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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七章 繁花似锦

    鄢懋卿既然开这个头,严府众党羽也都接二连三,奉承起来。毕竟徐阶送孙女为妾,这对严嵩一派是极为长脸的事情。罗龙文道:“徐阁老亦是朝堂上一号人物,若论起来,虽比义父严阁老大有不如,却也是势力匪浅,其门生遍及六部,据说连周延也是其盟友。前番他向严府求婚被拒,孩儿还担心他恼羞成怒,反过来对纯臣不利。今番啊,定是徐阶见万岁爷赏识严小相公,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再难以撼动严府分毫,故而才识时务者为俊杰,低眉顺眼,向严阁老示好。”

    工部郎中温岗立道:“着啊,徐阁老何等身份,这满朝文武,若说其他人便想与徐阁老攀亲,娶他孙女为正室,他怕还未必瞧得上呢。唯有严阁老,竟然能让徐阁老送孙女为妾。这等威风,真是百年少有啊,哈哈。”

    众人一片赞誉中,一贯阴冷的独眼龙严世藩脸上已经笑得开了花,满脸丑陋的横肉跳动着,真是少有的阳光状态。冷不丁,这位矮胖子却看干儿子严鸿在那里低着头不语,严世藩哼了一声道:“鸿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严鸿被叫来开会,浑不知有什么大事,却听得竟然是徐阶要把孙女给自己当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刻他只是糊涂,严府一众党羽们的聒噪,他听得脑子里轰轰想,真是意乱如麻,全无主意。猛然又听到老爹询问,愣了一愣,开口道:“祖父。父亲。孩儿以为。这个……不妥吧。”

    严世藩眉头一皱:“有何不妥,你且说来?”心中早已存了把这畜生一棍子打死的念头。

    严鸿道:“这个,婚姻讲门当户对,那徐子升是当朝次辅,仅次于爷爷。他的孙女给我做妾?这个……孙儿实在消受不了这福分。”

    严世藩嘴巴一咧,待要开口骂,严嵩先笑道:“鸿儿,你年纪轻轻。做下这么多功绩,其实没什么消受不了的。为大丈夫,既不能过于自傲,却也不能自轻自贱。没错,若论两家的势力,徐子升仅次于我,他的孙女给你做妻倒是般配,做妾,确实委屈了些。然而若论其未来前途,那徐婷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她又如何比得上鸿儿你年少有为,平虏定倭。年纪轻轻官居锦衣佥事、尚宝司少卿?便是徐阶的儿子,也都不如你。此事你倒不必担忧。”

    那鄢懋卿也道:“是啊小相公,不瞒你说,能给你严小相公做妾,此事也不是平常女子有福分的。说起来,便是愚叔我,也想和小阁老再攀个亲。我那不成器的丫头,若是能给你为妾啊,愚叔我是一百个愿意你,只怕你嫌她丑陋,她没这个福分了,哈哈!”

    严鸿被鄢懋卿这凑趣凑得恶心,待要再说,严世藩已然崩起一张冷脸,开口道:“鸿儿,这严徐两家联姻带来的好处,上次我已经给你再三说明,想必你也明白。严阁老本来向你求亲时,你推说与陆家丫头已经定了终身,坚决不肯娶徐小姐为妻,此事,瞧在陆大都督面子上,我也由得你。可是这一次,徐阁老宁愿再退一步,放低姿态,把孙女嫁与你做妾,这已是千容万让的情分。成了这一门好事,从此严徐一体,再加上陆炳这一脉,三合为一,那么朝堂之上,便已然凌驾万方,无人敢逆。你若敢再拒绝,只怕徐阁老涵养再好,也忍受不了,如此是取祸之道,这后果怎样,你本聪明,也不必为父多啰嗦。你若再要推三阻四,坏我严家的大计,为父绝不轻饶!”

    严鸿心中直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能随便吃啊老爹,正是因为徐阶这举动给我占得便宜太大,我才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可是他眼看着老爹严世藩独眼中闪现狂喜的光芒,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音比平素里大了一倍,心知这位生理残疾的老爹,因为徐阶求着送妾上门一事,已经高兴得快发疯了。是啊,严世藩虽然足智多谋,又有个出色的老爹严嵩,可他毕竟自身有残疾,因此走不得科举仕途,只能依附着老爹严嵩,做个有实无名的小阁老。对于自视甚高的严世藩来说,这可谓是一辈子永远的痛。如今,内阁次辅大学士居然肯把自己的亲孙女嫁给他儿子当妾,这显得严世藩多么高贵,又能给他那颗破碎的心多少抚慰?也因此,严世藩压根听不得严鸿的辩解。

    严嵩也道:“鸿儿,徐阁一再对咱示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老是无情无义地回应人家。依我看,这门亲事做得。再说那徐家小姐,素问不但貌美如花,也是个贤德温柔的女子。纵然比不上陆兰贞,配你内宅也是尽够了。你内宅这些妾室呢,除了丫鬟提拔上来的,其他孙氏本是个习武人家,还没过门的张氏虽然出身大族,却也在外漂泊,都不是太好。若是多个徐小姐镇着,也免得闹得不宁了。”

    严鸿嘴唇动了几下,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强行违背祖父和父亲的意愿,是在自己找不痛快。再说,单从利益分析上,这事儿对自己确实没有太大损害,纳妾和娶妻不同,不具有排他性,就算纳了徐家小姐为妾,只要严鸿自己有心,也不至于就冷落了其他妾室。

    只是,严鸿想到自己自己从穿越后到现在,后宫的妻妾外室约有十人,基本都是和自己多少有些情感的。包括发妻胡晚娘,虽则现在已经诈死埋名了,但当初也是小阎王本体爱得要死要活强抢来的。并且此后相处日久,水到渠成。如今这徐小姐,却是典型的政治联姻,父母之命,之前毫无情感,甚至连肉感都没有。要命的是,这联的还是个半吊子的婚姻,次辅孙女给人做妾。怎么想怎么别扭。

    好在有一点。既然都说徐小姐貌美。性子也好,那么纳了也不是坏事。而且听闻徐小姐年龄幼小,大约还不至于欺负了自己后宅那些三山五岳的姬妾们。只不过此事还得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就算最终要纳妾,也别这么急做出决定。

    因此严鸿终于硬着头皮道:“祖父,父亲,若是您们定要孩儿纳徐小姐为妾,孩儿岂敢不从?只是,只是能否宽限数日再答复徐家。容孩儿三思。若是想到有何不对处。也好请爷爷、父亲指点。”

    严世藩待要再出言讥讽,严嵩先点头道:“这也使得。如此,鸿儿你就下去好好思虑下吧。”严世藩见老爹发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群狐朋狗党,纷纷哄笑,把严鸿面红耳赤地送出去了。背后只听得鄢懋卿鸭子般的嗓子:“小相公如今已经是国朝第一等少年俊杰,风流倜傥之名也闻于朝野,想不到涉及婚姻大事,还这般腼腆啊,哈哈哈……”

    严鸿从一群长辈的包围下。昏头昏脑回到自家,一路脚步子都迈不稳了。进得院中的客厅。却是眼前一亮,但见烛光如昼,酒香扑鼻,杯盘碗盏布置得整齐,更兼笑语盈盈,欢愉无限。原来是新婚半年的妻子陆兰贞,已经吩咐摆了一桌酒宴,庆祝相公得朝廷恩赏,得授上骑都尉的武勋。

    只见厅里摆了一张团转的大圆桌,上布四碟八盘八碗,给相公家主的上位空着,陆兰贞紧挨着空位而坐。对面是大腹便便的孙月蓉和坠儿,孙月蓉特意坐了一张宽大的椅子。左边是张青砚,右边是宝蟾。鸳鸯在陆兰贞身边伺候,花月仙、耿金铃则在孙月蓉背后伺候着。方才张青砚不知说了什么趣事,正引得众妻妾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真是间关莺语,分外动人。

    眼看相公严鸿跌跌撞撞进来,众美女齐声招呼。陆兰贞慌忙起身让座,宝蟾、坠儿早已起来,一起搀扶住了严鸿,替他脱去长衣。孙月蓉却道:“当家的……不,男君,你怎么还没喝酒,就先醉了,脚步也踉踉跄跄的?”

    严鸿苦笑不语。他打定主意,关于徐阁老的孙女要来当妾这事儿,还是先别跟院子里的姬妾们说。说了之后,多半也是于事无补,而且闹得大家唧唧喳喳,各生别样心思,反而不美。若要讲出主意,这些姬妾中,张青砚或许能出点靠谱的主意,可这妮子心机颇多,听到此事未必高兴。再说,这事儿真正要考虑的,除了妻妾们的情绪,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人物呢。先把重要的关节打通再说吧。

    此时陆兰贞已经端起酒壶,替严鸿斟酒一杯:“来,恭贺相公得万岁爷的看顾,授了上骑都尉的武勋。姐妹们,大家都敬相公一杯。”

    众女子唧唧喳喳,都举杯起来,说的说,笑的笑。严鸿被这阵热情的脂粉气息一冲,也不禁飘飘然,心想,管他这许多,我有这班美人们如此厚爱,尚有何求?那徐家小姐逼着要嫁给我,难道她来了,这里气氛便不如这样欢乐了?只要我不因这一人,而亏待了在座诸位便是。想到此,他动情地说:“各位娘子,我严鸿本是个纨绔,能得各位娘子芳心看顾,真是前世的福分。万岁爷赏我一个勋位,这事儿固然是十分光荣。但能得大家这般爱我,严某实在……实在是高兴得很。”说罢,一仰头,把酒喝个干净。一层红晕霎时笼罩上脸,眼角甚至出现了一缕泪花。

    众家女子见严鸿这样,都有些感动。陆兰贞道:“相公,咱姐妹能得相公这样相爱,也是欢喜。现如今啊,孙家妹子已经怀上胎,算来今年秋天便要生产,这是咱院子里添丁进口,也是严府第四代的第一人。孙家妹子,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回头姐姐我要奖你一奖。”

    孙月蓉阵前厮杀都面不改色,这会儿脸却红得跟熟透的樱桃样:“姐姐,别拿我说笑了。这生孩子么,不是我的功劳,不是……”

    宝蟾笑道:“孙姐姐,不是你的功劳,却是谁的功劳?”

    孙月蓉窘得把头低下,只指了指严鸿。

    陆兰贞又笑道:“这事儿相公自然是始作俑者,可孙家妹妹的功劳又如何轻了?我掐指算来,赶在今年秋天小宝宝出世前,还得把张家妹妹和宝蟾入门的事办了。二月里是二少爷娶妻的正事,咱们院里纳姨娘就在三月里办吧,也是趁暮春,正好。还有,花妹妹、耿妹妹,鸳鸯,你们几个也抓紧些。谁能怀上严府骨肉,谁也就升为姨娘。我这里一视同仁,绝不亏欠。”

    严鸿看众女子笑成一团,心中却暗想,这事儿恐怕未必如你们这么好安排了。爷爷和老爹逼我娶徐阶的孙女,这位次辅的孙女若是真进严门为妾,只怕青砚和宝蟾的事儿,还得再往后压一压了。

    孙月蓉自怀孕以来,身子常有不适,情绪也时有波动。今晚难得开心,便咧嘴笑道:“说起来,咱当家的,真是个妙人。您看这满屋子的姐姐妹妹,除了我之外,哪个不是绝代佳人,都跟那画上仙子似的,却都一个个死心塌地跟了相公。对了,当初咱们在济南大战白莲教匪,还有一位紫衣嫦娥夏紫苏夏女侠,她要论长相,却也俊得厉害呢。张妹妹,这位夏姐姐如何许久不见了?”

    听得这一句,严鸿心头却一阵犯赌。抬眼看张青砚,张青砚白净的面目上,也是轻轻笼罩上一层纱似的。甚至看陆兰贞,脸色似笑非笑,也有些古怪。却见宝蟾道:“孙太太,您自己怀着小小少爷,却还想着给少爷寻其他美人啊。这里这几位太太,莫非还不够拴住他的么?”

    严鸿也觉察出气氛的尴尬,忙道:“宝蟾姐,您从小到大栓了我二十年了,如今说这话,须得罚酒一杯!”大家嘻嘻哈哈,把这阵子不快给划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八章 情丝漫扬

    次日,严鸿一大早起来,便去了锦衣卫衙门,准备把此事告知陆炳。他坐在自己衙署里,喝着清茶,等候陆炳,心下忐忑。此事涉及到严、陆、徐三家,而且闺阁联姻,非比寻常,还带有一丝私密,因此他也不敢对慕登高老夫子说,免得提前外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容易等到陆炳例行升帐了事,众官散去,严鸿留下见了陆炳,便把昨夜老爹严世藩所说的话,一五一十,都给陆炳讲了。

    陆炳听严鸿说此事时,面目上波澜不惊,然而等严鸿说完,却看这位陆大都督两道浓眉拧成一团,只不做声,粗大的手指头捻动,啪啪作响。严鸿在边上,只如坐针毡,不知祸福。半晌,陆炳抬起头来,看看严鸿:“纯臣,此事严府如何,姑且不论,你本人却如何看?”

    严鸿见陆炳不喜不怒,只得照实道:“岳丈,此事说来,小婿我是万万不赞成的。我素来孟浪,后宅中本多女子。能够得兰贞的芳心看顾,已经是非分之福,更又得岳丈您多多提携,恩重如山,怎会再去想着别个女子?那徐阁老他虽然是内阁次辅,然权势再大,他的闺女和我何干?素不相识,无情无义。再说,我不过是一个四品锦衣佥事,无拳无勇,如今把当朝次辅的孙女当妾娶进来,这事儿那是我能招惹的?然而,我爹却执意要促成此事。我跟爹爹说了几次,申明不愿另娶徐小姐为妾,他却不肯推辞掉。让小婿也为难的很。”

    陆炳见严鸿诚实说来。表情绝非作伪。心中欢喜,脸上也舒展开了。他微微一笑,好言指点道:“纯臣,你有这份心意,老夫很是欢喜。不过拒绝徐阁这事,老夫也不会同意。徐家何等身份,能让孙女做妾,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若一味拒绝,不是给脸不要脸么?前番两家争婚时,你能看顾兰贞,不受徐家权势诱惑,已是对我陆家情谊不浅。难得徐阁看重你,竟然甘愿让孙女为妾。此刻你若再拒绝,那是生生把一个盟友,逼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于你家又有什么好处?自从你与兰贞结为连理,严陆两家便是一体。对你严家有害,于我陆家自然也是无益。因此。这事虽然关系到兰贞丫头,但说句公道话,小阁老做的并无错处。便是我易地而处,大约也是这般办法。”

    严鸿对这道理,自然也完全明白。先前拒婚,已经让徐阶脸上过不去了,倒还可以用严陆两家情深来解释。如今徐阶主动降低要求,求孙女为妾,这算是老着脸皮,进一步求好。若是自己应允了,那么徐家虽然放低姿态,倒也是弥补了前衍。可要是自己再拒绝,那对徐阶就不仅仅是一次性公开打脸那么简单了,这等于公开表示,我严家对你徐家完全看不上,打死也不和你联姻,属于逼到角落里啪啪扇的节奏。真要是这样,徐阶别看平素里笑嘻嘻,可泥人也有土性,你把他逼到这一步,到时候能跟自己家完的了?若是徐家豁出去和严家玩命,虽然以严阁老之尊,怕也只能两败俱伤。更别说徐阶的高足张居正还是严鸿的恩师,两边都不好见面了。

    尤其是严鸿接下来的打算,是要通过开海为大明朝挣银子,这固然主要有皇帝的支持和严嵩集团的推进,但也离不开徐阶集团的配合。严嵩集团中,对开海也不是铁板一块,许多人牵扯利益,进退不清,已经让严鸿很头疼。若是徐阶再铁了心在开海问题上掣肘,自己怕是寸步难行。

    因此严鸿实际上顾忌的乃是自家岳丈陆炳的态度。如今,看陆炳都对自己表示理解,严鸿便道:“多谢岳丈宽宏。既然您有此言,那我便回禀爹爹,同意纳徐小姐为妾。”

    陆炳笑道:“纯臣,徐阁老乃国朝栋梁,他的孙女,你千万别以等闲妾室待之。兰贞那边,明日叫她回陆府探家,我亲自来与她相说,必不会对徐小姐无礼。但纯臣你也别因之就欺负我的兰贞啊。他徐家的丫头不管家世如何了得,也是个小妾。我女儿才是正妻,这妻妾之分,你可别给我弄差了,徐家的丫头绝不能反过来骑到我女儿头上,作威作福。”

    严鸿道:“岳丈,您说笑话了。我对兰贞一往情深,岂敢欺负她?倘有辜负,天诛地灭!”

    陆炳点一点头:“如此便好。”

    当天严鸿下班,却先去了张青砚的住所。原来张青砚虽然与陆兰贞等妻妾都已见过,终究还没过门。严鸿也有些事情需要她在外帮衬,老在严府里待着没个名分,也不是路子。因此张青砚有时受严鸿或陆兰贞召唤来严府,便和孙月蓉一起住。而严鸿另外在外间,安排了一所自己名下的别院,给张青砚居住,又配了几个丫头伺候着。那吃喝穿戴,与严家内宅里的正牌姨太太也并无区别。对张青砚而言,虽然暂时没有名分,但享受上已经不差,不用再受江湖上风霜之苦,嫁入严府最初的心愿,也算得偿了一半。严鸿有时也趁隙到别院,与张青砚单独相会。不过心知此事要瞒过锦衣卫是不容易的,因此去了之后,却都是老老实实给陆兰贞汇报。陆兰贞倒也明事理,知道张青砚终究是个妾室,夺不了自己的位去,因而只要严鸿去的不是很频繁,便也不多做计较。

    原本陆兰贞曾答应,等过了三月便让张青砚进门,这次有徐小姐这事一耽搁,张青砚入门的事,便又得押后。徐家小姐做妾已经算的上是下嫁,若是再让个江湖女子排到她前面过门,那成什么道理?因此严鸿要来给她通个气。

    严鸿到了张青砚处,因为涉及到徐阶孙女的事,便也无心行那缠绵之事。先对张青砚说了徐阶嫁孙女之事。张青砚掩口道:“相公。你果真是那金饽饽。这徐阁老家的孙小姐,还真是对您非嫁不可了。”

    严鸿苦笑道:“我倒是宁可他老人家看不上我这浪子,如今平添多少麻烦。只望兰贞不要因此多心。”

    张青砚道:“兰贞姐姐身为大妇,如今相公却把先前和自己争夫的小姐又娶了进来,而且那小姐的家世比自己还要显赫,这换了我,怕也要有些不快。不过,既然陆大都督说了由他宽慰兰贞姐。相公却也不必太在意。无非等兰贞姐回来,你给她赔个不是,好好说些话,那便是了。”

    严鸿点点头,摸着张青砚秀发道:“还是你知我,有你这句话,我心中便有底了。只是啊,若是要迎娶徐小姐,那么你过门的事儿,就又得往后拖延了。哎。这也是委屈了你。都怪那徐阶,谁知道堂堂次辅。居然让嫡出孙女做妾,想要推辞又推辞不开。”

    张青砚不等他再说,已经将一根如水葱般的玉指放在他唇上:“相公你别说了,说的我好象是那不知好歹的妇人似的。你的苦衷我全都明白。你还是好好把兰贞姐那边安抚好吧,我慢慢等就是。哪怕你不给我名分,让我做个外室,我也愿意守着你。”

    张青砚为人机灵,自从傍上严鸿,已然决意舍弃一切,抱紧这个金龟婿。她更深谙张弛有道,知道把男子逼得太紧,往往适得其反。尤其现在自己虽然蒙严鸿看顾,但尚未过门,身份同姘无异。这种情况下,要让严鸿觉得她好,必须要显的格外大度。因此谈笑风生,近似毫不委屈一般,只是转过头,偶然轻声叹惋一声。

    严鸿见这青衫龙女如此明理,又能容人容物,更觉得自己对不起她,须得找些什么由头补偿一下。想了一想,严鸿道:“青砚,说到此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严府家里的帐目,是兰贞在亲自管。但是我自己也有些私房钱,不走公账的,便由你管起来吧。前者,你说的那个盐引的事,回头药发财进京我与他谈谈,让他到扬州去支些引票就是。”

    张青砚心中暗喜,口里却道:“哎,都是妾身当时初得相公另眼看顾,心情舒畅下一时孟浪,答应了那药掌柜的要求。这事儿实在是让夫君为难的话,便不理他就是。”

    严鸿笑道:“我怎能让你失信于人?放心吧,只要你答应的事,我肯定帮你做了便是。我与药发财也算个老相识,帮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青砚,咱们自相识也将近两年了,你对我一向多有相助,更曾数次救我性命,我却对你不起……”

    张青砚心中暗道,你道咱们嘉靖三十六年夏第一次在慈溪相逢么?非也,早在前一年,你和那孙家丑丫头胡天胡地时,我便盯上你了。当然那时还没对你动心罢了。她摇手道:“相公对妾身宠爱有加,这正是妾身最大的幸福,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她越是这么说,严鸿越是说道:“青砚,你这般大度,我哪能让你受委屈。等我把徐家丫头抬过门来,一定就接你过门。”

    当天严鸿回到府中,先去见严嵩、严世藩,对他们禀告说,同意娶陆小姐。严世藩大喜,连夸严鸿懂事。严鸿又回到自家别院,先看了陆兰贞,说岳丈陆大都督吩咐兰贞明日回陆府省亲。陆兰贞愕然道:“爹爹叫我回去,莫非有事叮嘱于我?相公,你可知道是何事吗?”严鸿面对陆兰贞的秀目,欲要瞒她,于心不忍,欲要先说,又怕惹起麻烦,只得含糊道:“岳丈只这样吩咐我,我却如何知道?”敷衍了几句,转去孙月蓉房中看望孕妇去了。

    次日大早,陆兰贞在鸳鸯等人的陪伴下,出严府去陆府。严鸿待她走后,却也没有去锦衣卫上班,只在府中待着。到午后,陆兰贞回来,进了别院,含笑对严鸿道:“恭喜相公。”

    严鸿知道必是陆炳把事情给她说了,面有惭色道:“兰贞,此事委屈你了。然而徐阁老和爹爹内外相逼,我实在……”

    陆兰贞微微一笑道:“相公,你对我的恩义,我何时怀疑过?你与那徐小姐素不相识,前番为了我,拒绝徐阁老的提亲,不惜给严阁老引来政敌,这已是让我非常感动。如今徐阁老自降身价,莫非还能怪你么?放心好了。徐家小姐进来,我当她是姐妹一般。咱院子里这么多好姐妹,也不多她一个。只要相公你心中有我,我难道还会计较么?”她说得笑意盈盈,但语调中难免有些冷涩。严鸿颇为感动,忙伸手拉了兰贞,回到房中,好一番爱抚。

    (北京天气晴朗了数日,又开始雾霾了。小家伙很乖。感谢各位读友的光临)(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九章 雨后梨花

    几乎就在严府里严嵩、严世藩和严鸿为纳妾之事争执的同一时刻,北京城泰山胡同的内阁次辅徐府,类似的事情也在上演。不过这一番牵扯的人更多。

    内宅里,风声雨声大作。

    “什么,要把婷儿给那严鸿做妾?这可万万不成!”徐璠的夫人钱氏一听此事,顿时便急的顾不上礼数,大声叫喊起来。徐门钱夫人一向贤惠,家中又是老太爷做主,按理不该这般冲撞。可是这事实在是触动了夫人的底线。女人可以容忍丈夫借钱给好兄弟,这叫贤惠;但是要是纵容丈夫把房子无偿赠送给朋友,那就不是贤惠的问题,而是傻的问题了。

    更何况,这回府里的安排,是要把一个贤淑可爱的女儿,许给一个出名的花心萝卜,京城恶霸小阎王当小妾。如花似玉的嫡亲宝贝闺女去给人做妾,妻妾地位悬殊啊,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虽然对方是严家的长孙,是天子驾前的红人,是年方二十出头就已经做到正四品锦衣卫佥事、从五品尚宝司少卿和上骑都尉的人。但再是风光,那也是做妾!钱夫人便是拼着触怒公爹,却也不能再容忍。

    此刻徐阶在外面,不在跟前,钱夫人便对丈夫喷发着:“老爷,你莫非是疯了?家中事虽然是老太爷子做主,可是也得讲个礼数吧?咱的闺女是嫡出的,不是庶出。去给人做妾,咱还要脸面不要?老太爷是士林领袖,自家孙女与人做妾,他老人家脸上难道有光彩么?”

    徐璠听着夫人数落。一言不发。只是双眉紧皱。两手捏紧拳头,不住唉声叹气。钱夫人看丈夫这样,更是着急,大声嚷道:“老爷,您倒是说话啊!就不说脸面了,这给人做妾,是正经人家小姐的前途么?您难道眼睁睁看着闺女这样受人欺辱?她还是您的亲生女儿不是?”

    一边,虚岁年方十六的小姐徐婷。恭恭敬敬站立一旁。比起两年前,她现在更长高了些,但脸上的稚气依然还有几分未曾脱去。长久在徐府里娇生惯养,她也并未如同外界的同龄民间女孩儿一样,带上多少生活的风霜。

    去岁里,徐小姐知道自己的婚事被陆大都督的闺女横刀夺爱,心中也不禁略有些懊悔,早知道是这样,还是和李公子配成夫妻,少了许多麻烦。不过这种念头只是如同影子一样从心里略过。便也无影无踪。毕竟,徐小姐从小乖巧懂事。又严守闺训,认定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既然祖父和父亲都说李公子不好,那便定有其不好之处。更何况,嘉靖三十六年元宵节那一次,被李公子带着擅自外出的历险,实在有些惊心动魄,回来也被丫鬟环佩好好的数落了不少。

    再后来,丫鬟环佩又从外面听到消息说,那位曾经让徐婷意乱神迷的李公子,好像不久就谋刺严公子的结发夫人,结果虽然杀害了严夫人,自己也被擒获,更在诏狱里查出来是白莲教匪,已经处死了。这么一看,倒也算免除了一桩麻烦。因此徐婷倒也没什么埋怨。横竖,这都是命运吧。她只静静等着将来家中再把自己许配给谁,自己嫁过去就是。

    这两天,却又听说爷爷做主,要把自己还是许配给那严鸿严大少爷,为妾。这让徐婷心中产生隐隐的不快,毕竟,原本是打算嫁给严鸿做妻的,被人横刀夺爱之后,居然还死缠着这一家,落得个做妾的结局。对一个生长在内阁大臣家庭的小姐来说,这无论如何也是很不舒服的。

    然而徐婷终究是知书达理。她爷爷徐阶虽然是心学的重要人物,可对于她的教育,却还是离不开理学的套路。三从四德,伦理纲常,早已深深印在这个小女孩的脑海深处,即使偶尔有叛逆,也只是天性的喷薄而已。对一个女孩儿来说,遵从家庭的命令,是神圣的义务。徐婷见母亲发火,急忙劝道:“娘亲,您且放宽心,不要生气,保重身体要紧。爹爹也为婷儿好,若这个婚事有对婷儿不妥的地方,他一定有办法。再者,祖父他老人家是当朝次辅,这样安排必有道理。娘亲不可触怒祖父,免得他老人家动怒。”

    徐婷这般说,徐夫人更加心疼,道:“老爷你看看,咱闺女多乖巧,多懂事。你忍心让她去给别人做小?咱家门第何等高贵,想娶咱丫头做正妻的人,能从咱家门口排到山海关去,何必非吊在严家一棵树上?依我看啊,那李春芳李侍郎的三公子,不是都说有状元之才么?不如把丫头配给他,将来说不定还能做阁老的夫人呢。那严家的大公子,听说素来是个花宿柳眠的浪子,不但在北京城花天酒地,去了外地,连西洋夷女、鞑子骚妇、倭人女匪都生冷不忌的。他家大妇从前是个前户部尚书的六世孙女,现在的大妇不过是锦衣卫陆炳的女儿,家中还有一堆出身低贱的姨太太,有的是占山为王的女匪,有的是江湖上厮混的女流民,这帮人都先占了位子,莫非要我们婷儿过去,伺候那一帮人?你快去跟老太爷说说啊!”

    徐璠苦着脸摇头道:“我的夫人,你就少说几句吧。你当这婚事我愿意啊?但是我爹发话,谁敢违拗?刚才我在前面,不是没和我爹争辩啊,我都扯着嗓子跟他喊起来了。可你看,你看……”他用手一指,夫人这才看到,自己丈夫脸上原来还落着个巴掌印。不由掩口道:“老太爷打的?”

    徐璠道:“废话,除了我爹还有谁敢打我?老爷子这回是铁了心了,你啊跟我闹闹还成,可千万别去老爷子眼前闹,否则准挨家法。咱丫头这事,我看是定了,你回头教教她怎么做妾,免得将来嫁过去吃亏。”

    夫人见丈夫如此说,也知这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不由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女儿哭道:“我可怜的丫头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报应在我女儿身上。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怎么就去给人做了小?”徐婷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水也刷地流了下来。

    徐璠见妻女如此,饶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他的才略气度虽然比其父差得甚远,然而心学世家传下来的精神头还是有的,当即一咬牙,拍了下桌子道:“罢了罢了,老太爷这般糊涂,我也豁出去了。夫人,你要紧和婷儿收拾东西,我……我带着你们娘俩逃离北京,回松江老家去!就算是守着几亩薄田喝稀粥,也强如嫁到严府那个虎狼窝子里去让婷儿受苦!”

    钱夫人见丈夫忽发雄心,又惊又喜,叫声“老爷!”。哪知徐婷听了,却一下子跪倒道:“爹爹,您对婷儿的恩情,对婷儿的感激,婷儿都知道。但婚姻之事,自有爷爷做主。若是我们逃走,爷爷该多么伤心?他老人家的安排,必有深谋远虑。爹,娘,你们……你们就让婷儿嫁给那严公子吧。严府是当朝一品,婷儿去了,也不会缺吃少穿的。婷儿还听说那严大公子本领挺大,年纪轻轻当上了高官,婷儿虽然做他的姨太太,却也胜过小户人家的大妇了。”

    钱夫人见徐婷这般强颜欢笑地诉说,知道女儿是怕引得家庭不睦,故作此语来宽慰父母。想到此,更是热泪盈眶,几乎把衣襟打湿。徐璠也忍不住热泪,甩袖叹息道:“这都是何处来的冤孽啊!”

    徐夫人将女儿紧紧抱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哭诉道:“婷儿啊,真苦了你了。将来你嫁过去,若是那正室敢欺负你,娘就去和她拼命。哪怕她陆炳有十万锦衣,为娘也不怕她!”

    徐婷见母亲舔犊情深,再也忍不住,也抱着娘哭道:“娘,娘,您别这么说。女子出嫁从夫,我出嫁之后,即使大妇打骂,也是婷儿自己做的不好,万不敢惊动娘亲。”(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章 卧薪尝胆

    且不说徐府的后宅,钱夫人抱着女儿泪洒如雨,前厅书房内又是另有一番风云,徐阶、周延等人也吵闹成了一团。

    那左都御史周延为人方正,一听说徐阶要把孙女嫁给严鸿为妾,顿时便翻了脸:“少湖兄,你做事怎能如此糊涂?你如今是士林首领,一言一行皆应为读书人之楷模,怎能做出这等蠢行?你前番附议开海,本已是促了那破坏祖宗成法,为了蝇头小利,同番外洋,罔顾百姓死活的混账政务。后来主动与严府提亲,更是趋炎附势,使朝堂正义之士心寒。这些都罢了,你如今竟然变本加厉,献孙女为妾,这般屈膝事贼,风骨何在?此事要传出,我怕是你徐子升要贻笑大方。个人荣辱之事倒也罢了,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当朝次辅。连你都对严贼如此屈膝,满朝文武,还有谁敢挡严贼之跋扈?还有谁敢来匡扶朝政,弘扬正气?你这桩婚事,实在是助纣为虐,亲痛仇快。依我之见,你赶快收回乱命,把小姐找个正当人家许配出去,尽早完婚。我看哪,贵高足李子实的大公子少年英俊,与你家孙小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不如老夫做这个媒人,如何?也免得铸成大错,让国怨家愁。”

    一边的李春芳,虽然心知老师心中实有长谋,但徐阶早有嘱咐,自然不敢随便出来帮忙辩解。猛然听得自己躺枪,被周老都堂点为徐家孙女的理想公家,却是尴尬的紧,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呆坐在那里发愣。徐阶却微微一笑道:“崦山兄。这开海的事,固然其中弊端甚多,然而你难道看不出来,全是天家的意思。咱们若是不附议,不是惹天家动怒么?老夫纵然再不情愿,也只有违心上本,以免触怒天颜。再说,开海确实也有助于朝堂多收赋税。并非百弊无利。至于我那孙女的事么,咳咳。这是老夫的家事,就不劳老兄多多费心了。”

    周延没想到,自家与徐阶结盟多时,如今这件事上,他居然对自己的建议如此生硬驳斥,不由怒道:“徐子升,你贵为当朝首辅,门生故吏甚多,我只当兄台有昔日夏贵溪的风骨。更因郑窒甫辞官之日良言相劝,因此才率领一干门生部下。奉你为盟主,实指望与你联手共除权奸,。不想你如今大权在握,不思振臂一呼,锄奸镇邪,反而如此胆怯,见严贼势大,便趋炎附势。我看,你与严嵩门下的鄢懋卿之流,怕也没什么不同,老夫岂能与你为伍?只是子升兄请别忘了,那严嵩门下的赵文华、刘才、杨顺,哪个不是阿谀奉承,献媚严贼,最后下场如何?卿本佳人,奈何作贼,莫要临老落个皓首匹夫的骂名!告辞了!”周延周大督宪此番滔滔不绝,把对严门一党的怨毒,尽数倾泻在了这个以前的盟友徐阶头上。骂毕,一拂衣袖,起身离去。周延的一群门生部下也相随离开。

    张居正见老师和周延吵翻,刚要阻拦,却被徐阶以眼神示意,便没动弹。老实人李春芳回过神来,待要站起身去追,张居正早一伸手,把李春芳拉住。看着周延的背影,徐阶只说了声:“恕不远送了。”竟是连送都没送,径自让周延领着自己的门下离开。

    等周延走后,徐阶才道:“崦山兄性子耿介,不知变通,也难怪与严家几次争斗全都吃了亏。这次的事若是让他参与,怕是难免漏了马脚。”

    李春芳道:“可周总宪如今负气而走,只怕与恩师生了隔膜,你们也是多年交情,这未免太可惜了。再则,周宗宪部下的御史,还有门生故吏,若是因此对恩师起了仇隙,不再配合咱们的长远之计,咱们这一派却也难免损失实力。”

    徐阶笑道:“我要的,就是他与我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如此,才能彻底取信于严家,使他们对我再无防范之心,好行韬晦之计。为了瞒过严家,老友也只好受点委屈,等将来真相大白之日,我想崦山兄也能明白我这一片苦心。云卿、子实,你俩可去见周崦山,以你们自己的名义,稍申挽留之意,免得演戏太过,被人怀疑。崦山他此刻是否原谅我,本非在意,不肯见谅更好,那样计策便更容易成了。至于说实力强弱,我就算加上周兄一部,也难于严嵩抗衡,此刻以弱己欺敌,却也是无奈之举。”

    李春芳和邹应龙连忙答应,李春芳却又道:“恩师苦心孤诣,忍辱负重,堪比当日程婴除屠岸贾之故事。只是这一回,既苦了侄女,也害了恩师的名声。”他其实心中,素问徐婷小姐的美名,原本也有让自家儿子和徐家结亲的念头。只是先前那李天照落入了恩师的法眼,李春芳如何能拉下脸来抢夺?后来恩师更生此计,要用徐婷与严家结亲,李春芳这想法便也只好吞在肚里。而如今,这秀外慧中的徐小姐竟然要给奸贼严家做妾,虽说女儿不是李春芳的,却也难免有几分惋惜。

    张居正道:“这倒也不尽然。小妾过门,不必急于一时。以我之见,反正侄女今年才二八芳龄,不如且等一两个年头。想那严嵩已经年近八旬,还能嚣张几时?而其子严世藩权威日盛,必然飞扬跋扈。若是一二年内,彼自取其败,我等寻到机会,将严门一党歼灭,则严家根基一失,倾颓可期,到时候,纳妾之议自可反悔,侄女就不必再去委屈做小了。”

    邹应龙点头道:“叔大此计说的好。”李春芳也微微一笑。

    徐阶却捻须摇头道:“非也。若是单许小妾过门,却拖延不去,只怕难以取得严嵩信任。既然用此计,便不能吝惜一个孙女。我看,今夏之前,便将婷儿嫁与严鸿去。叔大,那严鸿是你的学生,严嵩对你也颇为赏识。此事之后,你也要多多走动,帮忙化解严府的疑虑。尤其严世藩,狡诈多疑,切莫被他勘破我们的计划。”

    张居正想到这娇滴滴一枝花的徐婷侄女,终究要去与人做妾,不禁暗自叹息。但他叹息的内容,却不仅是这一处。听到恩师吩咐,张居正点头道:“谨遵恩师之命。以学生之见,那严世藩虽则狡诈,然而因形貌残缺,心胸最为狭窄。若是为人所轻忽,便极易暴怒,睚眦必报;而若是为人所敬重,则又易得意忘形。恩师将侄女许配给他儿子做妾,这严世藩多半会欣喜若狂,防备之心也大降。既然恩师准备让侄女尽早过门,那么在宴席之上,我等多捧严嵩、严世藩父子几句,更能骄堕其心,麻痹其志。”

    徐阶拍掌道:“叔大说的好,不愧老夫对你的栽培。自今日起,老夫门下之人,须对严家人俯首听命,以骄其心,再看准破绽,一击致命。切不可再于细枝末节,与他家做无用争斗。至于开海之事,原本牵连甚广,我等也不妨付而从之。天家既然属意开海,这其中的功劳,却不可轻弃。然而严鸿年少识浅,对开海这等大事,未必就能经营妥当。他若有一个不慎,咱们自可乱中取势,一举成擒。”

    邹应龙又道:“恩师,还有那前蓟辽总督王民应,前年因坚决不肯动摇边防救济南,因而触怒天家下狱。如今在狱中已经待了一年有余,虽然未受什么虐待,但毕竟年过半百,久在牢狱,恐有大碍。我等若是与严党结交,可否设法美言几句,救王民应出狱。”

    徐阶将一双白而瘦削的手,十个指头微微屈伸半晌,摇头道:“不必了。王民应下狱,虽名为触怒天家,实则触怒严家。他是兵部的人,自有杨大司马设法营救。杨大司马若是救不得他,我等何必再为此事去碰严家的霉头?”他停了一停,又微微笑道:“严世藩要跋扈,便教他跋扈个够也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报应未必在今朝。”

    (今天雾霾比昨天还要严重,北京人民努力服雾。祝大家心情愉快。)(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阖家欢乐

    菜市口,严府,后院大厅,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已是八旬老人的严嵩、欧阳氏夫妇白发满头,居中而坐。儿孙严世藩、严鸿、严鹄、严绍庆等陪坐两旁。陆兰贞和严世藩的几位爱妾也在,脂粉钗头,翠玉红妆,说不尽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欧阳老夫人满面红光,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老太太少时陪伴着严嵩,苦读寒窗,一朝高中,见惯了朝廷波澜,活到这一把年纪,心中早已没有什么金钱权势、荣华富贵的贪恋。她只关心自己儿孙的幸福,关心早些抱上下一代的曾孙子。严家、徐家、陆家的什么政治斗争,她也全不在乎。先前陆家和徐家二美争夫,她也有耳闻,并为此踌躇,却是懒得去比较陆炳和徐阶谁的权势大,谁和严府政治关系深厚,更不怎么理睬独生儿子严世藩在那里计较。娶孙媳妇么,为的是家庭和睦,严鸿爱娶陆小姐,那便是陆小姐吧。而这一次,她也并不留心,徐阶的孙女嫁过来为妾,对朝廷上政治风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只是自家孙子如此的引人注目,这让老太太不禁油然而生骄傲与自豪。

    “世藩,为娘当初怎么说的?这鸿儿啊,不但长得俊,而且真有本事。你看看,别说兰贞这花朵一样的俊闺女看上了鸿儿,这徐阁老的孙女,居然甘愿做妾,也要嫁给鸿儿。不过,鸿儿你千万不可爱一个扔一个啊。兰贞对你这么好,你若是欺负她,别说你岳父陆大都督。老身也饶不了你!”

    严世藩此时也笑得花枝乱颤。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奸贼。虽然由于大笑脸部扭曲。导致形貌比往昔更加歪瓜裂枣,然而洋溢在脸上的欢乐,却让这张肥脸比往日耐看:“娘亲说的是。鸿儿,徐小姐嫁过来虽然是妾,你可不能亏待了她。兰贞,你是正室,她是侧室,但徐阁老在朝中颇为尊贵。你们相处,还应和睦。你比徐小姐大两岁,便多让让徐小姐也好。”

    陆兰贞轻声答道:“公公的吩咐,兰贞记得了。回头徐小姐过门,我与她姐妹相称,并不敢托大。”

    严嵩捻须道:“咱们这大门大户的,礼仪还是要讲的。兰贞你作为大妇的规矩也不能少了。不过我想徐子升家教甚严,素闻那徐家小姐又甚是贤淑,那么她嫁来之后,应该也会恪守妇道。尊敬兰贞,不至于湖作为非。越礼居上。兰贞,你们只要妻谦妾谨,那么鸿儿的这后宅自然安生。真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自有你奶奶做主。鸿儿,你这一家之主,可也别偏心眼。”

    严鸿赶紧道:“孩儿不敢。”

    小胖子严绍庆插口道:“大哥素来在后宅都是好好先生,别看在外面杀倭寇打白莲那威风,后宅从来都是脾气好着呢。他要是偏心啊,别说兰贞姐,就是其他几位姐姐,也都饶不了他呢!”

    大家都笑了一阵,欧阳夫人看着身后尽心侍奉的宝蟾,又叹息道:“哎,只是这徐家小姐既然要入门,怕是宝蟾丫头和那位张姑娘的事情,也都要顺次往后拖了。”

    严嵩点头道:“没错,徐子升的孙女,为我严府做妾也有些委屈。先收入室的孙家和坠儿两个倒也罢了,岂能再排到后面。对了,既然鸿儿要娶徐小姐,那么鹄儿的婚事,也得再往后压一压。这叫弟不越兄之序嘛。哎,咱们府里面这些喜事多了,还真是累人呢。”老严嵩嘴上说着麻烦,脸上皱纹之间都笑开了花,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严府的次孙严鹄,早已经定亲了定国公家的小姐。论起来,那定国公乃是开国大功臣徐达的后人,在国朝地位自然第一等,然而毕竟有位无权,虽然尽享尊荣富贵,但比起次辅徐阶,是大大不如了。加之当前国朝,勋贵势力就一直被文官压着一头,所以同样姓徐,这定国公威风就是不如徐阁老,而定国公家的姑娘也比不上徐阁老的孙女。当然,如果硬要讲究,都是嫁给严府的公子,定国公家是做正妻,徐阁老家是做小妾,似乎前者要略微荣耀一点。然而正因为这一点差距,才恰好注定了,严府必须在徐阁老家婚事的仪式上更加投入。否则,这就成了**裸打徐阶的脸了。

    这样,严鹄的婚事,自去年因为严鸿娶陆兰贞而被往后延之后,又第二次被朝后腾挪。此刻,严府二少爷已经没有力气对此进行争辩或者表示不满了。他咬紧牙关,竭力不把满胸的愤怒表达出来,在脸上装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尽管这张脸细皮嫩肉,五官清秀,然而在这种表情下,却显得颇不中看,与他老爹严世藩的恰好形成鲜明对仗。

    严世藩也注意到严鹄这模样。毕竟严鹄相对严鸿,是跟他更亲近的一个恩养儿子,严世藩怕他在严嵩夫妇面前出洋相,忙道:“鹄儿,怎么不说话?来,你也敬你大哥一杯。”一边说,一边暗自伸腿,狠狠在桌子底下踢了严鹄一脚。

    严鹄听老爹发话,又觉下面被狠狠踹了下,只得勉强举起杯子,道:“大哥,好福气,陆小姐都嫁过来了,还有徐小姐争着过来。嫂子,您可要把我大哥看紧了,他这身本领,俏着呢。徐小姐过来,这北京城不知还有多少名门闺秀盯着他,您可别……哈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罢,咕咚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全部灌进嗓子眼,自己一下眼泪奔涌,脸上迅速泛起一层红,连忙低下头,狠狠咳嗽了几声。

    欧阳夫人叹口气:“鹄儿啊,你和定国公家小姐的这婚事被一拖再拖,奶奶也知道你心里有话。哎,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大哥能娶到徐阁老的孙女,你也荣光,别再像个小孩子似得了,啊?”

    严鹄心头骂道:“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纳妾的反倒压在老子娶妻的前头,老子吃哑巴亏,还郁闷下都不行了?”但他自不敢和奶奶顶嘴,只得咬紧牙关,强作欢颜。

    是夜,二少爷严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被仆人给抬回自家院子。次日早上,院子里有两个家仆因为送茶水不及时,被二少爷用大棒痛打,差点去了半条命。

    没过几天,严阁老家和徐阁老家再度攀亲的消息,又在北京城飞也似地传开。徐阁老的孙女嫁给严家做妾!这么一个新闻激起的轩然大波,可比去年徐陆两家二美争夫的动静,还要打大上几分。以至于有些人一听得这个消息,本能反应是,这是哪来的傻瓜胡言乱语编造的,白痴才信呢!可是随后,传言又说已经定下了娶亲的良辰吉日,就在嘉靖三十八年的三月二十八日。而且徐府、严府的家人外出,对这个消息也没有加以否认。甚至,朝堂上,还有言官弹劾说徐阶把嫡亲孙女嫁人为妾,是自甘下流,有失朝堂尊严,建议万岁爷把他停职罢官的。当然,这种纯粹新进御史吃饱了撑的跳出来吸引眼球,没人当个真。进言的被嘉靖皇帝下令拖下去打了二十廷杖,也就老实了。

    针对徐家小姐做妾这个传说,市面上大致有三种舆论导向。有的人认为,徐阁老堂堂朝廷次辅,放着那么多优秀的官宦子弟,居然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嫡亲孙女,嫁过去给人当妾,这可真是丢尽了士林领袖的老脸。看样子,这朝中大臣,人品道德也不过如此嘛,衣冠禽兽,不照样为了趋炎附势,低眉顺眼去跪舔么?这么一比较啊,这些议论的人,顿觉自己在道德上占据了制高点,更有理由挥斥方遒,于是劳累了一天,站在街边上看着富贵人家扬尘而去时,也更有底气地骂骂咧咧“老子虽然穷,好歹比你干净……”当然,持这种观点的还有不少本来就是生活无忧的读书人,或者朝廷官员。他们则大多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感叹人心不古,徐阁老怎能这般无耻。

    第二种观点,则主要在倾慕严阁老家的势力。看看,严阁老自己官居内阁首辅,自不必说了。儿子严世藩号称小阁老,掌权天下,家中据说有二百多个姨太太,有的一年也轮不上一夜,真是荣华富贵,珍珠如土。如今呢,竟然堂堂徐阁老都把孙女嫁来做妾,这是风头要盖过皇上的节奏啊!哦,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还有第三波人,则在感叹,如今陆家的闺女嫁给了严公子为妻,徐家小姐又给了他做妾,这位当年威震市井的小阎王严鸿,一身肩负三大豪门的合力,其前程能做到哪一步?更有那京师里的勋贵子弟,先前与严鸿便攀附交情,如今更是纷纷锦上添花。当初严鸿娶孙月蓉为妾时,为了讨好严鸿,这些公侯伯家里纷纷凑趣,甚至把孙月蓉的妾室入门,搞的比一般官宦人家娶正妻的仪式还要隆重。如今严大公子又要纳妾了,而且纳的是堂堂内阁次辅的孙女,这威风难道能比先前一个女山贼小?因此上,这些勋贵豪门,也都摩拳擦掌,准备再凑乎一台更胜先前的盛大婚礼来。整个二月间,北京城的舆论,也就淹没在严陆联姻的预热气氛之中。

    (一边与雾霾斗争,一边坚持更新。各位读友,不管在哪里看的,给个推荐,给个评论呗)(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胡三来京

    相比一般闲着无事的市井之徒,作为大家羡慕嫉妒恨核心的严鸿,对于这次婚礼,反倒是忐忑多过于热衷。因此他除了一任府中给安排,以及频频被邀请参加京中少爷们的酒宴之外,只把精力用在整顿锦衣卫的事务上。对照着陆炳去年里给他点提的锦衣卫中人事,严鸿开始着手拜访人员,查阅案卷,对锦衣卫的当前编制和力量,站在更高的角度有进一步了解。

    此外,开海之事的进一步推进,却也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严鸿已经知道,明代沿袭前朝之制﹐设立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隶属于布政司或盐课提举司。但在洪武年间设立的广东、福建、浙江市舶司,主要是为了各国朝贡而设立的,而各国的朝贡,向明朝进献一些贡品,往往换来的是数倍于此价值的赏赐,说白了朝贡对于大明朝就是个赔钱赚吆喝的买卖,大明朝并未研究怎样才能从中获得商业收益。此后,这几个市舶司多次被取消,到嘉靖年间因为倭寇猖獗,终于全部废止。那么,就算重设市舶司,如何把它由一个单纯的接待贡臣的机构,变成一个能够实现往来通商,有效弥补财政的机关;在市舶司之外,又以怎样的手段管理民间船只,这些都是很具体的问题。

    严鸿虽则对江南情形也有了不少了解,但毕竟此刻身在北京,缺乏第一手的信息,便是府上那些幕僚夫子,虽则本地出来的多。研究的多是朝廷故事。而对于近两年来招安徐海、汪直。大破倭寇等事件发生后的变化则没有了解。因此,他坐在北京城,等于是在这里闭门造车,也颇为头疼。他也专门从江南锦衣卫里调了几位得力的干将回来,但都尚在路途之中,而且光凭这些负责卫所事的人员,对于开海通商能够给出的帮助也还是不够的。

    除了研究这些公务,严鸿回到后宅。便是与妻妾们厮混。陆兰贞本是个懂事的少妇,知道丈夫忙于国家大事,平素里也不来叨扰,反而严鸿每次回到府中,兰贞都叫鸳鸯备下夜宵、热水,照顾严鸿。有时严鸿需要熬夜看书,兰贞也是默默陪伴着。另一方面,孙月蓉这些日子孕反严重,不但时时呕吐,全身无力。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全靠花月仙和耿金铃贴身照顾。张青砚也时时来陪伴,没有闹出大麻烦来。还有坠儿、宝蟾两个,一个守在自己的小卧房,一个则直入书房,轮到陪伴严鸿时,个个用尽百般温柔,使严鸿尽享艳福。便是那城外了尘庵中的胡晚娘和桃松寨,严鸿抽空也去一趟,却也是不尽的风情,别有趣味。这样一来,靠了府里府外这些美人们的照顾,严鸿在繁忙的公务里,也能得到尽情放松。

    这日上午,严鸿在锦衣卫衙门里方才忙碌了一阵,忙里偷闲歇口气,正在自家衙署里坐着与慕登高老爷子喝茶吹水,忽听守门的总旗来禀:“严佥事,外面有江南来的客人。”

    严鸿心想,自己虽然吩咐调江南锦衣卫干员前来配合工作,但若是这些人来了,直接前来参见即可。说是江南来的客人,莫非是王翠翘或雪艳娘派来的?他当即对慕登高笑道:“慕老兄,江南有故人来,兄弟先失陪了。”

    慕登高忙道:“严佥事自管去。正事要紧。老夫也要回自己衙署有些公务办理。”慕老夫子在锦衣卫就是个混资历吃白饭的,哪有什么公务。借了这句话,起身离开严鸿衙署,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严鸿出得自家衙署,赶到门房看时,却见守门校尉正忙着端茶倒水,椅子上坐着三个人,另有两人站在一旁。见严鸿来了,这几个人慌忙都站起来行礼。那为首的一个,年约二十多岁,长得身材高大,四体丰腴,面如满月加赘肉,目似朗星藏云间,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勃勃,正是江南的旧相识,直浙总督胡宗宪家的三公子胡柏奇。他与严鸿相识于两年前,当初在绍兴一起救了徐海,后来在杭州又一起保下汪直,称得上患难之交,也是严鸿开海大业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严鸿不禁欢喜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胡三公子,胡老兄。千里迢迢来北京城,却有何贵干啊?”

    胡公子肥脸带笑道:“严小相公客气了,我这不是奉了爹爹的命令,来给您老送些东西么。东西还放在客栈里的,许久不见您老兄,特意先来打个招呼。对了,当初多亏你点提,指明我一条康庄大道。如今啊,兄弟我已经是守备了!上次在江南帮小相公拿住了亲犯李鸿远、李镜湖,再加上又打些倭寇,我爹爹论功行赏,所以升到这一层来。小相公你前番教我的果然没错,我还得好好谢您呢。”

    守备是五品武职,比严鸿的四品佥事来说,只差一级。当然考虑到严鸿背后的靠山,以及锦衣卫皇帝亲军的身份,胡柏奇和严鸿是没法比的。但看到这个两年前纯粹的纨绔子弟,能够像模像样做出些成绩,要知道两年前二人初次相逢时,严鸿已经是正五品千户,胡柏奇还是个白身呢。严鸿倒也对自己先前的教导颇为自豪:“能把这么个死胖子变成一代胖将,咱也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胡公子又道:“我这次来,还给严小相公您推荐两位大才。诺诺,就是这两位。这位是浙江市舶司提举蒋洲,这位是副提举陈可愿。”

    严鸿见此二人,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那蒋洲中等身材,偏瘦削,额头宽大,浓眉细目,陈可愿则是中等靠上身材,略带丰腴,方面大耳,眉目有忠厚之色。他俩看上去都是文质彬彬,颇有儒气,可是皮肤又是粗糙黝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风雨。严鸿历史水平本是相当一般。自然听到这二位的名字。也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按明朝官制,市舶司提取是从五品,副提举是从六品,按照武见文,降三级而论,这两位正副提举的品流,其实比胡三公子的武官正五品还要高,甚至从某种意义将。简直不亚于严鸿的锦衣卫佥事。但另一方面,嘉靖后期的市舶司目前还处于停滞状态,这个正副提举的官也没什么实权,再说胡柏奇主要是靠他老爹,因此这两位提举其实也是依附于胡家的,在胡三公子和严鸿面前倒不敢托大,连忙对严鸿行礼:“在下蒋洲有礼。”“在下陈可愿有礼。”

    胡柏奇笑道:“严小相公,您文武双全,屡立奇功,又得万岁爷看顾。自然是人中龙凤。不过这二位先生,却也非同小可。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您这锦衣卫衙门这附近有甚酒楼,兄弟我做个东道,介绍您三位相识。蒋先生,陈先生,这位严佥事的事迹,你们也都知道了,他最一是礼贤下士,不拘那些繁文赘节,您二位也是做实事的,与他一定相得。”

    严鸿道:“胡兄这叫甚话,你们远来北京是客,自当兄弟我做东。来来来,一并随我去便是。”一边叫上自己的两个飞虎山出身的锦衣卫总旗做跟班,又让门房的锦衣校尉牵了几匹马来,鞍鞯辔头俱全,请浙江来这几人上马,沿着北京城的道路,得得行进。那胡三公子虽然身材肥胖,毕竟在胡宗宪的标营中磨炼了一年有余,如今在马背上也是像模像样。而两位提举都是读书人出身,显然也缺少马背上的锻炼,并不惯骑马,上去后东倒西歪,不敢放马奔驰,只能控缰缓行。至于胡柏奇身边站的两人,却是胡家的家将,当初认识的那胡大业也在其中。他们俩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纵马奔走自然不在话下。虽然不比得飞虎山那俩响马出身的锦衣卫总旗,却比两位文人强得多了。

    不多时,又来到严鸿主管的严家生意醉仙楼前。这时候,当年那位初入醉仙楼,不合把孙月蓉招待到雅间的小二赵小川,早已晋升为小二中的领班,见大少爷带着几个贵客前来,立刻热情上前招呼,亲自将严大少爷与几位客人迎上,捡了个齐楚的阁儿坐下。严鸿吩咐排布开本处的上等酒菜,款待江南贵客。什么熊掌鹿脯,雁肉驼峰,都是珍馐美味,五光十色。

    那胡三公子在江南膏腴之地花天酒地惯了,然品尝这北国风味,也是饶有兴致。至于蒋洲和陈可愿二人,显见得平日过的是清苦日子,对醉仙楼那色香味俱全的大菜,怕是见都见得少。但他们尚有读书人的斯文,举杯提筷子,都还颇有分寸。至于胡大业等两个标营护卫,严鸿让两位飞虎山出身的总旗陪着,在隔壁房里叫了酒菜吃喝,自然是那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咀嚼声、畅饮声透过板壁传到这边来。

    胡柏奇吃了几筷子菜,忽然笑道:“严小相公,说起来这回我带着蒋、陈两位先生来北京,昨夜在城外驿站里住宿。刚刚吩咐上了饭菜来,却看一队官差在巡行。这一看啊,只把兄弟我的三魂七魄都吓散了。你猜怎么着?”

    严鸿道:“你堂堂胡总督的公子,朝廷正五品守备,在江南带几百兵怕也是常事,又不作贼,如何见官差吓成这样?”猛然一拍脑门:“莫非你见了那人?”

    胡柏奇笑道:“正是,严小相公高才。我刚刚坐下,却见前番淳安县那老相识,海瑞海笔架带着一队官差巡逻来了。这一来啊,让我不禁想起前番在淳安县,只因我大闹驿站,差点被这厮拿下殴打。若不是小相公您来解围,这苦头可吃的大咯。话说这事儿过去好久,我想到他老兄,还是一阵屁股发麻啊。当初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淳安县令,还敢打我,现在我固然当上了守备,可他跟着你老兄往山东走了一趟,据说杀了四十万白莲教匪呢,我如何敢招惹他?”

    严鸿哈哈一笑:“胡老兄你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海笔架如今调任宛平县令,说来还是托你的福。你又没有打人,又没有砸驿站,莫非还怕他抓你打板子么?”

    胡柏奇待到大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严鸿看蒋、陈二人也吃了不少,便道:“胡老兄,这两位先生,还请介绍一下。”(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三章 江南秀才

    胡柏奇把杯中半杯酒一口喝干,抹了抹油嘴道:“好的。严小相公,这二位先生论起功名来,不过是秀才……”

    严鸿一听,瞠目结舌,明朝官制,通常举人才能做官,做的往往是小官。海瑞以举人身份,能在四五十岁做到七品县令,已经算是比多数举人走得靠前了。要做大官,一般得进士。还有就是国子监的监生出监之后,也能做官,严世藩就是这种类型。可是蒋洲、陈可愿以区区秀才,竟然能做到从五品、从六品的正副提举,实在是少有。他赶忙道:“二位先生才高八斗,所谓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啊。”

    那蒋洲忙拱手道:“严小相公谬赞了。我二人能得此官职,那是胡老督宪大力保举,方才破格提拔。这知遇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胡柏奇继续道:“没错,两位先生确实是我爹破格保举的,可是他们为何能破这么个格?严小相公,您给国朝立下的功劳,招安汪直、徐海乃是重要一条。可这桩功劳,说来蒋、陈两位先生,倒是先为您马前探路呢。”

    严鸿一听,忙道:“胡老兄,你倒说来听听。”

    胡柏奇道:“这东南倭患,严小相公您是知道的。自嘉靖二十七年,官兵在双屿大破倭人、佛郎机人,老船主汪直逃亡东洋,之后六七年间,越发壮大,屡屡入侵咱大明东南。我爹自担任浙江巡抚之后,屡次出兵进剿,虽然颇有斩获。始终不能断绝倭患。到嘉靖三十三年。汪直数万倭寇威逼东南。就在这个当口啊。这位蒋洲蒋先生,当时正在我爹的幕府中当一名师爷,他和陈先生两个,居然挺身而出,说愿意孤身去日本,说服汪直来归降国朝!严小相公,您说,这算不算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什么?主动招安汪直。是这两人的功劳?

    严鸿听了,也颇为震撼。他对明朝历史不太熟悉,穿越前只知道曾经招安过汪直,后来却把汪直杀了。全没想到,招安汪直的先锋军居然是这两位只有秀才功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要知道,在嘉靖三十三年,正是汪直气焰嚣张,横行东海时。这么个当口,主动提出以招抚为策。并且愿意充当使臣前去日本的,那非有大智大勇不可。而自己穿越后这个历史位面。最终能够做成招抚汪直,使得东南沿海倭患平息,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蒋洲、陈可愿一马当先趟开了雷区。严鸿当即举杯:“算,算!两位先生,你们这分入虎穴,得虎子的气魄,我严某非常佩服。来,敬二位一杯!”

    胡柏奇和蒋洲、陈可愿忙都举杯相和。胡柏奇道:“去了之后,怎么个弄法,蒋先生,陈先生,您二位自己说罢,也叫严小相公听听。我嘴笨,弄不清你们那么多道道。”

    蒋洲也不客气,趁着三分酒意,便叙说了自己和陈可愿二人,先找到浙江沿海的私商,搭船出海,直通日本。到达日本之后,先见汪直义子毛海峰,然后再见到汪直。一则动之情,说汪直故乡难离,老母妻子尚在中国,怎能就此割舍?二则晓之以理,说汪直即是大明人,若是勾结倭寇,劫掠故乡,与朝廷为敌,纵然嚣张一时,终不可长久。三则诱之以利,说胡宗宪已经上奏朝廷,准备准予开海通商,汪直若归顺朝廷,立下大功,自可封官授爵,同时还能继续大发洋财。这一番言辞,说得汪直心动。此后蒋洲、陈可愿一方面屡次进言汪直,另一方面又趁机在日本列岛大名那里游走,说朝廷准备考虑和日本通商。这样几方面下来,终于促使汪直下定决心,先派毛海峰前往见胡宗宪,随后自己带领大队前往浙江洋面,接受招安。

    蒋洲说到这里,那陈可愿道:“汪直刚到浙江洋面,却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先期招安的徐海竟然被绍兴知县林养谦给拿下了。这一下,汪直心生疑惑,不肯再去,便是他手下的那些倭人和汉人,也都是七嘴八舌,甚至有的说我们俩是朝廷派来诱捕老船主的,主张直接杀掉我们俩,和朝廷彻底翻面。不瞒严小相公说,那一阵啊,我俩个真是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生怕一觉睡下去,就见不到第二天日出了哩。多亏严小相公大闹绍兴,上奏朝廷将那徐海赦免,我等才逃得两条性命。此事我等却得多多感谢严小相公。”

    严鸿笑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再说,那汪直和毛海峰都是明白人,想必虽然手下有人聒噪,也不至于真的为难两位。”

    蒋洲道:“后来徐海受了招安,更到海上亲自见老船主,诉说朝廷的诚意。老船主非常欢喜,便率领船队到了舟山。待到胡大督宪派遣指挥使夏正夏大人来替换,汪直便欣然上岸,又送了我俩厚厚一笔礼物,把我俩礼送上岸。”

    胡柏奇在酒宴上大吃大喝,又无节制,此时已经带上了六七分酒意,熏熏然插嘴道:“那夏正也是东南军中的宿将,倭寇来看么,一个三品指挥使,自然比一个从五品提举和一个从六品副提举要值钱。其实啊,在我爹心中,蒋先生和陈先生,可比夏将军要值钱多了,呵呵呵。”

    彼时重文轻武是常态,更何况物以稀为贵,胡宗宪麾下不乏名将,这夏正官职虽高,论统兵打仗的能耐,实在无法与谭纶、俞大猷、戚继光等人相比,而蒋洲等二人冠盖折冲的能耐,在胡宗宪帐下确实算首屈一指,所以胡宗宪内心里,把蒋、陈看得比夏正更重,用夏正去汪直军中做人质换回蒋洲、陈可愿,其实是在以轻换重。胡柏奇听他爹说过此话,但却不知轻重,在酒桌上信口开河。他这番话若是传出去。难免引得旁人异心。严鸿忙喝道:“胡兄不可胡言。蒋先生您且往后说。”

    蒋洲笑道:“往后就没什么啦。我等上岸之后。胡大督宪亲自摆酒宴为我等庆功。哪晓得过不多久。汪直又被王本固拿了,声称要上奏朝廷,将其斩首,还弹劾下官勾结倭寇,欲为汉奸。胡大督宪多番营救汪直而不得,又传说夏正夏大人也已经被倭寇抓了起来,而倭寇大举进犯沿海的消息也传来。我两个只吓得毛骨悚然。汪直真要被杀,那押在倭寇军中的人质必然性命不保。若不是胡老督宪用夏大人换了我俩。这厄运就在我俩头上了。可饶是如此,汪直若死,倭寇必大举烧杀,那我俩个这一番出使,不但寸功未立,反而引来江南浩劫,一则自己的一番心血尽数湮灭,二则朝廷怕还要问罪。所以说,心中只是忐忑。谁知后来又来了您严大钦差,雷厉风行。一手镇住王本固,保住汪直性命。二手大破倭寇,免了天家震怒,最终促成招安,使得江南倭患,得以平息。那夏大人固然是保住一条命,却也免除了我俩的断肠之苦。严小相公,蒋某这里诚心敬您一杯。”说罢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严鸿笑道:“蒋先生,您客气了。汪直招安既成,胡大督宪更要重重酬谢您了吧。”

    蒋洲道:“下官只有个秀才功名,前番这市舶司提举的官职,也是破格任命,只为出使日本时有个头衔,并无其他权力。现下招安已了,据传朝中有言官上书弹劾,以我出使不力,引倭寇大举犯境,虽然被严钦差和胡老督宪杀败,但毕竟军民也死伤过万,最多功过相抵,欲把我这官职也革去。蒋某本书生,万里航海惟欲为国家树尺寸之效,功成谤兴,屈捐命之功,比赎罪之例,更复何望?”说到此,脸色潮红,奋然有不平之状。

    严鸿听到这里,却猛地拍桌子道:“荒谬!荒谬!蒋先生、陈先生以书生之躯,在倭寇横行的时节,前往日本,这份眼光胸怀与胆略,岂是朝中那帮寻章摘句的言官所能比的?您二位提着脑袋在为国朝和万千百姓出使日本,那帮嚼舌头的蠢货躲在背后射您二位的暗箭,天下混账之事,莫过于此!二位先生但请放心,有我严某在,绝不会叫二人立下大功反落人话柄。说起来,如今咱们招安汪直,暂时平息倭患这一桩功劳,算是已经立下了。可是,还有一桩更大的功劳,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里正需要二位先生鼎力相助!”

    蒋洲、陈可愿听得又惊又喜,对看一眼。陈可愿问道:“严小相公,您说的更大功劳是?”

    严鸿伸出一个指头道:“二位何必明知故问?这更大的功劳,就是开海通商!我也知道,沿海的百姓之所以下海为寇,很多人是因为禁绝商路,无以谋生;汪直当所以愿意接受招安,是为着我胡叔父许下的准许同番的诺言;而大明朝如今财用匮乏,也需要开海通商来弥补。招安了汪直,暂时平息倭患,这是开海通商走出第一步,因为倭患不平,海疆不宁,何以通商?但后面的路子,还是会异常艰险。咱们需要开拓商路,要出使各国,要管理商民,还要防止地方豪商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开海。这些,都离不开智勇双全的忠贞报国之士。二位,莫说你们的功名只是秀才,论起你们的才能胆气,比那些进士举人要强上十倍!我严鸿为了大明朝的江山和百姓的衣食,得罪那帮抱残守缺的清流也不少了。您二位若是愿意,便与我共谋此利国利民的大业!”

    陈可愿和蒋洲被严鸿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陈可愿一拍桌子道:“严小相公,您说到我心坎上了。我与蒋兄功名不就,一腔忠勇却是有的。既然如此,愿听小相公差遣,为国家分忧!”蒋洲却是一言不发,饱含热泪,起身对着严鸿深深一揖。

    蒋洲多年乡试不中,本在故乡教私塾为生。因朝廷海禁加上倭寇劫掠,目睹家乡日趋残破贫穷,又与江南的一些商人有所接触,从他的角度了解到倭患的原因,痛感朝廷中无人有此见识,一面剿倭寇,一面行海禁,却又把千千万万的商民逼成了新寇。为此,这个区区秀才怀抱着“开海通商,招寇为民”的良策,使投赵文华的幕下,又转为胡宗宪幕下,慨然进言,得到胡宗宪认可。随后的一系列变故,让他肝胆震荡,数次以为自己将要无功获罪。如今,眼前的这位当朝阁老长孙,便是在江南化解危机,实现招安倭寇的干臣,他又要自己帮忙开海。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而言,难道还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

    胡柏奇见他们说得入港,满嘴酒气拍手道:“好,严小相公,不满您说,我这次带蒋洲、陈可愿二位先生来,就是推荐给您。我身边,有我爹的一封举荐书,还有右参政使谭子理先生的一封荐书。不过如今看来,这两封书信都不必拿出来啦。蒋先生,陈先生,您二位好好跟着严小相公干吧。”

    严鸿心知,按说胡宗宪在江南平了倭寇,正是要大展宏图,完全有用得着蒋洲、陈可愿的地方。之所以把他们推举到朝中来,一则是知道转过年朝廷里为开海之事必将有大举动、大争论,作为开海派中坚的严府需要有这样的人才来辅佐。二则,大约也是因为自己在总督任上,难以给这两位秀才任命过高的官职,也希望借助严府的力量,提拔下两个功臣。严鸿自己估计一下,目前自个是嘉靖皇帝的宠臣,爷爷严嵩还当着内阁首辅,负责官员任命的吏部尚书吴鹏基本上是严世藩的棋子,那么要给蒋洲、陈可愿安排官职,问题倒是不大。

    想到此,他点头道:“二位先生来帮我,这可比胡叔父送我十万银两都要宝贵了。来来来,今儿咱一醉方休!”

    胡柏奇虽然喝的醉醺醺,倒还记得事情,道:“严小相公,我爹爹这次还准备了一批礼物,要送到您府上,孝敬严阁老、小阁老的。给您也单备了一份,回头送去。”

    严鸿道:“这个好说,咱们吃完酒饭,休息半天,晚上你带着送去吧。没关系,咱哥俩也是患难之交,不必讲那么多客套。”

    胡柏奇笑道:“可是除此之外,还有那江南莫家和王翠翘给您的书信,小相公不急着看看么?”

    (蒋洲在真实位面历史上是一个悲剧人物,他以秀才之身,胸怀大志,主动请缨,几乎完成招安汪直,平定倭寇的大功。在当时的环境下,他有雄心,有才能,有执行力,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被一个区区王本固坏了大计,国家固然因而受损,而蒋洲的一番豪情也尽数飞灰湮灭。此后蒋洲拒绝了谭纶等人的聘请,数年后病故于北京昌平——距离我现在所在地很近。念及四百多年前这位古人的故事,不禁让人心潮起伏。(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东南时局

    严鸿见胡柏奇嬉皮笑脸提起此事,忙道:“既有书信,胡兄你如何不赶快和我说?须要罚酒三杯。”胡柏奇见严鸿着急,也就从袖口中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严鸿。转头对蒋洲、陈可愿道:“二位先生,我这里酒有些上头,咱们去外面吹吹风,顺便看看胡大业他们几个喝得如何了。”蒋洲、陈可愿如何不知胡三公子用意,自是要让严鸿静下来一个人看信,于是相随站起,三个人踱出了雅间。

    天地良心说,严鸿在北京城时,偶有夜深人静,对江南的王翠翘、莫清儿和雪艳娘等,也时有念及。分手半年来,不知彼等如今怎样?只是他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不但往宣大跑了一趟,在蒙古人的刀口上滚了一圈,如今又深陷入徐家送女为妾的风波之中。再加上开海公务之事,哪里还有多少时间精力,顾得上江南别院的那几位美人?

    因此,此刻听胡三公子说捎来了江南书信,他心中也是一跳。自度这半年来对她们倒也少有看顾,却不知道生活如何了。想到此,便把包裹拆开,见里面端端两封信。

    严鸿犹豫一下,先拆开了王翠翘给的一封。这封信中,却并无意向中的缠绵话语,只是如同并不特别亲密的兄弟姐妹之间话家常一般,说了说在她在扬州盐行的生意,赚了几万两银子。又捎带着提了下,听说如今老船主汪直和徐海等人在夷洲也是大展宏图,海上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就没有之后了。总共就两页信笺而已。

    严鸿读到此戛然而止。心头不禁略有些纳闷。心想你我什么关系。这信就如此不咸不淡说上几句。然而王翠翘本身便是见惯了风尘起落的奇女子。当日在扬州时,感受到严鸿的温纯体贴,因此如同初恋女孩儿一般将满腔火热都奉献出来,如今一旦分离,很快冷静下来。严鸿终究是官场上鹏程万里的人物,便是风流场上,也算能征惯战的一号百胜将军。自己再是风情万种,也只能做他一些日子的情人。岂能指望独占?因此,便是再去装嗲撒娇的卖弄风情,想多换取一些恩宠,那也于事无补。如今严鸿既在北京,自己何必千里相隔,借着这纸上的勾引他?若是他再来江南时,自有分晓,却也不急一时。只因王翠翘心中想得明白,这封信也就能写的不卑不亢,平静如水。却反而让严鸿心中产生一丝抱憾来。

    严鸿接着又拆开莫家写来的一封。这封书信比王翠翘的要长一些。却是以刘氏夫人口吻写的。信中开头絮絮叨叨一大堆话,都是感激严鸿大恩大德。拯救莫家之事。再往后,又啰里啰嗦,扯了一大堆莫家在扬州开盐行的情况。最后绕着圈子,却在询问,莫清儿算来今年已是虚岁十八了,恩公严大少爷既然已经定了准备纳她为妾,不知想何时正式办理入门。毕竟丫头年纪大了,拖着也不大好,还是早日侍奉恩公为佳。看到最后,也没见到想象中的雪艳娘甜言蜜语,反而是刘氏在逼婚。严鸿不由得苦笑两声,把两封书信收好,对外面招呼一声:“胡兄,我看完书信了,你进来吧。”

    片刻,胡柏奇笑嘻嘻和蒋洲、陈可愿进来:“严小相公,美人儿千里飞鸿,这就看完啦?”严鸿撇撇嘴道:“休要胡言。胡兄,此事要是差不多了,那您且回客栈休息会儿吧。我喝了这几杯,下午也不去衙署了,回家里给您通报一声。今晚您直接来严府吧,我看爷爷或爹爹有没有空。”

    当晚,胡柏奇带着礼单,到了严府求见。蒋洲、陈可愿二人也随同前来。按理说,胡宗宪先前也只是借着赵文华的关系,算是搭上严府这根线,勉强混了个严府外围的待遇。但这次招安汪直,胡宗宪却是严鸿的直接搭档,并且严鸿回京之后,在严嵩面前也颇给胡宗宪美言了几句,因此这一次严阁老大是给面子,竟然亲自接见胡宗宪的儿子。胡三公子见到传说中的严阁老,感激得涕泪横流,磕头行礼后,慌忙把礼单子呈上来。他单按年龄来说,也是严嵩的孙儿辈,这般点头哈腰,倒也算不得过分。

    严嵩展开一看,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不少番货,尤其一些西洋玩意儿,想来欧阳老夫人一定喜欢,心下倒也欢喜。又问了些胡宗宪在江南的情形,点头道:“胡三公子,你回到江南告诉令尊,这江南的事情办得很稳当,天家很高兴。接下来,开海之事,还要他好好为天家出力。今年内鸿儿多半是还要下一趟江南的,到时候,大家再一起用心,把开海同番这事做成了,为朝廷一年多挣几十万两银子,比什么都好。”

    胡柏奇连连点头。严鸿在一边插口道:“爷爷,还有胡军门推荐的两位先生,蒋洲和陈可愿,都是在这次招安中立下大功劳的。孩儿想他们虽然只有秀才功名,都是才能过人,若能委以重任,自当为我开海的膀臂。”

    严嵩沉吟片刻道:“这两人既然有才,用之无妨。吏部吴鹏那边倒是没什么麻烦,但他们这秀才功名若直接委以重任,怕朝堂上言官又抓住把柄大做文章。这样吧,鸿儿你回头带着他们去找你老师张叔大,叫他们入国子监读读书。蒋洲、陈可愿的秀才功名既然是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又在胡汝珍手下立下大功,这见识自非一般寻常文官清流可比,混个出监想必不难。到时候以国子监生名义做官,别人也没多话好说。”

    严鸿大喜,忙也跪下道:“多谢爷爷指点。”胡柏奇跟着磕头:“多谢严阁老赏识。”

    严嵩道:“好了,鸿儿,这事便交你去办。我寻思着。这些天朝堂上关于开海的事情。也该要论出个是非了。你一边要筹办迎娶徐小姐的大婚。可另一边这开海的事也别少盯着。虽然朝堂上论战用不着你去出头,但毕竟你对沿海情况最熟,有些事情,我与你爹还有诸位叔伯,也得同你商量。如今这胡三公子也是江南来的,更有蒋洲、陈可愿两位有才之士,你抽空也得好好整理下这一头。”

    严鸿忙道:“谨遵爷爷吩咐。”便与胡柏奇磕头告辞出来,到了严鸿自家的小院中。胡柏奇见严嵩时。紧张的背心都汗湿透了。如今出来,顿感放松,笑道:“严小相公,我今儿下午在客栈里打听,算是知道您的威风了。不简单啊,去年二美争夫,今春居然能让徐阁老把孙女家给您为妾?哎,不得不说,咱一般都是背着纨绔之名,您也比我要强上千百倍啊。”

    严鸿苦笑着在胡柏奇肥厚的背上捶了一下:“胡兄。你不可这般胡言啊。这事儿弄得我愁死了。你说,一个堂堂次辅的孙女给我。消受不起啊。我丈人又是锦衣卫都督,这得罪了那一边,是开玩笑的么?”

    胡柏奇道:“严小相公,两年前蒙您指点我,只要在军中立下些功劳,男女风流之事,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如今啊,我这一句还给您。没错,您是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是您为啥这么大威风,这徐阁老为啥把孙女给您,那不是为了您英俊,是为了您是天子驾前功臣啊。只要咱哥们配合着把开海的事儿办好,您在天家面前再立几次大功,那别说徐阁老的孙女,就是徐阁老的闺女嫁给您,又怕什么呢?”

    严鸿不想这个昔日的纨绔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糙理不糙的道道来,不禁刮目相看,唾了一口道:“噤声!胡兄,那徐阁老的闺女,我看没有四十岁也得三十岁,你要有兴趣只管去,我可消受不起。”

    当夜,胡柏奇与蒋洲、陈可愿皆在严府的客房之中住宿,严鸿也辞了众姬妾,去与这几个人彻夜攀谈,说的是江南局势。听蒋洲、陈可愿说,自从去年秋天汪直被招安授官之后,胡宗宪的压力算是减轻了大半。如今,虽然倭寇的祸患没有完全消弭,还是有小股的日本浪人和本地匪盗,偶尔到沿海村落烧杀,但毕竟,拥有最强海上力量的汪直已经站到了朝廷一边,不但约束部下不得胡作非为,而且对于那些敢于继续进犯的匪盗,也时不时进行打击。过去,朝廷水师力量不足,无法对万里海疆的安全进行全方位的监控。但现在汪直单从海上的力量,却不在明朝水师之下,尤其从信息的获取和行动的迅速方面,惯于走私、劫掠、收保护费的汪直可以说凌驾于明朝水师之上。这样一来,由汪直参与的治安工作,也就得到了很大改善。再加上开放海禁的消息传来,那些私商也都犯不着再和官兵玩命,也从源头上大大减少了倭寇的动力。

    如今,倭寇入侵的次数,大致只有汪直招安前的不到十分之一,而且从规模来说,绝大部分都是百人以下的小股倭寇来犯,一般船只不过一两艘。还有两次,倭寇以五艘船,三百多人的规模刚刚集结起来,登陆烧杀了一个村落,就被汪直直属的倭寇——现在叫夷洲长官司下属水勇一个反包围,全数歼灭,一个不留。这样一来,对胡宗宪来说,算是把以前最大的一个麻烦给解决了。胡宗宪手下的官兵,不必再如同过去那样担任救火队员,总是奔波于千里海岸线上,不断去扑灭此起彼伏的倭患。

    胡柏奇听到此,插口笑道:“还有一条,单就银子来说,过去要和倭寇打仗,这弹药损耗、兵将死伤、战船损毁,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哗哗溜出去,我爹单是为了跟江南豪商们借钱,就弄得焦头烂额,头发白了一片。如今这些都省下来了,汪直那边还有孝敬。还有啊,自从严小相公,哦不,严大钦差,您在江南这么一闹,把那些豪门、盐商都给治了一道,现在正常的商税也收得痛快许多。两下一加一减,咱江南这几省的用度,现在是大大宽裕了。不过啊,我本想,既然库里钱多了,咱多弄俩来使使算个啥?我爹却说,现在虽然用钱不像过去那样火烧眉毛,但要练兵造船,添置铳炮,花的钱更不在少数,只怕缺口还要更大。”

    严鸿点头道:“胡叔父说的没错。汪直招安,沿海倭患不彰,这事儿不坏。但这只是给咱们治理沿海争取了一个缓冲的时机。如果因此就认为可以马放南山,导致军备松弛,那早晚要自食其果。说白了,若是朝廷的兵力不强,那些私商海盗发现当强盗能赚更多的钱,他们干嘛要老老实实的守法经商?所以,要保开海,必须要有强大的水师。”

    陈可愿听严鸿这般说,与蒋洲对视一眼,心中都钦佩严小相公,年纪轻轻做到这步高官,果然不仅仅是靠家族的庇护。陈可愿当即点头道:“严小相公说得甚好。这些时日里,我与蒋兄观察江南情况,倭寇烧杀之患固然大大减少,然而朝廷此时尚未开放海禁,而那些私商在汪直的庇护下,已经公然扬帆出入,比之先前,船数大增。虽然汪直这边,每个月都解上来不少银子到胡大督宪,说是征收的税银,也大大弥补了江南财务,然而毕竟现在朝廷未正式建制时,这些私商等于完全是在遵守汪直所制定之法规。我只怕,由此造成汪直势力过于壮大,未来尾大不掉。”

    严鸿闻听此事,也不禁有些担忧。汪直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此人深藏不露,颇有一代枭雄之风。自己先前是要以开海来为沿海商民提供生路,从而斩断倭寇来源。但如今招安已成,开海已迫在眉睫时,如何更有效的驾驭汪直,保证开海的结果是为朝廷带来更多收益而不是更多风险,却是一个不得不回避的问题了。

    虽然恩师张居正曾经说过,自己只要往大方向规划,细节自有懂得具体事务的人去完成。但是,那是在应付国子监考试的时候。如今,自己动不动就被嘉靖万岁爷委任为钦差,这一方重任直接落在肩上,那么自己所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大方向的理念阐述,还要为结果负责了。

    严鸿和胡柏奇、蒋洲、陈可愿,就这么一直攀谈,直到三更天才抵足而眠,沉沉睡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五章 亦有师徒

    当夜严鸿等人鼾声大作起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严鸿揉着惺忪睡眼,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看时,那胡柏奇一双胖手竟然搂住自己的腰,时不时还不老实地动一下。严鸿顿时一阵恶心,费劲力气,使劲把这个胖子给踹下床。胡柏奇扑通一声滚到床下,这才砸吧了几下嘴巴醒来,趴着撑起半个身子,眼睛微闭,口中喃喃道:“翠儿,别闹,别闹。”

    严鸿狠狠给他屁股一脚:“胡兄,你是在我严府的客房,可没什么翠儿红儿的。”

    胡柏奇一个激灵起来,忙叫:“哎呀,是我糊涂,冲撞了严小相公,死罪死罪。”再看蒋洲、陈可愿二人,也已经醒来,穿戴完毕。

    严鸿当即招呼外面的家仆进来,吩咐厨房备好早点,招待胡柏奇等三人吃完早饭,又送他们出门,告诉他们先在客栈待着,若有其他事务,自管去办理。回头自己这边有了消息,就通知过去。胡柏奇等人道谢作别。

    随后,严鸿便往国子监去。此刻已经是巳时,估摸着老师张居正怎么也该上班了。他此次从宣大回来,也曾专程来拜会过张居正一次,送了两件皮裘,张居正受之不恭。之后师徒俩也闲聊了几句,张居正又问了问宣大的边防情况,但彼此并未深入交谈。此后严鸿忙着自己的公务,便再无暇前去探望。

    严鸿第一次去国子监,那是在两年多以前。当时自己是因为破了安定门杀人案,被高拱为了“报答”。好不情愿地给硬拽进国子监读书。所幸有张居正在里面看顾。很容易就出监来了。如今这次去。却是给推荐别人入监的,可谓物是人非,令人感慨。他此刻已是锦衣卫佥事,还加了尚宝司少卿,身份不同,进得国子监大门,门子慌忙飞报祭酒张居正。不多时,便有请严佥事往客厅相见。

    严鸿进了会客厅。见老师张居正风采依旧,面带笑容,起身相迎:“严小相公,别来无恙?”

    严鸿忙拱手行礼:“因为家中与锦衣卫里事务繁忙,多日不曾来见恩师日特来拜会。”

    张居正呵呵笑道:“家中事务繁忙,那是应该的。说起来,为师倒要恭喜你。”

    严鸿心知张居正说的,必是娶徐阁老孙女之事。这事儿在他与其说是个艳福,不如说多少有点尴尬,因此也不接口。只道:“恩师,我这次前来。却是要推荐两个人入国子监读书。不知恩师肯恩准否。”

    张居正剑眉微微一竖:“不知小相公欲要推荐谁人?”

    严鸿也不绕圈子,便将蒋洲、陈可愿两人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道:“学生想这两人虽则是秀才功名,但已经为国朝安定江南,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若是能入国子监读书深造,想必未来更能成就一番事业。便是这后续开海之事,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张居正何等聪明的人,如何听不出严鸿是准备把这两人作为开海的骨干培养,进国子监不过是镀金的流程,为的是出监后能有进一步发挥作用之处。此举与他自己的想法,倒是颇为契合,更何况蒋洲、陈可愿这等能做实事的文人,在张居正看来,也是颇为宝贵。当即,张叔大微微一笑,只道:“此事包在为师身上,你叫他俩回头来入监便是。”

    严鸿大喜,拜谢了张居正,又与张居正闲聊几句。看看时候不早,张居正忽道:“严小相公,三月里你要纳的妾室徐氏,她祖父却是我的恩师徐阁老。你却莫要欺负她,免得我恩师面上不好看。”

    严鸿忙不迭道:“恩师放心,徐阁老乃是朝廷元老,便是我祖父也敬重得很,他厚爱我不才,以孙女嫁与我,我岂能辜负?到时候,还请张先生来吃一杯喜酒。”

    西川。水月庵中。

    位列“正派四大高人”的净慈师太,端坐蒲团之上。她身材高大,更兼内力精湛,虽然年过五旬,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脸上几乎没有皱纹。五官线条柔和,慈眉善目,让人乍一看,只是个菩萨心肠的有道高尼,哪里像是川西武林的领袖。只是偶尔眼眸中神光迸射,这才产生让人胆寒的震慑力。

    此刻,净慈师太胸中起伏,却是禁不住有些惊怒。

    “你说的是真的?那锦衣卫……竟然下这样的命令?”

    面前,跪着的正是她门下的弟子周红胤:

    “师尊面前,徒儿不敢说假话。我家相公林飞乃是锦衣卫成都千户所下属的总旗官,而且是专一执行些机密任务的。他前些日去了百户所里,回来对我脸色就有些怪,问我是否有个师姐叫夏紫苏?我反问他什么事,他又吞吞吐吐。是我设计用酒灌醉了他,套出些真话。据说,现在北京下了密令,各地锦衣卫中都在严密搜捕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说是武艺高强,容貌极美丽,好穿紫色衣衫。我在想,这……这不就是说的师姐么?”

    这周红胤是水月庵净慈师太的第三弟子,年龄却比夏紫苏略长,只是入门较晚,加之根骨不如,武艺远逊于夏紫苏。所幸有几分姿色,两年前嫁给了当地的一名武官林飞。这是两情相悦,又禀告师尊,明媒正娶,因此水月庵也毫不作梗。如今,她利用这身份,听得这个消息。毕竟心中记挂师门的恩义,便连夜赶来报信。

    净慈师太闻之,双眉一竖,左手在案前轻轻拍了一下:“锦衣卫搜捕我门下弟子?这却是为何?”

    周红胤又吞吞吐吐道:“只是,还有一条。据林飞说,这个女子,很可能……很可能怀有身孕。我想,夏师姐冰清玉洁,云英未嫁,为人又极高傲的,怎么会怀有身孕?所以,是不是她,弟子实在也拿不准。”

    净慈师太听到此,心中又是一动。周红胤自嫁给锦衣卫总旗林飞之后,安心做她的小武官太太,并不曾关心江湖传言,因此听说夏紫苏怀孕,觉得难以置信。而净慈师太身为江湖领袖,却不是两眼一抹黑。虽然不能如同一些武侠小说里面开着上帝视觉,随时掌握江湖上的鸡毛蒜皮,但对于和自己门派相关的一些事情,却还是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周红胤这句话,在她自己是稀里糊涂,而在净慈师太听来,却是相互印证。

    净慈师太门下最出色的一对徒儿,夏紫苏和张青砚双剑合璧,闯荡江湖,立下了“紫衣嫦娥”和“青衫龙女”的名号,更加入忠义盟,以匡扶大明为己任,此事她是知道的。唯一担心的,自己这一对宝贝徒儿,不要和那忠义盟盟主邵景走得太近。邵景已有爱妻龙雪音,又是曾立誓不易妻不纳妾的,若这两个女孩儿不懂事卷入其中,无论结果如何,对水月庵名声都没什么好处。此后忠义盟在山东协助官兵,大破白莲教,名传十二省的壮举,净慈师太也有所耳闻。此时她这两个徒弟早已出师,作为师傅自不必事事都去干涉,更何况这大忠大义的举动,师门也为之荣耀。

    只是再往后,张青砚和夏紫苏的举动便变得相当莫名其妙起来。净慈师太收到来自夏紫苏的最后一封信,是夏紫苏在嘉靖三十六年冬天寄来的,大致时间就是济南解围之后,信中夏紫苏说张青砚要跟随严鸿前去北京,除掉一个奸贼,报她家族之仇。净慈师太倒也知道张青砚的叔父张经死在赵文华之手。等到嘉靖三十七年,赵文华莫名呜呼哀哉的消息也传到西川,净慈师太便知道这高足的仇多半报了。此后,到嘉靖三十七年冬天,又收到张青砚从北京寄来的一封信,说因为严鸿帮她报了家族之仇,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嫁给严鸿做妾。这封信看了,只气的净慈师太很是郁闷了一阵,毕竟自己的徒儿与人做妾,这事儿总归到江湖上不是很好听,尤其对方还是著名的奸相严嵩之孙。但再回转一想,严嵩虽然是奸臣,毕竟又是国朝首辅,而且严鸿本人这两年倒也颇立了些能拿上台面的功劳,这桩婚事对于水月庵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而严鸿除掉赵文华这事儿倒也相当说得过去。想到此,净慈师太也就释然了。

    然而更得意的徒弟夏紫苏却让净慈师太非常担忧。因为这位武艺高强的大弟子自从来信说张青砚的举动后,已经一年多没有任何信件来。倒是雁荡派的曾石方曾掌门来信,说奉夏仙子传达师太之命,配合钦差严鸿在东南大战倭寇,砍倭头数百颗,这也是托了老师太的威福,方能成就大功云云。

    另外,便是自己的师妹净心师太也来信,说是夏紫苏有孕在身,却不肯说出是谁的,自己问是否邵景的,她又答不是。净慈师太得到师妹来信,惊得几乎要把半生修为尽数化为飞灰。待要亲自去问邵景等人,却又怕胡乱把事情说开了,闹得江湖皆知。那时节,又没有电话、qq,便要问一个事情,也是辗转麻烦得很的。净慈师太只得写信给净心师太,让她火速叫夏紫苏回水月庵来。结果,净心师太回话,说夏紫苏已经随邵景等人北上,而另一方面的消息,却是保安州的沈家庄遭到血洗,忠义盟的好几个人都丧生。这诸多消息七零八落传来,真个让爱徒心切的老师太心急如焚。(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六章 天隔哀乐

    净慈师太本是个聪明人,把这各方面的消息聚合在一起,稍加分析,便断定这夏紫苏是迷上了某个男子,还为他怀上孩儿。这人既然不是邵景,再联系到张青砚和严鸿勾搭在了一起,净慈师太便判断,多半夏紫苏的这个冤家,很可能也是钦差严鸿左右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严鸿本人。想来,那严鸿既是严阁老长孙,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张青砚武艺根骨虽好,性子素来是个有些好逸恶劳的,最后嫁给严府做妾,倒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只是这夏紫苏乃忠臣夏言之后,素来志向高洁,怎么也干出这样丢人的事儿来?不可能,我水月庵的大弟子,绝不至于如此无耻。多半啊,其中另有隐情,或者是受人所骗。此时不可早下结论,还是先把紫苏叫回来,细细询问才是。

    净慈师太存了这样的念想,便托人往京城给捎一封信,让张青砚在北京设法寻访师姐消息。可是那时候又没有飞机火车,从北京到成都往返,至少得一两个月,而净慈师太的信去了后,也不知是没送到还是怎的,至今两三个月尚无动静。老师太不由颇为焦急。根据师妹的书信,夏紫苏这会儿要是没有中途意外,基本上该生产了。这到底大人是死是活,娃娃是谁的,有没有保住,都没个谱。你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跑哪个荒郊野外去生孩子?可是这大明朝的天下这么大,净慈师太也是两眼抓瞎,只得托江湖朋友。设法寻访夏紫苏下落。但夏紫苏怀孕之事。她却又不敢明说。因此这一头也指望不得。

    如今,怎么又闹出锦衣卫秘密搜捕紫衣女侠的事儿?严鸿就是锦衣卫的高官,夏紫苏、张青砚她们多次和锦衣卫并肩作战,那么这密令是严鸿下的了?可是他下这一道密令是什么意思?净慈师太只知道,若是夏紫苏现在安安稳稳的跟严鸿在一起,或者说嫁给了严鸿部下的那个高官,锦衣卫就没必要下这么一道密令。现在这道密令只能说明,夏紫苏独自一人在外。因而才引得锦衣卫的搜捕。严鸿,或者说下这道命令的人,到底是单纯想找回怀孕的夏紫苏,还是别有恶毒用心,甚至杀人灭口?净慈师太又完全不知道了。

    净慈师太既然称雄川西武林,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这临机决断之力岂有差了的?只是此刻关心则乱,踌躇多时,终于咬牙道:“如此,待老衲亲自往北京走一趟。寻找紫苏和青砚!便是那相府长孙严鸿严大少爷,老衲也要会他一会。看看青砚下嫁的,到底是何等样人。”

    汉中府西,米仓山中的一间猎户小屋。时不时传来婴孩哇哇的哭声,还有咕咕哦哦的嘟囔。

    原本不大的屋子,勉强分成三间。左边的一间床榻上,半卧半坐着一位年轻妇人,头上裹着头巾。虽然脸上身上有些赘肉,又透着无尽的疲倦,但五官的娇美,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肥嘟嘟的婴孩,正解开衣衫,露出饱满的如房,给孩儿喂奶。看着小孩儿捏紧拳头,伸手动脚,有时把嘴巴啜起来,使劲吸奶,少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颜。

    这少妇,便是让严鸿偶尔魂牵梦绕,让净慈师太为她心焦神虑的紫衣嫦娥夏紫苏了。

    沈小霞已经完全换成了普通农妇打扮,端着一碗热汤,送了进来:“夏姐姐,您快些趁热喝吧。”

    夏紫苏笑了一笑:“放边上吧,我喂宝宝吃饱再喝。”

    沈小霞叹了口气:“你啊,我当初叫你走东边路,你偏要走西路,结果怎么着?在秦岭里面这一番折腾,要不是遇上这好心的猎户大叔大婶,咱们俩就得活活冻死在秦岭中了!现在你又不肯好好的休息,自己不吃饱,哪里来奶水喂这小家伙?”

    夏紫苏又笑了一笑:“沈妹妹,多谢你一路照顾我。等出了月子,我便能自己行走,不必烦劳你了。回头我……我必有报偿。”

    沈小霞闷闷一气:“说的我是贪图你报偿一下。我说啊,如今咱这里离汉中府城不远,城里面有官家,也有锦衣卫的百户所。你那严郎,不是锦衣卫的么?要不,我去报个信,怕他们不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伺候呢!”

    夏紫苏听得此话,却想起沈家庄被屠灭之夜,她亲眼看见奚童追杀沈小霞,又向自己猛烈进攻。这是奉了严鸿的命令么?她不知道。昔日,夏紫苏纵横江湖,只要自身不受辱,便是死了也无所畏惧。而自从**于严鸿,她一会儿牵挂,一会儿怨愤,一会儿恨不得自刎于哪个负心的花心汉子面前,一会儿又想忍辱负重,只要孩儿活下去便好。可是师叔的话犹然在耳边,负心男子的狠毒,远远超出女儿家的所料。若是她孑然一声,便是死在严鸿派来的杀手刀下,也就认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宝宝,夏紫苏昔日的豪气荡然无存。她下意识紧紧抱住婴孩:“不,不能去。锦衣卫说不定会杀了我们的!”

    沈小霞点一点头:“夏姐姐,你也知道啊,那姓严的奸贼不是好东西。他派人杀了我的爹爹、二哥,还杀了你们忠义盟的好几位好汉。这个血仇,咱们回头一定要报!”

    夏紫苏听到此,却又拼命摇头:“不是,你胡说,不是严……不是他干的!他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伤害这腹内的孩儿!”

    沈小霞哼了一声:“是啊,他是不会伤害你,你这不好好的么,这孩儿也没事。哎,反而要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来伺候你们娘俩。要不,我去川西找你师门,让你师门来接你好了。”

    夏紫苏急的忙叫:“不行,不能告诉我师父,不能……”

    沈小霞重重一跺脚:“夏大小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才好?”

    夏紫苏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妹妹,你不要逼我。等我身子好了,我就自己带着宝宝走……”

    沈小霞叹一口气,转身出门去了。只留下夏紫苏坐在床上,紧紧抱住婴儿,低声道:“严鸿,严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就是对我绝情狠心,难道丝毫不顾及你自己的亲生骨肉?小乖乖,别哭。娘就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着你,让你高高兴兴的长大……”

    屋外的山道上,猎户夫妻俩正在低声讨论。

    “老伴儿,你说这两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我看,单身两个女孩子,没有男人跟着,又产下了孩子,这事儿不对劲。”

    “咳,你管这么多做啥。她们来了这么些天,给咱们的首饰几件首饰足足卖了二十多两银子呢。让她们住下去,亏不了。”

    “嘿嘿,当然亏不了,这么俊的丫头……”

    “老东西,你别动歪心眼,小心老娘打断你的三条狗腿子!就算老娘不管,你没看那两个丫头都带着剑呢,我看不好惹,你别扎了自己的手。”

    “我开玩笑呢。你说,这俩人这么一路住下去,会不会是白莲教反贼?咱要不要去报官啊?”

    “报官?你疯了?大明律哪条说了不许留宿路人么?报官,这两人要真是就算这些狗日的官兵不趁机把你也打成反贼同党,单说趁机勒索财物,你也受不了啊,莫非你还指望他们给你发赏银?再说,真报了官把这两个女子抓去,你从哪里再挣银子去?还有啊,这么神仙似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那白莲教匪……”

    北京城外,了尘庵。

    庵堂里,早已摆下了一桌酒席,不似那般大鱼大肉的铺张,然而菜肴色香味俱全,自有一种精细的奢华。带发“修行”的胡晚娘,满斟一杯酒:“相公,这说来没几天,就又该到您大喜的日子了?来,妾身为相公贺喜。”

    严鸿心中嘀咕,你干嘛说“又”呢。端起酒杯来,饮了一口:“是啊,这徐阁老家的孙女,以前没见过两次的,就算从父亲之命了。只是这一番啊,出来更不方便了。”

    胡晚娘伸出左手来,轻轻握住严鸿的右手:“不碍事的,相公肯到我这里来,哪怕一月里来一日,这一日我也胜过神仙。只是这一番却不苦了张家姑娘和宝蟾?”

    张青砚在一边淡然一笑:“胡姐姐,咱们跟了这么一位万里挑一的相公,自然也想不得独占啦。圣人云,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么。”

    胡晚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同坐一桌的桃松寨,瞪大眼睛,听不太明白张青砚说的话,便操着略有些生硬的腔调道:“老爷,您难得来一次,这回可该宠幸奴家了吧?”

    严鸿把脸一板道:“桃松寨,你是我胡氏娘子的丫鬟,这事儿你得问你主母。好了,你先退下去吧。”

    胡晚娘笑道:“相公,桃松寨这般巴巴的盼了你这许久,这许多日子倒真苦了她。你回头便宠她一下也可的。不过,这尊卑之序,可不能越过了去。”

    严鸿哈哈笑道:“说的是。桃松寨,你且出去!乖乖听主母的话,自有你的好处。”

    桃松寨慌忙应了声“是”,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原本素净清修的禅房中,传来阵阵天籁之音,使人闻之心旌荡漾。隔壁,头皮溜光的田盼儿敲打着木鱼,默念经文,但听得杂音入耳,禁不住面红耳赤,只好咬紧嘴唇,勉强克制。然而敲打木鱼的节奏,却已难免跟随着隔壁房间里韵律,乱了方寸规矩。(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玉婷入匣

    北京城,三月里最热闹的风景线,莫过于二十八日当天,严阁老长孙严鸿,迎娶徐阁老孙女的大礼。说起来,这纳妾本该是走偏门的,所持的礼,也比不得娶正妻。然而这次的妾,娘家可是当朝仅次于严阁老的徐阁老,谁敢叫徐阁老的孙女走偏门?再说,严鸿大少爷,原本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当初娶一个练武人家的野丫头,居然都走了正门,而如今这说是纳妾,稍微明白的酒肆尚书,茶楼阁老都知道,其实是严、徐两家的政治联姻。因此,大家反倒是觉得这轰轰烈烈的纳妾仪式,显得再自然不过了。

    说起来,相比一年多以前孙月蓉过门的架势,同样是纳妾,这一回照样是张灯结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锣鼓喧天。上次孙月蓉过门,娘家没什么身份,自有那一班儿巴结严鸿的京师勋贵,什么定国公、成国公、英国公等等的官衔牌匾排出去,占着一条胡同拐弯的架子,真正是耀武扬威。这一回,徐家小姐倒是少了这么多花花头,然而徐阁老的名头却又哪里比这帮子勋贵小了?徐府嫁妆,更是精美丰厚。要知徐阶本是松江望族,家中的田产,怕是比严阁老家也不少,如今嫁一个嫡亲孙女,这箱笼如何不多?而那些前番借牌子给孙月蓉的勋贵们,这次没有机会借牌子,结交凑乎之心,却是一样的。诸位公爷侯爷们,一个个亲自登门相贺,吃一杯喜酒。京师之中。冠盖如云。九门一百零八胡同喜气洋洋。人如潮涌。这架势,甚至比起大半年前陆家小姐嫁给严府为正妻时,也相差不多。当然,毕竟还是略逊三分,没有天家借给的半副銮驾,没有太监、宫女和大汉将军来协助仪仗。毕竟,嘉靖皇爷也是有自己私心的,陆炳陆老弟。那是自己人,严阁老么,不过是朝堂大臣而已。再说,怎么也不能让纳妾的压过了娶妻的不是?当然,即使如此,严府这一次纳妾,也堪称京城里非皇家喜事中仅次于陆兰贞出嫁的第二号热闹了。

    外间锣鼓喧天,内间红烛照影。徐婷在喜娘的搀扶下,窈窕娉婷,亦步亦趋。迈入喜堂。按照徐阁老的说法,这一次嫁孙女给严阁老家。该讲的规矩都要讲,该走偏门就走,该着素衣就着。然而严阁老府上却坚持,比照上一番纳妾,不能让个练武人家的女子胜过徐家小姐去。因此最终,里面这一套规矩,还是都来了个破旧立新。

    徐婷蒙着盖头,在周围嘈杂的喧哗中,心跳一忽儿变慢,一忽儿又要停止。她在徐府,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奉了爷爷的命令出嫁,这倒也没什么。可是要嫁过去的人,却是传说中的那个严鸿。有人说他是英雄好汉,不但少年英俊,而且为国朝立下累累大功,前途无量。可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小奸贼,贪杯好色,无恶不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徐婷也不知道。而自己从今以后,却要给这个人做妾,还要应对那个大妇。今后的生活会怎样,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徐婷又想着爷爷给她叮嘱的:“婷儿,你要记住,你是我徐家的丫头,我徐家书香门第,岂能不遵礼仪?你嫁到严家去做妾,就好好的给我当这个妾。要敬奉你的男君,要遵从正室女君,切不可仗着徐家的权势,不从家规,撒泼逞强。你要遵从妇德,那严阁老家富贵繁华,自然有你享福。可你若是乱来,便是被严府活活打死,也没人管,徐府反而要为你所累,脸面丢光。”

    这些话,如同铭刻在徐婷心上,让她压力更大。

    喜堂之上,严嵩夫妻与严世蕃穿着吉服,皆是满脸堆笑,再次接受着新进孙儿小妾的献茶。欧阳太夫人满脸皱纹都洋溢着喜气。这么个看上去乖巧懂事的丫头,又嫁到严家,严府不但多了一门好亲,鸿儿也多了个好女人陪伴着。瞧这徐家小姐的举止,多有礼貌?虽然身板儿小了些,看上去未必善于生养,不过,只要鸿儿喜欢就好。

    当朝首辅严嵩,也笑得合不拢嘴。数年以来,徐阶一直是朝堂上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势力。如今自家孙儿得到天家恩顾,而徐阁又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向自己表达诚意。作为八旬老人,这种双喜临门的滋味实在是极其美妙的。

    但笑得最开心的是严世藩。这个肥胖丑陋的独眼龙,往日在朝堂上,多是一副凶神恶煞,或阴险冷漠的嘴脸示人,如今居然开怀大笑。若不是自家爹娘坐在上首,怕笑得太夸张越礼,只怕这独眼龙要在喜堂上空手翻表达喜悦之情了。是啊,这叫他如何不喜?多年以来,他以足智多谋,而相貌丑陋,受尽了人后的白眼。即使是依靠父亲受天家恩宠,实际掌握内阁大权,成为人人畏惧的小阁老,却依旧不能消除这种自卑。如今,自家的儿子出息了,徐阁老都把孙女给我儿子当妾!严世藩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更重要的,他开始合计,如今徐阶一党如果也投到严嵩旗下,再加上陆炳的助力,现在严家在整个朝廷可以一手遮天。甚至……

    甚至,就连天家,大约也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这样的话,天家立储之事,严家是不是也可以适当的表达意见呢?

    没错,如今确实裕王稍微比景王占据着一些上风。可是正因为如此,要是严家能够帮助景王登基,那么日后这拥立之功……

    想到此,严世藩欢笑的嘴角,却翘出一个狞笑的口型。只是,想到严鸿先前居然明目张胆去给裕王卖好,严世藩又有一阵不快,隐隐泛上心头。此事若是被景王得知,只怕要怀疑严府做墙头草了。

    管他的,这事儿回头再解决吧。反正现在严徐一体。是景王要求着我。不是我要求着景王。严世藩这般想。一股傲然之气,顿时塞满心胸。

    严鸿此时却没心情顾及他老爹的雄心勃勃。这是他穿越后第三次亲自来应酬婚礼。按理说,所谓驾轻就熟,应该很容易应付的过来,可看着这满堂的高官,他还是有些疲于奔命。小妾的娘家——徐家人,徐婷之父徐璠这次未来送亲,说是病了。但徐阁老却亲自来了。严鸿忙上前给爷丈人磕头。虽说按理妾家人不该自居长辈。但那是对普通人家而言。若是用这一条来找徐阁老的麻烦,那是自找不痛快了。

    此外,严鸿的一班儿狐朋狗友,也都来了,被挤在边远的几桌。什么定国公家的公子徐文璧、成国公家的朱时泰,以及英国公、安远侯、丰城侯、襄城伯等众多世袭公侯的子弟,人人含笑,个个言欢,纷纷然向严鸿敬酒。还有那胡宗宪的三公子胡柏奇,也挤了进来。和这帮勋贵子弟们在一起,真是五体投地。拼了命撒欢。

    至于正堂上那几桌大人物们,则趁这个机会,再私下讨论些正事。严嵩举杯笑道:“徐子升,今日婷儿嫁给鸿儿,咱们严徐两家,便是一家人了。”

    徐阶举杯应道:“元翁客气了。婷儿能侍奉纯臣,是她这丫头的福分。元翁把徐某当亲戚看,不胜惶恐。今后这朝中事务,还要元翁多多提携。”

    严嵩道:“子升客气了。老夫虽比你痴长二十余岁,若论这胸中学识,实不如你。更兼徐阁门下,颇多能员干吏。说起来,我家鸿儿近来受天家重用,只怕今年里就要让他去主持开海之事。鸿儿年轻识浅,到时候还要徐阁门下高足多多帮衬。”

    徐阶道:“元翁客气了。纯臣年少不假,可是才具过人。北破鞑虏,南击倭寇,东平白莲,国朝三大患数载之间尽数扫荡,这些大功劳,朝内几人能及?至于开海的事么,既然天家有意,我等自当尽心尽力。纯臣两度下江南,近来又推荐了蒋洲、陈可愿入国子监,可谓成竹在胸,此去必然手到擒来。不过么,老夫门下弟子,倒是要沾纯臣的光,分些功劳。”

    严嵩呵呵笑道:“咱两家何必分彼此,总归一起齐心为天家办事便好。”

    严世蕃也插口道:“爹爹说的是,眼看咱都是一家人了,彼此就不必再多客气。说起来啊,礼部吴大宗伯,年迈体衰,我看啊,他也干不了几天了。等他致仕之后,这礼部尚书一职,不知徐阁老可有人选啊?”

    礼部尚书吴山,近些年来抑郁不得志。尤其严鸿横空出世后,使这位忠直老臣平添无数烦恼。嘉靖三十五年安定门杀人案,严鸿用那卑劣手段把郑国器弄死都不算甚么事儿了,可之后郑晓被迫请辞,便让吴山痛感折了股肱。此后,嘉靖三十六年,吴山的高足林养谦莫名其妙被严鸿逼死,恶贯满盈的倭寇徐海、汪直又先后被招安,这些都让吴山痛心疾首,感慨国将不国。尤其是去年里,户部尚书方钝在京师被严门的区区一个小妾孙月蓉挟为人质,此事最后居然不了了之,那穷凶极恶的丑妇毫无惩戒,老尚书方钝反倒是黯然辞官,闹的仿佛这事错在他身上一样,这更让吴山难以容忍。

    而原本在朝中足以和严嵩抗衡的徐阶,居然公然向严府求亲,而且再被拒绝后竟然腆着脸送孙女为妾!此事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车稻草。从二月里来,吴山就托病不理部事,已经上了一次乞休折子。天子出于惯例,下诏挽留。这是个正常的官场流程,到了六尚书三阁老这个级别的人物,一般是要上三次病休折子,才能正式辞官的。不过看这意思,吴山的辞职也就是在这半年之间。

    徐阶微微笑道:“劳小阁老动问,老夫惭愧。吴大宗伯若是致仕,自当选取能员干吏接替。不过这具体人选么,老夫一时也未斟酌好。”

    严世蕃道:“依小侄看,李子实就不错啊。他是徐阁老您的贵门生,办事得力,为人慎重,加上身为礼部左侍郎,接任部事天经地义,必能为天家分忧。”

    国朝官场也有官场的规矩。各个官僚集团,代表着背后的利益集团,进行权力格局,政治厮杀,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在所难免。然而若是有一方妥协退让,俯首称臣,那么另一方自然也要对其宽容优待,化敌为友。否则,若是对方屈服投降了,你就去肆无忌惮的打脸,那不等于是逼着别人跟你死磕到底么?严世蕃见徐阶连嫡生孙女都可以送给严鸿做妾,对徐阶也就没有了过去的防范,礼部尚书换徐阶的人,也算是一种示好,表示一下严家的态度。再说换徐阶的人跟自己家的人也没什么区别,相反礼部右侍郎高拱,可不是自己的人,而且还是裕王的老师。徐阶一旦倒戈,现在这个高拱却成为了必须防备的人。要是被高拱上位礼部尚书,那才叫麻烦多。

    徐阶闻言,暗出一口气。朝堂上,别说六部之位,就算是一个侍郎,往往也可能争夺激斗。李春芳接替礼部尚书,虽然从程序上没啥大问题,但严家若是存心作梗,也未必就能如愿。现在严世藩自己主动提出把礼部尚书给李春芳,看这架势,是已经完全对自己放心了。

    当然,如今的六部之中,除兵部尚书杨博自成一系,超然于派系斗争之外,其余礼部尚书吴鹏、户部尚书高耀、刑部尚书何鳌、工部尚书许论,都是严嵩党羽,或是阿附严党之辈。而都察院里面,周延虽为左都御史居首,二把手欧阳必进却是严嵩的舅子。现在就算徐阶一党拿到了礼部尚书,对于朝廷上的大势依然没什么本质改变,李春芳个人战斗力甚至还比不上吴山。然而正是这一步,使得徐阶能够借着“依附严党”的外在旗号,进行实际战力的进一步整合。酒池肉林,觥筹交错的喜宴之上,却有朝堂政局斗争的暗流在缓缓涌动。(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八章 亵红烛

    待到严鸿喝得差不多了,歪歪倒倒进得洞房去时,外面的热闹并不曾因为新郎官离去而消散,反而进一步达到了**。这其中,还是数勋贵子弟们那一角最为欢悦,一帮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年人,个个大醉酩酊,或歌或舞,全无那朝廷颜面,礼仪规程。

    其中,却只有严府二少爷严鹄的表情落寞的很。那帮勋贵子弟既然存心讨好严府,在寻欢作乐时,自然这位二少爷也给拉了过去。胡柏奇还再三给他敬酒,一口一个小相公叫得蜜甜。严鹄一开始倒也强颜欢笑,可是转念一想,这般热闹场景,都是冲着大哥来的啊。便是眼前勋贵子弟们的张张笑脸,嘻开的嘴唇皮里面,动不动就是喷出“令兄”“严佥事”“严大少爷”,这不分明是当着面抽二少爷的脸么?包括那个胡柏奇,也总是吹嘘自己和严鸿在江南的种种奇遇,并对严鹄能够长期和严鸿相处,时时聆听教诲,表示由衷的羡慕。

    “够了!”严鹄在心中发出怨毒的怒吼,但他不敢表达得太明显。今儿高朋满座,要是在让严家的几个长辈发现自己公然闹场子,单是老爹严世藩,便不肯放过自己。自从严鸿与徐婷定了纳妾之事后,严鹄发现,自家老爹对大哥,仿佛再也不是过去那种找茬的架势,就连年前还残留的一些找别扭的习惯,也烟消云散了。

    再也忍受不住,严鹄托词酒醉,站起身来。把脸猛地别过去。背着勋贵子弟们这几桌。做出了一个充满仇恨而扭曲的表情,牙齿咬的咯咯响:“这可恶的混账东西,我一定要把你……把你……等着瞧吧。”具体要把严鸿怎么,严鹄一时想不出来。所谓剥皮塞草,点天灯,五马分尸的,自然痛快,可是眼前这位大哥威势远胜自己。又哪里有机会呢?

    灯红酒绿,满座欢笑,自然不会有人留意到严二少爷这么个满怀怨毒的表情。或许,就算不小心瞥到了,也不过以为是喝醉了酒的一时失态而已。然而正中间的徐阶,却似巧合地把老眼正盯着这里,还在严鹄那张愤怒扭曲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有一丝微微的上翘。

    洞房里,徐婷头上搭着盖头,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头上。娇小的身躯不时微微战栗一下,等待着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一刻。少时。她也曾梦想过有一个不知面目的如意郎君,与自己双飞双栖;两年前,她也曾为李天照李大才子才思如泉涌,情深意切的诗文和潇洒的言谈倾倒,幻想着嫁给这位前途无量的读书人,相夫教子,陪伴他蟾宫折桂,道德文章治天下。如今,这一切都应该抛弃了。自己既然奉爷爷之命嫁到严家,做这位严府大少爷的妾,那就好好履行一个妾的使命好了。

    丈夫,不,男君是名震京城的恶霸小阎王,会不会很粗暴?女君是锦衣卫总督的女儿,锦衣卫可是个让人谈虎色变的恐怖组织,这位正妻会不会很凶恶,虐待自己?这些,一切都不是徐婷自己可以做主,她也没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这一刻,她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要是随嫁的丫鬟环佩在身边,自己或许会稍微好些吧。

    随着踉跄的脚步,那人来了。盖头被掀开,一道烛光刺得她双目微微一闭。随即,她看到了自己付与终身的男子。高大,英俊。虽则身上有些酒气,却不是烂醉如泥的邋遢相,相反,因为这三四分酒意,显得神采飞扬,越发帅气。

    严鸿和徐婷,在两年多之前的元宵节之夜,曾经邂逅过一次。那一次,是严鸿的误打误撞,将徐婷从被恶徒凌辱的厄运中解救出来。经过这两年多,严鸿已经变化了许多。当时的严鸿,还有着少不更事的一些浮华、冲动,以及前世带来的浓浓**丝气息。而如今的严鸿,经历了两下江南、平乱山东、御寇宣府,已然褪掉这些,变得更加沉稳,大气。表现在外在形貌上,作为男子的气质与魄力,也附加在英俊的外貌之上。对那即将由少女变成少妇的徐大小姐,产生了不小的震慑。

    另一方面,徐婷这两年里虽然也长高了一些,身材更加有致,但脸上依然难脱稚气。说起来,严鸿的**在穿越附体那一年是十九岁,如今是二十二岁,若论夺舍的灵魂,更是要年长数岁,尝过了人世甘苦。他穿越后的这些个妻妾、外室们,多数年龄也和严鸿的肉身相当,或差个一二岁。如前妻胡晚娘今年是二十一岁,正妻陆兰贞是二十岁,已收的妾,孙月蓉是二十三岁,坠儿是二十岁;其余待收的妾和丫鬟,夏紫苏是二十四岁,张青砚是二十三岁,宝蟾是二十二岁,陆兰贞的贴身丫鬟鸳鸯是二十岁等等。至于几个无名分的外室或情人,克里希是二十八岁,雪艳娘、王翠翘更是已届三旬。这个年龄,也比较符合严鸿作为21世纪人的审美习惯。包括那莫清儿,在被严鸿搭救那一年仅十五岁,严鸿也就只安置她在江南,至今尚未纳妾。今年莫清儿已有虚岁十八,严鸿在考虑要不要她入门了。

    而这位徐婷小姐,论起年龄,比莫清儿还小两岁,只有虚岁十六。这个年龄在21世纪只相当于高中生,而且徐小姐长相偏嫩,身材又娇小玲珑。这就更其让严鸿在今天进入洞房的时候,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不过,已经经过了外间的婚礼流程,尤其在一班儿勋贵子弟带点颜色的哄笑打趣中,严鸿完全没有了先前因为政治联姻而带上的那一点点别扭。如今,正是这种犯罪的感觉,使他格外兴奋。

    盖头取下,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徐婷,瞪大眼睛。半是含羞。半是畏缩地看着自己。严鸿血液中的酒呼地腾起来。他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徐婷肩上。

    徐婷“啊”了一声,本能地想往后缩,却又停住了。严鸿的手只是放在她肩上,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似乎又让她有些意外。徐婷眨眨眼睛,羞涩地低头道:“妾身见……见过男……男君。”

    严鸿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少女。尽管现在她还衣冠整齐,端坐在婚床上。而自己也仅仅是不为越礼地扶着她的双肩。但在这个特定场合下,她已注定将成为任他为所欲为的猎物。当朝次辅的孙女,这毕竟是一个更能激起征服**的附加因素。严鸿带着酒气的脸,缓缓凑近了徐婷姣美的面庞:“不用叫男君这么文绉绉的了。你就管我叫相公吧。我的第一个妾,还叫我当家的呢。”

    徐婷似乎想躲开严鸿,可又不敢这样失礼,有些尴尬地说:“那……那怎么行。相公,应该是女君叫的,我……啊……”

    原来严鸿的一只手已经从肩上滑到了徐婷胸前,隔着婚服。缓缓揉搓着徐婷的双丘。徐婷在徐府中,几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便是大着胆子和李天照偶尔约会。也总有丫鬟环佩在边上,使那李大才子不敢过分,拉一拉手的机会也不甚多。如今,却完全落入了严鸿魔爪之下。她身体后仰,却被严鸿另一只手环住纤腰。伴随着严鸿五指不客气的节奏,徐婷的娇躯也一摇一晃,口中发出轻微的喘息:

    “男……男君,不要……我听说,按照规矩,应该让我先侍奉您和女君……啊……女君……那个啊。”

    按照彼时纳妾之礼,确实妾室入门,应先伺候丈夫和正妻,然后才能被宠幸。但严鸿纳妾,自来不讲这个规矩。看着这个面带稚气的小姑娘一边脸上泛着红潮,娇躯扭动挣扎,一边咬紧嘴唇,还在陈述礼节,严鸿不禁更生出一股恶趣味,稍稍缓下手中动作,笑道:“原来我的婷儿小姐也是个趣味不一样的,还嫌男君一个人不带劲,竟然要把女君也叫过来。是要女君看着咱们呢,还是要她和我一起来伺候你呢?我把兰贞叫来,你自己和她说吧。”

    徐婷未经人事,哪里受得了这种挑弄,粉面早已羞得红透到胸脯,嘴里连叫:“不是……不是……男君,你饶了妾身吧……哎呀……”

    此刻,严鸿看着身前瑟瑟发抖的徐婷,动作不似方才那般节制。一只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另一只手松开她的腰身,已经解开了她喜服的束带。徐婷浑身无力,哪里还坐得稳当,随着严鸿环住她腰的那只手离开,整个身子缓缓躺到了床上。她的双手既不敢反抗,又无处摆放,只得畏畏缩缩地垂在身侧。却觉得耳根一热,严鸿的嘴唇早已亲吻上来,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徐婷如在梦境,四体百骸都仿佛有热流在激荡。

    不多时,徐婷身上的喜服、中衣,俱已散落。一个娇滴滴的相府千金,双目紧闭,胸脯急切起伏,只等待着暴风骤雨的降临。严鸿用眼光欣赏着鸳鸯被上这白皙的躯体,双手在她的汝峰与**之间往来游荡,口中道:“婷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男君,不要……”

    严鸿的左手稍用力在胸前一握,迫使徐婷睁开了双眸,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这个正在占有自己的男人。这又羞又怕,又带着三分乞怜的神情,更加激发严鸿血脉中的某一面。他俯下身子,让徐婷与自己肌肤相贴。唇舌与手指,肆无忌惮地亵玩着每一寸肌肤。

    此刻的徐婷,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她出嫁前,母亲也曾用纯宫图对她做起码的教育,告诉她夫妻之道应该如何履行。可是在她单纯的头脑里,那不过是为了履行人伦而进行的一种义务活动,很是羞人,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谁想到,如今身临其境,带来的竟是如此强烈的**刺激。在严鸿富含技巧的爱抚与挑弄下,徐婷的身躯如同一块处女地遭到开采,长久被礼教所抑制拘束的本能**,也渐渐释放出来。一切都恍如梦境,只有来自身躯上每一寸的强烈刺激流遍全身,让她的头脑每每即将冲上快慰的巅峰,却又功亏一篑,滑落下来。

    严鸿谢玩着这不脱稚气的美丽少女,看到她已经陷入近乎癫狂与痴迷状态时,方才拍马冲关。碰撞声与呻吟声霎时间响彻。痛楚与快感交织,让彬彬有礼的红唇,发出野性的叹息。现在,这种刺激已经不止来自身躯的肌肤,而是从体内迸发出来。徐婷整个人被这火一般的热流吞没,全身力气都宣泄在呻吟中。两滴眼泪,出现在皎洁而充满红晕的面颊上。

    高朝过后,徐婷软绵绵地躺在床榻,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乏力而又透着舒适。然而身经百战的严鸿,尚且是兵精粮足,如何肯放过这口中的美食。以爱抚亲吻充满了稍事歇息的时间,新一轮征伐又战鼓高擂。可怜娇弱的徐婷,如何挡得住严鸿这般超一流的虎狼之将,不多时,只落得珠泪连连,哀声求饶:“男君,男君,妾身实在不行了……男君饶了妾身吧。”

    严鸿倒也怜香惜玉,便草草收兵,躺在徐婷身侧,一起盖上鸳鸯被,一手抚摸着她**的肩膀。却听徐婷发出小声抽泣。严鸿转脸道:“怎么了?莫非我弄痛了你么?”凑上去,在徐婷含泪的脸上,轻轻吻了一吻。

    徐婷摇头道:“不是。男君,妾身从此以后,便是男君的人,一定会尽心侍奉男君。还请男君怜我幼小无知,宽宥妾身过错。”

    严鸿眉毛一竖:“哼,还说尽心侍奉,我让你叫我相公,你都不肯改口。莫非要我再展威风,才能把你降服不成?”说罢,作势要掀被子。

    徐婷吓得尖叫一声,忙道:“男……相公,我听话,我听话,您千万饶过我今晚,改日妾身再侍奉相公。”

    严鸿微微一笑,拍拍她道:“你啊,真不必讲这么多规矩。我严鸿呢,是京师有名的无形浪子,我的宅子规矩没那么多的。你也别这么害怕。咱俩今日成亲,都是两家的长辈做主。你既然嫁给我,便是我的女人,我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今后在宅子里,兰贞是正妻,外场的礼貌你要讲,也不能欺负到她头上,这是规矩。除此之外,她是不会欺负你的,大家姐妹相称,也要和谐,恩,对,和谐。你有什么委屈,都给我说,我是你男人,就一定会为你做主。”

    徐婷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只把情丝散乱的一个小脑袋,紧紧贴着严鸿的胸膛。严鸿伸手抚摸她脊背腰身上津津的香汗,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费了好大气力,才把几番腾起的欲火给压下去,免得自己一时兴起,真叫徐小姐吃不消。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只看着红烛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摇晃几下,终于熄灭,这才进入沉沉梦乡。(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九章 有凤来仪

    次日,严鸿早早醒来。他既用了前任岳父胡兴的房中术,又得夏紫苏、张青砚传授的导引之法,似这般**之事,稍事休息后并无疲惫,早起反倒是神采奕奕。看身边的徐婷,初经人事,想必折腾得不轻,体力消耗甚大,这会儿还是闭着双目,睡得正香。一缕黑发半掩住面庞,脸上红晕未退,眼角还挂着一些泪痕。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一下,看得让人分外怜爱。绣花大红鸳鸯锦被下面,隐隐露出雪白的胸脯和大腿,又让人不禁动心。

    这样近距离静静观看,这位徐府的孙小姐,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魅力。严鸿后宅的这些姬妾里,孙月蓉是豪放直爽,陆兰贞闺秀气质中又带三分英武,坠儿是温纯驯顺,宝蟾是温纯中更带体贴,张青砚、夏紫苏更是有江湖女侠的一股英气。至于雪艳娘、王翠翘等饱经风尘的,更不必说了。而徐婷和她们比起来,不仅年龄最小,且长期在徐府之中,也是最单纯的一个,恰似含苞而又初放的蓓蕾儿,使人油然而生怜爱。也罢,如今这小女子既然到了我严鸿府中,自也不能叫她伤心了去。严大少也只得勉为其难,给自己再增添一个抚慰的任务了。

    严鸿躺在床榻上,一边胡思乱想,不觉天色已明。严鸿猛然想到,今天早上新妾还要去拜见大妇。要知明朝时候纳小妾,各种规矩甚多,总之就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犯过了正妻去,一行一止。都在毕恭毕敬。强调小妾和正妻地位的高下之差。一为主,一为奴仆。严鸿当初娶孙月蓉为妾时,确实是把这些规矩都七七八八给毁掉差不多了,那是因为一则他对孙月蓉感情最深,二则对胡晚娘本身就有些不悦之处,加之胡晚娘在严府也不怎么受待见,故而颠三倒四,全无顾忌。

    因为有了孙月蓉的先例。此次徐婷嫁给严鸿为妾,实在是过于屈就,加之陆炳也派人来传了话,一班儿压制徐小姐的礼节,尽可稍加变通。所以这喜事当夜,严鸿基本上还是比照纳孙月蓉时,给徐婷开了许多方便之门。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的新妾徐婷地位虽尊,可今日的正妻陆兰贞毕竟更不是胡晚娘能够相比的。严鸿自不敢过分怠慢陆兰贞,因此只得狠心。推了推徐婷:“婷儿,婷儿。醒醒了。”

    徐婷睁开惺忪的睡眼,猛地惊呼一声:“哎呀,男君。不好,我睡过了,男君请恕罪,请恕罪!”忙爬起身来,便要穿衣服。

    严鸿看她如同受惊吓的小鹿一样,不禁暗笑,安慰道:“你别这么着急。穿好衣服,咱们一起见兰贞去。”

    这时外面严鸿的侍妾坠儿,和徐婷的陪嫁丫鬟环佩进来,分别伺候严鸿和徐婷洗漱更衣。装束停当,便去严鸿宅子的小厅。陆兰贞居中而坐,让严鸿坐了上首,坠儿到她下首坐下。鸳鸯、宝蟾两边侍立。孙月蓉怀孕不便,就不来相见了,孙月蓉的丫鬟花月仙、耿金铃也自在房中伺候。张青砚此时尚无名分,便站在严鸿身后。

    徐婷虽则昨夜婚礼时也拜了主母,此刻却是正式参后宅之礼,她怯生生过来,对陆兰贞深深福了一福:“妾身见过女君。”

    陆兰贞伸手虚扶道:“婷儿妹妹,请起。咱们这后宅里美人儿甚多,都是姐妹相称,不必这么见外。你快快起来,我与你介绍下咱后宅的这些美人们。”

    徐婷答道:“谢女君……关爱。”说罢起身。

    陆兰贞笑道:“咱家相公,乃是京师第一号的文武双全,风流公子。我虽做了他的正妻,在他心中未必能占住一半的位子呢。相公的第一位姨太太,是孙月蓉,你该叫孙姐姐。她当年是山东道上一位女中豪杰,绰号胭脂虎的,武艺高强。如今啊,已经怀上了相公的骨血,此时便不出来了。”

    徐婷心想,这便是传说中那占山母夜叉,大闹东便门,刀劈了方老部堂家人的,却不知是怎么一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但看陆兰贞谈起孙月蓉,却是十分轻松。她忙道:“是,孙姨……孙姐姐有孕,妾身知道了。”朝陆兰贞和严鸿分别点一点头。

    陆兰贞又道:“相公的第二位姨太太,是坠儿。她随相公时间最长,这后宅的事儿啊,比我晓得还多呢。”

    坠儿低头道:“姐姐说笑了,我本是伺候姑……男君的一个小丫鬟,相公和兰贞姐姐提拔我做了妾室,不敢越礼。”

    徐婷又对坠儿行礼道:“见过坠儿姐姐。”坠儿忙还礼。她本无太多心机,又自知出身卑下,虽然被陆兰贞提拔到严鸿后宅第三把交椅,实际上无论比起和严鸿的亲密关系,还是在后宅的势力,自度都没法与张青砚、宝蟾相争,是以便低调做人。

    陆兰贞又道:“婷儿妹妹,算起来你便是相公纳入后宅的第三位姨太太了。你本是徐阁老的孙女,若论娘家地位啊,这后宅无以匹敌的。但既然进了咱的院子,大家都是一般姐妹,也不去计较个尊卑。若有委屈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徐婷要紧道:“婷儿既嫁到严府,便不再是徐家的人,徐家的地位,与婷儿无关。今后婷儿唯有尽心尽力,侍奉男君和兰贞姐姐。也请诸位姐姐多多提点,若有做的不对的,尽请责罚。”

    陆兰贞笑道:“你这么娇滴滴一个可爱的小妹子,谁能忍心责罚你?这位是宝蟾妹妹,她是老太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老太夫人有话,赏了相公的。这位是张青砚妹妹,她在江湖上可是名声不菲,人称青衫龙女,一柄宝剑伸出鬼没,武艺尚在孙月蓉妹妹之上。她文武双全,是陪着相公在外闯荡的。济南血战白莲教,塞北打蒙古鞑子。都是保在相公身边。她们两位。等你这边过门后。就在夏天里也要纳过门的。她们年龄虽然比你大,但你过门早,回头都得管你叫姐姐啦。”

    徐婷脸儿一红:“妾身年纪幼小,还是……还是我做妹妹吧。”

    陆兰贞道:“哎,咱们严府有严府的规矩,不论年纪长幼,以入门顺序为先。不然,回头相公娶个三十岁的小妾进来。莫非咱们都得管她叫姐姐?这可不通。”

    严鸿在边上听得笑道:“娘子,你既然这般说了,为夫非得再纳一个三十岁的进门不可,不然岂不叫娘子此话不灵验了?”

    陆兰贞粉脸上笑容不减,明眸却在严鸿脸上一掠,严鸿不禁一惊。张青砚忙接口道:“相……男君这话是说笑了,婷儿姐姐,您不可当真。姐姐是新来的,不知道咱家男君,不但在朝堂上威风凛凛。而且对咱姐妹,都是分外恩宠。因此咱姐妹能嫁入严府,真算得上是重获新生。所以啊,以沐男君恩泽的日子来算姐妹,正是恰好。”

    徐婷脸更红了,只得道:“多谢姐姐……妹妹提点。”

    陆兰贞点头道:“还是青砚妹妹说的对。婷儿妹妹,这位是我的陪嫁丫鬟鸳鸯。咱宅子里还有两个有身份的丫鬟,一个是月仙,一个是金玲,现在伺候孙月蓉孙姨太太的。这几个丫鬟呢,连同妹妹你的丫鬟环佩,也都有机会伺候着相公。谁能怀上严府的骨肉,谁就提升为姨娘。到底这些个丫鬟之间谁能当上姐姐,那就看大家各自的造化了。”

    严鸿听到这里,伸了个懒腰,笑着道:“咱严鸿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后宅有这一堆的姐姐妹妹,倒也是艳福不浅。哎,昨夜娶婷儿进门,光顾着应酬外来的大人们。今晚啊,咱自己摆个家宴,把奶奶也请来,大家好好乐一乐!”

    三日之后,新人回娘家探亲。本来以纳妾而言,妾入夫家为奴仆,三日后才正式开始侍寝,哪里有什么探亲一说。不过还是因为这位小妾的特殊身份,严世藩专门下了命令,一定要让徐婷回严府一走。这既是对徐阶的尊重,也是向全北京城乃至整个朝野展示严徐联盟的声望。徐阁老的孙女,就让她坐车在街上一走,也算是提醒大家,这严徐两家关系非比寻常,大家不要动歪脑筋!

    徐婷进了后宅,见着娘亲钱夫人、爹爹徐璠,少不得抱头痛哭一阵。丫鬟环佩也陪着掉泪,却见有一个仆妇进来,对环佩道:“环佩姐姐,太夫人有话问你。”

    环佩忙向徐婷和钱夫人禀告一声,跟随仆妇出侧门,穿过后院。拐入一条道中后,却不是去徐阶夫人所住的宅子,而是进了一间密室。

    奇怪的是,环佩到此,并无丝毫愕然表情,径直进入密室中。只见面前肃立一人,正是当朝次辅徐阶。那仆妇对徐阶行个礼:“老太爷,环佩来了。”

    徐阶点一点头:“很好,你先退下吧。”

    仆妇躬身退出,将门关闭。只剩密室中的几支烛火,照着孤男寡女。

    片刻,徐阶叹息一口:“环佩,我为朝廷之计,将你送入严府,是委屈你了。”

    环佩答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老太爷于环佩有救命之恩,更帮我葬了父母,使二老不至于抛尸荒郊。多年来,您让我衣食无忧,又教我文武之道,恩同再造。如今,老太爷您忧国忧民,欲为朝廷除掉奸贼,连小姐都能做牺牲,我环佩不过是一介低贱奴仆,何惜此身?为国,为民,责无旁贷。”

    徐阶沉吟不语,似乎也为环佩的言辞感动。待了片刻,他答道:“你有此心便好。如今你在严府,便是老夫安插的耳目。若是探知严府有甚机密,可趁外出之机,到菜市口附近许家酒肆里找老板娘交接。非但如此,我还要你寻隙使离间之计。”

    环佩这一次略带惊奇:“离间之计?如何离间呢?”

    徐阶叹道:“这一条计,对你是颇为难。”说罢低声嘟囔,说出这个计策。

    环佩听了,脸色微微一变。愣了片刻,一咬牙道:“老太爷,您对我之恩情,环佩粉身碎骨难报。如今为了国家,何惜清白节烈?便要做那凤仪亭的貂蝉,叫奸贼变生肘腋!”

    徐阶脸上神情舒缓了些:“如此,老夫且为国为民,拜谢于你。”说罢,对环佩深深一揖。

    环佩却也不避不让,坦然受之。只是待徐阶起身后,伸出左手,拭去眼角一滴泪水。

    徐阶道:“好了,你在我这里时间不短,回到夫人房中去吧,吃完饭陪小姐还是归严府。记住,此事不可对任何人告知,尤其你家小姐,绝不可让她得知!”(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章 师门来人

    严鸿娶徐小姐的婚事结束之后,四月里又办了严鹄迎娶定国公家小姐的大喜事。这回的婚事,男方是当朝阁老首辅,女方是一等一的勋贵豪门,自然也是豪华无方。只是比起严鸿的婚事,毕竟有了差距。别说比嘉靖三十七年严鸿娶陆兰贞为正妻那一场了,就算是比之前严鸿纳孙月蓉为妾的那场,以及一个月前严鸿纳徐婷为妾的那场,都是颇有不如。这一来,严家二少爷娶正妻,排场不如严家大少爷续弦和纳妾的三场的事情,也就在北京城街头巷尾传扬着。二少爷严鹄当面自然不会有人这样啪啪的扇耳光,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是满城流言,早晚还是传到了严鹄耳朵里,引得二少爷又在房里多摔坏了几件瓷器。便是嫁过来的定国公小姐,也因此面带了郁郁之神。

    严鸿可顾不上他便宜兄弟这种情绪。完成了迎娶徐小姐之后,他立刻又投入迎娶张青砚和宝蟾的准备中。这二位按理说架势,自然没法与徐小姐相比。却好在有一条,宝蟾是欧阳老太夫人房中的,素来得老夫人喜爱,如今要正式给自己的爱孙了,那排场能不大一点?而张青砚容貌出众,更兼跟随严鸿在济南、宣大都打过仗的,严鸿在爷爷奶奶面前也把张青砚夸得天花乱坠,说她如何武艺过人,乱军之中救了自己好几次性命。有这一层功劳在,严嵩和欧阳太夫人也觉得,自家这个孙儿是要做大事的,几次出入险境。有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侍妾在身边。倒也便利。因此上。严府对娶这两个妾的婚事,也同意部分按照正妻的流程来了。反正鸿儿这小畜生荒唐惯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随他高兴吧。婚期则定在五月初八。

    单说住在外间别院的张青砚,眼看将要进严门,心中颇为欢喜。她自嘉靖三十五年遇见严鸿,次年在慈溪与严鸿亲密接触。心念已动。后来看严鸿不但面目俊美,而且在男女尊卑之事上,颇为体贴,既不似那一般没骨头的浪子奴颜婢膝花言巧语,却也不似道学先生那般高高在上,更兼在朝廷履历功劳,又会捞钱,那一颗芳心早已拴在严鸿身上,只盼得嫁入严门,享受相府荣华富贵。更得这位英俊相公的贴心关照。两年的追寻,今朝便要如愿以偿。不由她不喜上眉梢。

    只是张青砚也知道,自己嫁入严门之后,这万里长征还只算走完了第一步。严鸿如今已非当初下山东时那一味纯情的郎君,采花沾柳,不在少数。单说这内宅里,孙月蓉是他豁出命来抢回来的爱妾,陆兰贞是陆炳大都督的爱女,宝蟾与严鸿相处时间最久,更有欧阳老夫人撑腰,而坠儿虽然较弱,却也是伺候了严鸿数年。这后宅里可谓强手如林,哪个也不是容易对付的。甚至就算花月仙、耿金铃两个莫名其妙就混进来的贱人,虽则出身卑下,但既然能稀里糊涂被严鸿收进来,那么除了这张脸,必有过人之处,不可小看。更别提,外面还有个容貌更在己上的师姐夏紫苏,严鸿当初对她迷得神魂颠倒,说不定还怀上了严府第四代中,若是被她强势插入,张青砚的地位就更难免动摇。这般看来,要想在后宅里夺取一番江山,尚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对了,夏师姐的事儿姑且不说,却不知师傅知道自己要嫁给严府为妾,是个什么态度……

    念及此,张青砚又不禁娥眉微蹙,心中盘算起来。忽听得别院的丫鬟在门外禀告:“小姐,外面有几位师太……想要见您。”张青砚虽然已与严鸿有过多次肌肤之亲,毕竟尚未过门。从程序上未婚来说,要是叫“太太”“奶奶”难免打脸,因此丫鬟还是以“小姐”称呼。

    张青砚听得“几位师太”,心中一跳,忙道:“赶紧在客厅里待茶,我马上出来。”

    待到出得客厅,张青砚脸色一变。坐在第一张椅子上的老尼姑,不是水月庵掌门,自家恩师净慈师太,又是哪个?净慈师太下手,还有两个中年尼姑,一个青年尼姑,那都是张青砚的师姐和师妹。

    净慈师太虽然素来慈眉善目,待外人宽和,然而对弟子所行不足之处,却也督导得非常严厉。张青砚心中略有紧张,要紧跪下行礼:“徒儿青砚,见过师傅。”

    净慈师太微微点一点头,却不叫她起来:“青砚,收到你的书信,说你要嫁与那当朝首辅之孙严鸿,可有此事?”

    张青砚心道,您老人家这不废话么,我信中写的明明白白,偏要来多问这么一道。但她在师傅面前,自然不敢如此放肆,当即低首答道:“正是。徒儿先前曾有誓言,谁能报得我张家之仇,便以身相许。后来是严小相公设计将那赵文华断送,徒儿只得委身于他。所幸这严小相公扫荡白莲,抵御倭寇,也是个为国朝出力的福将,徒儿此举,倒也不违侠义道。只是事急未及禀告师尊,还望师傅恕罪。”

    净慈师太冷冷点一点头:“若这般说,倒也听得。只是青砚,你那个谁给张家报仇,就以身相许的誓言,为师昔日似乎未曾听说,你几时发的?”

    张青砚心头一紧,忙道:“这是我与师姐师成下山之后,闯荡江湖,因思那赵文华奸贼贪赃枉法,更兼祸害忠良,故而有此一言。和那严小相公相识后,我也知他是个能员,故曾当面对他讲过。此后,自不能违背诺言。”

    净慈师太叹息一声,还是不叫张青砚起身,却道:“然而我听说那严鸿早已有妻,且前期已丧,后妻方娶,是也不是?你莫非是嫁与人做妾?”

    张青砚心中暗自不悦,江湖女儿嫁入官宦乃至普通地主士绅家中为妾的不要太多,您老人家在这里要什么面子?她口中却道:“是。是为妾。”

    净慈师太闻言。沉默不语。只把个脸仰天摆着。不声不响。张青砚见师尊这般模样,也不敢发问,便只直直跪着。她虽然武艺过人,但跪得时间久了,也不禁腿骨生痛,腰背发酸。心中正怕,此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忽听得外面隐隐有马蹄声来。须臾,马蹄声停住。有人说话,似是打招呼,然后一个女子声音:“你是何人,想要干嘛?”接着一个男子大声笑道:“笑话,这是我家别院,你这尼姑闯进来,反问我等是何人?”跟着便是铿锵几声兵刃相交,接着哗啦两声,厅门已被推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青年武官。器宇轩昂,在一群扈从的前呼后拥之下。大步进来。

    原来严鸿原本正在锦衣卫衙署内忙碌,却见直属试百户慕家驹急匆匆跑进来,低声道:“严长官,那位张姨娘居住的别院,来了几个尼姑,看样子来者不善。”

    严鸿双眉一挑,立刻想到,这多半是张青砚的师门来了。他听夏紫苏、张青砚说过,水月庵对门下弟子的贞洁最是看重,若是弟子在没有师门首肯的情况下随便与人苟合,是要受门规严惩的。甚至还有每年验身的变态规矩。如今张青砚跟随自己,就算从去年秋天自己回北京算起,也有大半年了,这中间肯定没回过四川。再往前算,多半她自从济南之后就没有验过,这么一算已经有接近两年,难道是水月庵派人到北京捉奸来了?

    想到此,严鸿赶紧站起。张青砚既是自己的爱妾,虽然尚未过门,岂能被一帮光头给欺负了?他当即喝道:“来啊,叫王霆、刘连、邵方、陶智四位千户,点二百名校尉,随本官出衙办案。慕百户,头前带路。张镇,刘方,你们两个赶紧去严府,把梁大教师爷也请来一行!”他算计着,来的几个光头,就算武艺再高强,自己带着二百锦衣校尉,也决计吃不了亏,更何况京师重地,对方岂能擅自出手,与朝廷命官争斗?只是毕竟,对方底细不是特别清楚,张青砚武艺如此高强,若是来的是她师傅,那岂不更加厉害。自己的锦衣校尉带着刀枪铳弩,一上手就要杀人,把梁如飞这高手调过来,缓急之间也有个照应。

    锦衣卫大队人马分驻各处,但在这总衙边也有兵营。王霆等四个副千户得令,当即去点兵。严鸿此刻官居锦衣四品佥事,又是陆大都督的爱婿,天子驾前红人,都传说等陆大都督之后,说不定便是此人掌管锦衣卫事,再加上他开海立功,重振锦衣雄风的一番主张,也确实深得锦衣卫众人之心,因此官兵无不巴结。听得是严长官有用,当即便整顿了二百名校尉。这些人虽则比不上当初严鸿带着下山东的这般精锐,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壮士,二百骑中,四十杆鸟铳,六十支短弩,出得锦衣卫总衙门,这队伍在街上一列,真是威风凛凛,路人无不侧目。

    却看黄河双侠云初起、叶正飞也飞奔出来,问道:“严长官,何事要出兵啊?”

    严鸿也不瞒他们:“二位老兄,听闻张青砚张女侠的住处,来了几个尼姑,我怕是她师门怪她嫁给我做妾,要为难她,因此前去给她撑腰。”

    叶正飞点头道:“我在江湖上,也传闻水月庵对弟子管束颇严,张女侠嫁给严小相公为妾,此事若是未曾得到水月庵许可,净慈师太怕真要翻脸。小相公赶过去也好,免得吃亏。”

    云初起却道:“非也,长官,鄙人昔日在青城派门下,倒也听过净慈师太的盛名,她老人家处事公正,宅心仁厚,不至于是非不分。此次若是她来北京,未必就是为难张女侠,若冒冒失失就带着这么多兵马去,生了误会,却让张女侠内外不好做人。”

    严鸿想想也有道理,便道:“如此,我且赶过去,那水月庵的诸位师傅若是肯好好说,自然是我的座上客。若要用强,那咱锦衣卫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青砚既是我的爱妾,岂能任人欺辱?”

    于是严鸿一马当先,带着二百锦衣卫杀气腾腾穿街过巷,直扑自家别院而去。将到别院时,却见梁如飞也纵马赶来。严鸿胆子更壮,便先叫陶智、邵安各带校尉三十名,往两头散开,围住巷子,免得水月庵的尼姑们把自家美妾劫持走。接着王霆、刘连带领大队人马在别院外雁翅儿排开,严鸿翻身下马,左有黄河双侠,右有梁如飞,后面跟着二十余名官校,大步上前。

    却看别院外面,有两名尼姑似坐似倚,却在放哨。见这大队人马赶来,云初起先道:“二位师姐,请问是水月庵门下么?”那放哨的尼姑见来了这么大队官兵,心中早已慌张,不回答云初起的发问,反而瞠目道:“你是何人,想要干嘛?”语调颇不客气。

    严鸿听了,心中闷闷一气,大声笑道:“笑话,这是我家别院,你这尼姑闯进来,反问我等是何人?”一边说,一边大步往门前闯来。那两个尼姑一惊之下,拔剑出鞘,飞身前来拦截。当当几声,云初起、叶正飞已然掠出,一刀一剑,架住二人。这两个尼姑的武艺,与黄河双侠略在伯仲之间,虽然一时不曾吃亏,但看眼前这么多兵马,更有弓弩、火铳,早已慌乱。而黄河双侠有恃无恐,却又不愿意过分进逼,只是把两个尼姑挡住,免得她们伤了严鸿。接着严鸿大步上前,伸手把门推开,带着梁如飞等众人,大摇大摆,直冲入客厅去。

    净慈师太正端坐椅子上,见严鸿带着一帮子锦衣卫闯进来,双眉一挑,身子却动也不动。便听严鸿先道:“青砚,你怎么跪在地上了?这几位师傅是哪里人?来来,快起来,这四月天地上寒,免得伤了身子。”说罢直上前,伸手拉住张青砚,要搀她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一章 二美并撷

    张青砚见严鸿进来,心中一下放下了石头。至于“四月天地上寒”之类的胡扯,分明是信口开河,自不计较。严鸿这会儿来拉她,她双腿早麻,却故作势推托,反指着净慈师太,朝严鸿道:“相公,这位便是我的恩师净慈师太,您快来见过她老人家啊。师傅,这就是我的恩公,严鸿严小相公。”

    严鸿看上面坐个尼姑,让自家的美妾跪在地上,心中便有些不忿。不过张青砚的面子在,于是大喇喇的拱手道:“见过净慈师太。青砚她跟我在宣大和鞑子打仗,受了些寒,久跪不得,让她起来坐吧?”

    张青砚的师姐丁白霜站在师傅身侧,柳眉一竖:“严小相公,青砚是我水月庵的弟子,我师傅在此执行门规,您……”

    严鸿不等她说完,大声道:“来啊,给张女侠搬椅子到这里来来!”用手往自己身前一指。这里本是他严家的别院,熟门熟路。身边的几个心腹也都来过。严鸿身边的家丁严峰当即上前,搬了一把椅子,就往张青砚身边走。丁白霜娇叱一声,拔身而起,出单掌往严峰肩上按去。严峰身形魁梧,也有武功,但见这女子行动迅疾,恐怕在自己之上。自家搬着椅子,若要单手迎敌,实无把握挡住一下,万一失手,挨揍事小,丢了严府的面子事大。正在踌躇,眼前灰影一闪,梁如飞早飞身上前,与丁白霜对了一掌。丁白霜是水月庵中有数高手,比之张青砚差得也不多,但毕竟无法与梁如飞相敌。一对掌之下。蹬蹬蹬后退五六步。忙暗运腰力,化解这一推之势,这才稳住。一张粉中带黄的脸皮,已经涨得通红。她素来性子急,大怒下,便要拔剑。却看师傅眼角一扫,只得停住,含愤带怨。重新站定。

    梁如飞挡了丁白霜这一掌,觉得此女尼武艺虽不及自己,倒也不是弱手。水月庵誉满江湖,果然非同小可。想想夏紫苏、张青砚的武艺,再看张青砚这个师姐也有这般能耐,若是那净慈老尼出手,自家倒真没有必胜把握。只不过,你们这帮尼姑再是厉害,我家大少爷二百精兵在此,四十杆火铳对着。莫非你们还能运铁布衫挡住枪子?想到此,梁如飞嘿嘿干笑一声。也收掌退到严鸿身边。

    这会儿严峰已经把椅子搬到了严鸿身边,严鸿双手掺住张青砚,用力往椅子上一拽,口中叫道:“师太,谢座了啊。”张青砚若是存心不起来,便是两个严鸿又如何拖得动她?但她下跪已久,对师傅也略有怨气,就势将身子一偏,被严鸿拽着起来。却听净慈师太同时一声:“青砚,你坐下吧。” 张青砚乐得叫声“谢师傅。”,一屁股坐上了椅子上。

    严鸿拍拍张青砚的肩膀,又一使眼色,严峰赶紧又拖了一张椅子来,严鸿一屁股坐下,吩咐道:“来啊,赶紧给诸位师父上茶。”

    严鸿这别院之中,有好几个丫鬟来伺候张青砚,虽然大多姿色平平,却都是能干利索的人。方才这几个尼姑猛然闯进来,叫家中女主子跪下,她们也都吓住了,躲在外面不敢出来。如今看自家大少爷带着这么多官兵过来,胆气也壮了,当即便去后屋沏了香茶端出来,给每个尼姑端了一碗,给严鸿、张青砚等也都送上来。严大少别院的待客茶叶,岂有差的?片刻间,客厅内茶香怡然,方才的肃杀之气也都消散了许多。

    严鸿不慌不忙,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道:“净慈师太,严某这厢有礼。师太来得正好,贵弟子张青砚张女侠,与我曾在济南、宣大等地并肩杀敌,彼此情愫已生,我正欲娶她过门。师太来此,也恰好喝一杯喜酒。”

    净慈师太见严鸿这般说,心中暗自纳闷,道:“严小相公,贫尼素闻您已有家室,却怎能娶了我这个徒儿去?”

    严鸿道:“没错,我已有正妻陆氏在室,但张女侠与我彼此相知相爱,我虽纳她为妾,却一般待她好。便是这次纳妾之礼,也多按娶妻礼来,不会辜负了她,还望师太放心。师太恰于此时到来,却正好做她娘家的尊长,这却是一桩美事,师太意下如何?”

    净慈师太听得严鸿这般说,心下虽然不悦,若要直说不许人做妾,却又难以开口。那丁白霜却向张青砚道:“张师妹,师门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你便要与人做妻做妾,总须得先禀告师尊。如今你却怎生擅自答应了严公子?此事该当怎生惩处,咱们不好当着严公子面说,回头你自家领罚吧。”

    严鸿见这女尼如此不客气,不禁也怒火上来,冷笑道:“这位师太此言差矣。青砚既然嫁入我严府,便是我严家的人,要打要罚,也该按严府规矩来。再说,贵门中事,也有令师尊做主,怕是轮不到师太在这里越俎代庖。净慈师太,您有所不知,贵派门规,青砚早已对我说过,我前番本是打算派了人前往川西送书信到贵门,并有聘礼三千两白银,八百亩上好水田。这三千两银子好说,八百亩水田,正派了人在西川采买,一时不曾置办整齐,所以耽误了些时日,后来我与青砚又北上宣大抗敌,因而更不及筹备。”他这后半句也是给净慈师太一个面子,说明不是故意藐视门规。

    那两边的群尼,听得此话,多数脸上都是错愕神情。水月庵虽是西川江湖上一流组织,但净慈师太不善经营财产,更兼乐善好施,少有那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是以许多年里所进有限,而开销不少,这些年水月庵的经济状况甚至略有下滑。便是这一趟远行北京,也是苦逼得很,连路费都是七拼八凑挪出来的。现在听说严鸿一家伙送这么大额度的聘礼,谁心中不动?

    净慈师太久经风雨。听得三千两白银。八百亩水田时。不动声色,只是端茶碗的左手无名指微微动了一动,叹口气道:“既是严小相公看得上这丫头,她自己又有此心,贫尼自然也做不得恶人。只是……这个,严小相公,可否借个地方说话?”严鸿见净慈师太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也是一动。当即笑道:“不知师太有何事要赐教?”

    净慈师太道:“却也是关系我水月庵的消息,还要请教严小相公。青砚,你也一起来吧。”

    严鸿冲梁如飞点一点头:“梁兄,您也来吧。”他虽见双方气氛有所缓和,毕竟净慈师太武艺太高,而且看脸上一副表情,总让他想起自己读大学时候的女神捕。万一这老阿姨几句话说的翻脸,动起手来,身边没个得力可靠的人,怕是吃亏。

    净慈师太却道:“小相公。此事关系机密,就你、我和青砚三人相说。您的护卫。请在外间等着,如何?”这语调中倒是带上了三分请求。严鸿犹豫不定,看了张青砚一眼,却见张青砚微微点下头,严鸿便笑道:“如此,请师太、张女侠和严某一起到偏房相叙。严峰严复,你们多备些茶点,好好款待外间这诸位师太,不许怠慢一个。梁老兄,你请自便。”

    他这话一说,严峰、严复两个家丁便指挥丫鬟,端出各式点心香茶,给水月庵的几个尼姑摆开。客气归客气,那二十多个锦衣卫,却也在客厅里团团站立,有意无意的散开,把这几个尼姑都给暗中围住,免得她们去打搅严鸿等三人说话。梁如飞不动声色,端了把椅子去院子里,坐到偏房门口,叫严复送上茶来,自斟自饮,耳朵却支棱着,只听偏房里动静。只怕净慈师太翻脸动手,他立刻就要扑进去救主。

    严鸿偷眼瞥见外间这般布置警戒,心中大为放心。如今水月庵这些个尼姑都给锦衣卫暗中监视起来,偏房只进来净慈师太一个人。设或动起手来,张青砚纵然不如她师傅,总能抵挡一会儿,再等梁如飞进来,至少保自己脱身问题是不大的。他这边打着如意算盘,却看净慈师太对此全似毫不在意一般。

    进得偏房,严鸿请师太坐了上位,自己坐在对面,远远隔着一丈远近,张青砚打横坐着。丫鬟送上茶水,严鸿屏退,问道:“师太,您既已许了我与青砚之事,不知还有何时赐教?”

    净慈师太此刻面上却又罩了一层寒霜:“严小相公,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徒儿夏紫苏,据传也与小相公同路多时,不知她如今安在?”

    严鸿被净慈师太这么一问,心中一跳。方才师太叫他来这偏房,他便料到,水月庵有何事,需要在隐秘处商量,偏偏还要带上张青砚一起?十有六七,便是问夏紫苏。说起夏紫苏来,严鸿心中真是又爱又恨又牵挂。爱的是,夏紫苏貌如天仙,武艺绝伦,更曾数次救他性命,他心中对夏紫苏,实有敬如神明。恨的是,夏紫苏拿腔拿调,一会儿说家仇,一会儿说不能为妾,不能容忍其他姬妾,后来竟然擅自溜走,而且还不肯回来。牵挂的是,伊人现在何方,听张青砚说已她有身孕,这腹中孩儿究竟是严鸿自己的,或是别个混账男人的?前番严鸿对此事,一想起来,胸臆中便如拥塞一般,甚是难受,索性不去想它。但如今净慈师太问道,却再也不能回避。

    因此他点头道:“师太,紫苏她确实与我同往江南,只是从壕境回来之后,便不辞而别。我数次派人寻他,也未曾寻到。”

    净慈师太听严鸿管夏紫苏直接叫“紫苏”,这般称谓,实在没当外人,心中又是一动,却不露端倪道:“这个贫尼倒也知晓,去岁里广东和浙江两方面的总督衙门,都有文书前来水月庵,询问紫苏的事。但紫苏自下山之后,并不曾回到水月庵,贫尼对她近况却一无所知。严小相公,听您口吻,不知与紫苏……与紫苏她……”

    严鸿又点一点头,大声道:“师太所言不错。那夏紫苏,与严某也有了肌肤之亲。”(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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