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鹰犬TXT下载大明鹰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鹰犬全文阅读

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来者何人

    张青砚一剑杀死霍振北,并不停手,口中娇叱道:“贼子,你敢下此毒手!”左手指着刘安,右手宝剑闪烁,已径直圈转。忠义盟的王强原先也背向张青砚,方才见霍振北丧命,心中大惊,被张青砚这一喝,还以为是刘安下的杀手,不自觉也瞪向刘安。谁知眼前青光一闪,张青砚的宝剑刎颈而过。王强只觉咽喉一痛,三管齐断,鲜血狂喷,当即仰天而倒,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只是手足抽搐。张青砚丝毫不停,宝剑斩断王强脖颈,又径直指向郑风心窝。郑风武艺本是寻常,方才与严府家丁和锦衣卫搏斗时已然受伤,此刻哪里来得及躲避,眼睁睁望着张青砚一剑透心而过,惨叫倒地。

    张青砚须臾之间连杀三人,刘安与沈炼皆看得呆了。刘安待回过神来,急忙转身便逃。张青砚将身一纵,足不点地,紧追上去。她轻功远胜刘安,只片刻到了身后,手起一剑,将刘安刺死。接着拔剑回身,朝沈炼走来。

    沈炼不防祸起萧墙,眼前这位忠义盟的骨干,竟然突然对同盟中下了杀手。眼看张青砚面若寒霜,缓缓走来,自知无幸。眼看死到临头,沈炼长笑数声道:“不想忠义盟中,竟然有这等鲜廉寡耻的贱人。你如此无信无义,戮害同门,我看多半是奸贼严嵩收买。可你今日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算得享富贵,只怕天理昭然……”不等说完,张青砚劈面一剑刺来,已直透沈炼咽喉。可怜一位清名满世的青霞先生。就此稀里糊涂死于剑下。

    张青砚杀死沈炼。咬紧牙关。复将面纱蒙好,将刺在霍振北身上的短剑拔出来,与长剑上的血迹,一起在沈炼衣襟上擦干。然后拾起刘安的单刀,在王强、霍振北、郑风和沈炼的伤口上连戳带砍了几下,又用霍振北的剑刺进了刘安的身躯。看着一地尸首,张青砚悠悠道:“沈先生,对不起。若不这样对你。怕你害了严小相公。女子出嫁从夫,我也顾不得同道了。”盈盈拜了一拜,眼泪却几乎夺眶而出,忙蹑足而走。

    此时沈家庄中,梁如飞使出浑身本领,紧紧追袭那名青衣蒙面人。他轻功在对方之上,灰衣人又带着沈炼那一袋子东西,因此竭力摆脱,却都甩不开。眼看要到庄子边上,却被梁如飞赶在前面。叫声:“相好的慢走!”截住去路。

    那灰衣老者冷笑一声,将包裹扔在地上:“哪来的飞贼。这般厉害。”右手持剑,左手运掌,便待动手。

    梁如飞道:“老先生指点了。”左手忽然连动,几枚钱镖劈面打去。那老者早有防备,身形一侧,闪过钱镖,右手剑舞成一片光盾,早已矮身欺近,左手掌往梁如飞小腹按来。梁如飞见他眉宇间又是紫气一闪,知他掌力厉害,忙将身一纵,拔地一丈,避过这一掌。借这一纵之势,手中宝刀当口劈下。那老者闷哼一声,长剑横削而过。刀剑相交,当的一声,梁如飞五指一紧,只得也握紧刀柄,借势落地,飞身却往老者左首抢去。那老者微微转身,挺剑直刺,梁如飞避过一剑,脚不停步,只往老者身后抢,刀光幻化成三道,分砍老者左右双肩和正心窝。

    两人顷刻间已经斗了二十余合,那老者手中用剑,剑法却是刚猛奋勇,直进横扫。反倒是梁如飞的单刀,走轻灵游战的路子。彼此之间,依然是不相上下。此时却见又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奔来,个子比常人矮小一圈,一言不发,提刀也向灰衣老者夹攻。梁如飞认得此人是奚童,大喜,忙叫:“老六,快来帮俺,这个点子硬!”

    老者应付梁如飞一个,已是竭尽全力,再看奚童奔近的架势,已知其身手不弱,哪里还能当得起夹攻。他奋起精神,与二人交手,再战十余合,顿时落了下风。眼看抵挡不住,呵呵冷笑两声,道声:“失陪了!”手中长剑直劈奚童面门。奚童虽然也是内力甚大,与之交手却自觉不敌,只得闪开。那老者趁机奔走出去。

    梁如飞待要追赶,将此人灭口,却又想这老者只顾着抢东西,不曾救援沈炼,看样子并非沈炼庄中的人。自己武艺与他在伯仲之间,打起来靠奚童才占了上风。虽则若能杀了此人是最好的,但若是光顾着追赶他,这边庄子里的事没有办妥,或者中了埋伏,那却不妙。想到此,梁如飞权衡片刻,对奚童道:“先不追了,你再去巡行几圈,把这庄子里的人一个不要放过。我去看看严靖严过他们有没有拿下沈炼。”说罢,将沈炼的包裹拎起来,往村东奔去。

    奚童闻令,也不答应,将手中刀提了,便在庄子里四处巡行。却看庄中的人,早已多被方才冲进来的马贼杀死,剩下的则是严府众人的杰作。如今庄子里处处房屋燃烧,不时有尸体倒卧在屋里门外,却并不见一个活人。

    奚童又巡了两圈,忽听得马嘶。定睛看时,却有一匹马朝南奔去。奚童大惊,连忙提步飞奔上前,那匹马已经冲出庄子南侧的篱笆,往旷野奔去。奚童要紧运气,迈开双腿,紧紧飞奔。好在那马并非什么良驹,马背上之人骑术也是寻常,勉强奔驰,奚童轻功甚好,勉强能够追上。

    不多时追出数里之外,奚童脚下加劲,把距离又拉近了几分。隐隐看得马上是个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正巧前面遇上一处乱石地,那人怕伤了马蹄,马速更慢。奚童冷哼一声,手中一枚竹镖趁机用劲打出,虽则在奔走之中,准头不是一流,但听噗地一声,也端端印在那女子左肩上。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几乎坠马。奚童又大步迈进,便要下杀手。却见那女子妙眸圆睁,厉声叫道:“你这鹰犬恶贼,受了奸臣驱使,前来害我沈家,必遭报应!”说的话虽然严厉,声音却已微微颤抖。奚童自不认得这女子是沈炼之女沈小霞,他素来不多言语,不怒不喜,上前两步,只待动手。沈小霞见这个矮小的恶贼步步逼近,又又怕又怒,惨叫一声,竟然晕倒过去。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奚童耳边听得风声,知有暗器袭来,连忙侧身避开。定睛看时,打在地上的是几枚月形银镖。再看身前,一骑白马,上坐一位女子,头戴竹笠,面遮薄纱。虽然腰身已经变粗,举止不失风姿。奚童是习武出身,纵然人变了,总认得这匹马。见此人正是夏紫苏,心头不禁一跳。

    原来夏紫苏自寻严鸿不遇,万念俱灰,却也无心再去沈家庄。踌躇多时,无处可去,欲要回四川师门,又觉得不告而别,似乎不妥。末了,便在沈家庄附近不远寻个民居,暂时隐居。那忠义盟的龙雪音等人不见夏紫苏,只道她去的远了,一路向西、南寻找,却哪里想到这紫衣嫦娥就在左近?

    夏紫苏今夜忽见沈家庄方向有隐隐火光,心知不妥,因此赶来观看。却见庄中已然是烈火熊熊,又看沈小霞被人追杀。定睛看时,惊呼一声:“奚童!你如何在此!”须知奚童与夏紫苏在济南之乱时,曾并肩作战良久。再加上奚童身形矮小,江湖上如这样的能有几人?所以虽则奚童蒙了脸面又未曾开口,夏紫苏一见他方才纵跃进逼的身法,便已看出他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回 斩草除根

    奚童被夏紫苏叫破身份,心道这如何了得,大少爷再三吩咐,不可被外人看出身份,如今却遇上个熟人。他心头又想起一事,忽地拔身而起,手中钢刀,向夏紫苏劈面刺来。夏紫苏不想严府这个小护卫竟然这般凶狠,连忙抽剑迎战。

    片刻之间,两人刀剑相交,已经斗了起来。夏紫苏身在马鞍上,居高临下,剑剑当头,奚童则施展游斗之术,围绕着马匹不断奔走,攻袭夏紫苏下三路。紫衣嫦娥在江湖上威名远震,若论起平生真实功夫来,奚童实在不是她的对手。但她此刻已经怀孕数月,非但腰身粗笨,而且坐在马上,转动不灵。更兼斗了二三十合之后,血脉涌动,只觉得腹中胎儿又在隐隐挣扎,头目也眩晕起来。奚童看出便宜,奔走更加迅疾,手中一口刀星星点点,连刺带砍,只往夏紫苏招呼。

    夏紫苏手上交锋,口中连连喝问:“奚童!你为何前来杀人!是严鸿叫你来的么?他在哪里?我要见他!”句句询问,奚童只是不理不睬。又斗了十余回合,夏紫苏只觉腹中更加不适,手足酸软无力。恰好奚童一刀砍来,刀剑相交,当的一声,紫衣嫦娥手中宝剑,竟然脱手坠地!

    奚童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拔身而起,一刀便朝夏紫苏胸前刺来。夏紫苏慌忙翻身下马躲闪,这一下动得猛了,腹中一痛,痛的她差点弯下腰去。眼看无幸,夏紫苏再也没有昔日江湖上的威仪,两行泪流下。双手抓住马鞍。哀求道:“别伤我孩儿!别伤我孩儿!”

    奚童上前半步。正待下杀手,听得夏紫苏这番哀求,忽然停了下来。夏紫苏自知大难临头,也不求幸免。但是将为人母,那一份护犊之心,却是在死到临头,越发强烈。只觉得自己就算受千刀万剐之苦,也是命运之恶。却不忍心让这尚未出世的孩子,也跟随命丧黄泉。她跪倒在地,对奚童连声道:“奚童,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不要害他。他还没见过人世,我还没抱过他……”

    奚童闻言,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沉默片刻之后,粗声道:“你去吧。今夜的事。不要透露半个字,不要再来。”说完。转身提刀走了。

    夏紫苏死里逃生,自己都未曾相信。此刻全身气血翻腾,腹中阵阵悸动。她连忙扶着马鞍靠着,调养内息。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没那么难受了,这才去救助已经晕倒的沈小霞。

    奚童回到庄内,却见梁如飞等人已将庄内肃清,数十老小,不留一人。连外面先后冲入的几个骑马的,也都在混战中一一杀死。奚童也不与人说他出去的经历,只是加入一起。梁如飞笑道:“咱们这里大功告成,庄子外面还在混战呢。要不先撤了?”

    锦衣卫梁申智道:“梁先生,外面的人什么来头,岂能不知?再说今夜沈家庄这么大的事儿,还要往外面留多少活口?”

    梁如飞点头道:“说得好。那就去吧。”梁府六名护卫连同两名锦衣卫,又出庄子西北,往正在交锋的两拨人那里绕过去。

    严府众人进庄、杀人、夺物,其实甚是迅疾。此刻沈家庄西北两队人马,依然还在厮杀。从西边来蒙面的一队人数虽少,个个武艺高强,未蒙面的那一队人数虽众,却已落下风。只是这些人生性彪悍,不住喝骂砍杀,就算受伤的也都奋战到底,蒙面的那一队一时想要歼灭他们,却也甚不容易。两家在这里死拼,看地上已经躺了二十余具尸体,其中大半皆是未蒙面的,伤者亦是不少。

    严复道:“梁大爷,如今这两边还在自相残杀,咱们何不多等一会儿,坐山观虎斗,等他们灭掉一家,再来捡便宜。”

    梁如飞笑道:“严复,你小子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是耽误久了,若是忠义盟的人来了,那又如何区处?”看两家战得已是两败俱伤,对众人点一点头,将手中包裹交给严峰、严复,忽然纵身跃出,高呼:“哪里来的狗贼,连追风寨的好汉也敢惹!都杀了!”严过、严靖、奚童还有两名锦衣卫随之跃出,刀光如电,全往蒙面的人身上招呼。

    他们虽只六人,但个个武艺超群,尤其梁如飞、奚童,趋进趋退,身形如同鬼魅。西边来的蒙面人原本对付东南来的马队颇占上风,只是敌人顽强,一时不能全歼,自己反而伤亡了好几人。后来见庄子中火光大起,又有哭喊声隐隐传来,只道是自己派进去的杀手已经得功,却哪里防的到突然出来这几个劲敌。转眼之间,已经有好几人被砍下马来。那原本招架不住的马队见来了强援,也尽力反扑,于是情形完全逆转。

    西边队伍领头的“二爷”见势不妙,将手中狼牙棒一挥,挡开严过的钢鞭,口中道:“风紧,扯呼!”圈马而走。梁如飞哈哈一笑,纵身而起,直追脑后。那二爷大吼一声,狼牙棒回身横扫,眼看要把梁如飞的瘦身子一扫两段。梁如飞待他狼牙棒到身前,却用单刀一压,借力翻身蹿出,擦过对方马头时,伸出左掌一抹。梁如飞前者与那灰衣老者对掌虽略略吃亏,但这壮汉如何是对手?被梁如飞一掌按在胸腹之间,只觉一阵剧痛,肋骨断了两根,顿时口喷鲜血,倒下马去。梁如飞右手刀顺势砍出,已将这壮汉一条胳膊斩断。其余蒙面人更是惊惧,左冲右突,待要逃走,当不得梁如飞等人武艺高强,又有未曾蒙面的马帮围攻,不多时,十多名蒙面人尽数被拿下,大多数死于非命,少数几个也是身受重伤,呻吟不绝。

    此时那未蒙面的马队还有约二十人未曾死伤,见有强援出手,把这些敌人迅速打发了,都是面露喜色。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满面胡须,脸上几道刀疤,这等扮相,大明朝江湖上怕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那人拱手道:“几位好汉,在下是追风寨的寨主,追风狼慕容语。不知几位好汉尊姓大名,不知是否方便告知?”一边转头吩咐:“老三,赶紧救护受伤的弟兄。老五,你带人进庄子去,看看沈先生他们是否还好?”

    梁如飞道:“在下是忠义盟湖广分舵的,奉我哥哥梁汝潜之命前来增援,不想却赶上这事儿。刚才有几个贼子冲进庄子里,沈先生眼看就要坏了。亏得我们赶得急,好歹给打发了。沈先生这会儿没事,我带你们去看他。”

    一边说,一边走近。慕容语见他说得亲热,举止自然,没了防备。不防梁如飞走得近了,左手突扬,数枚钱镖劈面打来。慕容语好歹是一寨之主,也曾见过世面,急在马背上使个“铁板桥”,仰天躲过。然躲得过镖,躲不过刀。梁如飞右手钢刀已然劈面而来,刷的一声,直从慕容语脖颈掠过,鲜血喷涌,慕容语尸身倒翻下马。

    梁如飞既已动手,严府的其余几个护卫也都痛下杀手。转眼之间,追风寨又有数人丧命。追风寨的众人眼见惊变再起,纷纷拔刃搏斗,然而这追风寨的喽啰虽然彪悍,武艺大多寻常。更兼先前与另一群马队交锋时就已损折半数,此刻早已落了下风,人数虽多,如何挡得住这帮凶神恶煞?战了一枝香功夫,又接连死伤数人。追风寨三寨主见势不好,忙叫:“老五,你带大伙儿快快扯呼!分散走!我来挡住他们!”那老五却高叫:“追风寨的好汉,要死一起死!”反而高呼着上前鏖战。这些人虽然凭着血勇奋战,但已然失了领头的。战不多时,便被严府众人和锦衣卫一一杀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回 孤心自照

    梁如飞率众人将追风寨的人尽数歼灭,其中大部分都是奋战到底,也有人试图圈马而逃,但严府众人有心尽数灭口,那梁申智、陈有明本是锦衣卫中第一等的能干人,手中捏了袖弩,见有人逃走,便劲射杀人。因此几个想走的,也是跑不出五步便被拿下。

    战不到半顿饭功夫,战场已然肃清。两边的人大半已被杀死。梁如飞又看那些受伤的,有的大声叫骂,有的却在哀哀求饶。他眉头一皱,笑道:“这帮好汉,都送他们上路好了。”

    梁申智轻声道:“先生,今夜来了两拨人,相互砍杀,不妨拿两个口供回去,钦差那边也好问些消息出来。”

    梁如飞道:“还是长官想得周到。此事你们却比我精通,一切听你们吩咐好了。”

    梁申智便与陈有明商量一下,在战场上巡了一巡。看那十多名伤者,先选了蒙面人中领头的壮汉和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又从追风寨喽啰中选了二人。这四个,都下狠手卸了双臂关节,还用绳索捆绑起来。其余的伤者,却一刀一个,尽数砍死。

    领头的蒙面壮汉先梁如飞打断肋骨,砍断右臂,又被卸掉左臂关节时,已经痛的满头大汗,口中一声不吭。另外三人,却已经被折磨得没了精神,那矮小的蒙面人还在不住哀求。梁如飞道:“走吧。死不死,现在也由不得你们了。”扯几块破布,把那几人的嘴巴、耳朵尽数封住,然后选了十余匹健马。骑着往先前遭遇其他锦衣卫遇敌的地方走去。两处相隔不过几里。抬脚就到。到那里看时。战斗也已结束。王霆、杨大业等四千户率领十锦衣,也已经把留在那里拦截的二十余名蒙面客尽数歼灭,却留了三个活口。锦衣卫这边,却只有陶智等三人轻伤。

    梁如飞笑道:“这一仗大获全胜,却还不知道敌人底细,却也有趣。”

    商子强道:“敌人底细,回大寨中,留待大王爷探查好了。”

    梁如飞呵呵大笑。于是众人策马而回。锦衣卫皆是办惯了案子的,知道今晚做出这事,拿不到明面上来,因此虽然高兴,却不曾得意忘形,回程上只是催马行进,绝少谈笑。梁府众人平素里不曾有这般纪律,但见锦衣卫如此,毕竟也都是干练之人,便也默然。那奚童原本平日里就如同个闷葫芦一般。这次脸上却更是阴沉。一行锦衣卫十六人,严府家丁六人。加上七个俘虏,总计近三十人,只往严鸿大营驰去。

    大寨之内,中军帐中,灯烛通明,案桌上一片狼藉。严鸿衣冠不整,举杯自斟,已然有醺醺醉意。他的酒量既不恢弘,也不浅薄。只是如今心中有块垒,又不知梁如飞等人此去如何,因此随意斟酌,难免有些失态。

    却看帐角一动,一个青衣佳丽闪身而入,正是张青砚。

    严鸿见了张青砚,连忙站起身来,摇晃一下,伸手道:“青砚,你没事吧?”

    张青砚此去沈家庄,杀了五人,回来路上心潮起伏,几欲伏地大哭。见到严鸿喝的这般模样,第一句却是问她安好,一时百感交集,拉住严鸿的手,便便扑到他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严鸿见佳人伤心,忙抱了她坐下,抚她秀发,大着舌头轻声哄道:“别哭别哭,我在呢。是不是受了伤?累着了?你别着急,这里谁也害不了你,慢慢说吧。万事有为夫我给你撑腰,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青砚哭了一阵,稍微好些,抬头看着严鸿,抽抽噎噎道:“相公,我杀人了,杀了五个人。其中三个都是忠义盟中的同道,还有一个是沈……是沈青霞先生。我做这些事,不但大违江湖道义,而且简直是残害忠良。若是在一年前,我自己都会切齿痛恨,可是现在……我终究还是做了。我只怕若不这样,那沈青霞真会把严府的根基抽去,那样的话,相公,我,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儿,就都无依无靠了。相公,但我此刻心中好怕。我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若是被江湖同道得知,我便……便全无立足之地了。便是朝廷上知道我做下这样的事,也不会容我的。”

    严鸿自己在这几个时辰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担心此事。然而见怀中佳人如此哭诉,他反倒顿生豪情,轻声道:“青砚,你这般难过,为夫也自知道。然而这官场争斗,原本就是这样你死我活。沈炼他既然要送我严府的命,我送他的命又有何不可?你全然是为了我,才做下这事,实在委屈你了。放心,你动手杀沈炼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他日实在被人勘破,朝廷追究责任,为夫一人承担。你江湖上的那些同道,若要把你怎样,须得先从为夫的尸体上踩过去。笑话,堂堂锦衣卫佥事,莫非还怕这些闲云野鹤不成!”

    张青砚见严鸿这般说,大是感动,又哭了一阵,抬头道:“相公,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严鸿替她擦去眼泪道:“梨花带雨,那才好看呢。只是我的好青砚,可不能老这样哭坏了身子。那梁先生、王千户他们也真是办事不力,放着这么多好手,怎么反而让你去杀人?”

    张青砚道:“这倒不怪梁先生,谁料到今夜沈家庄还去了别的人,而且还不止一起,彼此一场混战。梁先生他们也是被人绊住了。我若不出手,只怕沈炼就走了。哎,却也是造化弄人。”

    严鸿双眉一皱:“还有其他人?还不止一起?这事儿倒也麻烦了。那梁先生他们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张青砚道:“梁先生、王总旗他们武艺高强,料来出不了事。相公放宽心。只是我杀沈炼这事儿,您可千万不要告知他们,人多嘴杂,泄露出去,妾身别说江湖名望,只怕命也难保了。”

    严鸿点头道:“我自然省的。你今夜出去这事,只我两个知道。青砚你还是赶紧去洗个脸吧,免得待会儿梁先生他们回营,看出什么破绽来。”

    张青砚叹息道:“相公,你对我这般有情有义,休道是杀几个人,便是为你粉身碎骨,我也认了。从今后,就算江湖上再无青衫龙女,只有一个给助纣为虐的妖女,那又如何?”

    严鸿笑道:“我若是商纣王,你不是成了那苏妲己?不妥不妥,苏妲己是要坏商纣王江山的,你却明明是我的贤内助啊。”

    张青砚幽幽道:“苏妲己就算真是坏了纣王江山,她也是爱恋纣王,最后和他同生共死了啊。好了,相公,我去洗脸换衣了。”

    严鸿在她臀上轻拍一掌:“去吧。再好好休息下,有事我再来叫你。”

    张青砚走后,严鸿这才整整衣衫,举杯苦笑数声。不想昔日江湖上侠名远震的青衫龙女,如今为了自己,居然干起杀害忠良的事来,这自己该是骄傲自豪还是惭愧呢?回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原本穿越后只想抱个大腿,享受下相府的荣华富贵,谁知只因不甘混吃等死,现在肩上担子却越来越重,也在朝廷斗争中越陷越深了。

    自己本心,自然也想让大明朝好,上报皇帝的看重,下也满足下穿越者的成就感。可是朝政斗争,真不是好人坏人那么简单。自己既然是严嵩的孙子,在一般看来,那就是奸臣子弟吧。可是总不能为了所谓正义,就自个抹脖子吧。该干的好事要干,可也总不能束手就擒。以后走到哪一步,谁又能知道呢?不过既然身在其中,那便也没其他法子可想,唯有尽力前行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敌友难分

    张青砚去了之后,严鸿也不再饮酒,只是独卧帐中,修养精神。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王霆掀开帐门:“严长官,我等回来了。”

    严鸿点一点头:“辛苦了。该休息的去休息吧,几位千户,还有商子强和梁先生请进来。再把张姨娘叫来。”

    几个人闻言进来。严鸿招呼他们坐下:“今夜做的如何?”

    王霆道:“长官,今晚去哪儿的,不止咱们一路。其他两路都收拾了,还抓了七个活的。”

    严鸿眉头一跳:“活的?那倒要好好问问。那你安排人看押好,任何人不得接近。”

    王霆道:“省得。商子强已经叫他的两个手下专门看押了。待长官有空闲时,再去审问。”

    梁如飞道:“好叫大公子得知,今夜三路人马混战,沈家庄烧成了一片白地。沈炼等人皆已死亡,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大公子要的东西,我这里也已经拿到,还请放心。”

    严鸿道:“东西拿到固然好,但你说这又有另外两路人马去了,分别多少人?这事儿倒是越闹越大了。”

    王霆道:“每一路大约都是三五十人的模样。其中一路分了一半和我们的队伍厮杀,另一半又和另一路在庄子西北打了起来。”并把庄子外面的作战经过说了一遍。

    严鸿其实早先已经听张青砚说过,对这情况心中有谱,当即道:“王总旗,你等奉命外出巡哨。既然得知沈家庄有山贼杀人放火。我等锦衣卫岂可坐视不理?咱们派些人马立刻过去缉拿凶徒。还来得及么?”

    王霆一听,暗赞严鸿果决,要紧道:“来不来得及救人,是不知道了。但既然山贼把沈家庄都烧了,必然是大股恶贼。长官身为钦差,巡查塞内塞外,却也是分内之事。”

    严鸿道:“好!既然如此,王总旗。你点一百锦衣校尉,前去沈家庄。若能当场截获凶徒,死活不论。否则的话,封锁沈家庄道路,寻找山贼蛛丝马迹。待天明之后,再等本官来细细查探!”

    王霆道:“得令!我即可便出发,一有消息,尽快报知长官!”说罢,出账点兵去了。

    严鸿等王霆去了,对陶智、邵安道:“二位。你们先去替我审审抓来那几个恶贼,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这里还有些事儿要问梁先生和杨千户。”

    陶智等二人拱手道:“遵长官之命。”

    严鸿又对杨大业道:“杨千户。今晚事情做得不错。陆大都督的手谕你也看过了,此事切不可外泄。宣大是国朝重地,督抚之人,关系到国家存亡,自然不可轻忽。你先前回报的事情,陆大都督已嘱咐于我,自有区处,不会让你的一片忠心石沉大海。只不过,为了朝廷面子上好看,回头先要把你调开一个地方,一年半载,等事情完了,多半还要再调你回山西。你也做好准备,若是有其他说的,找我便是。你这等能干的将领,我锦衣卫中也实在是用得着的。我若是这次把事情办妥了,你的功劳,自会向陆大都督禀告。本卫用人不拘一格,断不会做那有功不赏的事。”

    杨大业本是聪明人,听严鸿这意思,大约杨顺在宣大总督的位子上也做不长了。只是为了彼此面子,准备慢慢处理。他在山西知道的太多,若不先调开来,有些事情也不好操作。而听严鸿这口气,转这么一圈仿佛还可能升职。若是这样,虽然不如直接扳倒杨顺那么痛快,却也不亏了。杨大业当即拱手道:“长官对我的照顾,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需要向长官禀告,请屏退左右。”一边说,一边眼睛瞅着梁如飞和商子强。

    严鸿笑道:“这梁老兄是我严府的亲信,这商老兄是我岳丈陆大都督推荐的护卫,有什么话当着说即可。”

    杨大业道:“是。今天在沈家庄外遇上的那队人马,我看啊,弄不好是杨老军门手下的。”

    严鸿沉吟片刻,他不是没考虑这种可能。根据回报情况,这两拨人多半一拨是正宗追风寨的响马,一拨是杨顺派去灭口的。因此他笑笑道:“反正拿了几个活口,审一审什么都知道了。陶智邵安已经去审了,杨千户不妨也听一听。”

    杨顺摇头道:“不必了。杨老军门的标营我很多人不熟,但被梁先生拿下的那个为首的壮汉,扯了蒙面的布,我却是认得的。却是杨老军门族中侄儿,人称铁背熊杨英吉,因为族中行二,别人多叫他二爷、二哥。这人武艺不算太高,但生性彪悍,也是杨顺的心腹之人。如今拿了他,我只怕杨顺会心生异念。长官万金之躯,却不可不稍加防备。”

    严鸿打个哈哈道:“那杨二爷若是早些亮明旗号,咱不就不用打这一场架了嘛。听来他受伤不轻,也罢,回头就看杨军门如何交代。杨千户,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了,多谢操心。此事我自有章程。你且退吧。”

    杨大业行礼退下,严鸿又问商子强:“商老兄,你是陆大都督爱将,大都督既然单点你随我办事,必然也是希望你能多加指点我。今夜这事儿,你看办的如何?”

    商子强道:“长官谬赞,愧不敢当。今晚这事,若单是咱们把沈炼除掉了,自己又没有损失一人,那是漂亮得很。全推到山贼身上,就算外间有什么议论,也拿不住证据。可是现在既然杨军门的人马也牵扯进来了,此事却要复杂得多。保得住咱们这边的人守口如瓶,那杨军门那边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儿,他们可靠不可靠,全在两说。因此卑职看来,须得早拿主意,想一个什么法子,把事儿给预结了。此后遇上什么麻烦,见招拆招,都往那上面推,如此才能保得前后圆顺。”

    严鸿赞道:“高,实在是高。我便自己想想,商老兄,您也且退下。请张姨娘也来。”商子强拱手而退。片刻,张青砚进账,她已然梳洗过,如今全无风尘,倒像是暖帐春睡足的慵懒模样。

    严鸿最后对梁如飞道:“老兄,东西拿到了?”

    梁如飞将一直不离手的包裹打开:“大少爷,请看。”

    严鸿在灯下仔细看来,沈炼白日里给他看过的关于杨顺罪证的文书,全都在内。另外还有几张,也是讲杨顺的,严鸿却没见过,大约沈炼担心里面露出破绽,未给严鸿。此外另有几封,便是张青砚从沈二呆子口中套出来的,由刘才护卫刘安献来的罪证,里面有严世藩的亲笔书信。严鸿将证物让梁如飞、张青砚都过目,之后道:“这里面,与我严府有关系的东西,自然留不得。杨顺的文书,却先不妨留着。”说罢,取灯火来,将刘安送的材料尽数焚化了。

    梁如飞道:“是,大少爷,严府要命的东西,是都毁了。便是那一心和老太爷、老爷作对的沈炼,也除掉了。至于杨军门这边如何处置,您自有安排,梁某也不敢擅提意见。您与太太商量便好。”

    严鸿知梁如飞脾性,笑道:“如此,梁老兄且去休息。这其中若是有甚油水,断不敢忘了老兄。”梁如飞躬身出帐。

    眼看帐中只剩严鸿、张青砚二人,严鸿叹口气,将文书摆开:“青砚,你倒说说,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张青砚梳洗一番之后,已再无方才刚回帐时,在严鸿面前失声痛哭的模样,微微一笑道:“相公,先前我为您谋划的计策,如今还使得啊。现在和严府有干系的都没了,杨顺的把柄都在相公手上,您要他死,他就得死,您要他活,他还能活。杨军门在山西置下的这百万家财,相公该拢几分,您的生意经比我精到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毛焦火辣

    (今天是918国耻。公理只在大炮和火绳枪射程之内,不要指望人家会真为了你的国家利益和人民幸福慷慨援手。今日如此,八十三年前如此,四百五十年前也是如此。所以,各位读友,看网小之余,努力读书挣钱吧。)

    严鸿皱眉道:“这话可不是那么简单。按杨大业说,这次来沈家庄的,有一路人马就是杨顺派的。我杀了他几十号人,还抓了他的侄儿,此事该怎么了?”

    张青砚道:“我看杨军门也是个聪明人,断不至于为了几十个亲兵就和严府翻脸。至于他侄儿,虽说被打成了残废,咱们只要好好给他治伤,回头再送回去,反倒是个人情。莫非,他派遣大队人马去沈家庄,反倒好怪咱们伤了他的兵么?”

    严鸿沉吟片刻:“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其中的事故如何转圜,却还要费一番思量。青砚,你也辛苦了,速去歇息吧。”

    张青砚一双玉臂环住严鸿脖子:“相公,我辛苦了,相公如何奖赏我呢?”严鸿呵呵一笑,欠身将灯吹灭。

    次日大早,有副千户王霆派遣锦衣校尉,从沈家庄方向来报,说是自己带领一百锦衣卫连夜赶到沈家庄,已分派岗哨。将周围地方全部警戒起来,闲人不许出入。那沈家庄中房屋焚毁,满庄老少尽数毙命,附近数里之地,还有不少尸首,连人带马,或蒙面,或持刀。看似强贼模样。请严钦差定夺。

    严钦差拍案道:“沈炼虽然罢官。毕竟是朝廷名士。又是我锦衣卫老人。哪来的贼强盗,胆敢杀死数十口,本官决不轻轻放过!”当即令大队暂时驻下,严钦差自己率领数十亲随,轻车快马,也去沈家庄,汇合王霆,细细探查庄中情形。询问附近乡民,并在房屋之间搜索有无证物,如是忙碌了一日,才将此案交于地方官吏,报了个“响马行劫,杀人放火”的案底,令地方官再查有无新证据。更派邵安带三十名锦衣卫留驻当地,配合调查。随后,严鸿钦差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转大同而去。

    大同城中。总督府内,杨顺形容委顿。须发蓬乱,双眼中布满红丝:“这这这,这事如何是好?”

    他的师爷阎儒道:“军门,学生先前便说,派兵之事,要再三谨慎。军门偏是不听。如今派出去的四十多儿郎连二爷,一个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这事儿怎么弄的。”

    杨顺瞪眼道:“当时听消息说严钦差去见了沈炼,我要派兵去灭口,你说不行,但你又拿不出好办法来,只是一味支吾,莫非要我坐以待毙?现在你反说这轻巧话,算什么道理!”

    阎儒叹道:“我是拿不出好办法,但强过冒失,如今引火烧身。学生想来,二爷带着四十多个好手去那边,就算事有不顺,也总该有回来报信的。可是如今那边只说沈家庄给人烧了,锦衣卫封锁了消息,到底是死是活,谁也说不清楚。依我看啊,说不定这事和严钦差有关。”

    杨顺打了个哆嗦:“严……严钦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阎儒道:“以学生愚见,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严钦差的态度。他到底掌握了些什么,此刻我们瞎猜也没意思。好在严钦差已经摆驾回大同来,老军门等他到了,设宴款待,一问便知。”

    杨顺坐立不安道:“一问便知,你倒说得轻巧。若是那严鸿想要如同对刘才一般对付我,这可怎生是好?”

    阎儒笑道:“哪里便有这么倒霉的事儿。老军门,你先别自个吓唬自个,听了钦差的话再说。当然,万事须得防备,若严钦差真的要模仿那济南城的纳妾宴席,来个掷杯为号,老军门你却也不能就乖乖束手就擒。”

    杨顺听得此言,眉头皱在一起,一只手捏住茶杯,却不住颤抖,说不出话来。阎儒又道:“当然,以学生想,事情多半到不了那一步。届时严钦差无非要钱要美人。老军门把您在山西置办的产业分出一半去,再把桃松寨奉献与钦差,我想怎么也够买一条退路了。严钦差就算少年气盛,莫非还不给严阁老面子么?”

    阎儒听得心如刀割,半晌才道:“如此,就有劳先生你安排了。”

    阎儒不显山不露水,嘴角微微一翘:“老军门,此事包在我身上。”

    过不数日,但见大同城东门外,锦衣卫与闽兵旗号鲜明,长枪火铳,簇拥着钦差严鸿的大驾,耀武扬威回归来。只是队伍里还有一些车辆,似囚车模样,周围都用布幔遮盖,也不知道里面是何许人也。

    总督杨顺亲率文武,前往城外迎接,见了严鸿,满脸带笑道:“贤侄,钦差,此去出巡辛苦。”

    严鸿一摆手道:“叔父此言说差了,为天家效命,是臣子的本分,如何敢自居辛苦?不过这保安州与蔚县交界地方,却发生了数十人的命案,叔父想必也听说了。”

    杨顺听严鸿这样说,脸色唰地白了一层,忙道:“是愚叔治理无方。”

    严鸿呵呵笑道:“叔父,事情到底如何,这会儿还没查出来,叔父不必抢先自责。待我回行辕之后,再慢慢与叔父分说。”

    杨顺见严鸿说话深不可测,只得陪着笑,一路送严鸿回了行辕。到行辕门口,拱手作别道:“贤侄,今夜愚叔在总督衙门设宴,请贤侄大驾光临,望勿推辞。”

    严鸿道:“那就谢过叔父好意了。”

    严鸿回到行辕,进得内室,孙月蓉早已得知,在花月仙、耿金铃搀扶下出来,见了严鸿,虽只是数日分别,却已如隔三秋。当即不顾身孕,抢步上前,拉住严鸿手道:“当家的,回来了?”

    严鸿也不顾众人都在,伸手抱住孙月蓉:“回来了。月蓉,还有我的乖乖小孩儿可都好?”说罢弯下身去,要凑在孙月蓉肚子上听。

    孙月蓉虽然豪爽,却也不禁脸红,忙推开他:“你这当父亲的,身为朝廷的大官,却不知威严。哪有这等胡闹的。”

    严鸿呵呵笑道:“自己家里,胡闹些又如何?月蓉,还有青砚、月仙、金玲,你们在家里,大可不必太拘泥礼法。家里是让大家休息的地儿,不讲那么多规矩。以后等小宝宝出来,还有得胡闹的呢。”

    众人都陪着笑了。严鸿又问了些孙月蓉和花、耿二女的起居。孙月蓉道:“样样都好,总督府那边变着方子讨好,今天送人参,明天送鹿茸,我都快补出毛病来了。还有,何家嫂子甚是能干,有她照料,我这里万事舒心,就是记挂当家的你。”

    严鸿道:“我有甚么记挂的,这不平平安安回来了么。来来来,叫人摆酒,我要与四位美人同饮三杯。”他打定主意,这次在沈炼庄子上的事情,却尽量别叫孙月蓉得知,免得她豪情发来,又自己打些什么歪主意。

    当下仆人摆了酒菜来,严鸿居中坐,张青砚在左手侧相陪,孙月蓉坐了对座,左右耿金铃、花月仙。大家饮了几杯,随便谈笑些鸡毛蒜皮。却报王霆求见。严鸿教传进来。片刻,王霆匆匆走来,低声道:“禀长官,总督府的管事来问,今晚的宴席,长官是否去参加。”

    严鸿看一眼孙月蓉,打个哈哈道:“当然去了。”

    王霆又道:“只是属下发现,咱这钦差行辕周围,除了有边军巡逻,又多了不少明岗暗哨。”

    严鸿道:“这有何奇怪,咱们刚来时,不也是这般严密防守,还累的梁先生为了打探消息,出去寻花问柳。如今咱们去保安州走了一趟,杨军门有点心思,那不很正常么。没关系了,今晚去赴宴,咱多带些护卫就好。”(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装腔作势

    孙月蓉听得担心,插嘴道:“当家的,保安州出了啥事?杨顺这厮要干什么?他若不怀好意,就别去赴宴了吧。自古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犯不着冒这个险。”

    严鸿捏捏她的手道:“你呀,当初山东道上一条好汉,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如今要当娘了,却这般胆小起来。放心好了,杨军门在保安州做了点小小的案子,和你们飞虎山以前是同行,被我拿住了把柄。这次啊,我不是去赴宴的,是去发财的。要是不去,这生意岂不就告吹了么。你在行辕好好休息就是。”

    孙月蓉此刻一颗心都在孩儿身上,听严鸿说得轻松,便也不再怀疑,道:“那,你赴宴时把张家妹子也带着。她武艺高强,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严鸿呵呵笑道:“好好,月蓉是我孩儿的妈,她的话我岂能不听。青砚,那就辛苦你了。”孙月蓉也道:“青砚妹子,相公拜托你了。”张青砚盈盈一笑:“相公,月蓉姐,咱们总归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

    严鸿与几位夫人吃了半个时辰的接风酒,又回到帐中,与孙月蓉同榻而卧,一边隔着肚皮给那指头大的孩儿说话,不觉沉沉睡去。睡到太阳西下,起身来洗漱毕,再外出到中军堂前,留下刘连带兵守行辕,奚童保卫内眷。严鸿便装赴宴,王霆、陶智率领一百锦衣卫为卫队,更有商子强等十二护卫,严复家丁梁如飞、严峰、严复、严靖、严过。黄河双侠和张青砚等。一拥出了行辕。

    严鸿看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架势。笑道:“此去总督衙门,却不要把杨军门吃穷了。”

    张青砚女扮男装,在边捂嘴笑道:“杨军门在宣大捞的金山银山,相公便是去一万人也吃不穷他。”

    却看一路上,总督标营的扈从军士沿路排列,人数比往昔倍添。严鸿眉头暗皱,杨顺往街上派这么多兵,却是想干什么?但他不动声色。莫非这厮还敢公然造反不成?

    不多时到了衙门口,杨顺也是身着一身锦缎袍子,笑容可掬,在前面亲迎,并上来给严鸿牵马。严鸿连叫不敢,翻身下马,与杨顺携手并肩进衙门。身后王霆、陶智率一百锦衣卫,便在衙门外当街列队,雁翅排开,又往左近派了八个双哨。往来警戒。

    其余护卫一起进了衙门,商子强等十二护卫留在一门二门之间。张青砚、梁如飞等八人则跟着进了大厅。厅内早已盛布海陆菜肴,排场不亚于严鸿初来大同的接风宴。然而此次除了主客二人之外,并无其他官员。

    两边落座,说些官场客套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顺道:“贤侄,愚叔近日得了一盒珠宝,却不知其价几何。贤侄精通此道,倒要请贤侄拿回去替我细细评估一番。”说罢,双手端起一只锦盒,捧到严鸿面前。

    严鸿接过,打开略瞥一眼,见里面流光璀璨,看来都是一等一的翠玉金宝。他将盒子盖上,随手递给严复,漫不经心道:“叔父,咱们自家人,不必太客气。叔父摆下这般丰盛酒宴,若是有什么吩咐侄儿的,只管开口。”

    杨顺干笑一声道:“如此,可否请贤侄屏退左右?”

    严鸿道:“左右都是我的心腹,也是我严府一等一的护卫,便是我父亲也常同他们商量。叔父有话直说,不妨事的。”

    杨顺老眼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严府众护卫,点头道:“如此,愚叔便直说了。钦差这次出巡,到保安州后折返。愚叔也听说沈家庄失火,却不知实情如何。”

    严鸿呵呵笑道:“不瞒叔父说,这事儿小侄倒真清楚。三天前夜里,有两股马贼,在沈家庄外拼杀,彼此之间杀伤殆尽,沈家庄也惨遭池鱼之殃,一把火烧个干净。那青霞先生沈炼,好像也死在庄子外面,你说凄惨不凄惨呢?”

    杨顺听严鸿这般说,不明他到底是好意歹意,只得附和道:“沈炼一代名士,却这般死了,确实凄惨。”

    严鸿又笑道:“叔父何必猫哭老鼠?那沈炼什么货色,咱们叔侄俩都不必说场面话。我爹固然对他很看不上眼,叔父您又何尝不是恨他入骨?这个刺头死了,老实说,对咱都是好事,也免得他在此啰嗦,扰人清静。”

    杨顺大喜,连忙点头道:“极是极是!贤侄说的极是。这沈炼想来是一张嘴太惹人厌恶,遭这个报应,也是阁老的洪福。”

    严鸿冷笑道:“这可不敢说。沈炼死了也便死了,但沈家庄给烧成一片白地,这事儿总不能不闻不问。恰好小侄的队伍也在那附近,于是派了些锦衣校尉去。结果您猜怎么着?那两拨马贼啊,自己相互砍杀,还剩了几个,都被锦衣卫给拿下了!”

    严鸿这番话一说,杨顺如遭雷击,颤声问道:“那,他们可曾招供,说是哪里的贼人?”

    严鸿眉头一皱道:“说来真让人不信,那贼人居然胡言乱语,说是标营士兵,还说领头的叫杨二爷。叔父,您这标营士兵,吃穿不愁,他去当哪门子的马贼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这胡乱攀诬,相信不得。但事关沈炼死活,总不能太糊涂。小侄在琢磨,要不要把这些人犯带回北京去,交我岳丈陆大都督亲审。虽说折腾了些,好歹这沈炼也是锦衣卫老人,听说我岳丈对他也颇为赏识。这不明不白的在保安死了,还恰好死在我的临时行辕附近,不查个清楚没法交代啊。您说是不是,叔父?”

    杨顺此刻五内俱焚,强笑道:“贤侄,此事不必这么麻烦。沈炼原本就是阁老家的仇敌,为他,连陆大都督和小阁老也曾略有冲突。如今这厮稀里糊涂死了,却不是正好把严陆两家的钉子给拔了?依我说啊,你严钦差是要办大事的,那几个贼子你就交给愚叔我,愚叔在宣大也是经营多年,一定给你审个水落石出,给陆大都督一个交代。”

    严鸿道:“叔父,那可不成。小侄我年纪才二十一岁,做到这锦衣卫四品佥事,王命钦差,靠的啥?没别的,就一个认真,认认真真给皇上,给陆大都督办事。这要是该办的不办,打了马虎眼,我去哪儿升官发财啊?这沈炼当初是被皇上给贬到保安州的,皇上贬的人,谁敢杀他?这是给万岁爷过不去啊!不成,小侄若不着落在这几个贼子身上,把后面的人连根挖出来,只怕过不了这关。”

    杨顺听得此话,只怕严鸿已经把事情掌握得水落石出,腿一软,也顾不得严府家丁在场了,要紧给严鸿跪下道:“贤侄,不不不,钦差大老爷,您高抬贵手吧。杨某在宣大这几年,对阁老、小阁老忠心耿耿,便是孝敬您钦差大老爷院子里的礼物,也一分不敢疏忽。您就看在我义父严阁老的薄面上,马马虎虎过去。别再追着这事儿了。”

    严鸿叹道:“叔父,您这话我小侄我就糊涂了。我追查马贼,您干么这般慌张呢?咱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您照实了说给我听,能帮上忙的,小侄一定帮。若是您对我还遮遮掩掩,叫我猜灯谜,小侄从小不爱读书,可不比叔父您是国朝进士,满腹经纶啊。这些花花肠子,实在玩不来。”

    杨顺见事已至此,一咬牙道:“那好,我就从实说给钦差大老爷听。那沈炼,对我义父阁老、义兄小阁老甚是不敬,还用巫蛊之术诅咒义父,因此我一怒之下,派出些刀客,将他杀了。此事全是为了严府,钦差大老爷,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案子了解了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威逼利诱

    严鸿听杨顺交代了事,一只手敲敲桌子:“这事倒不好办了。叔父啊,若是沈炼被追风寨的盗寇所杀,那最多不过是保安、蔚县边境治安不好,叔父担一点失察之责。可这总督标营亲自去杀国朝进士,总不太好给朝野交代。您倒是说说,此事想要小侄怎么办呢?”

    杨顺忙道:“贤侄,既然那追风寨强盗也在其中,便请贤侄移花接木,做一个追风寨劫财杀人放火的局子吧。”

    严鸿摇摇头:“这个怕是不妥。杨叔父标营的好汉,也都是有数的吧。一下少了几十人,我看也未必那么好糊弄。再则,追风寨的强盗,据我所知,尚有余党漏网。我这边随意捏造一个罪名上去,万一时候捅破了,这个风险,可担得太大。”

    杨顺低三下四道:“那钦差大老爷觉得怎么办是好?”

    严鸿皱着眉头,故意摇头晃脑一阵,忽然笑道:“叔父,小侄当时去了沈家庄啊,虽然已经烧成一片白地,但在灰烬之中,却发现些没烧尽的文书。打开一看啊,啧啧,好像全是沈炼编排叔父的不是呢。叔父,您这一次派标营去沈家庄,真要是打着为我爷爷、爹爹出气的幌子,只怕捅出去对严府没什么好处,就算想保您也保不住呢。”

    杨顺派人去沈家庄,原本也是怀疑沈炼有这东西,若是交给严鸿,鬼知道严鸿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替罪羊。听严鸿口气,那东西竟然落到了他的手里,这一下杨顺原本就抖抖索索的三魂七魄。真是飞散殆尽。膝行两步。凑到严鸿跟前,抖抖索索道:“严钦差,那沈炼还编排了些什么,您说与下官听。”

    严鸿伸手虚扶道:“叔父您莫这么紧张。沈炼那文书上说的事情,有的可怕,有的却未尝对您不是一条路子。其中一条啊,说的是宣大总督标营仗着总督宠幸,横行不法。为非作歹,甚至对边民奸淫掳掠,乃至于其他边军眷属老弱,也有受其凌辱的。叔父,此事您摸着心对小侄说,有是没有?”

    杨顺道:“实不相瞒,我的标营几千人,里面出些个不法之徒,那是有的。都是下官治军不严,钦差饶恕下官吧。”

    严鸿正色道:“叔父。不是小侄说您啊。标营出百十个为非作歹的,那真是太正常了。哪个将军的队伍,不干点强买强卖的事儿啊。当然,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算其中有那么些铤而走险,乃至杀人放火的,叔父这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但也不会把你拿去株连杀头啊。”

    杨顺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忙道:“那钦差大老爷的意思是……”

    严鸿道:“小侄这次查访到一些蛛丝马迹,却请叔父看看妥当不妥当。叔父您镇守宣大边关,鞑虏入侵频频,忙于军务防务,这治理标营的事,难免有些松懈。您属下的标营士兵,干了些为非作歹之事,却是天怒人怨。沈炼那厮,虽然和我爷爷、父亲素不对劲,但他毕竟是国朝进士,锦衣老人,听说此事后,严密查访,却得了不少证据。这次小侄为钦差,那沈炼意欲给本钦差汇报此事,要将那些骄兵悍卒绳之以法。只怕啊,这标营中有些心中有鬼的士卒,得知此事,生怕罪行败露,竟然胆大妄为,冒充追风寨响马,前去沈家庄,杀人灭口。恰巧又逢追风寨马贼也出来打劫,两下遭遇,彼此砍杀,可是沈炼满门,却也遇害。那两帮贼子正在彼此砍杀,却有本钦差麾下锦衣校尉闻讯赶到,将余党尽数格杀。此事处置是否妥当,叔父身为宣大总督,地方熟悉,还请指点一二。”

    杨顺听严鸿这话,明明是指点他一条退路,赶紧点头道:“钦差说的极好。钦差断案如神,不愧是包龙图转世。那标营中的士卒多有不法,其实下官也略有耳闻。只是近年来鞑虏连连入侵,未曾顾得上整顿,不想酿成这般大祸,追悔莫及。”

    严鸿道:“事情已过,倒也不必追悔。叔父您的标营部下干出这等事情,您难免连带有统御无方之过,甚至宣大总督之位,能不能坐得稳当,小侄也不敢担保。只是您毕竟是我爷爷的义子,就算为此事遭到朝中那帮言官攻击,有我爷爷、爹爹在,自当为您谋一条合适退路。”

    杨顺也知,自己在宣大干出的那些勾当,真要全揭发出来,别说罢官,杀头都该了。虽则平日里希望能遮掩住,但此刻既然发生了沈炼被杀的大案子,再要一尘不染,未免是痴心妄想。严鸿说的这话,倒也实在。况且如今朝中严嵩一手遮天,最后到底怎样处置,也未必就一定罢官。他忙不迭点头道:“多谢钦差关照,下官没齿难忘。”

    严鸿又道:“如今么,还有几件事,却还要麻烦叔父您办理。其一,到底那晚上去沈家庄烧杀的标营士兵是哪些,叔父您要细细的调查一番,列个名单,再把他们的姓名、相貌、素来行径等告知小侄。这其中,纵然有叔父的亲信部下,叔父也须得大义灭亲,万不可再存包庇遮掩。须知,犯事的就算是叔父亲兄弟,叔父担的也还只是失察之过。但若是徇情枉法,包庇罪人,那小侄也没法转圜了。”

    杨顺道:“钦差老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回营细细访查,到底有哪些士卒去干了坏事,一并列来。钦差大人说抓了几个漏网之鱼,还有哪些尸首,不妨让下官派人去认一认。”

    严鸿一摆手道:“这个免了,活口小侄看管着,免得出些意外。那些尸首,也自有锦衣卫带着仵作检验,叔父的人不宜插手。总之,这标营的事,叔父你自己区处,小侄和锦衣卫觉不干涉,但这锦衣卫的事,叔父也莫插手。两下各自把事情查清楚,这样也免得外面落人口舌。”

    杨顺道:“钦差这样办甚好。不知第二件事需要下官办的却是什么。”

    严鸿道:“第二件事么,便是我方才说的。标营士兵为非作歹,连沈炼都查出来不少,此次沈炼又是为此而死。若是叔父能就势对标营严加整肃一番,纠察其过,再抓住一些败类来,考其罪过,杀的杀,罚的罚。这一则么,显得叔父您知过能改,对标营骄兵悍卒绝不包庇,二则,也显得那少数罪大的亡命之徒,生怕遭到揭发,前去沈家庄杀人灭口之事,更加合情合理。”

    杨顺点头道:“钦差大老爷的吩咐,下官必然牢记。”

    严鸿又道:“还有一条么,那追风寨的盗贼,既然恰好与标营士兵有所冲突,那么多留下这批人,反倒是不妙。叔父可调遣精兵,将其尽数荡灭,免得多生是非。”

    杨顺道:“极是极是,此事我回去便办。”

    严鸿说完这三条,道:“没了。叔父,小侄这么处置,未必妥当。然而若不从标营中抓出些定罪的来,只怕沈炼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完结。等您这边将追风寨剿了,再把标营的犯罪士兵惩治一批,把去沈家庄的人罪状列出来,小侄这里就可以上奏朝廷,说标营少数士兵因怕不法事暴露,擅自行凶杀人之事。当然,那沈炼身为发配之人,随意出入边塞,这也是他取祸之道。两下回报清楚,想必万岁爷圣明,也不会过于严厉对待叔父。”(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校场闹饷

    杨顺见严鸿给他安排了这个台阶下,恍然大悟,千恩万谢道:“钦差的主意实在高明。这些下官即克去办,绝不辜负万岁爷圣恩,义父提拔,钦差大老爷好意。”

    严鸿笑道:“免了。叔父,不瞒您说,那沈炼剩下的文书里,还有一些条款,您且听听……”他说着,就把沈炼列举了证据的杨顺其他罪行,又说了一遍。末了道:“小侄也知,这里面说的,要么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要么,咳咳,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若是当真汇报到朝廷里,被那帮文官得知,怕是要借机给叔父找麻烦。还有一条,听说叔父在山西已经置办了百万家产,这事瓜田李下,若被人揪住把柄,也是不好说。”

    杨顺又不是白痴,自然知道严鸿这是手心朝上伸出来了。他虽则贪财好色,但现在摆明了沈炼的文书,都落到了严鸿手中。到了这一步,也顾不得心疼,赶紧道:“贤侄你误会了,愚叔哪来的百万家产?分明是当初在北京时,和严阁老府上借了一笔款子,安排家人做些生意,又与北地晋商合作,才赚了几个钱。当初在京城里明明说好,这生意愚叔虽然是个经手的,只占三分股,其他严阁老三分股,小阁老二分股,便是贤侄你也投钱入了二分股。这几年生意做得大了,愚叔年纪却也大了,正想找个机会把红利算一算。贤侄你在严府便是管账的,回头愚叔把您三位的都交割过来,您看方便不?”

    严鸿呵呵笑道:“那就辛苦叔父了。这几年给咱这合伙生意打理。倒也辛苦。”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杨顺看严鸿不动声色收了自己七分不义之财。早已痛的肝颤。但此时为了保命,一咬牙又道:“还有那桃松寨,从鞑子那里逃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奸细。钦差大老爷不妨把她拘捕了,细细审问,说不定能问出鞑子的军情来。”

    严鸿又呵呵笑道:“叔父既然割爱,小侄便且代劳。”他又拍拍杨顺肩头道:“叔父,今次这事儿。您也不必过于紧张。再怎么说,您也是我爷爷的养子。做的有些事情,是不太体面,但只要没有杀官造反,没有勾结白莲,那都不会出人命。放心吧,小侄回京之后,自有安排。对了,还有一事,这边军军饷。过去报的领的发的,有些虚实。这边罢了。可从这俩月起,叔父最好还是如实发饷。毕竟,边军是拿命来扛着鞑子,给他们发饷足了,打仗有精神,对叔父也不无好处。”

    杨顺被严鸿这么一安慰,心头的石头也算放下,连连点头。他反正已经把七成家财都割让给严府了,少贪几个月军饷那是毫毛,也不在这几个。回到位子上时,吩咐外面道:“来呀,搞什么名堂,这菜都凉了!快叫厨房再上新的菜来!”

    却忽见房门被人推开,锦衣卫周俦飞身进来,禀告道:“长官,校场来报,有军人聚众闹饷!”

    这一声出来,严鸿眉头一皱,杨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要紧喝道:“阎师爷!阎师爷快来!与我点起标营,前去校场,看看哪个胆大不要命的狗才,竟敢聚众闹饷!”

    片刻,那师爷阎儒连同标营参将罗三刚、游击项献忠一起进来。杨顺在严鸿面前唯唯诺诺,在自家部下面前,却是官威抖索,喝令道:“钦差大老爷奉皇命来犒赏边庭,如今在这大同军镇,竟有不法之徒闹饷,岂有此理!你等速速率军前去,把那些恶徒都给我围住,不要走了一个!”

    罗三刚、项献忠一起拱手:“得令!”严鸿却懒洋洋地道:“叔父,此事不必惊慌。校场有俞大猷镇守,那老将军甚是了得,不怕闹出大事来。咱们这就一起前去,不过叔父你可得叮嘱手下标营将士,别再那么狠巴巴的。这兵变的,无非是大同的一些卫兵。有叔父你的精锐标营在此,杀干净他们容易,再要收尾,那可没那么容易了。”

    这也是严鸿总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再加上自己手中有俞大猷三千闽军和锦衣卫四百精锐护卫,想来一些乌合之众伤不到自己的汗毛。至于兵变的责任,大不了还是推给杨顺,自己怕个毛?因此上,不慌不忙。那杨顺和两员标将见严鸿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稳,都不禁大为佩服。杨顺赶紧道:“钦差大人说的有理。二位将军,速速率军出发吧。”

    这时大家已经都出了总督衙门。但见衙门外,严鸿的百余锦衣卫队,已经在王霆、陶智带领下列好队形。严鸿派两个锦衣卫去行辕,叫刘连只闭门不出,严守行辕,敢随便闯荡者格杀勿论,除此之外不要管外面闲事。其余一百多锦衣卫列开队伍,将严鸿、杨顺护在中间,往校场那边赶去。再往前后,便是杨顺的标营兵马,依然是盔甲鲜明,人人生猛,脚步走在街上哗哗作响,端的是北地精锐,总督扈从。

    不多时,已经到了校场。远远便见黑压压一片人群,万头攒动,起码一二万人,围住了校场大半。校场上灯火高照,旌旗招扬。三千闽兵排列整齐,一辆辆大车首尾相接,仿佛城池一般。大车之后,又是一队队牌刀手,将盾牌相连,又如一片壁垒。盾牌后面,长枪手、火枪手、弓箭手,各依队伍,枪尖、剑尖、火铳口,森森对着外面。更难得的是三千人马,连几个说悄悄话的都没有,一片肃然。这个军阵摆出来,顿时从气势上将外面那乱哄哄一二万人都完全压倒了。外面围着的很多也是当兵的,知道令行禁止是什么意思。目睹此情,但要活命,便不敢随便冲击。

    严鸿看得暗自叫好。他虽然穿越前便知道俞大猷的名头,但在宁波、台州之战中,只亲眼目睹了戚继光的浙兵如何以鸳鸯阵收割倭寇。俞家军的战斗力,实在来不及亲自领会。虽则这一路北上时,也曾见俞大猷的队伍行动整齐,但他见惯了后世的豆腐块被子,阅兵方队,倒也没留意出稀罕来。只是此刻到了乱时,方才感到大将虎威,果然不同寻常。如今则同样是遇上变乱,相比山东时,严大钦差的底气真是不一般的足。

    这会儿,杨顺的标营已经赶到,一阵鼓点,分队列开,长枪大戟火绳枪纷纷亮出,顿时形成腹背夹击之势,将变乱的人围在核心。那师爷阎儒高声道:“呔!校场的乱兵听着,你们狗胆包天,竟敢冲击天家派来犒军的队伍,莫非想株连九族?如今钦差严大老爷和杨大帅皆已到来,汝等还不快束手就擒,免得受那千刀万剐之苦!”他这一介文人,中气倒是十足。

    这一声喊出来,聚集的人群更是惊慌失措。严鸿借着火把灯光观察,发现这来的人既有青壮年,也有老弱妇孺,看样子是卫所军士和军户眷属都聚集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些人也远不如当初在山东时候攻击性强,倒更类似于静坐请愿的架势。严鸿心知杨顺在宣大任上干的缺德事也不少,既然如此,自己乐的做个好人。他当即吩咐锦衣卫拿出随身带的土喇叭,举在面前高声道:“诸位将士,诸位父老,本人乃是钦差严鸿,奉天子之命,巡行宣大。尔等有何委屈,不妨对本钦差直说。只要真是有理,本钦差自当为尔等做主。如今尔等这般聚众闹饷,岂不是行动哗变?须知军法无情!”(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反掌之间

    严鸿这一番威逼利诱出来,却看一两万人齐刷刷跪下,都叫:“钦差大老爷在上,小的们有礼了。”

    严鸿不禁大乐,在山东那一次,可只有海瑞才有这待遇啊,自个如今也享受万人朝拜了。他单手一抬:“各位将士,各位父老请起,有何冤屈,都与我说来。”

    当下有个为头的五十多岁的老兵,站了出来,行礼道:“钦差大老爷,小的们为朝廷当军户,边庭上一刀一枪,也杀过鞑子,也吃鞑子伤过不少弟兄。可是近来军饷发的越来越慢,克扣的又厉害,小的们实在忍不住了。还请大老爷开恩,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啊。”他这番话说完,旁边的士卒、家眷,都连着磕头:“请大老爷开恩!”

    严鸿道:“你这人却叫什么名字?”

    老兵道:“小的叫做雷亭,在这边庭也打了三十多年仗,所幸命大不曾死。但如今却快要饿死了。大老爷,小的所说,若有半句假话,你把我五马分尸,我也全无怨言。”

    严鸿看了身边的杨顺一眼,见这位总督叔父面如土色,嘴唇紧咬。他忙道:“诸位将士,你们在边庭与鞑子作战,这番辛苦,万岁爷自然知道。近来水旱灾荒,白莲倭寇,闹腾不休,因此国家财政,略有些紧张,由此耽误了诸位的生息,也是有的。但此次万岁爷派我前来,正是要清查边军的生活,若是果有拖欠,自然会想法解决。你看这校场堆积如山的钱粮。那不是给你们的?你等有甚困难。都不妨前来诉说。但聚众鼓噪,到这校场来闹饷,那可就大大的不对。雷亭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里的一两万人,莫非是你聚集来的?”

    雷亭要紧道:“大老爷误会了,小的不过是个普通伍长,哪里有聚集这许多人的道理?不瞒大老爷说,今天咱大同内外。忽然有流言传来,说……说这校场的钱物,本是万岁爷拨下来犒赏咱边军的,可现在有贪官污吏要从中鱼肉,不分了。大老爷,咱边军一家老小,指望着这点犒赏度日,有的还欠了标营的阎王债,这犒赏要是被人截了,那真真是要了一家老小性命。大家一时着急。就都来了,倒没有人邀约。大老爷开恩啊。”

    严鸿点头。高声道:“既然如此,本官人已在此,这校场的钱物,自然不会少大家的。你等在九边要地,为国朝捍卫边庭,更保护千百万州县父老,不受鞑子蹂躏,这是何等光荣之事!便是受了委屈,本钦差辕门又没有禁止你递状子。这般上街,实在是有失国朝体统,今后不可再如此。好了,你等还有甚事?若无事,便自散去!”

    那些军户、眷属熙熙攘攘一阵,便都渐渐散去。严鸿待等人去的差不多了,打马进了校场,却看俞大猷依然是全身披挂,站在车阵里面,不曾挪动。严鸿高声道:“俞将军,今日却是威风。”

    俞大猷这才拱手道:“严钦差,末将有要事在身,今夜又不太平,不敢见礼,还请原谅。”

    严鸿笑道:“俞将军治军严谨,在万众之前如山岳岿然不动,本钦差甚是佩服。这校场的犒军钱物,都没少吧?”

    俞大猷道:“末将分派士卒,严密看守,并无缺少。”

    严鸿点头道:“好,这犒赏钱物,俞将军也知非同小可。边庭士卒和家眷,都靠它过年。你这份辛苦,回京之后,本钦差自有回报。”说着又转向杨顺:“叔父,今夜却闹这么一出,倒也有趣。”

    杨顺受这一惊,舌头都有点不直:“待我回去严厉查问,把那为头的兵痞抓起来,军法从事!”

    严鸿道:“别,您这一闹,只怕兵变真要出来了。叔父啊,按我说的办,回头把犒赏发了,自然平安无事。这样吧,明日小侄在行辕休息,后日里,您与大同一众文武,都到钦差行辕来,咱们合议合议这犒军之事。”

    杨顺见严鸿这般说了,岂敢有不从?只得点头称是。于是两边分道扬镳,严鸿带领锦衣卫自回行辕,杨顺带标营回转总督府不提。

    严鸿回到行辕中,孙月蓉出迎道:“当家的,你这边没事吧?我听外面说,今天边军哗变了?”

    严鸿笑道:“哪来那多风言风语,这大同是九边重镇,岂是说哗变就那么容易哗变的?再则,有俞大猷的三千闽兵在此,就算真哗变,本钦差却也不怕。说起来,倒是一些边军和眷属受不得苦,来找我哭穷。”

    张青砚却道:“相公,我看这事儿有些不妥。听今儿那叫雷亭的说,流言也就是这两日起来的。那么到底是谁在散布流言,目的何在?听相公说过,当初在济南府的时候,也曾经有流言散布,那是白莲教匪在其中煽动,欲要起民变,那么今天这次,莫非是要搞兵变?”

    严鸿道:“哪有这么多白莲教徒。山东素来白莲教盛行,加上刘才等人敲骨吸髓,有逢大饥荒,这才出了这等变故。宣大尚不至于此。”

    却看叶正飞道:“小相公,以叶某看来,这杨顺在宣大府所为,比刘才在山东却也差不了几分。这当官的刻毒民间,颇多有人习以为常。可连边军的血汗都这般吮吸,真不怕国朝边防,毁于一旦么?”

    云初起道:“这事怪就怪在此,若说是有人诚心煽动兵变,可是聚集起来的也不过一二万人,还有半数是眷属。这种乌合之众,别说还有杨顺标营在,就算是俞大猷的三千闽兵,对付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而今天钦差去了后,几句话就把事情平息。这若是白莲教或其他匪徒的阴谋,却也显得太儿戏了些。”

    叶正飞道:“倒是那杨顺,哼哼,做下这许多恶事。叶某真恨不得断他的狗头。”

    严鸿忙道:“叶老兄,你素来刚正,我是知道的,不过现在既然穿了飞鱼服,倒不可莽撞行事。”

    却看商子强道:“长官,还有一事。今天赴宴时,我等弟兄便在二门之外,巡逻警戒。却看见总督府院子里面,有甲兵埋伏。”

    孙月蓉听到此,“啊”了一声。严鸿慌忙拉住她手:“月蓉,别怕,我这不是好好在此么。商老兄,你说的甲兵埋伏,怎么回事?”

    商子强道:“是,当时长官在里面护院,我便与几位兄弟飞身上了房檐,奔走巡查。却看好几间院子里,都有总督标营的士兵。见我们来了,慌忙躲避进屋子,可是要躲过我等的眼睛,哪有那么容易?”

    严鸿急道:“既然看见院子里有兵马,你如何不来告知我?”

    商子强道:“院子中虽有兵马,却也不好说是针对长官的伏兵。再则,属下看到此情之后,就安排两位兄弟在院墙上看着。若是总督府的人真有什么不轨,我等就立刻冲突进去,擒住杨顺为人质,保护长官出围,量也不难。”

    张青砚道:“说到这个,今天兵变消息传来时,我们出来,杨顺的标营队伍,也出动得忒快了些。大同又不是第一线堡寨,他的数千标兵,须臾间就能整装出动,总不能平素里枕戈待旦吧?我看,今天这场宴会,杨大总督怕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严鸿听到此,微微沉吟片刻,笑道:“如此看来,杨顺是怕我学在山东办刘才,把他也办了。可这小心用错了地方。他只要事儿别闹太过,我看在爷爷份上,或许还对他容让一二。他要跟我耍这花头,那是自取其辱啊。”

    孙月蓉赶紧道:“就是。当家的,这杨顺如此可恶,以我说,就势把他拿下,给这百万边民边军出气算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紧锣密鼓

    严鸿微微一笑,在孙月蓉手背上拍了拍:“月蓉,如何处置杨顺,为夫我自有主见,你还是好生照顾腹内孩儿为上。赶紧后面去休息吧,月仙,金玲,扶她走。”

    待等孙月蓉回到后帐,严鸿与十多个心腹人再进书房,商议正事。严靖道:“大少爷,来时老爷有吩咐,杨军门是老太爷的养子,对我严府一向恭顺,应该不至于有太过头的举动。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少爷却也不能大意。”

    严鸿道:“老兄说的是。我在宣大,该怎么办的事还要怎么办。杨顺既然肯把他在山西积累的这厚厚钱财都拿来与我分享,怕也不至于必起歹意。王老兄,多派些弟兄,今后这些天,好好探寻大同城内外的动静。我瞧总督标营这回不敢再来拦住了吧。至于这营寨里的防卫,还请诸位老兄多多留心,我满门老小这条命就在你们手上了。别再闹出山东这么大的乱子,让人担惊受怕。”

    王霆道:“是,长官放心。本次咱的实力却和上次山东不同。上次在山东连京军和锦衣卫一共只有四百人,这次咱却有三千闽兵。闽兵战力非常,在这城关之中,我看就是杨顺亲自率领标营造反,也不是俞大猷的对手。除非他从外面调兵,可这外面的总兵、副将,又怎能真听他造反?”

    云初起道:“看杨顺为人,多半没胆量造反。但他的手下,却不要再出个白莲教沈云这样的人物。以我之见,大同城内不太安全。要不钦差移驾他处。更为方便。太原城北的西村堡。我看不错,一则堡墙坚固,二则地势高,三则还有水井,数百人驻守,足以让万人围攻不下。”

    严鸿道:“此刻倒还不必急于如此,我乃是朝廷钦差,岂有这会儿跑到城外去的。不过。便请云大哥带五十名锦衣卫,今夜便先去西村堡,安排下防务。回头等有必要时,我再把军马调过去。”

    云初起道:“得令。可否让叶正飞兄弟一起去,他善用火器,提前布置好射孔,倒是有用的。”

    严鸿道:“有二位老兄,我自是不用操心了。一起去吧。王老兄,你陪他们去点五十名校尉,多领火器。我这里发一支令箭,若是道上遇见盘问。也好分说。”

    三人去后,严鸿又吩咐严复带着几个人,去请大同左近的几位晋商,明日里来行辕商议要事。之后散了会议,大家各自休息。

    张青砚却留在书房中,对严鸿笑道:“相公,你今天在总督府里,好生厉害。谈笑之间,既把沈炼之死,完完全全推到了标营作乱上,还让杨总督主动来担这个担子,更把他的七成家财弄到了手。古今生意,若比做的划算,您这也堪称第一流了。”

    严鸿也笑道:“杨军门搜刮不义之财太多了,我是帮他分担分担。他在宣大做这许多缺德事,我好歹只叫他担个御下失察之责,也算是对得起他孝敬爷爷的一番心了。青砚,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今晚你自休息吧。”

    说罢严鸿回到后帐,却将花月仙、耿金铃等叫来,一解数日分别之火气,自不必说。

    再说总督行辕,杨顺回到自家书房,屏退左右,只留阎儒一人在场。方才在外面尽力绷出来的总督架势,便如同一个泄气的皮球般散了,口中长吁短叹:“这回,却不知杨某能不能过这一关。”

    阎儒小心翼翼道:“大帅,今天校场这帮当兵的一闹,我看事情有些不好。那严钦差年少气盛,原本是好大喜功的。他若要沽名钓誉,怕是对大帅不利。”

    杨顺道:“我在酒宴之上,已经答应把山西家财的七成都让给严府,莫非他还不肯因此放我一马?阎先生,这钦差刚来的时候,可是你给我口口声声说,他挂念严阁老的面子,不会为难与我。如今,怎么又换个说法了!”

    阎儒叹道:“这也是学生当初无见识,以常理推之。但如今这情形看来,却是未必可行。”

    杨顺沉默不语。片刻,阎儒又问:“钦差除了要大帅把七成家财给他,还有什么条件?莫非家财过去了,便报大帅无事?”

    杨顺道:“他还要我把标营兵马中派去的,都列个名单,交付与他。更要我自查自罚标营中士兵不法之事。还要我派兵去剿灭了追风寨的余党。”

    阎儒道:“剿灭追风寨余党这一条,倒是使得。可其余两条,岂不是……岂不是反而更受人把柄么?”

    杨顺道:“若不从他,那又如何是好?”

    阎儒又叹口气:“也罢,学生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军门,虽然如此,学生心中还是担心。严钦差在山东做下事情,手段何其狠毒。他叫军门后日里去他的行辕里,若是军门去了,被他仿济南的纳妾喜宴,来一个掷杯为号,这可如何是好?那赵文华、刘才俱是在赴宴会时被他所害,前车之鉴,军门不可不防。”

    杨顺打个寒颤:“先生教我甚么法子?”

    阎儒道:“这样吧,到时候军门您称病不出,学生代您走一遭。钦差如何询问,学生自有应付。”

    杨顺见阎儒肯去,千恩万谢。阎儒又道:“还有一条,看钦差这架势,此次来大同,是定要大展拳脚了。我欲请钦差移驾马莲堡,去看那马芳。”

    杨顺道:“马芳?”

    阎儒道:“正是。那马芳既是大帅的对头,听闻小阁老对他也颇有不满。路老爷也曾在钦差面前说马芳的不是。这厮如今硬要在北边,那不妨请钦差去看他。若是让钦差大老爷把马芳收拾一顿,或许这口恶气出了,对大帅便不如此为难。再则,收拾了马芳,小阁老面前也讨喜,到时候钦差若不讲交情,大帅只需去小阁老面前哭诉一二,钦差自也当手下留情。”

    杨顺听得连连点头:“不知阎先生如何让钦差去收拾马芳?”

    阎儒道:“这个容易。今夜里那帮丘八闹事,钦差颇有不快。我只要说查来是马芳煽动的,钦差必然前去。”

    次日大早,严鸿起来用了早点,却报有本地晋商大户梁孟明、王成富、范一同、田仲光等,奉命拜访钦差。严鸿忙令请入。宾主坐下,严鸿笑谓诸晋商道:“诸位,本官此次奉旨北上,视察宣大防务,犒赏军卒,是其一事。却另有几桩生意,需要与诸位商量。”

    晋商团体自明以来,互为奥援。严鸿前年破安定门杀人案,尤其将郑国器治死,双方结这梁子,自然不浅。然而在商言商,也断无说因为官司上的事情,便连生意都不做的道理。几个晋商对看一眼,王成富先道:“不知钦差大老爷,有何生意可做?”

    严鸿笑道:“生意共有三桩。其一便是我上次所说,为犒赏军士,须得将库里一些元宝折成碎银铜钱。这其中的火耗,按惯例扣除便是。”

    犒赏火耗之事,严鸿先前也与晋商打过招呼,但晋商并未明确回应。此时见严鸿故事重提,梁孟明道:“朝廷欲犒赏边疆将士,我等自当报效。只是这数十万银两之巨,一时之间,却哪里兑换得来。”

    范一同接口道:“若钦差真是急用,说不得,我等想方设法去办。只是这中间经手,下家那边却少不得贴些利息。我等看在钦差面上,帮忙压到八厘,或许可以。”

    严鸿心中暗骂,你们那点主意别当我不知道,老子兑换个碎银子而已,你给老子来个狮子大张口。等着,老子手里有的是底牌。他笑眯眯道:“此事利息多少,待会在意,本官还有两桩生意,却是更加重要。”(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利益均沾

    晋商团体之所以在兑换银钱方面乱开价码,说白了就是和严鸿闹别扭,当然严鸿若愿意当冤大头,那么这个钱也是不赚白不赚。如今听严鸿说,竟然还有更重要的两桩买卖。他们毕竟身为商贾,逐利乃是本色,当即道:“不知钦差大老爷,还有那两桩生意?”

    严鸿不慌不忙,取出一张纸来:“我欲在这大同开一家货栈,需要以下货物,却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入股,或者帮忙进货?”

    几个晋商接过纸张一看,上面有布匹、碗筷、衣服、头饰、杂粮等等,都是些日用品。每一个下面还写了数字,额度倒是不少。田仲光问道:“大老爷,这些货物,大老爷却待进来卖与谁?”

    严鸿笑道:“本官看边地有军户数十万,谁少的了日用?因此想开设一家货行,卖与边军、眷属。边军在此购买,可以赊购,待等军饷发来,直接扣除,如此岂不方便?不瞒诸位说,本钦差为计量,专门请了数百名北地行商,这才计算出这些最是好销的货物,以及数量多寡、随行价格。不知诸位员外,是否有兴趣一起来?”

    这几个员外心里嘀咕,怪道说这些天大同不知出了什么事,过往小商小贩都被锦衣卫给拿了,听说抓了几百个,全部关在钦差行辕里。大家还都说什么事呢,感情是严府长孙想要拷问生意经啊。

    晋商做生意,便是不拒涓流,以成江海。自然也不会拒绝小生意。严鸿这桩生意最大的优势。在于严鸿本身的身份。是严府长孙。若是大家搭伙了。自然不但可以免除三十税一的正税,也能逃避那些苛捐杂税。不过,这帮晋商中的领头人,原本家族中就有读书人,对此事倒也不算太热心。尤其军户人数虽众,长期被杨顺剥削,都穷的掉渣,购买力也很一般。一般的游方货郎,便足以供应。真要是严鸿领头带着几大商人搞个什么货行,能够做成多大生意,还在未知。因此单说严鸿这货行,对晋商的吸引力并不是特别大。几个晋商都暗自摇头,有的还冷笑道,这纨绔据说在北京城也是管生意的,怎么想得出这种主意。你就算真有这想法,有我们商帮在此,怕也要和你争一争生意。

    严鸿却又道:“除了这些日用杂货。边境还有何特产可以出,有何需求可以入。咱也都能一起做做。横竖只要不违反国法,取有余以补不足,却也是咱商家的德行啊。”

    严鸿这句话说来,几个晋商心中都是一跳。听严鸿这题外话,分明是暗示,除了做军户日用生意,莫非还可以参与境外走私?要知道彼时蒙古多产马牛,而又急需中原的布匹、铁锅等物,虽然朝廷方面以蒙古是敌人,禁止通商,但私下做的不在少数。比如杨顺便偷偷默许开了边市,一手捏着国法,一手捏着刀柄,从中谋取暴利。这帮晋商,哪个没有参与其间?只是利润大头却都给了杨顺。如今听严鸿的意思,是要和几大晋商合伙,直接开整。这做起来,可又比杨顺这一套要顺当多了。几个晋商深知边贸的油水,被严鸿这样一勾引,禁不住就有些动心。

    严鸿如何看不出这几人的表情,口中继续道:“这第二桩,诸位员外多多合计。还有第三桩,近来天家或有开海之意。海外物产丰富,与我天朝互通有无,自能利润颇丰。只是要外出通商,一须有引,二须有钱,才能造船出海。本钦差船引倒是能弄到一些,手中银钱却不足。晋商财力雄厚,名声在外,诸位员外若有意,回头大家也可凑合凑合银钱,同舟共济。”

    严鸿这话说出,几个晋商的眼光顿时直了。他们如何不知海外同番获利巨大,只是朝廷海禁甚严,山西又离海太远,在沿海没有太多根基,更不比浙商、徽商,靠海吃海,能够依仗家族势力与本地人脉,私下勾结商盗。听得朝廷可能会开海的风声,晋商自然也动起了脑筋。而严嵩长孙严鸿乃是开海派先锋人物,二下江南,一赴壕境,这些消息也是尽人皆知的。而据晋商在朝廷里的关系人物提供的线索,到时候很可能船引就是由这位年仅二十余岁的锦衣官发放。如今听严钦差的口吻,似乎有同晋商联手进退之意。这其中蕴含的商机,傻瓜也知道什么意思。

    几个晋商对看一眼,范一同暗自咽了口唾沫,尽量不动声色道:“严钦差却也听得我晋商的虚名。其实我晋商不过是吃苦耐劳,挣点儿辛苦钱,财力雄厚云云,实不敢当。不过,这为人诚心,一诺千金,相与同盟之人,必然同甘共苦,这一点确是自诩当之无愧。开海通商,利国利民的道理,钦差自然是比我辈要看得透的。但不知钦差意欲如何做这生意。”

    严鸿呵呵笑道:“本钦差此次,先问诸位员外的意思。若是诸位员外皆有心,那自然合作方式多得很。这初期么,无外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去朝廷办下船引来,造船出海。所得利润,预先约好,如何分红。若有意外,也是损失共担。这些诸位都是个中老手,本钦差倒也非完全一无所知,届时办起来,想必也是顺当。本钦差此次来宣大,还要多待些时日,到时候与诸位员外畅谈商道,却也大有机会。”

    几个晋商听严鸿这般说,心中都是一喜。梁孟明笑道:“不想严钦差相府长孙,文武双全的一代青年俊杰,对咱们这四民之末的商贾之事,却也如此精通。”

    严鸿摆手道:“员外此言差矣。士农工商,不过是言民间四种本职,何必硬要分高低贵贱?当初春秋时候第一等的贤人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了吴王,称霸江南,之后悄然隐退,便改做生意,称陶朱公,富可敌国,这商贾何尝比文武官员低了?便是诸位员外,游走九州之地,通东西南北有无,自家赚钱的同时,对这九州百姓,却也颇有好处。因此下官有一个见识,只要不犯国法,不违道德,不当汉奸,那么能做生意赚钱,也是为国为民。赚钱赚得多了,还能捐资报国,赈济孤寡,这等利人利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严鸿这一番话说出,却颇对了这帮晋商的胃口。都觉得这严鸿说是个纨绔,却极有见识,比那朝中一般士大夫都要高明。如那班清流,很多一边拿着商人的钱,或是出借自己文士名头逃税分红,嘴里却还要鄙夷商人。田仲光拱手道:“严钦差所见,令鄙人五体投地。今夜欲在大同本地会所设宴款待钦差。钦差所言三事,也容彼时细细商议。”

    严鸿点头道:“如此,今晚本官就叨扰员外了。”于是端茶送客。

    送走晋商,严鸿心头放下一块石头。他提出的三事之中,第一件兑换银钱,是他有求于晋商。在北地开货栈,是两家合作。而合作出海通番之事,基本上可以算是给晋商卖的人情。而三桩事中,涉及的银钱数额,以这第三桩最大。晋商之所以对他态度好转,主要也是因为这一点,没几个人会傻到把送上门来的银子推出去。

    而严鸿之所以愿意给晋商提供这么个机会,也是本着他前世接受销售培训的一个原则,要能给予他人,才能从他人处收取。通过对本时代的了解,严鸿知道晋商是大明朝商人中实力不俗的一支,尤其晋商内部较为团结,对外表现一致,这一点在商场上带来相当强悍的战斗力。自己先前因为郑国器的事,和晋商集团结下梁子,那么如今通过这样一番合作,部分程度弥补下这种敌意,也是没有坏处的。毕竟,自己后面的计划,诸如开海同番等,少不得要各地商贾的配合。一味用霸道强横手段,那是自取灭亡。先前在江浙一带,他对当地豪商很不客气,那是有个大背景,在开海和招安的立场上,双方完全对立,毫无调和余地,不得不下死手把对方打垮。如今开海大局将定,则必须要招贤纳士,在自己阵营上绑一些靠得住的盟军。(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 是非难辨

    这日白天,严鸿便不再出去,只在行辕里休息,同几个姬妾谈笑。到夜里,在严府护卫和锦衣十二生肖高手的保护下,去了大同的会馆里。彼时晋商势力尚不如清朝那么大,这会馆也就是一座关帝庙。关羽崇拜之风,自南北朝时期便已盛行,隋唐宋元,愈演愈烈。到明初罗贯中《三国演义》出版之后,更是无人不晓。关羽本是山西解良人士,出道前又曾做过小商贩,更兼其一诺千金,忠肝义胆,因此尤其被晋商推崇,凡是订立合约,皆在关帝庙前,以示不欺不诈,若有违信,人神共愤。

    严鸿进得会馆中,已然摆好一桌酒菜。晋商素来生活简朴,这酒菜自然远远赶不上杨顺在总督衙门的奢华,不过也是水陆齐备,颇为精致。几位晋商各自恭维,请严鸿上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范一同便代表诸位晋商,提出他们的意思:

    严大少爷要兑换碎银犒军,此事有利国家,晋商自当一力承担,只收二厘火耗。六十万两的数额巨大,一时凑不齐,十日内先给严钦差拨八万两来,余者从各地陆续调运,限一个月运齐。

    严大少要开货行的事,也是方便九边军民,晋商久在本地,自然要多加扶持。具体出资算法,本地晋商先拿个谱来,根据预算银钱,大家讨论下如何出资。总之,在这分润上面,绝不会亏了严大少。而且货运人手,晋商一力承担,只是希望到时候严大少派人随同押队。关卡有些方便。

    至于说到开海之事。严大少欲寻晋商为盟。这个面子自然更必须给。几大晋商凑乎了一下,准备第一期先拿出一百万两白银,作为造船、雇工、备货之用。严大少就不必出钱了,占一分五厘干股,船引这边却须烦劳严大少解决。

    严鸿听晋商肯出一百万,却也欢喜。严府富贵自不必说,单是严鸿手下的款项,自上次严嵩做主。将漂没的白莲教宝藏分给严鸿一半,价值便有数十万之多。只是这些钱用途也多,总不能全拿出来投海上生意。而且以后生意做开了,还得有花钱的地方。晋商不仅财力雄厚,而且生意经也念得准,有他们作为联盟,至少这一方面是不愁了。

    此外,通过这商业联盟,两家在某种程度上也达到了休戚与共。这样一来,当初自己办案把郑国器给弄翻的梁子。大约也可以算揭过了吧。严鸿怀抱这种想法,与几个晋商开怀畅饮。彼此尽欢而归。当夜却宿在张青砚处。

    转过天上午,便是约定与太原文武开会的日子。自有那大同巡抚杨选、巡按路楷、大同总兵张承勋、宣府总兵赵卿、山西都指挥鲁魁等人,纷纷前来觐见。唯有总督杨顺,却称病不来,只遣师爷阎儒前来。

    严鸿见杨顺不来,眉头一皱:“阎师爷,我那叔父杨顺却是得了什么病?今日我召集此处文武集合,是要商议犒赏边军的大事,这如何能缺席的?”

    阎儒道:“钦差老爷见谅。大帅自前日与钦差大老爷接风,不合多喝了几杯,夜里被西北风一吹,受了凉,当夜就烧的烫手,如今喝了几副药,发了几身汗,这烧还没退下去哩。本想挣扎着起来,郎中说实在不能乱动,还望钦差大老爷顾怜大帅这把老骨头,有甚安排,学生回去转告大帅,绝不误了大事。”

    严鸿心中暗笑,看来自个前天夜里把杨顺吓得不轻。他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商议这犒军正事。本钦差既奉天家旨意,前来宣大颁奖,务必使边庭将士,人人得沐天恩。因此,这犒赏务必下发到士卒手中,便是有那在与鞑子鏖战中负伤、阵亡的,务必也给抚恤。不然,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无依无靠,大家于心何忍?”

    众文武都点头。严鸿又道:“本钦差也不是糊涂人,边庭征战频繁,有时军户逃亡,或者伤亡后不及补报等等,兵与额有些出入,都不是什么大事。诸位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我自不会求全责备。然而,凡是总得留三分余地,诸位扪心自问,这宣大之地能够守住,京城能够平安,大明江山能够稳当,一半也是靠将士们用命堆出来的。诸位在任上,当然最好升官发财,若是把这根基动摇了,还好不好呢?所以,诸位回去之后,烦请将各部的兵马、各卫军户,都造册送来,然后本钦差来分派犒赏。诸位这数字拿来,我自不会上报朝廷,也不会给别的衙门看,仅用此次分发犒赏,到时候也少不了诸位的好处。但是,诸位也别糊弄我,若是数字出的茬子大了,别怪本钦差不讲交情。”

    众文武见严鸿把话说到这一层,不禁都悚然,连忙称是。严鸿笑道:“如此,便辛苦诸位了。两日之内,却把名单与我。”

    众人退去后,独有阎儒留下来道:“钦差大老爷,学生这里尚有一事,须得禀告。”

    严鸿道:“请说。”

    阎儒道:“前夜里有军户和家眷聚众闹饷,回去后大帅令学生查了一查。大同镇毕竟是总督衙门所在,有标营弹压,一些军户闹不起大风波。但却有一处,那宣府副总兵马芳,素来骄横狂妄。这两年每逢有犒赏,总是第一个出来闹事,不是说赏银发少了,便是说布匹太旧。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卒,也是一个个耀武扬威,甚至公然辱骂上官。此次钦差发饷,大帅也担心,此人不要再闹些麻烦出来。”

    严鸿笑道:“我道何事,这个无妨。本钦差奉旨犒赏,只要公正公平,一般将士,如何会来寻衅?马芳就算脾性骄横,他难道敢造反?至于说当兵的骂上几句,这又怕甚么?你还能把他嘴巴缝起来?”

    阎儒道:“单说如此,倒也罢了。可是前夜里的闹赏,学生查了下,这其中有人散步谣言,甚至煽动聚集。这背后策划的人,说不好倒是白莲教徒哩。而那马芳本是蒙古逃过来的,当初俺答待他不薄。且此人素来喜欢招降纳叛,军中北归之人、蒙古降兵及江湖拳师甚多,鱼龙混杂。据言,白莲教在马芳军中也甚是猖獗。因此学生有些疑惑,担心这其中实有名堂。”

    听得“白莲教”三个字,严鸿双眉一挑。这白莲教非但是大明朝心腹之患,而且与他严鸿的仇恨实在不小。前年他破了白莲教在北京城西边永平庄的伪皇国,去年下山东更是将白莲教总坛一系尽数剿灭,诛杀护法使王玄和两大长老,歼灭白莲教伪军近十万。而今年在海上,又险些遭到白莲教金刚佛的暗算。彼此之间可谓仇深似海。宣大之地,接近蒙古,而白莲教赵全背后的靠山正是西蒙古大汗俺答。白莲教选这么个当口来闹事,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老实说,对于杨顺、路楷、阎儒等人轮番的给马芳泼的脏水,严鸿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这几个人本来就是一路,而马芳则是得到岳丈陆炳亲自推荐。再加上本地锦衣千户杨大业的介绍,严鸿心头其实是倾向这马芳本是良将,因为不肯阿附杨顺而被构陷。但现在听阎儒说到马芳军中可能有白莲教,进而煽动闹饷,那根阶级斗争的弦却立刻绷得贼紧。这马芳军中若真是成了白莲教的贼窝子,那可不得了。自己断不能容宣大重地有这么个定时炸弹。(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 有苦难言

    想到此,严鸿微微笑道:“阎先生请放心,本官虽无什么才略,对付白莲教,那是手到擒来。既有此说,本官过些日子便去马莲堡,看看那马芳治军,到底是如何一副模样。”

    他心中当即打定主意,即使没有此事,也要去马莲堡一趟。毕竟马芳被杨顺说的如此不堪,但陆炳却又如此推荐,可见此人在宣大也是颇为重要,到底才略如何,总需要亲自看看才好。甚至说,如果按严世藩说法,要拿下杨顺,那么换人之后,宣大的防务如何安排,哪些将领值得信任,自己作为钦差也是要有个谱的,不然皇帝闻到该怎么办?如今,阎儒既然有此一说,自己正好就坡上驴,去仔细探查一番。但既然有白莲教的传闻,那么自然需要谨慎些。

    阎儒却道:“那马莲堡在前沿,马芳为人又桀骜不驯,只怕钦差前去,有所不便。要不要等杨大帅病愈之后,与您同去?”

    严鸿心想,让你们同去,不知道又要搞什么花样,老子当然是自个眼见为实。他道:“这却不必。杨叔父既然近来贵体欠安,不妨好好养伤。我过数日把眼前事情安排好,便自北上出发。”

    阎儒点头道:“如此,学生也不多言。钦差大老爷,这里是杨大帅前日说好,还您的物事。”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严鸿展开看去,正是山西、河北一带的田契、房契,约莫有数十张之多。严鸿算账本是精明的,心里大致估摸了一下。至少也有数十万两银子的价钱。不由心头大乐。

    阎儒又掏出一叠银票。约莫十余万两,递给严鸿道:“这是利息,钦差大老爷也收好。钦差大老爷,我家大帅确是诚心供奉,还望大老爷高抬贵手,不计前过。”

    严鸿打个哈欠:“杨叔父放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有些事。只要知错能改,没什么揭不过去的。本钦差回朝之后,自有分说。”

    阎儒欢喜道:“如此,那番邦女探子桃松寨,今晚也与钦差大老爷押送到行辕中来。”

    严鸿又打个哈哈:“此事倒也不急,看杨叔父何时方便都好。”

    阎儒道:“还是今晚送来好,钦差大老爷早一日提审,说不定拷问出什么秘密来,也免得耽误了国家大事。”

    诸事说定,阎儒告辞。严鸿看着手里的一叠房契、田契、银票。不由乐的哈哈大笑。张青砚闻声进来:“相公,何事欢喜?”

    严鸿递给她看:“你瞅瞅。杨老军门送来的。”

    张青砚看到这么大一笔钱,也是心花怒放,嘴角微微带笑道:“这可是杨老军门买命来前程的钱啊,倒也不嫌多。”心中暗自庆幸,自个这高枝攀的对了。

    严鸿又道:“还有,他说要今晚把桃松寨给送到行辕里来,你看怎么好?”

    张青砚道:“此事全在相公。按说,您贵为钦差,收一个番邦女子暖床,那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此刻月蓉姐姐有身孕,她若是多心,却怕对胎气不好。以我看来,不如暂时在大同镇内寻一所民居,将其软禁在其中,着本地千户杨大业安排本地锦衣卫看守,不让闲人进出,那便是了。相公若想审她,只管私自去收拾,免得搬到行辕,一则人来人往面上不好看,二则万一月蓉姐姐有脾气,也不利内宅之安宁。”

    严鸿喜道:“青砚你这主意极好。却要如何奖赏你?”

    张青砚粉面含羞道:“相公得了桃松寨,只别忘了妾身就好。”

    严鸿呵呵笑道:“青砚你故意说这话,那桃松寨不过是个暖床的尤物,却如何与你这聪颖过人的女侠相比?这样口是心非,看相公我怎么罚你!”

    阎儒回到总督衙门,杨顺正裹着被子装病,忙问:“先生,今天去那边,钦差怎么说?”

    阎儒道:“银票和房契、田契钦差都收下了,又让晚上把桃松寨送去行辕里。”

    杨顺道:“如此说,钦差算是不追究此事了。”想到自己在宣大折腾数年,干了无数缺德事,好容易积攒了这么一大笔不干净的家业,如今却大半送给严鸿,不禁有些肉痛。

    阎儒道:“此事学生却不敢说。大帅,严钦差嘴里是讲得好好的,只说让您不必担心。然而到底心中如何,这人心隔肚皮,实在难以判断。接下来啊,咱们还得走一路看一路。关于犒军一事,严钦差也让各文武把麾下士卒花名清单,连同近几战死伤名录,造册送上,说要亲自规划。”

    杨顺嘴里微微泛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又问:“那马芳的事呢?”

    阎儒道:“学生也给他说了。钦差只说择日亲自带队去马莲堡,视察马芳队伍的情形。”

    杨顺道:“但愿马芳这厮,把他对本官的臭脾气甩到严钦差面前,让严钦差拿了他来出气,那我便逃过一劫。”

    阎儒道:“大帅,恕学生直言,此刻还是先把自家事情抖干净,再做好万全之备。钦差拿不拿马芳,固然不在你我,就算拿了马芳,他是见好就收,还是顺势把事情闹大,来个血洗宣大,谁也说不准。千错万错,大帅您派标营出去沈家庄,是做的大为不妥。如今步步受制,这其中吉凶,也只好听天由命,生死握于人手。”

    杨顺听阎儒这般说,脸色如死人般难看,抓起床边茶壶,重重摔在地上。随后,看着一地碎片,叹息一声,却不言语。

    此后数日,严鸿便在大同,时而与代王欢聚饮宴。不数日,宣大文武官员,已将各营官兵数额清单报上。宣大官兵额度十多万人,即使去掉缺额,也在十万以上。那名单密密麻麻,堆满了台子。严鸿吩咐手下的几十个文人幕僚,加班加点,统计核实。这帮人熬得双眼红丝,总算把数字核完了。严鸿本人却是21世纪来的,管账计数方面自有一套。当即根据士兵人数、伤亡数和犒赏物的额度,制定了一套规矩,基本同标准执行,把中间的火耗油水也都留了出来。晋商方面也把第一批兑换的散碎银两提来。

    然后严鸿便在大同本镇,先发犒赏。发赏时,每次发一营,先把全营数千人召集在一起,令各队分别点卯。点卯之后,当场宣布颁发额度,然后以总旗为单位,每个总旗推举两人上前领取本总旗的犒赏钱物。领取时当场点数,并明令下去之后,当场便在下面如实分与众人。便是阵亡士卒的家眷,也有一份抚恤,另行颁发。

    无论是总旗官,还是各级官吏,若被揭发其中有舞弊,以侵吞军饷之罪重处。毕竟严钦差威风在,一般人不敢轻易冒犯虎威。其中也难免有小秤大坨,短斤少两,抽水揩油的现象,不过由于严鸿镇住,总算这些侵吞行为都被控制在一定范畴之类,没有闹出大麻烦来。不两日,宣大本处的官兵、军户,皆已犒赏完毕。军户和眷属们在杨顺治下,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如今,这白花花的银子、大米真的拿到了手,一个个都是千恩万谢,喜笑颜开。这一个年总算可以过了。

    严鸿把本地的犒赏发完,便召集众人商议道:“接下来,听说副总兵马芳在马莲堡,骄兵悍将,甚是泼辣。我欲亲自率队北上,犒赏彼军,也看看这马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其余各镇的钱物,待我回来之后,再行犒赏。”

    孙月蓉道:“当家的,那马芳若真是个不好惹的,军中还有白莲教徒的话,你带着人马去对付他,他若急了,给你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前番在济南城,那便是何等凶险,更别提此次宣大本是北国边疆重镇,不远处就是鞑子。万一再遇上那麻烦,你如今可是要当爹的人了,不宜冒险。”(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章 定计北上

    王霆也道:“是啊,严钦差万金之躯,实在不必去履这险地。若要查马芳,让咱锦衣弟兄前去,不就得了。”

    严鸿道:“这可不成,天家教我巡视边陲,是信任我能忠心办事。若是畏惧艰难,便裹足不前,那岂不辜负了天家信任。再则,杨顺、阎儒等人说马芳的话,我看多半是不足信的。咱锦衣卫本地的杨大业杨千户,却说马芳是个忠勇的将领。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我随身多带些人马去也便是了。”

    云初起道:“钦差所言,倒也有理。既然一定北上,那么随身护卫不可缺少。以我说,锦衣卫主力北上,俞大猷将军所率的闽军,也只留一旅之众守卫本处的犒赏钱物,其余大队人马,应随行护驾,这才安全。”

    梁如飞点头道:“正是。孙太太有孕在身,不宜北上,可以留在大同。我等护卫钦差北上,以防万一。张太太也一起去吧,你武艺高强,更兼颇有谋略,在钦差身边是个强助。”

    张青砚道:“只要相公有令,我自然遵从。”

    俞大猷道:“如此,我所部三千闽兵,留下五百人守御,其余尽随钦差北上。只是这大同之地,甚是诡异,前番竟然出人闹饷。我看那杨顺作风也不正,前日里钦差颁赏之日,看那军士们的模样,怕是被他克扣得紧。又有传言说宣大府有白莲教势力。这里钦差大队人马北上马莲堡之后,若是有人打别样主意,我怕犒赏钱物有失。这大同城是待不得了。听闻云初起将军前些日带五十名锦衣卫。在大同城北的西村堡驻扎下来。那里堡墙坚固,地势高,还有水井,倒恰是个屯驻的好地方。我意欲移营到那里去,也好保钱物万无一失。”

    严鸿点头道:“俞将军所言甚是。那么便将剩余的钱物都移去彼处。还有,本钦差既然要去马莲堡,这钦差行辕中留守的眷属,便也可移到拿西村堡中。也好一同保卫。只是这样一来生活却没那么方便了,却要委屈月蓉。”

    孙月蓉道:“当家的,这个你放心。我在飞虎山也是那么过来了,西村堡好歹是靠着大同镇的,还能不方便到哪里去?更别说还有柳叶、月仙、小铃铛和何氏嫂子照顾,一应物品也都齐全,还能苦到那里去?”

    当下主意打定,严鸿便令,第二日钦差行辕与校场的护饷闽兵,全部都移到西村堡中。行辕只留几个文员驻守。杨顺不知钦差为何闹这么一出。慌忙叫阎儒来问,劝了几句。严鸿只是不听。阎儒也不敢再啰嗦。当天下午,钦差严鸿一行便入驻了西村堡。那西村堡容纳数百人绰绰有余,容纳三千多人却是有些紧张。俞大猷的闽兵主力便在堡外按扎营寨暂住。这俞大猷用兵素来有方,虽然只是住一两日,却不扎浮营,而是照旧挖堑筑壁,营盘像模像样。

    严鸿在西村堡住了一夜,觉得倒也方便,又看孙月蓉的房间已经安排妥当。于是再过一日,即携王命旗牌,兵发马莲堡。

    随行队伍之中,俞大猷所部三千闽兵,留下士卒五百,偏箱车十辆,使千户官包有材带队,俞大猷自引二千五百余精兵,偏箱车、正箱车七十余辆,护卫钦差。

    严鸿带来的四百锦衣卫,使陶智带七十人驻守西村堡,保卫眷属。并与邵安所率驻扎在沈家庄附近的三十名锦衣卫联络,互为犄角。王霆、刘连带三百余人,并商子强等“十二生肖”在内,护严鸿周全。

    严鸿左右的人,孙月蓉留在西村堡,花月仙、耿金铃、柳叶左右保卫,那边军眷属何氏和她的几个孩子也都留在西村堡中。严鸿又留下奚童,想他武艺远在花月仙等人之上,定能保得周全。严鸿本来还想把云初起、叶正飞也留下,指挥守卫堡垒的士兵。但孙月蓉以严鸿此去边塞,弄不好要打仗,这两人都有大用,还是让严鸿带去了。除此之外,左右还有梁如飞、严峰、严复、严靖、严过等人,也称得上人才济济。

    严鸿带来的其余随员,一多半跟随严鸿,一小半留在西村堡中,处理应酬事务。在沈家庄抓获的七个活口,也都监禁在堡内,由锦衣卫严加看守。至于随军的民夫,严鸿这一路也自征调了数千民夫牲畜,押运大批白银、绸缎、粮食,以及在大同附近跟晋商采购的美酒腊肉等物,北上犒军。西村堡也留了人畜数百口,不过俞大猷再三叮嘱,这些人只驻在堡外的营盘里,不可让他们进入内堡。那桃松寨,依旧放在大同民宅内,由杨大业安排人看守。

    眼看诸事安排妥当,一声号鼓,钦差严鸿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马莲堡去者。这一路数百里地方,更兼天寒地冻,难免有些辛苦。好在钦差队伍给养带的充足,更兼俞大猷用兵有方,行止得法,每到驻扎下来,更巡查营中,让士兵们吃饱喝足,好生休息。因此一路走来,没什么人生病掉队。云初起见俞大猷用兵,与戚继光各有不同,然而都是一等一的名将风范,也不禁大为佩服,经常去和俞大猷讨教一二。

    严鸿所行道路,多在长城内侧。一路三里一墩,五里一台,都有兵士驻扎。但见长城墩台,多已凋敝破败,守卫的士兵,也是辛苦得很。严鸿心道,鞑虏乃是国家大患,如今边防如此,杨顺做了宣大总督,却一心只顾着捞钱,这也忒作死了些。他随行前来,本就有犒赏军士的想法,便就势给这些边境士卒发些犒赏,又与他们攀谈边关之事。一路行来,倒也听了不少故事,对边关的局势,有了不少深入了解。

    一路行进,待到万全右卫城,已是腊月二十五日。那马莲堡乃是万全右卫北面的一个堡垒。驻守右卫城的参将刘进忠早得知钦差严鸿队伍将到,出右卫十余里相迎。见了钦差严鸿,要紧下马参拜:“钦差大老爷,末将有礼。如今副总兵马将军正在马莲堡筑城,曾吩咐下官,若是钦差大老爷将至,便告他前来迎接。”

    严鸿扶起刘尽忠道:“将军辛苦了,不必多礼。马将军当次腊月寒冬,依然在外筑城,我岂能打搅他军务?待本钦差自引军出便是。”

    刘尽忠道:“此时虽是腊冬,非鞑虏往常进犯之期,但若是出长城孤悬野外,恐万一遭遇游寇,颇有不便。钦差大老爷还是留驻城中为好。”

    严鸿呵呵笑道:“不妨事的。我正要看看,马将军修筑的马莲堡,却是何等样城。刘将军,你自守万全右卫,不必送我。”于是只让刘尽忠派数十名将士为向导,钦差大队冒着寒风,出了长城,往马莲堡行去。

    长城塞外风光,却又自不相同。平沙枯草,朔风席卷,肃杀之意无形而生。严鸿裹着貂皮大衣,看自己钦差的旗号在大风中猎猎抖动,又看背后万里长城蜿蜒山脊,面前则是茫茫原野,想象蒙古人的铁骑往来纵横,与边庭将士一刀一枪,你死我活,端的是血气冲天。却见一边俞大猷早已把剑拊膺,忽地仰天长啸。啸声如鹰飞九霄,甚是豪壮。啸罢,俞大猷慨然道:“若能率精兵猛将,在此天作的沙场,与鞑虏决一死战,虽马革裹尸,亦无恨也!”

    严鸿心道,大哥摆脱你能不能吉利点,你倒是一把年纪了想马革裹尸,我今年虚岁才二十一,没活够呢。他笑道:“俞将军豪情动人!不过咱为将的,要让那鞑虏马革裹尸才好,自家还是骑在马背上,得胜归来,金殿领赏,方是正道。”(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宣府副总

    严鸿这番话说出,俞大猷自然也不好接口。此时隐隐听得前方也是一声长啸,却不似俞大猷这般清越高亢。若说俞大猷的啸声是鹰鸣鹤唳,那对面这一声却仿佛是狼嚎一般。片刻,前面有数百骑簇拥而来。

    云初起脸色一变:“遮莫是鞑虏的游骑近长城侵犯!”他这声一说,左右的锦衣卫顿时人人紧张,都把鸟铳举起。

    却看带路的边军道:“钦差大老爷,诸位锦衣长官,不碍事。这是马芳马将军前来迎接。”锦衣卫这才放下心来。严鸿心中暗道,倒要看看这马芳是个何等角色。

    不多时,两边人马走近,当下一人走到严鸿跟前一箭之地,滚鞍下马,高声道:“末将马芳,前来迎接严钦差!”一边说,一边走到近前,躬身行礼。严鸿忙道:“不敢,马将军免礼。”仔细打量马芳。

    但见此人身材长短是中等略靠上,却甚是粗壮,膀大腰圆,背阔胸厚,鼓囊囊的肌肉几乎要把身上的袍服撑破。生的一个笆斗大的脑袋,脖子粗短,铜铃眼睛,招风大耳,满脸横肉,唯有一部胡须却甚是漂亮,居然带有几分儒雅之气。他脸上有好几道伤疤,伸出的双手上面也有隐隐伤痕。严鸿看得暗笑,心想耿金铃若是见了此人,断不会将他误认为是个“女将军”了。

    马芳行礼之时,也在偷眼看严鸿。见此人年纪轻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忽听严鸿道:“马将军。近来你守马莲堡。修筑城寨。不知道做的如何?你我便一同去看看吧。喏,请上马。”

    马芳翻身上马,在前引路,一边对严鸿道:“严钦差,好叫钦差得知,今年头里那辛爱黄台吉率领大军攻打宣府,先是在大同城下劫掠一番,从西向东。一路毁了咱们十多个寨子,直抵达右卫城下。这右卫乃是宣府的屏障,右卫若破,则宣府全线动摇。因此末将率军在此抵死大战。不料那杨顺却反叫我去救永宁。我这边一走,虏骑聚兵上万,猛攻右卫。幸得麻禄麻将军率领子弟亲兵,前来增援,一场浴血,才叫虏骑战退。末将想,若是次次让贼军直抵右卫下。我军措不及防,难免吃亏。这右卫城北的马莲堡。地理上正扼右卫咽喉,只是年久失修,不能作为屏蔽。因此末将便有心修复马莲堡,使我军防线北进二十里,既是警戒鞑虏,也能进攻退守两便。只是年头一战,宣府人马被那辛爱黄台吉调集大军猛攻,鏖战多日,士卒死伤惨重,连右卫城池也多处破损。此后又摆秋防,怕鞑子大举南下,抽不出兵马来保护修筑。现在冬季,鞑子一般不来。若不趁这机会赶紧修好,待鞑子再南下,那便又无计可施。数百里长城若有一处空隙,便是个铁骑破境的局面,到时候京畿震动,那是我边庭将士之耻辱。所以末将率领军士,赶紧出了长城,烧砖垒土,修筑马莲堡。目前已经完成大半,再有几日便可大功告成。”

    严鸿点头道:“马将军身先士卒,甚是可敬。不过此刻城池尚未筑城,若是鞑虏突然趁冬季偷袭,不知马将军如何应付?”

    马芳道:“我随身带有二千余骑兵,皆是亲手训练的精壮之兵。若是虏骑小股前来,有他们迎头痛击,不至吃亏。若是鞑虏竟然大军南下,那我便就势与之逆战,却也为长城先打个警戒,使后续人马得以及时布放。”

    严鸿点头道:“将军有此雄心,严某钦佩。”

    二人一边说,一边并马前行。马芳偷眼却在看严鸿的护卫人马。但见锦衣卫众缇骑衣甲光鲜,背后佩着鸟铳弓弩,那是不必说了。单讲俞大猷带着的闽兵,一个个身材不高,但行进举止,质朴坚毅,看得出来都是惯战精兵。而俞大猷看马芳带的骑兵,不仅身材高大,脸上线条也都如刀削一般,不知在边塞经了多少风霜。两员将军这么一来倒不仅起了三分惺惺相惜之意。

    俞大猷部下推着这数十辆庞大的战车,还有随行民工运送的银钱布匹等,速度自不能很快。但马莲堡本也不远,因此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眼前。严鸿看这马莲堡,不过数百步方圆,乃是土砖筑成的要塞,马芳在塞外挖掘了二尺深的壕沟,边缘更有箭塔、垛口,虽则城塞不大,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更有约莫数千军士,正在那里推土垒砖。

    马芳见严鸿在看城堡,忙指点道:“这便是末将修筑的城,如今尚未完工。回头我还欲专门在外面再修一个子堡,既是与主堡成掎角之势,也可以容纳逃难的边民。钦差远来辛苦,不如先进去坐坐,回头再来细看。”

    严鸿点头道:“甚好。”

    于是宾主一行,进入马莲堡内,在官厅坐下。严鸿向马芳介绍了随行人员,马芳也吩咐马莲堡中的众军官前来参见严鸿。马芳自己,在严鸿面前是满口颂扬,说严大钦差昔日山东一战,歼灭四十万白莲教匪,更杀五千鞑虏,威名远震。后来东南又坐镇中军,斩倭寇十万,此等功劳,国朝以来也是少有的。不愧是严阁老长孙,文武兼资云云。

    严鸿听马芳这般表现,倒是一愣。因为按他之前估摸的,这马芳多半是有些本事,但不太会做人的那种,和俞大猷差不多,所以才会弄得杨顺对他跟仇人似的,连严世藩都想收拾他。可如今看这满脸蛮子像的家伙,怎么也会说好话?不科学啊。待会儿倒要仔细盘查下,他是怎么得罪杨顺、严世藩的。

    两下见礼毕,马芳已吩咐摆下酒宴。马芳备的这酒宴,自然无法和杨顺安排的相比,但席上却有马芳亲自射猎的野物,什么黄羊、野鹿、兔子、山鸡,还有野猪肉和狼肉。做席面的厨子,又是马芳专门从张家口请来的,因此这酒席倒也是别有风味。

    双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严鸿握住酒杯,试探问道:“马将军,你久镇边疆,听说又曾在鞑虏俺答汗手下做事,不知道我国朝抵御鞑虏,当以何为先?”

    马芳听得此话,一声叹息道:“严钦差,实不相瞒,我天朝官兵,不如鞑虏骁勇,骑射不如彼军,那是无可掩盖。然而最差的一点,却不在兵,而在将,在官。”

    严鸿道:“何以这般说?”

    马芳道:“若单是兵不如鞑虏骁勇,最多是野战吃些亏。我军还可以守城,还可以凭借火器抗衡。然而现在第一桩,为将帅者缺乏胆气,畏敌如虎,不敢和鞑虏死拼。鞑虏来了,只知道逃避。能逃入城便逃入城,自己城池被攻破,也不敢救援。这样一来,我军千里防线,处处只知自保固守,反而成了兵力分散,孤立无援。以我宣大为例,雄兵十数万,那俺答号称控弦二十万,以我估计,麾下丁壮最多也不过十余万之数。两家相比,我军纵然势力不及,加上城关火器,还有背后朝廷,如何不能和他一战?但只因人人存了自保之心,于是今年头里一战,竟被鞑虏打下四五十个城塞,将士儿郎死者不下两万,边民之伤亡更在其上,岂不惨痛!为将者既然懦弱,那么部下士兵,自然是个个惜命。临阵接敌,先想逃跑。须知战场之上,一人怕死,动摇全军,全军怕死,反而易死。正因为鞑虏视战为生,我军畏战如死,因此我军每每被鞑虏击溃,也就不奇怪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49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作者:生猛大章鱼所写的《大明鹰犬》为转载作品,大明鹰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鹰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鹰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鹰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鹰犬介绍:
大明鹰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鹰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鹰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