然后借此威风,席卷德州、泰安、临清各地。到时候进可以攻打京师,一统江北,退也可以割据山东,占地为王。
此外,山东控制漕运,只要截断漕运通道,京师的钱粮无法输送到九边,则边军无粮少饷,必然哗变。到时候库腾汗的数万控弦,扬鞭南下,谁人可与之匹敌?再有白莲部众甘为前驱,带路当炮灰,推翻大明,另立乾坤,决非妄想。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成为开////国的功臣,世袭王侯。
沈羽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可是按计划,难道不应该等宰掉严鸿,以响箭为号之后,白莲教师兄们才把难民带领聚集过来,听长老训话么?怎么现在两家正在对峙,他们就围过来了?想到此间,沈羽不由暗自怨恨,都是雷占彪这孙子胡来,不然耽误这一些功夫,说不定已经把严鸿消灭了。
存了这种遗憾,沈羽进一步观察,却发现这些灾民里带队的,并非自己熟悉的白莲教几位师兄,而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些大汉,看模样,也是灾民。往常在队伍里面蛊惑煽动的教中师兄,此时一个也不见。这是什么情况?
沈羽正在奇怪,只见这些百姓不但从几面把他们团团围住,而且一步一步往圈子中间挨蹭,不少人叽叽喳喳,在窃窃私语,由于人数太多,这些细语汇成一股巨潮般的嘈杂。此时屋脊之上,邵景朗声道:“诸位山东的父老乡亲,你等莫要担忧。严鸿严钦差,海瑞海钦差都安然无恙,就在这圈子中间!”
海瑞虽不知就里,一听这话,也令李鲲鹏把钦差仪仗高高举起。早有眼尖的百姓望见,一起大喊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钦差大老爷没事啊!严大老爷,海大老爷都没事啊!”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沈羽心头不由慌乱。如今这些百姓赶来,怕是轻易杀不得严鸿了。又听有百姓喊道:“我说你们这帮当兵的啊,深更半夜,你们这明火执仗,把钦差大老爷包围在街上,还动手杀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干啥?”如此喧闹下,依然没有白莲教的师兄出来主持大局。
到此时,沈羽也知情形有变。他并没有应急的才干,而教中主事又都不在。眼看若不做点什么,局势将进一步失控。他只得在马鞍上伸一伸脖子,硬着头皮大声道:
“众位父老,去岁地龙翻身,死者无数,山东数年灾荒,百姓民不聊生。皆是伪朝昏君,不修德政,以至天怒人怨所致。如今,正是红阳劫尽,白莲降生之时。我沈某虽于伪朝任官,一心忠于我白莲圣教,今日正当反正之时。青石冈的好汉入城,与我军并肩而战,歼灭钦差一行,不费吹灰之力。等杀尽这些贪官,咱们席卷济南,钱粮珠宝,任大家取用,从此再无饥寒之困,无高低之分,他日各位都不失开国元勋之位!”
他本人并不以口舌见长,这套说辞,其实是当初齐远山忽悠他时所说的话,他也是依样画葫芦,死记硬背而已。当初自己听完这番说辞后,热血沸腾,这帮老百姓多半也会如此吧,更别说还该有那些师兄在旁边帮腔,更是没问题。
哪知他话说完,却发现百姓们面目冷漠,神情麻木,并无什么热烈反映。停了片刻,一个为首的老人说道:“云先生说的果然没错,沈长官就是白莲教的人,还想杀害我们的青天大老爷。既然如此,大家把东西给沈长官看看吧。”
只见从灾民队伍里,接连扔出了几个包裹,上面血迹斑斑。沈羽心中暗叫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用双刀挑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颗怒目圆张的人头,正是教中的一位师兄。
他心头大惊,急忙把另外几个包裹挑开,又是另外几名师兄,连那一向机灵的巩师兄、参与叛乱的燕亦臣的首级也在其中。
这时,只听另一边的百姓又在高喊:“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跟着又是几十个包裹扔出来,纷纷砸在抚标营士兵的脚前。手持刀枪的标营士兵,也不禁连退几步。
又听几面的百姓都在纷纷叫喊:“都给了你们吧!”一时间,包裹着的人头雨点般飞出来,怕不有二三百个,在抚标营的队伍边上滚了一地。有些摔在地上,包裹散开,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首级。
“你们……”沈羽心知不好。包围着的这些百姓,数量上远超抚标。虽然往日里这些草芥之民,他从不放在眼里,更何况白莲教的师兄们早已将这些愚民攥在手中作为炮灰。可今日,他却感觉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猛听得百姓队伍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大笑,声音响亮得吓人,又带点瓮声瓮气。严鸿听到这声音,就是微微一笑。果然,大家循声看去,乃是人群中的云初起手持一个土喇叭,高声道:“沈羽,汝这鼠辈,意图煽动标营叛乱,杀害钦差,将山东百万生灵陷入涂炭。所幸天不佑恶,众家好百姓已然识破阴谋,将汝白莲教党羽尽数处死。汝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乡亲们,发威!”
云初起这“发威”二字一出口,数万武装百姓同声高呼“威武!威武!”整齐划一,那声音真是震天动地。惊得被他们围住的抚标营士兵和山贼,都不禁有些手脚发颤。严鸿等人在圈子中间,顿感信心百倍。严鸿心中不由赞许,云大哥这兵法学的,打仗怎样不好说,抖威风真是不错。居然能把这些百姓编排得像模像样的,前来救驾。(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黄雀在后
云初起率领数万难民一起发威,顿时镇住了场子。沈羽虽然武艺高强,也会治军,但本来就不能统筹全局。应对这种局面就更不是他所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本能地回头再看常家父子,想让这能言善辩的文官出来辩驳几句。不料左右看了半天也不见人,这对父子几时竟然没了踪迹。
自从会合后,他就把常知孝视为谋主,如今见这官儿没了踪迹,心中更是忐忑,不知该如何劝服兵卒。他也顾不得旁人看,伸手搭个凉棚,茫然四顾,寻找几位长老。如今情形虽然紧急,若是齐长老来到此间,凭他口吐莲花,说服这些百姓,或许还有可能。
那邵景在高处,见百姓到了,便已成竹在胸,只是看着下面众人,仿佛神灵俯视蝼蚁。此时看沈羽四下寻找,便等百姓的发威余音散尽后,冷笑道:“怎么,沈参将,你莫非在找你那教中长老,白莲余孽?今日尔等妄想谋逆,托言鬼神,就让邵某破了你们白莲教惑众妖言吧。白莲教本代奉圣左使王玄已然被擒,而齐远山、柳成荫两个余孽,在此!”
说话之间,邵景右足轻轻一抬,仿佛迈步行走一般,将脚下一个包裹踢了起来,左手一抄,稳稳接住。伴随着邵景“在此!”末两个字,已将这包裹甩手抛向沈羽。这一抛,力道、手法都恰倒好处,正正落在沈羽面前。
沈羽下意识的用手接住,只见又是两颗首级。借着月光及火光,一眼认出。正是齐远山、柳成荫二位长老。他们头发栓在一处。脸上面目狰狞。皆有不甘之色。
什么?王左使被抓了?两位长老都死了?这对于白莲教徒,无疑是晴天霹雳!
要知道,这王玄为当代奉圣使,也是整个白莲教中,地位最为崇高的人物。当年白莲教总坛遭到江湖正派侠客,与大明官军联合攻打,结果一败涂地。当时的教主李福达,以及号称武功天下无敌的应劫右使司天命。双双战死当场。只有奉圣使萧佛童,凭身边护卫死战突围而出。后来,王玄继承萧佛童的衣钵,成为当代奉圣左使。
而齐远山、柳成荫二人,都是李福达教主时代的白莲教中长老。总坛被灭时,他二人外地公干,未在教中,躲过一劫。后来按照秘记寻找,一直到山东,才找到了王玄。当时萧佛童已死。死前则按白莲历来的传统,指定王玄为继承人。命其掌管白莲教全教财富。齐、柳二老除了指点他武功外,更帮他起出宝藏,置办田产,消灭仇家,建立基业。除此以外,更用这敌国的财富,妄图发动叛/////乱,推翻大明。
因为上一代的教主及应劫使双双殒命,而且并无传人,因此单以地位论,整个白莲教中,自然是王玄为最高。至于两大长老齐远山、柳成荫,论地位还比他略低一筹,但也是教中屈指可数的骨干。
目前在俺答汗手下混的风生水起的白莲教头目赵全,则是起于普通教众,只是受过李福达点拨。后来教主李福达及其嫡传弟子全部在总坛一战被杀,这赵全便以白莲教主传人自居,更在逃出长城,到达丰州后,靠着西蒙古大汗俺答的支持,自立为白莲教主。
这赵全诡计多端,论智谋比王玄不知强了多少倍。他派遣许多细作,深入河北、中原,这山东白莲教的行动,自然也不会疏忽。再加上王玄这些人保密意识实在太差,消息很快被赵全探察出来。
赵全自入丰州,尚无功劳,听到这个计划,自然不肯放过,非要来搀和一脚。只是他强要参合,这两家干一事,其间便有了主从之分。论组织能力,行动效率,赵全远胜王玄等人,又自恃有俺答为靠山,自然想要总领全局,在实质上达成“教主”的领导力。可在山东的齐、柳二长老眼里,他赵全算哪根葱?不过是个借着教主之死自封高位的暴发户!
他想总领全局,有什么资格?老子们入教时,他还不知道在哪,要是他来拱手归顺,附首听命还算他知达时务,想要篡夺首领之位,这就应该教规处置,三刀六洞!还想让自己听他指挥,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更别说,这齐、柳二人与库腾汗走的近,而赵全抱的是俺答汗的大腿,俺答与库腾汗虽然谈不到势同水火,也是彼此不相容,否则库腾汗就没必要东迁到辽东了。彼此的主子都不对盘,两家更是难以合作,这起义之事也就一拖再拖,从嘉靖三十五年拖到了嘉靖三十六年,宝贵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了内斗和主导权之争上。也因此,二位长老不等赵全的人赶来,终于决定抢先举事,就是宁肯减少成功的概率,也要防止赵全的坐大。
对整个山东白莲教而言,二位长老绝对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而且单以武功论,二位长老也是当世有数的狠人,怎么会被人摘了头去?这不可能!不可能!沈羽骑在马上,胆战心惊看着手中的人头,身子禁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邵景见沈羽一脸惊慌,笑道:“今日尔等为谋大逆,派出党羽骨干,分别四出,攻占济南各城城门,以至巢穴空虚,正是天亡妖孽,取死之道!如今尔等大势已去,还有何说?”
原本王玄家中有数百仆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白莲教铁杆教众,作战悍不畏死。就算忠义盟这十几个人上下一齐动手,也不可能打赢这几百白莲教死党。邵景等之所以在济南多日徒劳无功,也是这个原因。
可今晚,这些人都被派出去攻占各城门,响应全城暴动了。因此,王玄府内空虚,只留下十多个人传递消息。这么一来,忠义盟再一齐动手,那邵景神剑无双,当世不做第二人想,更何况还有紫青双侠一旁掠阵。如此一来,白莲教这一代的三大巨头,也只有两人授首,一人被擒的份。
此时,沈羽的标营队伍,早已是交头接耳,颇为混乱。又听几个为首的百姓大声喊道:“俺们都是好好的山东百姓,受了钦差大老爷的恩情,才不至于饿死街头。怎么会同你们这些叛贼搅在一起?赶紧丢了兵器,跪下投降。否则,老少爷们今天就对你们不客气!那燕亦臣还是朝廷命官呢,想让俺们造反,不也一样被我们给砍了?”
沈羽没想到这些百姓居然如此“冥顽不灵”,对于自己的教化置若罔闻。气得他想大骂:“也不想想,把你们逼到绝路的还不是这些狗官,你们现在得了口稀粥吊命,却就乖乖当顺////民了!”不过也没办法。老百姓只懂得要活命,谁让他们活下来,他们就感激谁。白莲教惯于蛊惑人心,这一步却被严鸿抢了先机。
沈羽紧张地盘算形势。虽然如今身陷围困,但街道上不可能展开大部队。因为这点,前番自己的一千多标营追赶严鸿的二百锦衣卫,虽然形成优势,却不能一举歼灭。现在情况反过来,还是一样。百姓人数虽多,但没有战斗队型,而且单兵战力远远不如。己方好歹是盔甲整齐,久经训练的正兵,纵然事不可为,也未尝没有突围之力。
因此他急忙吩咐道:“儿郎们,听我号令,转头向东,杀出济南,再做道理!”沈羽平素带兵,讲的是雷厉风行,谋定后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因此下命令也是如此。
如今以武力论,白莲教方面尚有一千多标营兵马,加上雷占彪的骑兵,总数两千多人,论战力不容小觑。百姓人数虽多,但一来是灾民,刚得几日温饱,体力平常;二来没经过训练,方自拿起武器,也没经过沙场。真要撕杀对阵,胜负之数也在五五。
若是沈羽一声令下,分出一部分兵力在几条街巷挡住百姓,另一部分兵力向圈子中间的严鸿集中突击,未必不能抢先干掉严鸿,再趁百姓混乱之际,砍下几千颗人头,挫败这些乌合之众。
但是由于白莲教三位大佬非死即擒,沈羽失去了主心骨,方寸大乱,再也无心交战。何况失了领导,沈羽也不知道下面计划如何,此时能想到的,也只能是逃跑一途而已。只因这一念之差,导致局面无可挽回地崩坏了。
这些标兵中,铁杆教徒固然占了一半,另一半却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平日里足食足饷,又对朝廷没什么憎恨之心,让他们造反,无非是沈羽先声夺人,创造出不反不行的局势,裹挟着他们一起上船。再加上有金银美女的诱惑,才肯跟着追杀。
如今眼看百姓云集,自己一方数量处于劣势,这些士兵的决心本就大为动摇。如果沈羽喊出几句“泥腿子来一百万也不要紧,给我杀!”他们说不定还能鼓起余勇拼个死活。结果首领一说出杀出济南,那等于就是公开宣布自己没辙。这种情况下,再让他们跟着沈羽继续一条道跑到黑,未免就有些痴人说梦。
因此上,沈羽发现自己一声令下,众兵卒并未如预料中一般,列阵突围,反而是左顾右盼,不知所措。只有那些铁杆教徒,渐渐列好阵势,向沈羽身旁靠拢。只是他们乍见本教三大支柱竟然完蛋,无生老母的眷顾也全无作用,心生惊惧,信心动摇,士气大为跌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绿林令旗
沈羽见军心动荡,急忙又喊一声:“儿郎们,你们手上沾了锦衣卫的血,还想回头?”又对百姓道:“各位父老,你们想想,你们中可有不少人入了圣教,伪朝对圣教一向赶尽杀绝,你们今天就算想要回头,也没了退路,还不如跟我沈某大干一场,保你们一世富贵!”
可是此时他的喊话,根本就没什么号召力,百姓若是想同他造反,又怎会斩杀白莲教的师兄?那燕同知又怎么会被砍死?一个为首的百姓干脆呸道:
“放你娘的屁!以为喝了几天你们白莲教的稀粥,就想骗的老子们去和你们这些白莲乱党去干那造反杀头的事?我们的命再贱,也不是这么个卖法!当今天下安定,百姓们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你们却还是让我们去造反,你们的良心简直是被狗吃了!往日里讲什么弥勒慈悲,众生平等,如今看来,全都是拿我们当傻子骗,爷爷不吃你这一套。钦差大老爷您发话吧,我们山东爷们不是好欺的,您一句话,我们就杀了这帮乱臣贼子。”
严鸿这段时间发粮派米,低价出粜,百姓受益良多,更有大破赏春阁之威。再加上黄脸龙图海瑞的名望,真是镇海宝塔。而且此时大明朝尚处在盛世,虽然弊政颇多,整体还是根基稳固,人心思定,造反缺乏起码的群众基础。因此沈羽的煽动,并无多大效果。
至于标营兵士们,被沈羽这么一喊,倒是稍微警醒了些。是啊。自个已经烧了钦差的辕门。杀了钦差的随员。护驾的锦衣卫也被干掉了好几十个。这后面已经没路了,当然只能拼命!
这时却又听海瑞拿着土喇叭高喊道:“抚标营的儿郎听了!本钦差代天巡狩,有临事擅专之权。今日之事,过在白莲贼首,官校死者,过非尔等。只要迷途知返,倒戈一击,前罪皆免。杀敌者按旧例论功行赏!执迷不悟者,三族皆没!”
“被骗杀人,无罪,反正杀贼,有功!”严鸿怕海青天喊的那些太文雅的词句,叫这些熬大营的兵士听不明白,若是闹个鸡同鸭讲,未免太过悲剧。他此时一口气喘过来,从身旁人手中接过那土喇叭,也放在嘴边高喊。
那抚标营把总卫国梁也高呼:“标营弟兄们。沈参将造反,是送了自己的脑袋。咱们可别糊里糊涂跟着他把自己的脑袋也弄掉了!海老爷严老爷都是官场上的大人物,一言九鼎,大家还是赶紧过来吧!”
正副钦差同时许愿,效果非凡。那些士兵原本脑子里乱哄哄的,稀里糊涂就跟着走上造反的路,又看见现在己方大势已去,就算拼命也未必能活下来,都是惶惑无比。猛然间听说可赦免前罪,不免大为喜悦。再加上同僚卫国梁的鼓动,当下已经有外围的人放下了刀枪,高喊着:“小的也是受人蒙蔽,钦差大老爷莫要加罪。”捂着脑袋便跑。
沈羽大怒之下,喝道:“临阵脱逃者,杀!”取了自己的硬弓,搭上雕翎。虽然是夜间,但他射术极精,又有灯火光芒,连发三箭,已有三名放下兵器的兵士被射杀在当场。
严鸿见此情景,又喊道:“有获叛贼沈羽首级者,赏银千两,官升二级。哪怕是入了白莲教徒的,只要杀死沈羽,一律既往不咎!”
这话一出口,沈羽身边部众骚动更大。又有不少人放了刀枪,撒腿跑路,沈羽还要再放箭,却见没跑的士兵里,已经有人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举起了手中军刃。更可怕的是,就连白莲教众中,也有转过身来,以白刃相对。
毕竟千两之赏,外加升官的诱惑可不小,更别说白莲教为了保密,不立名册。只要沈羽及那些白莲同宗一死,自己的白莲教身份也就没人知道。钦差又亲口许下只要杀死沈羽,一概免罪,因此即使白莲教众,也开始动摇起来。
这时只听得云初起拿着土喇叭在百姓队伍中高喊:“山东老少爷们!白莲教两个长老的脑袋,已经给邵大侠拿了,这沈羽的脑袋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大家都去抢啊!有受伤的,钦差大老爷赏银子!有战死的,钦差大老爷管烧埋,还出钱养活老小!”
云初起不愧是乡村民办教师出身,很善于蛊惑这些老百姓。百姓人多势大,初时还不太敢上前,只是聚集在一起,呐喊助威。可是后来眼看抚标营的官兵自己先落了气势,此消彼长下,但听得发一声喊,千万人举起如林的钢刀长矛,密密麻麻,向着抚标营的士兵猛冲过来。那声势,那气魄,真如山崩海啸一般。
雷占彪性情最为狡诈,眼看情形不对。心知若是等严鸿平了抚标之乱,自己便是想走都不容易。眼下百姓又站在严鸿一边,自己平日里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可今天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的骑兵被堵在街上,战斗力首先就大为下降。再看那些寨主们,许多人眼神游离,多半有异心。若是再这么下去,沈羽固然众叛亲离,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当下喝一声:“风紧,扯呼!”便要圈马带领一众喽罗撤走。却听有人断喝道:“姓雷的小辈,你还想往哪里去!”
但见百姓人群分开,一个身高体健的红面老人大步闯入,身边几条大汉紧紧随行,在老者手中,怀抱一面三角旗,长约尺许,黑面红字。而在老者身后则是贺大勇、班家二豹等飞虎山的一帮人,还有几个严鸿不认识的汉子,看打扮也是山贼草寇。跟在后面的,还有本地卫所兵的秦得禄等军官。且听远处,更有整齐的行进步伐之声传来,以及盔甲磕碰发出的声音,似是一支人马向此开来。
孙月蓉一见那老人,不由双眼泛红道:“爹!”下话却是说不出来。她方才打了严鸿,更别说口头同意与雷占彪欢好。这固然是为了救严鸿脱险,可是这个时代没那么多道理讲。她固然没当真失贞,可按严鸿的门第来说,自从她答应雷的条件起,就已经失去了进入严家的资格。她自知恐怕这段到手的姻缘即将飞走,心中凄苦,只想砍下雷占彪的人头来,才解心头大恨。
孙烈并未理会孙月蓉,而只抱着三角旗,径直向雷占彪走来。那些绿林马匪,不由自主的左右分散。孙烈怀中那面旗,虽然不过尺余长短,也非什么金雕玉琢,然而对于山东绿林来说,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雷占彪当初之所以肯在飞虎山打擂夺亲,宁可顶一个娶失////shen丑女的名声也再所不惜,也就是为了这面令旗。
这小小令旗,本身自不具备决人生死的能力。当初山东八十四寨之所以奉孙烈为总瓢把子,是因为他带领一干兄弟,与进犯山东的倭寇大战一场,保了百姓平安,也替绿林人赚了个好名声。
绿林之中多是凶悍之徒,山寨之间屡有争斗,甚至是彼此吞并,最后被官兵鱼翁得利。因此推举出一位绿林总瓢把子,也便于平复争端,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避免绿林人亡于内耗。
孙烈不仅武艺高,而且为人豪爽、耿直,处事公平,又讲义气。他虽然当了盟主,也并未利用这面令旗为自己谋一分私利。因此他这山东瓢把子的地位,一坐多年未曾动摇,各路寨主也都服他。
所以,与其说是这面令旗有天大魔力,不如说是孙烈为人的担当,使这面令旗得到普遍尊重。如今,孙烈带着令旗一起前来,给山东绿林的震撼力,自然是无须赘述。
本来左沉雷等人,因为被四大家积蓄百年的财富所诱,丧心病狂直取济南。方才对于孙月蓉在雷占彪面前受辱蒙羞,也只是冷眼旁观,未做搭救,心里自有愧疚。如今见孙烈抱旗而至,又看到如今情形急转直下,数万百姓持械云集,自家慢说打劫,能否全身而退都大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人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个个低头,谁还敢真去挡驾?而至于那些低级的喽罗,更是对这面令旗奉如神物,不敢抵触。因此上,两边山贼队伍如波浪分开,任由孙烈等人一路前行。
雷占彪也见情形不妙。孙烈到了自家眼前,自己若是下马见礼,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未必有机会再上马。他以眼神示意,让两家兄弟去把孙烈一行人挡住。黄家旺方要催马,不防被谢宝山一把拉住了辔头。雷占彪双目一寒道:“谢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谢宝山笑道:“没啥。孙老爷子既是咱山东绿林的盟主,又是彪爷你的岳父。在他老人家面前,哪有我们乘马的道理。黄贤弟,快快下马见礼,也免得老当家的见怪。”
这谢宝山为人奸狡,号称花面狐,与恶面豺黄家旺及白面狼雷占彪结拜,在青石冈上坐第二把交椅。平日里他心眼多,谋略广,最得雷占彪信任,手上也有一支心腹人马。今天他见情形不对,已经生了三分叛心,至少也是两不相助,而不会公开和孙烈作对。
左沉雷暗悔方才没及时替孙月蓉解围,此时正要卖好,便大声呵斥道:“我说雷寨主,你这人咋不懂礼数呢?你岳父在地上,你敢骑在马上?若我是孙老爷子,先拿马鞭子抽你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众叛亲离
眼见这些原本依附雷占彪的绿林头目纷纷讨好卖乖,孙烈也不多搭话,只是在几名飞虎山头目的拱卫下,一路前行,直来到雷占彪马头之前。之后,他转身面对群盗,将令旗展开,顺风一抖,高声道:“山东绿林令旗在此,凡我山东绿林中人,见此令旗,有令必遵!敢有违者,人人可诛!”
那些响马眼看孙烈持旗发令,纷纷下马跪倒道:“我等谨遵孙老爷子之令,决不敢违抗。”这一下子情势分明。除了青石冈及死心依附的几个山头之外,大半响马已经翻身下马,跪倒听令,就连谢宝山及其嫡系也不例外。
雷占彪气的眼前发黑,猛的喝道:“且慢!孙老寨主,这旗是死物,拿它来号令活人,却未免太过儿戏。当初我们奉你为主,是看你处事公道,可你如今做的事,却不公道。孙月蓉是我打擂得胜,光明正大娶的婆娘,怎的你放任她和钦差严鸿私////通。为了攀附富贵你连亲闺女都舍的出去,难道现在还要用我们这些人的命,来铺你的前程!”
孙烈这才回头看了看他,冷哼道:“雷占彪!八十四寨联手立令旗时,你还不知道在哪。这里轮的到你来说三道四?你今天带着这些人造反,这才是用他们的命,来搏你的前程!至于你和月蓉的婚事,却是我做错了。从今天起,这门婚事作废,孙某食言而肥,再无面目执掌此令旗,待此间事了。自当由绿林群雄推举贤能。接掌此令。”
严鸿在队伍中听着。不由为孙老头叫了声好。这一手玩的漂亮,他老人家既然受了招安,不可能再当绿林瓢把子,这面令旗对他而言,已经是个废物。如今顺手送出去,又了断了和雷占彪的姻亲名义,一举两得。
于是他也拿起土喇叭喊道:“山东绿林众人听好!本钦差奉天子旨意,招安山东各路匪寇。尔等虽有大罪。但看在我岳父面上,只要你们迷途知返,本钦差也一律既往不咎。不过若是再跟着雷占彪,对抗朝廷者,死路一条。”
秦得禄也适时喊道:“尔等听着,如今城门已经被官军复夺,济南右卫的兵马及京师兵马全数到来,就凭你们几百匪贼,难道敢要硬抗朝廷经制兵马么?”
雷占彪面色铁青,心知此时局势完全逆转。严鸿的援军纷纷到来,现在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一旦身边这些喽罗兵倒戈。自己能否生离此地都大有问题。当下他高声道:
“弟兄们,不要错打了主意。咱们一路上可杀过官兵,洗过庄子,手上沾了血,还想招安?况且朝廷自来不讲信用,道上被招安谎话骗了性命的,还少么?前脚你们扔了刀,后脚就等着进棺材!赶快提刀上马,杀出济南,还有条活路。”
他说的其实并非无理,只是此时局面反转,严鸿这有大批百姓以壮声威,更有秦得禄部下的朝廷正军赶回。锦衣卫已经开始重新列阵,保护钦差,而远处更有脚步声,及列阵的号鼓声音,看来外围官军已经完成集结。这些盗贼战斗力虽强,但不习兵阵,一旦官兵列好阵势,胜算渺茫。人人心中各有自己的小九九,却是少了几分征战之心。再加上孙烈还带来部分飞虎山关系紧密的山寨人马,两下招呼,由不得雷占彪这边的人不动摇。
“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快走吧。”黄家旺为人朴实,此时倒还讲着兄弟义气。想自己青石冈这几年人强马壮,在白莲教的援助下,如今手上大概还有百余骑。冒死突围,总算拼了性命,也能保大哥平安。
雷占彪却不甘心如此,若是只带自己本部人马杀出去,先不说元气大伤,日后难有作为,那些山寨也会争着用自己的脑袋做投名状,来向严家人讨好。他为人剽悍,此时暗想:与其这样,不如鱼死网破,若是能拼命杀掉孙烈,以此武力要挟群贼听令于自己,强行破关而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他断喝道:“孙老爷子既然不认我这个姑爷,我也就不必认你这个岳父。咱绿林人讲的是弱肉强食,你既然说自己不配执掌令旗,那么今天的事,就轮不到你做主。除非,你能胜了彪爷手中的刀!”
孙烈自背后抽出金背砍山刀,怒喝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老夫也就成全你!”
雷占彪虽知孙烈出身少林,享名江湖多年,一身武功决非等闲,但自恃年轻力壮,外加自己一路快刀法独步山东,心中并不十分惧怕。飞身下马,抽出狭锋厚背长刀。
二人方待交战,却听严鸿喊道:“尔等锦衣卫、抚标营将士并山东绿林响马听着,不管是谁,能把雷占彪首级砍下来的,王玄的家产,我分他三成!”
严鸿这话喊出,海瑞当即气得须发喷张。老大人心想,这王玄既然谋逆被杀,他的亿万家产也肯定要充公入库,为大明朝千疮百孔的财政弥补一二,严鸿哪有权支配?只是眼前这种情形,总不能公然发言反对,造成号令不一。
可是那些标兵及山贼听了,个个两眼放光。要知王玄近年来号称山东活财神,论财富,即使山东四大家财产加在一起,也未必及的上他。三成的家私,怕足够让人花天酒地逍遥一千年了。那些已经跑过来的标兵中,就有人喊着要拿兵器去杀人。左沉雷更是高喝道:“姓雷的,就凭你也配和孙老爷子交手?还是先尝尝你左爷的雌雄鞭吧!”
黄家旺怒喝道:“姓左的,你混蛋!你当初可是……”他本想说出当初三十二秘密联盟,尊雷占彪为主,要谋反的事来。可是话没说完,身后已有人一刀捅向他的后腰,也亏的他武功了得,百忙之中,将要害避开,但也被刺了一道血口。回头看去,动刀的竟是自己的拜把兄弟谢宝山。
那谢宝山心知要让这蠢货把谋反的事说出来,那还招个什么安?你自己要死,别把我也攀上,绝人前途,送人性命啊!至于什么结拜之情,金兰之义,算个几把毛?因此决意直接将这把兄弟灭口。
谢宝山一刀出手,再不怠慢,口中喝道:“你跟随造反,还不速速投降,交钦差处置!”左手扬手一镖打出。他这刀里夹镖的本事,也算是山东绿林道上一门绝技,黄家旺侧头甩脸,还是被钢镖划伤面门。
黄家旺知道自己这位结拜兄弟镖上有毒,划了血口便已无幸,怒喝一声,一刀挥出,直想拼个同归于尽。可是谢宝山一击得手,便只守不攻,而另有几家山寨的寨主开始朝黄家旺冲来。
青石冈本寨喽罗此时也已经离心离德。黄家旺的一干心腹被谢宝山的心腹抵住,两边自相混战,而忠于雷占彪的一干亲信,又被其他喽罗围困,竟然无人能去阻挡那些寨主来斩杀黄家旺。可怜黄家旺既中毒镖,又被数人围攻,没几回合,就稀里糊涂被乱刀砍死了。更多的绿林人,则都拔刀举枪,虎视眈眈看着雷占彪。
雷占彪也知大势已去,王玄的三成身家,足以让至交反目,兄弟成仇。此刻眼看众叛亲离,不由长叹道:“小阎王,果然好手段,雷某纵横绿林,今天还是栽了。”
他本想翻身上马,突围而走,严鸿已然举着喇叭高喊:“大家一起上,都楞着干什么!你们不想要钱么?”
一声令下,梁如飞、贺大勇、孙月蓉、班老四,乃至好些官军和锦衣卫中善于格斗的好手,蜂拥而上,十五六人将雷占彪团团围住,刀枪此起彼落,外围还有几十个在虎视眈眈。孙烈一见这帮人全不讲武林规矩,不禁跺足道:“这成个什么话来?”气哼哼将手中刀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懒得看了。
雷占彪眼见四面是敌,知道此时想走而是多半是走不成了,要不是顾忌误伤,对方八成早就开枪放铳了。然他天性悍勇,虽然身入绝地,岂肯就此任人宰割?一时间,他口中呵呵大呼,手中单刀舞动,势同疯虎,刀光挟风,团团四面,一路快刀法施展开来,尽管面临的都是强敌,竟然维持个一时不败。
严鸿定睛一看,孙月蓉含恨出手,竟是要拼个同归于尽的劲头。他心知孙月蓉是恼恨雷占彪的当众戏辱,见她举止有异,忙喊道:“李鲲鹏,你速度上去,把月蓉换下来!”
李鲲鹏本是出身名门,这种群殴的事,轻易不喜欢做,但是如今上命难违,他不禁瞅瞅海瑞,见海瑞也是朝自己点头。再看海瑞目光一闪,李鲲鹏猛然醒悟,挺身仗剑杀出,一边接过雷占彪的刀,左手早将孙月蓉的斗篷揪住,往后使劲一拽。
李鲲鹏力道惊人,孙月蓉被他一拉,踉踉跄跄退到严鸿身边。严鸿一把揽住她,怒道:“你疯了?雷占彪已经是瓮中之鳖,犯的上和他拼命么?”孙月蓉见对方语气里还是关心自己,似乎并未嫌弃,多少放了些心。
此时,忠于雷占彪的人马基本折损殆尽,雷占彪已经被围了四五重。单只是梁如飞、李鲲鹏二人,任何一人武艺便远在雷占彪之上。然而雷占彪却依然不肯屈服,将单刀舞得泼水不入,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邵景一见,也不由暗自佩服:“这雷占彪武艺虽远不如自己,这番拼命的气势,倒真不弱。山东绿林,果有好人物。(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孤狼泣血
此刻那青衫龙女张青砚将身一纵,从屋脊上飘落到街心,开口道:“严钦差,可要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
严鸿笑道:“多谢女侠好意,我想是不必了。”他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刚不可久的道理。雷占彪一个人顶住十多个人,虽然威武得很,可这种打法最费体力,他如今又有多少力气可用?
果然,又过了片刻,雷占彪的刀舞动速度,渐渐已不似方才那般迅捷。梁如飞冷笑一声,退步两步。忽听雷占彪一声长嚎,单刀乱舞,将众人逼退几步。李鲲鹏高喊道:“大家退下,他已经完了。”说罢,一剑伸出,荡开了一个锦衣卫小旗砍向雷占彪的绣春刀。
只见月光之下,雷占彪不复方才威风,浑身上下满身浴血,不知中了多少刀剑利刃。他以刀拄地,勉强不倒,两眼汩汩流下血来,竟是被人伤了双目,成了瞎子。
班老四在一边道:“梁兄弟,你的功夫我是佩服的,不过咱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生砍也砍死了他,何必还用暗器?”
雷占彪听得班老四这般调侃,心中更如火烧油煎。此刻双目一黑,他只得大口喘气,用耳倾听,防备旁人偷袭,但此时大家看的出,已经没必要偷袭他,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这个妄图称霸山东绿林,甚至列土封疆的枭雄,仰天狂呼:“老天不公!恨死我了!”
此时却听一声女人的呼叫道:“彪弟?是彪弟么?真的是你?”接着一个白衣少妇,拉着一个小女孩,不顾此时一片混乱的局面和刀光剑影。径自挤进人群。闯向雷占彪。
有原本在雷占彪旗下。刚刚倒戈的绿林人,看这妇人似乎认识雷占彪,待要出手擒拿,严鸿高喝一声:“住手,不许伤她!”
他看的分明,闯进来的正是田盼儿。听田盼儿一声“彪弟”,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初那个被田盼儿父亲田铁匠收养,后来夺走盼儿贞///cao,又杀死无赖,害得田家家破人亡的田彪,就是今日的雷占彪!
田盼儿和其他一些女子,自从被严鸿轰出行辕后,是跟着贺大勇、班老四他们在一起。等到开打之后,这些女子关心严长官和跟随锦衣卫的姐妹们,因此也跟着贺大勇等来到此地观战。只是她们身小力弱,此时才靠近内圈。那田盼儿借着火光。听着声音,发现这被人围攻的雷占彪竟然就是当初的彪弟。她心中百感交集。不顾一切直闯了过去。
雷占彪双目骤失,警惕性未去。听的脚步声近,待要挥刀去砍,却听田盼儿叫道:“彪弟!”
这声音,于他生命中的意义无可替代。休道是在田家庄时的温情,哪怕是日后血盘抓饭,杀人如麻,在山东绿林称雄争霸之际,多少次午夜梦回,便是梦到这一声彪弟,醒来却是南柯黄粱。
如今听的这一声呼唤,偏生再也看不到人。一瞬间,雷占彪五内俱碎,手中钢刀坠地,只是问了句:“盼儿姐?”
他当年先夺去田盼儿贞////cao,又杀了那几个无赖之后,流亡江湖,后又上青石冈入伙,最后火并了老当家,自立山头。日后更被白莲教的人赏识,暗自联络,许他平分疆土,让他答应起义。这几番经历之惊心动魄,卧薪尝胆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不管他如何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田盼儿在他心中,却始终是那最圣洁的女神。然而他自认为大事未成,占山落草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接上山来,又能如何?还不过是个押寨夫人。若是自己事败,还要连累她丧命,因此强自忍住相思,也不去寻她。
直到山东大灾,他与白莲教谋划大计,才派人去寻找盼儿,却得知盼儿已经被赶出古家。一怒之下,雷占彪派出手下混入灾民队伍,将古家满门尽数杀灭。
不想今日在这临死之时,竟然重遇梦中情人,直让他魂惊魄震。
田盼儿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满身鲜血的汉子,是间接导致父亲丧命的罪魁,可是一见他落入绝境的情形,心中还是如同刀扎一般难受。那一声“姐”,直让她觉得仿佛时光倒流,二人还是当初田家庄上,那一对虽然贫穷却无太多忧虑的懵懂恋人一般。
她走上前,抱住雷占彪已然被砍得伤痕累累的身躯,用衣袖缓缓擦去对方脸上的血。只是这血方才擦去,新的又从伤口里流出来。田盼儿禁不住泪珠儿滚落:“彪弟,你怎么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当年雷占彪凶悍好斗,平素里阴沉着不惹事,但一旦被欺负狠了,便是豁出命去拼斗,经常与同村的打个不可开交。每次打完架,不管输赢,自己也难免头破血流,每次田盼儿为他擦拭伤口时,也都要说这么一句。
此时旧话重提,如同往事重现,雷占彪只觉胸中巨痛,摸索着抓住田盼儿的手道:“姐,带我回家,我想家。”
田盼儿却是喊过来吓傻了的宝儿:“宝儿,这是你爹,快叫爹。”宝儿闪动着大眼睛,完全不明所以。在她心中,爹是个模糊不清的印象。当初那个叫爹的男人,没事就打自己,也打母亲。后来叫爹的,是那个又好看又和气的男人,他给自己饱饭,又给自己买好衣裳,好的零食。而这个混身是血,看着就吓人的怪人,怎么可能也是爹?
然而,这宝儿或许是自幼经历磨难,见惯人间疾苦。严鸿这几日早就发现,她这七岁的小丫头,虽然长相简直和四五岁差不多,然而心智来说,却很难形容。有时候看着一团纯真,也就与外貌吻合,甚至还要更幼稚;然而有时候分外乖巧,善解人意,简直足有十岁上下的模样。现在既然母亲有令,宝儿就强忍着害怕,上前半步,叫了声:“爹。”
雷占彪看不见宝儿,伸手摸索一下,却摸不到。他此刻流血过多,头脑中浑浑噩噩,也没明白,只是问道:“姐姐,她是谁?”
盼儿含泪答道:“是个女娃,今年七岁,叫宝儿。”
雷占彪听到她今年七岁,再想起盼儿让对方称呼自己父亲,终于想明白了,这孩子就是自己当年一夕云////雨的种。自己如今死在眼前,忽然间又碰到了至爱和亲骨肉,一向铁石心肠的雷占彪,此时也觉得一阵莫名辛酸,几年来征战撕杀,如今看来竟如梦幻空花。两行泪水从他已经失明的眼眶中,混着鲜血一起滚落下来。
人之将死,灵窍贯通。雷占彪的思绪闪电般掠过。他不禁想到,若是当初杀人之后,不是不顾一切的弃家逃走,哪怕是回去带上盼儿姐姐一起走。也不求什么富贵,什么成就,且避开了官府的追索,找一个僻静所在,安顿下来,凭自己一身力气,难道就吃不上一口饱饭?
说不定现在一家人已经有了几亩田地。自己白天在地头干着活,盼儿姐会在午间给自己送去做好的饭菜。等到晚上,哄着宝儿丫头睡下,自己再爬到盼儿姐的身上让她给宝儿生个弟弟。
甚至,就算自己落草为寇之后,让盼儿姐来山寨上,纵然千般不好,却也胜过把她孤零零抛在乡里受苦。自己不去寻她,与其说是不愿让她做压寨夫人,不如说还是自家胆怯懦弱,不敢去直面,不敢去努力争取,宁可躲在山寨里,把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作为掩盖自己的盾牌。
如今再想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可能挽回。雷占彪只觉一口元气渐渐散去,浑身越来越虚弱。猛的,他一把将田盼儿搂住,急切地道:“盼儿姐姐,快跑,蒙古人……蒙古人要来了!”等他勉强把这句话说完,身子无力的向后倒去。
田盼儿不料与雷占彪方自重逢,就成死别。她如同疯魔一般,爬到雷占彪的尸体之旁,声嘶力竭的喊着:“彪弟,彪弟!你倒是醒醒啊。姐带你回家,带你回家……”月光下,见她披头散发,瞪大眼睛,竟吓得梁如飞和李鲲鹏都后退半步。
严鸿心知情形不妙。虽然自己算起来前后让雷占彪戴了两顶绿帽子,但此刻却没什么成就感。田盼儿与雷占彪乃是真情,与自己则只是有**之欢,自然不能与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相比。此时田盼儿神情黯然,看架势,一不留神就可能自///杀。
因此他赶紧道:“月蓉快过去,把人带回来。”孙月蓉此时神思不属,只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抛弃,全没了反应。等到严鸿推了她一把,她才如梦方醒,迈步过去,先将田盼儿一掌打晕,扛在肩上。又牵着宝儿,回到严鸿身边。
宝儿对雷占彪并无感情,如今见那个拿刀的男人忽然倒下了,心里也只是害怕,并不悲伤,等到了严鸿身边,反倒伸出手道:“宝儿怕怕,爹爹抱。”她自从被赶出客栈后,心里就担忧那昙花一现的好日子,又消逝无踪。自己还得跟娘,去过那有上顿没下顿,受人打骂的苦生活,因此重见严鸿,便抱定主意,决不能跟这个爹分开。因此以七岁年龄,却装得和二三岁的孩童一般稚气,这份卖乖卖萌的能耐,倒是不凡。
众人看了,也都感慨不止。唯有方才围攻雷占彪的那些人却各自叫苦。你说雷占彪这厮,见到自个的婆娘居然就自己死了。这回没亲手宰了他,可惜了那三成家业的赏金啊!只有海瑞那张平素里板得木头似的黄脸上,却隐隐有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大局初定
雷占彪力竭身死,此时抚标营那边的战局也渐渐有了结果。百姓原本就是人多势大,再加上云初起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几面大鼓,吩咐几个百姓用力敲打,一边又叫了一百多个汉子,口中同声高喊“杀,杀,杀反贼!”端的是威风八面。别小看这招,狭路相逢,打仗气势最重要。有这鼓声大作,以及冲天的喊杀声,百姓便是人人奋勇。而抚标营士兵原本就气馁,如今更是胆寒。
虽然百姓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胜在人多,一拥而上,其势不可挡。就是有些死伤,后面的也奋不顾身冲上来。沈羽的心腹队伍,初始还依仗着队伍整齐,挡住百姓潮水般的冲击,可是随后叶正飞却带着锦衣卫的鸟铳队,从后面一排一排的射击,再难维持。标营兵纷纷往严鸿的旗下奔来投降,更有的直接反戈。不多时,沈羽的身边,人越打越少,仿佛冰川迅速消融在暖流之中。
饶是沈羽武艺高强,此时也已被创多处。他眼见大势已去,不由高喊道:“天不佑我,某家不服!纵死也不服!”
然而此时谁问你服不服?周围围攻的百姓、锦衣卫和标营士兵,刀枪如车轮一般打过来。沈羽咬紧牙关,又砍倒一个锦衣卫,却觉得背心一痛,就此人事不知。片刻,有一名士兵高喊道:“沈羽的人头,被我砍下来了。官升二级,赏千金啊!”手里高举着自己昔日长官的人头,高兴的又蹦又跳,生怕钦差大人看不清楚。把功劳给了别人。
这一场闹了半夜的叛乱。终于在黎明时分得到了彻底的平定。街头上的山贼和抚标营兵马。除了倒戈的,其余已经全部被杀。济南右卫的兵马世代为军户,白莲教难以渗透,因此虽然其中也有少部分参与叛变,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可靠的。那些零星附逆的小股官军,或者被白莲教控制的弓兵、民壮、衙役,也上街头参与变乱。现在也都是死的死,降的降。本地锦衣卫千户马腾云带队叛变,然而真打起来后,部下大部分都拒绝服从指挥,因而这位锦衣老人,也只落得乖乖束手就擒的下场。
唯有刘才的抚标,在营中还有二千人马,他们立场如何,不好擅断。因此济南右卫的兵马加上万余名得到白莲教武装的百姓,迅速封锁了标兵营。将另外两千标兵围困起来。
这时那前番来向严鸿报信的挂百户衔的把总卫国梁,又自告奋勇。说沈羽已经把附逆的标兵都带了,留在营中的,多半不知造反之事,自己愿意入营去说服他们投降。
严鸿大为赞赏,问他要不要带些兵马护卫?卫国梁道不需要,只要请钦差的关防来,签署一道公文,说明留在营中的标兵不知其情,无论沈羽的造反,还是刘才的乱政,概不问他们的罪即可。这有什么不行?严鸿当即叫叶正飞写了公文,请出钦差关防盖了,让卫国梁带着进营寨。
过不多时,听得营中鼓点声声,营门大开。标营全体列队而出,当先的正是卫国梁。还有那一班中下级军官,纷纷来到严鸿、海瑞身前,跪倒请罪,自请发落。严鸿、海瑞自然抚慰了一番,说他们坚守本职,更不曾附逆,有功无罪云云。
这头事情摆平,严鸿大赞卫国梁道:“卫将军,你今日身立两大功劳,待本钦差回朝之后,定当禀明万岁,重重升赏!”
卫国梁拱手道:“多谢钦差老大人厚爱,升赏之事,国梁不敢奢望。只是今番能稍报答海老大人当年的恩典,我心自安。”
原来这位卫把总本是浙江淳安人士,两三年前在县中见义勇为,打伤了调戏民女的一个富家公子。他一介武夫,如何斗的过那有钱有势的缙绅,被当时的县官用刑打个半死后,就判了个斩监侯。他自料是有死无活,不料海瑞未久接任知县,他处理旧案之时,发现此案案卷中供词模糊,事实不清。便开堂重审,之后查明事实,将其开释,还将那缙绅重重惩处了一番。
卫国梁虽然逃得一死,但心想海老大人终有离任之时,自家得罪缙绅,此番冤狱昭雪,仇怨却结的更大,在家乡难以长久立足。于是他离开家乡,流浪江湖,一路来到山东,投标营当兵。他本有一身武艺,更兼读过些书,没两年时间熬成了把总。这也是沈羽自己因为没人抬举而处处受排挤,当了坐营官后,用人唯才而不唯财,才有他发迹。
因此卫国梁心中,第一个感激海瑞,第二个感激沈羽。只是后来看沈羽的一些行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等到此次海瑞前来放赈,卫国梁对他的大恩时刻未忘,听闻沈羽聚众要进攻钦差衙门,沈羽情知不妙,于是抢先前去报信,并愿与海公同生共死,以报大德。其后见沈羽造反失败,身死授首,也只是暗自感叹。
严鸿听卫国梁说了这番话,不由心头暗想:海公为人处事,与我实际颇不投契。可是看他只一露面,就让标营的军官反戈一击,这道德二字,看来也并非全无用处。见卫国梁如此恩怨分明,又点头道:“你知恩报恩,更为朝廷立下大功,不知有何要求?”
卫国梁略一犹豫,低头道:“沈羽做下大逆之事,罪该万死,然而卑职欲求老大人开恩,准我葬他尸身,以报提拔之情。”
严鸿转脸问海瑞道:“海老兄,这事儿不犯法吧?”如今有个门神在边上,他有些拿不准的事儿不敢擅自答应,免得惹出麻烦。
海瑞点头道:“便是卫国梁不求情,这沈羽杀头之后,尸体也是要收敛的。若是其故人安葬,不违大明律。”
严鸿道:“卫将军听好了么?还不再谢海老大人的恩典。”他这话,却是把卫国梁安葬沈羽的事儿推到了海瑞头上。免得这位老兄现在嘴上说得好。以后又找什么麻烦。卫国梁对海瑞原本最是信服。自然是磕头谢恩不提。
等到诸事平息,检点损失,济南城中因为战乱与火灾蔓延等,也烧了几百户人家。除了卷入叛乱的灾民、兵士和白莲教徒死伤外,莫名其妙被波及的百姓不下千人,城外被雷占彪带人洗劫的庄子还不在其数。尽管街头巷尾时常看到一夜祸乱的惨景,然而本地百姓以及各地逃难灾民,居然丝毫不仇恨官府。反倒认定这位京师贵胄公子严鸿严大钦差,是大大的好人清官,若不是他,昨夜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害来呢,说不定大家都没命了!
这说来也不奇怪,严鸿来到之后,第一天便有大破赏春阁的事,留下良好口碑,而后更是组织放米放赈,平抑粮价。让百姓得了实惠。更别说,此时的舆论。很大程度上掌握在读书人手里。而四大家族既然已经和严鸿勾搭上,在他们的授意下,城中不少读书人都出头为严鸿说好话,编段子四处传唱,自然使得他的声望日高。
严鸿自己想想,也是有趣。当初自个在教坊司救莫家一门,绍兴救徐海,算起来都是好事,而且实在是一门心思的想做好事,结果留下的全是骂名。相反,这次到济南放赈,固然是行善积德,可是本身目的是为了娶孙月蓉和招安山贼,属于假公济私,而且一路干的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也不少。不论是和那些白莲仙姬夜夜荒唐,还是私通常玉莲,都堪称荒唐,反倒却落了个好名声。
此时百事待做,也没工夫闲扯这些。那些擒获的犯官,也都押入牢狱中,由锦衣卫严加看守。他们的宅院也都暂时查封了,家人亲随各自拘禁起来,不得擅自出入,以备拷问。严鸿整顿队伍,回归了巡抚衙门,以此作为新的行辕,又把各路人马首脑及邵景等人请来共议。此时城中各要道,已经由忠于朝廷的右卫兵马占据,锦衣卫派出些好手往来巡行。巡抚衙门中,有何秉忠带领的京营官兵团团保卫,自然是暂时安堵。
严鸿进了衙门,请各位落座,又吩咐厨下做了些点心面食,送上来聊充饥肠。没多时,各方面的消息流水价反馈回来,整个乱局的脉络渐渐清晰。刚过去的那乱哄哄一夜,济南城内外各支队伍,真是东奔西窜,各有奇巧。
先说城外的京营将官何秉忠,得严鸿派人送出密信,告知其城中今夜要动手,随时准备进兵城中接应。何秉忠为人把细,得令后一边全军戒备,更派了人专门探勘城门动静,只怕出什么闪失。结果探察的人听到城内有喊杀声,等到回报后,何秉忠点起全军要进城。
谁知兵马赶到城门外时,原本守城的士兵已被叛党袭击,杀了大半,其他也都投降。城门上下,早为王玄的家仆和叛军接管,正在王玄儿子的指挥下,死守城墙,不让城外的京师人马进城。两下几句话一谈,便翻脸动手。
那何秉忠乃是京营的将领,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不顾自己没带攻城器械,便喝令部下爬城。白莲教徒若是有懂兵法的,正是大好机会给京城兵马重创。然而王玄儿子又会甚么战法?便是他左右那几个白莲教师兄,也都是不通兵法的。参与的叛军也没几个真打过仗,瞎咋呼而已。
在城头上原本有四尊威远炮,只是这些白莲教徒,平日里最多用过火铳,却是没机会玩炮。那高延宗、秦雄等人盗卖军械火器,也是不敢把火炮拉出去卖了。毕竟那玩意太过惹眼,卖它纯粹是不想活了。所以这些教徒第一次用炮,心想威力大才好,往里面一味多装火药,结果大炮反而炸膛,没能伤到半个京兵,倒把城里面跑过来的张诚那些人给吓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济南之夜
再说奚童和云初起离开行辕后,也往城门这边跑来。奚童人小马快,跑在前面,远远听见大炮炸膛,又见张诚带着女人们拨马回奔。他不肯就此放弃。好个奚童,人小胆大,便要依仗浑身武艺,寻个空子翻城而出。他正在踌躇探望,却与紧随而来的云初起碰在一起。
云初起好歹江湖上混到黄河双侠的称号,他的见识阅历,比奚童这个小小少年要强得多。他当初是受海瑞安排,扮作过难民去卧底的,深知此刻城中的百姓对严鸿颇有好感,正是一股可以借用的力量,用的好了,别说可以救出钦差,甚至倒转局面也非不能,于是叫奚童和他一起去召唤百姓来护驾。
两人沿着城墙奔驰一阵,见空地上有数万百姓聚集起来,白莲教的一干铁杆教众,正在一边给百姓下发兵器,一边煽动百姓。他们的说辞是,巡抚刘才、布阵使钱凤等一帮贪////////官,贪墨赈灾钱款事发,已经鼓动标兵造反,要把钦差杀害。好百姓们赶紧拿起刀枪,前去杀贪/////官,打官兵,救出好钦差!
百姓们对严鸿、海瑞等感恩戴德,对刘才、钱凤等恨之入骨,听得这话,自然是激愤无比,分了兵器,便要出发。白莲教徒打的主意是,只要百姓一动,就落入了他们的掌握。他们只管带着百姓,一路向东绕城走,焚烧衙门,袭击官兵,抢劫四大家族。等到沈羽这边把严鸿砍杀得连渣都不剩了。再带着百姓过去收拾残局。让这些百姓无路可退。只能跟随造反。
不料此时奚童、云初起恰恰赶到。那云初起拿出一个土喇叭,大喊着让百姓赶紧跟着他去救钦差!并说现在抚标营沈羽叛变,城门也被叛匪攻占了,众位乡亲赶紧跟云某,先打下北门,放进城外的京营人马,再一同迎接钦差!
严鸿当初看云初起是山村民办教师,善于群众工作。让他负责熬粥分发的事儿,严鸿编的那首炸学校的歌也是叫他组织教授,因此不少灾民都认得他。再说云初起手中这个土喇叭,那也是身份象征啊!云初起这么一嚷嚷,灾民们纷纷响应,便准备和他一起前去。
这会儿那些白莲教徒冷不防杀出来个程咬金,却有些慌了。真要是云初起把这些灾民都带去接应,万一沈羽的抚标营抵挡不住,那白莲教苦心安排的计划不是全告吹了么?因此赶紧有人出来,说云初起胡言乱语。想阻挠百姓跟他走。
可是那些白莲教的狂信徒,要说杀身护教。或是传教挑唆都还成,要轮到当场辩论,哪里说得过乡村民办教师云初起?更何况云初起的身份摆在那里,手中的土喇叭又具有压倒性的音响效果,因此白莲教徒们被云初起反驳了几句,立刻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
潜藏在其中的白莲教香主见势不妙,令几个武艺高强的教徒猛冲上去,想奋力先毙了云初起,再想办法蛊惑百姓。这些教徒压根不把奚童放在眼里,因此只有一个人冲向奚童,剩下几个都是围攻云初起去的。
谁知奚童的武艺远在云初起之上。两下一照面,奚童直接干掉了冲他去的教徒,随即向围攻云初起的教徒动手。那些人也想不到这么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竟是隐藏的高手,措不及防之下,神速被一个接一个的秒杀。
云初起趁机直指白莲教徒用心险恶,欲图谋反,不但想杀害钦差,更想叫数十万灾民都死于战乱之中。他说的本是事实,更兼本人口才不错,这些百姓纷纷醒悟,动起手来,把煽风点火的几百个白莲铁杆教徒,活活打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作鸟兽散。
云初起看着眼前的黑压压的持械百姓,用兵家的瘾头大发,当即对百姓进行了简单的队伍编组,以及“威武”口号的训练。这编组也简单,就是根据同乡几百人一队,选出一些老者和壮汉为临时的队长,各队以几个人把队长举起来招手呼号作为进兵退兵的信号。然后,他让奚童带着一批人去抢占北门,自己带着一批人去占领武库。
到武库恰好又遇上燕亦臣带着一批党羽,两下交锋,燕亦臣手下不过几百号人,更兼云初起善于用兵,指挥数万百姓四面潮水般包围上去,连打带吓兼招降,很快全歼了燕亦臣的队伍,砍杀了燕亦臣,然后再去接应钦差。
至于那秦得禄等人带的右卫兵马,则是忠心保驾来的。原来那燕亦臣勾结白莲教,谋图一起造反时,因为与右卫指挥使秦雄有旧,便也拉秦雄下水造反。可是秦雄的侄子秦得禄闻听此事,却起了别样心思。自己家可是世袭的指挥,纵然秦雄盗卖军械,论罪该死,可是不至于夺荫,别人还能接着当指挥使。若是秦雄参与谋反这种死一户口本的事,才是自己抡锤砸碎了整个家族的金饭碗。
再加上,秦得禄先前跟随严鸿,大破赏春阁,反正和常家已经结了怨,又打定主意攀上严府这条高枝。于是他串联了秦家其他各房的子侄,大家也想,盗卖军械是他长房的事,我们连分肥都没分多少,如今跟着造反,这种事是要灭族的,自己凭什么要参与?
几家商议之下,连夜发动,直接把秦雄一房的人及与其相善的军官全部抓捕扣押,又调动了本卫军士,准备参与平叛。不过,卫所军此时已经严重废弛,虽然北方好于南方,但实际兵力不过两千,且战力低下,真要讲打,根本不是抚标营的对手。
秦得禄也知这样去只是鸡蛋碰石头,便要去会合城外那支京师来的人马。一则想那些人都是三大营内精选的健卒,战力至少能和标营扯个平,二则,在城外还能与外面州县的援军汇合,见机行事,不至于糊里糊涂被卷入叛乱的中心吃亏。
结果秦得禄等带着兵马一路行进,半途先听到城头炸炮。待赶到北门,发现正有一个少年带领大批百姓,在与城墙上的家丁和乱兵撕杀。双方都无阵型,只能算做乱战。王家家丁和乱兵毕竟人少,又要防着下面京师人马攻城,已经落于下风。只是这王家家丁都是白莲教悍匪,而随同的乱兵至少也经过训练的,个体战斗力远远超过难民。再加上居高临下,奚童又不如云初起会用兵,一时之间也只能形成僵持。
秦得禄见过这少年,知道他是钦差身边的亲随扈从,当即令部下鼓号齐鸣,督师助战。这支卫所兵,好歹也是朝廷正军,数量又多,痛打落水狗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秦得禄一声令下,卫所兵先就几十支火铳、一百余张弓齐发,把城墙上的乱兵扫倒一排。接着大张旗鼓,冲杀上去。城墙上的白莲教原本就处在下风,哪里还挡得住这一支官兵?秦得禄和奚童两下夹击,迅速解决了这乱兵后,打开城门,会合了何秉忠冲杀近来,相救严鸿。恰好云初起的队伍也占领了武库,杀了燕亦臣过来,两下合围,把抚标营和雷占彪的山贼给围在中间。
至于说孙月蓉的老爹孙烈如何前来?这位飞虎山老当家的,本在德州安顿部属,忽听有绿林上的朋友传来消息,说雷占彪带着三十二寨的绿林好汉,汇集骑兵近千,步兵数千人,正朝着济南城大举行进,沿途杀人放火。
孙老当家毕竟见过世面,心知雷占彪此举多半是要对严鸿不利,因此带着自己的数十骑弟兄和几个交好的绿林寨主,也紧紧赶来,想凭借自己的威望和绿林令旗,止住雷占彪的暴行。然而毕竟前后有差,因此一路亡命奔走,也才堪堪追着雷占彪的尾巴进了济南城。进城后,恰与气哼哼出来的班老四、贺大勇一帮飞虎山人马碰在一起。孙烈毕竟有些头脑,听他们一说经过,又闻城中兵荒马乱,便知这多半是两家决战,因而赶紧叫一起在城中寻严鸿相助一臂之力。结果恰好看见大队难民叫嚷着“救钦差”过来,孙烈也就堂而皇之的汇合成了一路。
邵景、紫清双侠等忠义盟好手,在进入济南城后,虽然知道白莲教多半要发动,但因人手有限,不可能对全城白莲教徒的活动进行干预,只是严密监视王玄的宅子。等到发现宅中白莲教徒四出之后,邵景当即率忠义盟杀入府内,击毙了齐柳二长老,生擒了王玄。
之后,邵景本想持了齐柳二人的首级,去戳穿白莲教徒蛊惑百姓的计谋,却不料等这边事了,发现严鸿手下的云初起和奚童已经把数万武装百姓都给拉拢过来了。于是邵景让忠义盟中曾氏双雄、金毛狮王等人守在王宅中,将王玄等一干擒获的俘虏严加看管,自己带着紫清双侠和夫人龙氏,赶往严鸿被围的地方相助。
等到众人叙说完毕,严鸿道:“大家功劳,本官记在心中,他日再当按功请赏。邵大侠,昨夜贤伉俪剑斩白莲,月夜抚琴,威震群丑,让本官好生佩服。”(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阎王发令
邵景原本瞧不大起这个纨绔,但观其赈灾的作为,以及面对生死关头的表现,却非那一般只知道享乐的膏粱。更兼这话听得甚是入耳,当即拱手道:“不敢,微末之功何足挂齿?学生身为大明百姓,理当为大明朝出力报效,斩杀叛党,也是应尽之责而已。只是听那雷贼临终所说,似乎有蒙古兵即将来犯,还望严钦差早做准备,以免有闪失。”
严鸿道:“谨受教。本官年纪轻轻,未知兵要,不敢妄谈军事。然而今既窃据钦差之位,却只得狂妄自大,行令部署。还请诸位多多提携。”
严鸿本身对于政务管理并不擅长,他也自知并非那种手目并用的天才,面对昨夜抓了济南的整个上层,又引发一场白莲教之乱的局面,自己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应付下来。好在,现代管理的精要他还是知道的。作为济南的最高管理者,他只需要知道哪些事情需要做,然后分派最合适的人去做就行了。尽管派出去的人也未必就能干,但至少比他自个能干,这就够了。事必躬亲什么的,不是他的作风。
海瑞道:“蛇无头不行,如今济南风云莫测,贼酋虽然伏诛,余党尚在,自当严户侯主持大局。”
严鸿道:“不敢。海瑞,海刚峰老大人,请听令。”
海瑞端端正正,前出半步:“下官在。”
严鸿道:“海老大人,昨夜擒了刘才等一班恶官,然济南政务不能因此而荒废。王命旗牌付与你。请海老大人速速召集城中官吏。会齐之后。本官先与海老大人一同训话,之后便请海老大人拣选能员,分担政务。其余军政事务,有他人负责的,也请海老大人派员协助。”
海瑞道:“下官遵令。”
严鸿和海瑞昨夜将济南刘才以下的高层一网打尽,等于给整个济南官场来了个斩首。若不赶紧选派人手接替,这整整一个省府的政务就算是瘫痪了。这事儿千头万绪,要让严鸿自己来做。那是逼死人的节奏。幸亏放着海瑞这么个工作狂,正是得起所宜。之所以严鸿要讲好自个先去一同训话,那是怕海老夫子倔脾气上来,先把这帮中级官员来个追查责任。要知道这帮人在刘才等手下,有几个屁股能干净的?总还得留人干活嘛。
严鸿又加了一句:“李鲲鹏壮士,海老大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凡事小心无过错。”李鲲鹏点头从命。
严鸿又道:“秦得禄将军,听令!”
秦得禄自从抱上了严鸿这条粗腿,真是意气风发。这会儿听严鸿第二道令就给他,脸上飞光。赶紧出来,扯开嗓子道:“末将在!钦差大老爷有何吩咐!”
严鸿道:“命你暂代济南右卫指挥使之职。整顿本卫兵马,巡查城防。本城中其余的零散兵马,也归你节制。务必严密守御,不可懈怠。”
秦得禄一听,心花怒放,赶紧高声道:“末将遵令!纵然粉身碎骨,不负钦差大老爷重托!”
严鸿也知道,秦得禄未必是一个大将之才,然而至少有一点,自己一来济南,这厮就匆忙上来抱了大腿,起码来说这是个一开始就和自己搭上线的人物,换句话说,算是和自个混了脸熟的人物,因此比其他人来讲也更放心。再说从先前办事的经验来看,这秦得禄好歹也是个聪明人,济南的防务什么的,是不是有更合适的人选,就由他看着办吧。
严鸿又道:“卫国梁卫将军,听令!”
卫国梁抱拳道:“末将在。”
严鸿道:“本钦差命你,暂代原巡抚标营参将之职,整顿抚标营军马,移到巡抚衙门东侧驻扎,随时听候调遣!”
卫国梁道:“遵令!”他倒不似秦得禄那般趋炎附势,然而见严鸿不以标营附逆为意,依然委以重任,也不禁感动。
严鸿又道:“孙老英雄,请听令!”
孙烈在严鸿面前,哪敢摆岳父架子,要紧一步出来:“老夫在。听候钦差吩咐。”
严鸿道:“请你整顿山东绿林的朋友,在巡抚衙门西侧驻扎,务必守军纪,不可扰民。另外听说雷占彪裹挟的绿林人马,还有数千步兵在后,烦请老当家派人前去将其接到济南来。”
孙烈道:“遵命。”
严鸿对于跟随雷占彪来的绿林人马,其实是颇为看不上的。这帮人昨天能跟着雷占彪烧杀抢掠,夜里能为了重赏再出卖雷占彪,谁又担保形势一变,他们不会再打主意呢?只是眼下毕竟用人之时,索性把他们也放到衙门边上,也免得他们在外面捣乱。至于他的这位准岳父孙烈,他倒是完全信得过。
一连把三支人马安排妥当,严鸿又道:“张诚张老先生请听令。”
张诚要紧出来,亮开尖尖的嗓门:“咱家在!”
严鸿微微一笑:“有请张老先生,带着咱钦差行辕的姑娘们,会同海老大人安排的官吏,在城中安抚百姓。尤其是那些被昨夜兵火波及的,有人伤亡的,好好安抚。所需银两,从府库支取。还有,那些因为与乱党交战而死伤的义民和官兵,更要厚加抚恤,以治疗伤患,安葬尸骨,赡养老小。对了,咱行辕那些姑娘中,我看金玉姑娘颇有干才,便让她做你的副手好了。”
张诚大喜,道:“咱家遵命。”
严鸿看这小太监脸上居然春风满脸,不禁暗笑,又道:“云初起老兄,听令。”
云初起道:“在。”他昨夜指挥几万百姓,算是过足了统兵的瘾头,此时虽然满脸红丝,声音沙哑,然而脸上绝无疲惫,反而是神采奕奕。
严鸿道:“老兄昨夜鼓动义民,共同围攻反贼,立功非浅。如今这数万义民,还要辛苦你老兄安抚一下,莫叫他们乱走。另先拨粮食二千石,银一万两,犒赏义民。副钦差张诚来抚恤时,你要配合行事。”
云初起道:“遵令。”
严鸿又道:“叶正飞老兄听令。”
叶正飞昨夜也过足了放枪的瘾头,这会儿兴高采烈出来,高声道:“钦差,莫非要我整顿城中的火器?”
严鸿暗笑这老兄真是个火器狂人,口中道:“非也。烦劳老兄,今日继续主持放赈。城中昨夜大乱,只要今天继续放赈,人心便自安定,这确是重要任务。只是,城外的粥棚,全给搬进城里来,并且晓谕城外的居民、难民,能进城的都进城。还有,原有二千人之外,老兄再额外多招募三百名维持的老妇人,三百名唱歌的孩童,六百名帮工的中年丑妇。”
叶正飞略有点遗憾,但听严鸿说这是大事,也只得应诺退下。严鸿吩咐招募更多的灾民,自然也是好整以暇,让大家感觉钦差一切尽在掌握,未来充满希望。
眼看严鸿连番发令,井井有条,便是海瑞和邵景等人,也不禁暗自点头。这厮端着个纨绔架子,单看他这几条令,可谓是知人善任,颇有大将之才。
接下来,严鸿叹息一声:“哎,可惜啊可惜。”
张青砚扑哧一笑:“严钦差,有何可惜?”
严鸿道:“方才邵大侠也说了,按雷占彪死前所言,恐有蒙古鞑子犯境。但济南城中方定,对此事一无所知,岂不危险?若是坐等其他州县的急报,又恐沿途耽误。此时若是有几名武艺高强之人,前去冒险探查敌情,才好知己知彼,有备无患。可惜我手下兵马虽多,却无这样的能人哉。”
严鸿这话,等于是把要求都说明了。邵景尚未发话,张青砚却先笑道:“钦差说的有道理,蒙古鞑子纵然犯境,兵力不会太多,我等只要依城而守,多半不至于有什么闪失。然而探索敌情,却是第一要务,免堕敌人奸计。我忠义盟中,都是大明子民,自当为国分忧。邵盟主,以小妹之见,这探察消息之事,便由我等担了下来,如何?”
张青砚前番与严鸿几度打交道,对此人的行事为人越来越佩服。昨夜亲眼见严鸿在危难关头不但镇定自若,而且张弛有度,连同他手下的一班人,竟然在言谈之间,就把白莲教原本煽动得如火如荼的满场暴乱悉数平息。到末了,这严钦差的几句话,就令叛乱的抚标营及山东绿林自相残杀,沈羽、雷占彪也死于非命。这官家的权威,果真是风雷一般。
相比起来,自己和这忠义盟中的其他好汉,一刀一枪的搏命,就显的微不足道。江湖人在官府面前,终究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别的不说,那李鲲鹏出身名门,号称华山侠少,武艺说不定还在自己之上,不也是被严鸿随意指使如驱家奴?想起当初携手闯飞虎山下来后,李鲲鹏对自己一番表白,也亏自己当时未肯应允,否则不等于是明珠投暗?
这张青砚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性坚定之人,如今有了计较,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算。这一次擅自请令,也算是她自个谋划之后的一步棋。
那盟主邵景呢,听严鸿放话,当然知道这厮的意思。毕竟沙场争斗不是比武较量,蒙古人弓马娴熟,斥候是要担风险的。他所以不即答应,也正在此。忠义盟帮钦差安定地方,保大明江山,这是没话说。可咱两家是友盟而非上下级关系,不能说你直接把最危险的事儿一句话就扔给我啊。说什么没有能人,你手下那梁如飞我看武功不错,干嘛不派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仗势欺人
邵景却没想到,自个没开腔,这位妹子居然抢先把打探消息的活抢了过来。这可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只是忠义盟向有侠名,张青砚既然都放话出来,这个时候自己总不能再推脱说不去。只得暗中咬牙,点头道:“那自然是责无旁贷。”
严鸿笑道道:“如此,那就有劳众位豪杰。不过,夏、张二位女侠,还是不必前往了。”
夏紫苏蛾眉微蹙道:“怎么,严钦差莫非看不起女人?”
严鸿摆手道:“决无此意。只是我大明男儿还没死光,若是让女儿家冲锋陷阵,亲冒矢石,未免太折面子。再说,这次是去打探军情,不是去临阵决战。所以夏、张二位女侠,还有邵大侠的夫人,都留在济南城中的好。”
严鸿说得好听,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紫清双侠这对姐妹貌赛天仙,他说不动心是假的。而这邵景也是人中龙凤,这对姐妹花天天跟着他混,要是被捷足先登,自己岂不悲剧。因此严鸿也是抓紧机会,给邵景这下一点点烂药。哪怕无关大计,说不定以后就差这一步棋呢。
邵景胸襟宽广,且未想到严鸿心思在此,当下点头道:“严钦差说的有理,何况白莲匪贼,还不知有多少藏在城里,我们也需留下好手,以备不测。”
严鸿又道:“还有一条,那王玄老贼虽然已经被擒,但王家还在。这厮借白莲妖法横行山东二十年,其家宅中到底有多少机关玄妙,尚不得知。今日本钦差便要点起兵马。前去抄查王家。却不知其底细。二位女侠前番随邵大侠杀入王宅。多少知其路径,若能一同鼎力相助,则大事可成。”
张青砚点头道:“钦差所言甚是。另有一桩,王家家财豪富,兼有存粮无数,正好拿来以充军实。有钱有粮,兵卒就有战心。姐姐,我俩就随严钦差一行。如何?”
严鸿暗笑,其实我抄王家,主要就是奔这个,你这妹子倒也聪明。眼看张青砚处处凑合自己,不禁大悦。那夏紫苏倒没这么多花花肠子,用妙眸一看邵景,见邵景点头,便也答允下来。
诸事安排妥当,大家分头前去办理。海瑞先将济南城中的中级官员数十名都招来衙门。这些人昨夜听得城中纷乱,个个吓得闭门不出。待到早起。闻昨夜白莲教造反,一场混战。刘老军门以下尽被钦差拿下,而王玄王大善人竟然是白莲教的魁首,也被钦差擒获。
这一帮人魂飞魄散之下,不禁心头忐忑。刘才等人做的勾当,他们不但有所耳闻,而且多半也参与其中,这钦差要是下令追查,抄家流放都是轻的,保不齐脑袋要搬家啊!
等到了衙门之中,先看黄脸龙图海瑞出来,双目如利刃切割,让大家更是战战兢兢。随后却喜得白脸包公严鸿出来,先简单给大家通报昨夜情形,刘才等人贪赃枉法,民怨颇深,罪证确凿;更兼刘才手下参将沈羽、本地土豪王玄等皆为白莲教悍匪,起兵作乱,已然被本钦差率众平定了。在座诸位,身为下属,自然没法拿刘才等人的把柄,然而终究有附贼之过,更未能及时禀报朝廷。这些且不说了,如今群贼皆拿,济南政务,尚须能员主持。诸位听海钦差吩咐,努力王事,则既往之过,一概不究,立下功劳,一例升赏。
众官听得严钦差这般给出路,纷纷如释重负。钦差既然保证既往不咎,那么至少脑袋和官职是保住了。更别说,刘才等人都被拿下,省府自然出了大批缺,说不定好好表现下,立些功劳,还能因祸得福替补上去呢。因此大家纷纷山呼皇上万岁,表示一定在海老大人指挥下好好干活,将功补过。
接着严鸿又在梁如飞等人陪同下,骑马到城中转悠了一圈。此时城中受害百姓,有钦差副使张公公带着人嘘寒问暖,昨晚上因为与白莲教徒及抚标兵丁交战而死的百姓、官兵,更是皆有一份高额抚恤,其规格远超正常阵亡的官军十倍。而立下的功劳也有相应的奖赏。这让百姓、官兵都是没口子的称赞。更有那受伤的,拍着胸脯大叫:“朝廷如此厚待我等,我等便是有十条命,也豁出去和反贼干!”
待到接近午时,严鸿衣冠整齐,带领锦衣官校百人,以及三百名卫所兵,更有夏、张二侠陪同,直发王宅而去。至于孙月蓉,原本死活要跟严鸿一起,严鸿却叫孙烈把这位小爷带着一路。嘴上说的是此等抄查白莲教魁首的大事,本官家宅不当参与,免得让人说不清楚。这其实的目的么,不说大家也知道。甚至梁如飞和奚童,也被他下令,一个留在巡抚衙门中镇守,一个跟随张诚保驾了。
昨夜一场恶战,邵景率忠义盟直捣黄龙,王玄本人被擒,几个子侄派出去夺取城门,都被百姓和官兵打死。而留守家中的一干女眷,也全部被拿。如今,留在王宅中看守的除了忠义盟的十余名好汉,还有秦得禄派来的一百官兵,里里外外,守备森严。
严鸿到此之后,直接穿门进户,到大堂里摆下椅子,桌子,将一干人犯带出来。他当日在永平庄,陪伴陆炳,审问那永安大帝,对方不过是个白莲教的香主,手下几百愚民村妇。如今这个,可是白莲教中地位数一数二的甚么左使,险些儿闹出一场颠覆济南的大暴乱来。想到此,严鸿顾盼自雄。
再瞥着左右陪坐的夏、张二侠,更是乐不可支。严大钦差壮怀激烈,重重一拍桌子:“来啊,把那大胆谋逆的王贼,给我带上来!”
下面锦衣卫齐声大喝,片刻之间,带上二十多个人来。原来王玄宅中的白莲死党,在忠义盟来袭时,不是力战阵亡,便是寻隙自尽。因此活捉的只有王玄及其家人,以及一些普通的仆役下人等,总计约莫有近百人。这里带上来的,都是王玄的眷属和内宅的丫鬟婆子。
严鸿细细打量,这王玄当初在刘才的宴会上见过,只是如今带镣挂锁,脸上伤痕累累,再不复土豪架势,完全是一副落魄样子。再看擒获的那些家人,也是一个个没精打采,胆战心惊。其中王玄的正妻熊氏年约五旬,五官丑陋,虽然也长得胖些,一看就知是普通农妇。其他姬妾丫鬟,却皆有几分姿色。严鸿冷笑一声道:“这土豪,倒真会享受。”
夏紫苏也跟着冷笑一声道:“但凡发了财,一样广蓄姬妾,男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只是这王玄倒有一桩好处,富贵不弃糟糠,倒是可敬,难得!”
此话一说,边上的锦衣卫总旗王霆脸色一变,这是在公然给反贼说好话啊,而且啥意思?是讽刺严大钦差,还是暗指皇上三宫六院?他虽然听邵安陶智说过这紫衣女子武艺惊人,不过自己这边人多,还有枪,怕她什么。当即动了心思,要不要回头拿下?
严鸿也不理夏紫苏的嘲讽,只是一拍桌子:“大胆王玄,竟敢率领白莲教徒,在济南造反!来啊,给我重重的大刑伺候!”
他从这几面,已知道王玄多半是那种没啥心机的。这种人,与其和他磨蹭拷问,不如下一上来就给个下马威。因此他也不问话,直接就叫用刑。若说到刑讯审问,锦衣卫却比忠义盟这一干江湖豪杰要专业的多。即使不用什么器械,也可以叫人生不如死。
当即王霆答应一声“遵令!”,便走下堂去,也不废话,伸出双手,用鹰爪擒拿的功夫,将王玄左手从尾指开始,每根骨头逐一缓缓折断。他脸部不动声色,手下用力,仿佛是在拧断菜杆一般轻巧。王玄直疼的鬼哭狼嚎,涕泪齐出,嘴里连声哀求。王霆也不理他,继续一根接一根的掰他的指头。掰到第三根,王玄已经痛得七窍俱张,喉咙里只发出非人非鬼的哀嚎,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也是平素白莲那些低级教徒,号称铜牙铁齿,用尽酷刑,也未必能问的出什么。王玄身为左使,地位尊崇,对他上来就下了猛药,哪知此人却不能熬刑。
这边上王玄的结发之妻熊氏,眼看丈夫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不忍再看,哭天抢地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开恩。我们做下这事,便知道是个死。还请大老爷不要让我男人再受这活罪。大老爷要知道什么,我等愿从实招来,只求给个痛快!”
严鸿做个手势,王霆止住用刑。接着严鸿在嘴角拉出一个狞笑:“熊氏,既如此你便招来。有半句不实隐瞒,叫你再看看锦衣卫的手段。”
熊氏到此,只得一边抹泪,一边把当初王玄如何救了白莲教左使,如何得他收为传人,如何又被两位长老加以点拨,如何贪图富贵,一一说出。她本无什么见识,一些事情也说的颠三倒四,好在不会作伪,对亲身经历的,听说的,来了个知无不言。(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白莲秘宝
严鸿待得听到熊氏说“两位长老带着我家老头子,去掘出了大批财宝”之时,眉头一挑。他虽然对白莲教的什么内情并不了解,但也知道王玄能成为山东活财神,一家之财力对比四大家联手不输,那多半是靠了白莲教给的金银财宝。现在这笔财宝在哪里?如果把这笔钱拿到手,自己可就发了横财,那便下辈子都不愁了。
他又一拍桌案道:“大胆犯妇,尔等所藏之金,皆为赃款,理当抄没。还敢藏匿,莫非欺本官不敢动刑?还不与我速速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拍桌子下,眼角瞥向王玄。但见此人已经痛得死去活来,然而居然还是咬紧牙关,不住在那里摇头。
这时锦衣卫总旗邵安进得门来,禀告道:“长官,王宅后院库房皆已搜遍,粮仓中,得米粮一百余囤,不下百十万石。银库有白银亦不下数十万两,另有些黄金、珍宝,至少也价值十余万两银子之多。”
严鸿听得心花怒发,娘的,这下大发了。然而他再一瞥王玄和熊氏的神情,见熊氏是惶惑踌躇,王玄却有一丝隐隐的得意。这闫东来穿越前是做基层销售,严鸿被附体前又是生意场上打滚的,看人脸色的功夫还是有七八成,当即断定,这两人多半还有隐瞒。而且很可能是耗子拉木锨,大头在后面。
因此上,严鸿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你白莲教富可敌国,这一点点零钱。想瞒了谁去?王玄。本官给你说实话。你做下这天大的罪过,想保命是别做梦了。你的儿子侄儿,听说也全给灾民砍了。可是你还有这三个孙子,都不满十岁,按律若活捉了,应是流放边疆。可他们到底是流放后保全性命,还是路上颠沛病死,或者瘐死牢狱。又或者在抄家时拒捕以至于死于非命,那都是要看天意的。怎么样,不想给朝廷立点功劳,给你孙子积点阴德么?那无生老母,真给了你天大好处,连断子绝孙都要维护她?”
严鸿这话说出来,那熊氏顿时大哭道:“老头子,咱就招了吧!我就说,这白莲教不是好东西,拉了你下水。好好一个家,成什么样子了!”
王玄见老妻这般说。只是叹了口气。熊氏并非白莲教中人物,自然也不会为白莲信仰拼死。加上又关心自己丈夫免受刑罚,以及自己孙儿的活路,赶紧给严鸿招出了家中密室所在。这一来严鸿倒顾不得再收拾王玄,反正人在这跑不了,还是赶紧去开启宝藏要紧。
原来就在王宅后院门前二十步的方砖底下,另有乾坤。严鸿带着紫清双侠和严峰、严复等人过去,撬开一百多斤重的方砖,见方砖下面,又是一层青砖。再把青砖取掉,下面便是一个铁门。打开铁门,见是朝下的阶梯路,能容一人行走。向下约莫走了四十余步,豁然开朗,便是一间地下宝库。
待到严复点起火把照亮库里,饶是严鸿经营严府生意,见多识广,也不由深吸一口气。这地下藏宝库并不算特别大,长宽不过二十步的样子。就在其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口一口的箱子。
每个箱子也不大,约莫有二尺长,一尺来宽,不到一尺高。严鸿走过去双手抓住一口箱子上的提手,奋力一提,争些儿把腰闪断,那箱子却纹丝不动。严鸿讪笑一声,将箱子盖掀开,只见里面码放整齐的金元宝,在火把照耀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辉。严鸿不自觉长大嘴巴,一缕口水滴了下来。老天爷,这一箱子黄金怕得有一吨,我要能提起来我就是奥特曼了。
再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则装满了各色珠宝珍玩。碧绿的,绯红的,雪白的,七彩映辉,一看就让人心醉。
严鸿疯了似的扑过去,一连掀开好几口箱子,箱箱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除此之外,在地库靠内侧的一边,还堆放着大批的银锭。相对而言,这银子的震撼力不如那黄金珍宝,可也架不住数量大啊,真个是堆积如山。
跟随严鸿进来的几个人,也个个两眼放光。平素冷淡如冰的夏紫苏,竟然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道:“这批财宝………若是上缴国库,怕足以抵我大明数年赋税收入!这一下,朝廷可以减免民间赋役,百姓有救了。再用一部分养战马,造火器,驱逐鞑虏,恢复河套也不在话下!”
严鸿看这位被斩首的前阁老孙女在边上yy富国强兵的大计,心里暗自嘲笑她天真。这些财宝怎么可能都如数上缴国库,自己莫非是白痴不成?他故意咳嗽一声道:“这笔钱财,自然也不能全给朝廷。喏,忠义盟此次立功非小,若无邵大侠等擒杀王玄等三贼,只怕白莲图谋未必被挫败,这财富也难入手。以我说,这笔钱财总该给忠义盟一部分才好。咱们怎么分法,全听夏姑娘一句话。”
夏紫苏凤目一瞪道:“严钦差休要使这激将法。我忠义盟一心为百姓出力,这笔钱财我们一文钱也不会动。”
严鸿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夏女侠快人快语,严某佩服。”说着,手里把玩着两个金元宝,发出叮叮的声音。在他听来,这单调的碰击,实在堪称是美妙的天籁之音。夏紫苏见他这模样,颇为厌恶,干脆走出地库,来个眼不见为净。
张青砚在一边不由暗想:师姐你这无脑的,这么轻易就中了对方圈套。这笔钱财哪有全交到国库的道理?他分明就是拿话挤兑,让你放弃财宝。可你这么一句逞能的话,却把邵盟主应得的那一份拿来打了水漂,简直是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张青砚自个本也打了别的主意,自然不必出来做恶人。只是不可让严鸿小觑了咱忠义盟,以为人人都是师姐这样胸大无脑的!当即张青砚微微一笑道:
“这些钱财啊,不在少数,登记造册,需要不少时间。如今军情紧急,还是等到打退了蒙古人,再做慢慢整理道理。眼下么,可以先拿一部分浮财出来,犒赏三军,以振士气,到时候军心可用,正好破敌。这一部分,自然是不必计入账目的了。依小女子之见,海钦差公务繁忙,这宝库的财宝数目,也不必令他知道,免得再分他的心。”
严鸿听张青砚这般说,心道这丫头看来比她师姐心眼要多,若是不收买好了,难免坏我的事。想到此,他回头在那宝库中的一箱首饰里略一寻找,恰见一对玉镯,玲珑剔透,看上去少说也能值几千上万两银子。严鸿微微一笑,抓起这对玉镯来,送到张青砚手中道:“张女侠,些微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张青砚见对方递来的玉镯,心头早是喜爱,口中笑道:“怎么?钦差大老爷这是要行贿小女子呢,还是再要做什么交易?上次说好用赵文华的人头换我帮你对付雷占彪,前帐未清呢,这回不知要买个什么?”
严鸿道:“哪里哪里,无非是朋友之间,赠送点小礼品,以示心意。反正这里的东西也都是王玄所有,我这也是借花献佛而已。正所谓宝玉赠佳人,也免得这上佳的玉器落到国库,被户部那一班儿官员惦记。”
张青砚练武之人,目力极佳,一眼看出这玉镯分雕龙凤造型,乃是新人聘礼里常有的龙凤镯。只是通常的龙凤镯一般都用金银打造,差些的用铜包金也有,用这上等美玉的却是不多。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乱跳,心道:这厮这是无意,还是有心?难道看没人,就来撩拨我?
想到此,张青砚俏面微微一红。为了掩盖,她赶紧岔开话题道:“这玉镯子确是不差。对了,严钦差,你方才对邵盟主说,不让我们女儿家冲锋陷阵,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严鸿心想,我其实只是不想你们两个大美人跟着邵景这厮,此话却焉能对你明说?当即慨然道:“倒没什么深意,只是我个人的一点脾气。身为男子汉,杀身许国乃是大节,保护女人也是小节。大丈夫岂能让那千娇百媚的女儿家在阵前受那一刀一枪的危险?女人们,是要拿来呵护体贴照顾的。”
张青砚听严鸿这般说,心中又是一动,又问:“那胭脂虎孙姑娘呢?她以前在飞虎山可是响当当一位巾帼豪杰,莫非以后也不用再去与人撕杀?”
严鸿道:“张女侠说笑了。月蓉既然已经是我的妾室,那回京之后,她自然是在严府中做她的少奶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安享富贵,游玩八方。就算她习武人家闲不住,也自可带着家丁丫鬟,去城外跑马打猎。怎么还会去风餐露宿,受那江湖颠簸之苦,甚至继续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严鸿不敢说是什么正人君子,好歹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半点委屈。”
张青砚听得这话,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将镯子揣好,也离开了地库。
严鸿见张青砚走了,便又把库藏中的财宝,一一翻看,脑子里随便估着数。可是这箱子里各种琳琅满目的金宝实在太多,严鸿头脑里本是很善算计,一会儿却被那金光灿灿的晃花了眼睛,记也记不住。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摸摸这个,抓抓那个,简直舍不得离开这宝库了。他原本倒也不是爱财如命之辈,只是这两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财产,不由不癫狂一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