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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二章 骁骑暗藏

    严鸿听马芳这番话,觉得颇为有理:“那马将军你呢?”

    马芳道:“因此上,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激励麾下军士,敢和鞑虏拼命。每战我自己当先,叫那士兵们都随我上前。有些人叫我‘马疯子’,没错,我若是不疯,焉能压倒鞑虏?结果怎样?我军一旦开始拼命,鞑虏气势反而下去了,几次大战,虽则伤亡惨重,最终却多是鞑虏支持不住,先退下去。这么一计较,死的人也未必比那些见敌则逃的队伍多。因此上,末将每战必然冲锋在前,不避生死,虽然受了些刀伤箭创,这条贱命倒是保住了。看来战场之上,怕死则易死,舍生反能生,这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说到此,马芳刷地拉开衣襟,露出毛扎扎的胸脯,但见胸上七零八落布了好些伤疤,有大有小,看上去毫无美感。

    那俞大猷在严鸿下手坐着,听马芳这般说,深以为然,不禁叫声:“好!怕死则易死,舍生反能生,马将军你这话说的深得我心!”也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肩头,伤疤也是不少。

    严鸿眉头一皱,心想您二位倒是惺惺相惜,跟我这儿玩脱衣舞来了,这汗臭都熏死人了。他要紧道:“二位将军都是朝廷带兵官,呃,这大庭广众,还请穿好衣服。马将军,那您说这官,又是什么意思?”

    马芳叹口气道:“圣天子在位,将士保卫边陲,浴血奋战。这都是本分。没什么可自夸的。然而朝中文臣。视我们武将如奴婢,吆三喝四,斜眼瞧人,这都不说了。更为可气,打了仗之后,报上战果去,百般挑剔,那杀敌斩首的犒赏。还有死伤残疾的抚恤,再三再四的克扣、拖延,这般下去还如何让将士用命?长此以往,军心更是不振。”

    严鸿听到此,倒是深有同感,点头道:“马将军说的是,朝中文人,这一条最是混账。那边关将士提着脑袋和敌人拼命,你却连银子都要克扣人家的,这种伤阴德的人就该发配边关。在敌前敢死。所以我严某督军,从来发银子最是痛快。人家流血拼命了。多给些银子有什么不该的?想那济南之战,若不是我发出去几十万两银子激励士气,岂能大破白莲教徒四十万,保得山东无恙?”

    俞大猷也道:“严钦差为人最是大方,此次东南大捷,也是靠了严钦差,各军将士的犒赏、抚恤,都是足额发放,并无延误。”

    马芳闻之,起身一拱手道:“严钦差不愧是阁老门风,非但文武双全,更能深知边庭将士之心。有您巡行北疆,实在是北国将士的福分,国朝边防,也亏您扶持栋梁,才能安堵。钦差在上,受末将一拜。”说罢作势便要下拜。

    严鸿忙伸手虚扶,笑道:“马将军,这门风不敢当。说来,我看将军也是个聪明人,却为何与杨军门不甚和睦?此处没有外人,不妨说来听听。”

    马芳见严鸿问到这事儿,沉默片刻,叹息道:“如此,就当下官酒后胡言,在严钦差面前放肆了。那杨军门自来宣大,关注的便是收钱买地。这本不算甚么,可他搜刮得也太狠了些。便是军士们的犒赏,也不肯放过,刮一层皮还不算,非得连肉刮走,刮得骨头溜光。末将却知道这边庭士卒的苦处,你不让人吃饱了养活家里老小,如何能叫人跟着你拼命?所以末将是绝不肯从士卒军饷上发财,便是杨军门有些事做了,末将也要去和他理论。这么一来二去,便恶了杨军门。听说便是小阁老,被那杨顺从中撺掇,嫌弃末将的孝敬少,也对末将有些不满。只是末将带兵,总之抱定一条,绝不喝兵血。我又不曾开铺子,圈地皮,却又哪来钱孝敬?”

    严鸿肃然道:“如此,却是杨军门的不妥。将军放心,我父亲这里,自有我去转圜。将军不肯喝兵血,那便是个明白人。自古马跑要吃料,当兵为的吃粮。一般士卒指望他们拼命,确不该克扣。”

    马芳见严鸿这么说,颇为感动:“钦差年轻有为,见识非浅。还有一桩,那杨军门在边塞,还爱杀良冒功。有那逃避鞑虏的百姓,时常被他下令杀了,割头去说是阵前斩的鞑虏。这些边民,害怕鞑虏杀掠,故而逃难,反而送了性命,可怜不可怜呢?末将原本也是边民,后来被鞑子劫掠去,倒还只是为奴。因此与这些难民惺惺相惜,实在不忍下手。故我不听从他,因为这个也结怨不浅。”

    严鸿冷哼一声道:“杨军门此事做的大不妥当,杀良冒功,便是不说朝廷法度,单是冥冥之中,只怕便难逃公道。”

    马芳原本听说严阁老的长孙,严世藩的儿子前来做钦差,心中早做好准备,这一关怕是难过,轻则降职申饬,重则丢官入狱。谁知当面一谈,严鸿与他说的这几条,居然都甚相得,不禁大喜。却听严鸿又问:“还有一事,听闻边军中白莲教徒甚多,却不知马将军你的人马里,可有这等人?”

    马芳坦然道:“不瞒钦差说,宣大之地,军民中间,白莲教徒却是不少。不过多数只是当信佛信道一般,或者生病了有人医治。这一半也是边庭军民生活艰苦,方才找个依靠。我麾下的人马里,要说白莲教徒一个没有,末将是断不敢担保。只是他们随我多次出生入死,血战鞑虏,却没一个怕死的。想来那白莲教徒跟随赵全,甘心给俺答做走狗,而我麾下将士却人人为国尽忠,这般看来,他是不是白莲教徒,却也没什么区别了。”

    严鸿道:“马将军这话只可当本钦差说,万万不可教其他文官听到。白莲教乃朝廷心腹之患,那是一些儿不可放松的。你军中有无白莲教徒,自然打不得包票,但你何妨时时说上几句,叫大家忠于朝廷,莫听白莲教鼓噪造反。这样,就算上面有人查问,也好回复。”

    马芳道:“多谢钦差指点。”于是大家畅饮欢言,尽兴而归。马芳在这马莲堡修筑城堡,共有军士七千多名,其中骑兵一千八百余名,如今又加上了严鸿的数千人马,把个小小的马莲堡,挤得满满当当。俞大猷的闽军来自南方,不耐寒冷,马芳便令尽量将木屋土墙让给他们住宿。

    当夜,严鸿便宿在马莲堡中,马芳选了最居中的一间石屋给他,外面点起火堆,里面铺了厚厚毛毡,故而虽是天寒地冻,却也暖和。严鸿躺在毡子上,听着外面呼呼寒风怒号,偶尔军中刁斗声、口令声传来,想象在这人烟稀疏之地,与万余军士相伴,倒也是难得的豪壮经历。看如今寨中的两位大将,俞大猷后世自然知名,这马芳以前没听说过,想不到也如此个性……

    没人知道,就在此刻,马莲堡以南约十余里处树林中,钻出两个身穿皮衣,连头裹住的骑士。这两人不顾天黑风冷,策马飞奔,绕过马莲堡,往西北面疾驰而去。

    马莲堡西北面数十里的一座山头后面,密密麻麻,尽是双层的皮帐,一人高的土墙,形成一片临时的宿营地。

    中间一座大帐中,坐着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汉子,身材较一般蒙古人略高大,虽并不粗壮,却显得分外精悍。生的是脸如狡狐,狮子鼻,三角眼,阔嘴黄牙,两撇鼠须,年纪轻轻额头上却皱纹不少。然而一双眼眸,神光炯炯,如鹰隼,似虎豹,却是好生英雄气。

    这汉子坐在帐中,端起酒碗,小口呷饮,一边把玩着手中一个骷髅做的酒杯。忽地门口的毡子被人掀开,一个身材矮小的半老头子闯了进来。

    蒙古汉子抬眼道:“李老先生,有消息么?”

    来的人正是白莲教长老李自馨。他喘口气道:“黄台吉殿下,万全右卫那边的兄弟来报,钦差严鸿已经进了马莲堡。”(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三章 千军夺帅

    听得李自馨这般说,辛爱黄台吉忽地站起,将手中酒杯一摔:“此话当真?”

    李自馨道:“是的。我的兄弟看得清楚,钦差严鸿随行大约有四五千人,其中一半是民夫,还有几百锦衣卫缇骑。”

    辛爱咧开嘴大笑:“好好,听说这严鸿当初在山东济南,把库腾老哥的两个精锐千人队全部消灭。这次,倒要他知道咱们土默特部的厉害!”

    彼时蒙古主要分东西两部,东部察哈尔部即库腾汗,西部土默特部即俺答汗,库腾汗更为正统,但俺答汗实力更强,两家彼此并不相让,甚至存了攀附之心。辛爱黄台吉听说严鸿在此,正要一显身手,让库腾汗知道谁高谁低。

    当即,辛爱扬声高呼:“吹号角!”

    片刻之间,门外的军士将号角吹响,皮鼓擂动。不多时,数十名蒙古千夫长奔进帐来。辛爱拔刀道:“诸位蒙古勇士,明国的钦差严鸿,已经到了马莲堡。他的随身卫队不过几千人。我们这就出发,将他包围起来,天明进攻,要用明国高官的脑袋做成新的酒杯!”

    蒙古将领一起拔出弯刀,高呼:“天明进攻,杀掉钦差!”人人激扬,声震皮帐。

    不多时,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数万蒙古骑兵如同潮水一样分成几股,绕出小山头,往马莲堡和万全右卫方向疾驰而去。

    黎明,马莲堡。严鸿起身来穿好衣服。这一夜是独自睡眠,虽有些无聊。但听着外面风声。倒也香甜。张青砚进屋来。送上洗面热水。严鸿草草洗过,一拉张青砚的手:“青砚,你昨夜休息的可好?”

    张青砚幽幽道:“还好了,反正相公不在的时日,也是不少的。”

    严鸿呵呵笑道:“那今夜便趁你的意。”

    两个正在说笑,严复进来,急道:“大少爷,不好了。说有鞑子来了!”

    严鸿心中一跳,要紧蹦起来,大步出门。张青砚把斗篷给他披上。却看王霆与几个边军偏将,已在外面等候:“长官,有大队鞑子,从三面把马莲堡包围了。”

    严鸿赶紧走到马莲堡北墙的望楼上,却看俞大猷、马芳、云初起、叶正飞等人尽在。见严鸿来,马芳一指北面:“钦差请看,鞑子大队骑兵南下,我看再要一顿饭功夫。便能抵达马莲堡了。鞑子平素不在冬日出兵,这次一反常态。别有所图。我看,您还是赶紧带着锦衣缇骑,南下退回长城以内,免得乱军中有失。”

    严鸿手搭凉棚,举目远眺,果见远处北面、西北、东北方向,有好几道烟尘,在晨霭中拔地而起,且正缓缓南移。虽则尚看不出有多少人马,但瞧这势头,兵力一定不会少。严鸿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口里却道:“这里既然有血战,我岂能一走了之?还是在此与诸位将军并肩抗敌为好。”

    马芳赶紧道:“钦差老大人,您的一片报国之心,末将与全军将士皆是感激。但您万金之躯,实不必在此犯险。更何况钦差身负替代万岁爷,巡查边疆之重任,正宜退回长城,调集后续诸路兵马,驰援本处,以聚歼入侵鞑虏。这临阵交锋的事,末将等代劳便是,还望钦差成全。”

    严鸿见马芳这般会说话,便也顺风落蓬道:“如此,本钦差就且回万全右卫,调集后续兵马。”

    却看俞大猷道:“其实钦差若是亲临一线指挥,振作士气,却也不坏。更兼钦差行辕这里步骑兵近三千,皆是国朝精锐,与马莲堡将士并肩作战,必可大挫鞑子锐气。”

    严鸿闻言默然,马芳要紧接上:“罢了罢了,钦差重任在身,还是运筹帷幄为好。此刻虏骑来的甚急,不可耽误。钦差速速率锦衣卫南撤。俞将军所率步兵以及随行民夫,若是此刻走,怕被虏骑赶上,半路进退失据,倒是不妨留在马莲堡一起迎战。”

    严鸿道:“甚好,那此处便拜托二位将军。马将军,我带来这些犒赏之物,你抽空替我分与众位将士。此处血战之后,功绩绝不至于少了你的。”

    马芳喜道:“多谢钦差。”

    这会儿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再多说。王霆、刘连早已赶着把随行三百多锦衣卫尽数召集起来。连同张青砚、梁如飞、云初起、叶正飞、严峰、严复、严靖、严过等护卫高手,大家一起上马,出了马莲堡南门。严鸿对马芳、俞大猷拱手作别,率众策马而去。

    云初起居中调度,却派出三十余名锦衣卫,两人一组,分往前后左右,八方哨探。大队居中策马而行,直驱万全右卫。约莫行了近十里地,左前方有一片树丛。云初起忽地将缰绳轻轻一拉:“且慢。”

    严鸿也拉住马:“云老兄,怎的?”

    正在说,却看左前方探路的两名锦衣卫,只剩一人圈马回来,口中高叫:“长官,林子里有埋伏!”

    话音刚落,只听得前方呜呜号角长鸣,如龙吟,似虎啸。然后树林之中,千百只鸟雀噗噜噜飞起来,在空中撒下大片黑点,各种鸟鸣雀唳响彻长空。紧跟着地底传来隆隆响声,细听却是无数马蹄敲击地面,汇成一片。转眼之间,前面树丛之中,冲出大队骑兵,彷如群狼围猎,水银泻地般扇面展开,往这边包抄上来。

    严鸿左右的锦衣缇骑,皆是卫中精锐,见敌军大队出现,不待命令,已各自将鸟铳取出。严鸿心中也不禁打鼓,赶紧问云初起:“云老兄,如何打法,你来指挥。”

    云初起憋了片刻,高声喊道:“掉头,回马莲堡!赶紧的!”

    严鸿没想到这位通晓兵法的云大侠居然出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只得也喊:“大家掉头,回马莲堡!”当先拉过马头,往北疾奔而回。三百多锦衣卫也都纷纷掉头。大家泼开四蹄,亡命北奔。

    此时背后蹄声、号角声越近,还间杂着马背民族的吆喝声。严鸿虽则也是身经数战,可是被几千骑兵追赶的滋味还真没尝试过。他也顾不得多回头看,只管打马飞奔。好在他跨下这匹黄骠马,虽然不如张青砚的神骏,却也是难得的良马,小阎王的骑术倒也凑合,因此奔走倒还不很吃力。左右又有张青砚、梁如飞和十二生肖等高手护卫,一时之间,勉强还不至于吓瘫了。

    然而蒙古骑兵的马匹,终究比锦衣卫的一般坐骑要好,骑术也在之上,两队人马还是渐渐接近。待得双方距离近了一箭之地,只听得后面一片弦响,羽箭尾随射来。严鸿马快,距离尚且较远,但他偷眼看时,落后的锦衣卫已开始接二连三中箭落马。也有几个缇骑是人未中箭,马匹被射伤,哀鸣倒地。那几个锦衣卫都是勇猛不畏死之辈,虽然落马,依然奋力站起身来,拔刀出鞘,还要做困兽之斗。可是蒙古人哪里容他拼命,数十步外又是一阵羽箭,将这几人射成刺猬一般,复又倒地。

    这么奔走一阵,距离马莲堡尚有数里之遥,背后蒙古骑兵已经越追越近。此刻疾奔之中,也没法保持什么阵型,落后的锦衣卫战死的也越来越多。忽听叶正飞一声怒吼:“娘的,这般打法,太过窝囊,老子和鞑子拼了!”待要勒马取背后的鸟铳。云初起要紧给他马屁股上狠狠一拍:“这会儿充什么英雄,保护钦差回马莲堡!”

    严鸿心头也是一震,骑兵一追一逃,这确实是任人宰割的份,只怕等不到马莲堡,自己手下这三百多缇骑得要全军覆没。可是调头迎战,看蒙古人至少是数千之众,两边对冲,那也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正在煎熬,却看前面马莲堡方向又是一阵烟尘,大队骑兵迎面而来。中间一面大旗,上书斗大一个“马”字。云初起高声道:“好了,马总戎前来增援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铜盆铁帚

    骑兵奔走迅疾,两边对进,自然更是风驰电掣。转眼之间,两边眉毛鼻子都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马芳全身披挂,手持大刀当先,口中高呼:“钦差修慌,末将前来护驾!”话音未落,边军骑兵与锦衣卫队伍错肩而过,已然迎着背后追袭的蒙古骑兵,冲了上去。

    严鸿冲到马芳骑兵的队伍之后,惊魂稍定,将马勒转来。锦衣卫也都纷纷停下马步,重新聚拢。粗略一点人数,已然被蒙古军射死了三十余人,还有十余人带伤。严鸿不想陆炳交付的精锐部队,还没正式打仗,就被人爆菊就一下子损折了一成,又惊又怒。抬眼望前,却见马芳所部骑兵,已经与蒙古人战在一起。

    马芳手提大刀,口中怒喝,催马奔驰在第一线。迎面一个蒙古十夫长手持长矛,劈面刺来。马芳不格不挡,只是偏头避过,跟着一声大吼,手中大刀斜砍下去。那蒙古十夫长急回矛招架,咔擦一声,矛柄断为两截,大刀余势不减,又砍中敌将肩头。蒙古十夫长痛叫一声,伏鞍欲走,马芳回手一刀,砍在他后背上,将那蒙古十夫长生生劈下马来。一刀既出,也不回看,口中连声高呼,又迎着下一个敌兵冲去。

    转眼之间,两军骑兵彼此混杂,也不分什么队形,也不分什么阵列。弯刀、长矛、狼牙棒、铁棍,四处飞舞,带动血肉飞溅。人喊马嘶,头盔落地,死尸坠马。伤者呻吟。死者惨叫之声。混成一起。蒙古人天性悍勇,遇到战斗,立刻双目放光,热血奔腾,便是这股虎狼之气,使他们面对明军时,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经常是追亡逐北。乘胜杀戮。然而这一次,遇上的马芳骑兵,却是块硬骨头。蒙古人彪悍,马芳比他们更彪悍;蒙古人骁勇,马芳比他们更骁勇;蒙古人玩命,马芳比他们玩的更high。主将一人不畏生死,部下士卒便也跟着不畏生死。刀枪到处,打得好,虏骑身首分家,打得不好。自己肝脑涂地。然而纵然带伤致死,并无一人畏缩。并无一人逃跑!

    严鸿带着锦衣卫,俱都看得呆了。他也曾在济南城上,目睹库腾汗两个千人队的耀武扬威。那时候,左沉雷带领的山贼骑兵,在蒙古骑兵的冲击下,基本上如同钢刀切豆腐般就被秒杀了。此后,边军大队骑兵前来解围时,虽然击败了城外的蒙古骑兵,那也是靠以多胜少,以逸待劳的缘故。然而此时,马芳率领的宣府骑兵,面对人数上多于自己的蒙古骑兵,斗得竟然如此勇猛,实在让他难以想象。娘的,大明朝有这么猛的将领,为啥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难道这又是个穿越来的?

    骑兵交战,比的就是狠劲,战斗时间不长,蒙古人已经顶不住了。带队的千夫长一声呼哨,蒙古骑兵纷纷拉马退出战斗,两军倏忽分开。荒野上,丢下了两三百具尸首,蒙古人的略多一些,明军的却也不少。马芳满脸溅得都是血点,到严鸿跟前,急道:“钦差,速速回城,我来断后。不然,虏骑又上来了!”

    严鸿一个激灵,要紧道:“好好,快走,快走。马将军,你也自当心。”此时王霆、刘连已经把锦衣卫队伍整顿好,伤者也专门安排了人照顾。严鸿一声令下,锦衣卫程雁翅形又往马莲堡方向撤退。后面边军铁骑排成三个横阵,跟随着缓步前行。

    前面已经能见到马莲堡。忽地又是号角连连,马莲堡左右两边,各有一队蒙古骑兵,夹击而来。这时,原本跟在背后,距离约莫二里的蒙古骑兵,也齐声呼号,又奔驰上来,看样子是要来个三面夹击。

    严鸿见到前后皆是蒙古骑兵,就算驱马之前,也未必能来得及赶回马莲堡,不禁略有些担忧。张青砚却与他并马而行,伸出左手来,握住他的右手,轻轻道:“相公放心,有我在此,断不容鞑子伤了你去。”

    严鸿心中暗叫惭愧,自家堂堂男儿,岂能反要美女来安慰。这么一想,顿时豪气迸发,拔出绣春刀高叫:“诸位将士听好,鞑子毁我家园,害我同胞,今日一战,定要叫他们知道大明男儿的厉害!人谁无一死?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最后实在不知道怎么结尾,把前世武侠小说看的一句给蹦出来了。

    马芳见这面容俊俏的年轻钦差,竟然喊得出这样豪情的话,也不禁振奋,高声道:“钦差说得好!鞑子这三路人马,加起来怕是有万骑。咱们先冲他东北方向那一队。”说罢,将马一夹,挥刀叫道:“众兄弟,随我杀敌立功,保护钦差!”

    于是马芳骑兵在前,锦衣卫在后,一起迎着东北方向冲去。两军相距不过数里,无多时,又混战在一起。马芳虎吼连连,挥刀在前,左劈右砍,身上被敌人的血已经溅得看不出袍服的颜色。一千多宣府骑兵,人人舍生忘死,与眼前这一队蒙古铁骑战了个不相上下。双方的战马时进时退,有时一小队骑兵横截出来,杀入敌人队伍中,所向披靡;有时又有人深入敌阵,被围攻惨死。双方以刀矛肉搏为多,但乱军之中也时有冷箭伤人。

    严鸿手下的三百锦衣卫,此刻也已摆成一个圆阵。严鸿立马阵中,凝神不语,其余锦衣卫也尽无话。长城外荒原上这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搏击,实是他们在京城里未曾见过的血战。云初起高声道:“钦差,此刻机会难得,我等若是从侧翼攻击,必可击破鞑虏!”

    严鸿道:“好!云老兄,一切听你指挥!”

    云初起当即下令,以五十余名锦衣卫护卫严鸿,留在此地。自己带了二百多人,迅速拉开小跑,从鏖战的双方边上,迂回过去。却正巧看到一队蒙古骑兵,约有一百多人,正试图也迂回明军侧翼。云初起忙道:“正飞,指挥开火!”叶正飞当即下令,锦衣卫二百余支长程鸟铳纷纷点燃火绳,对着迎面来的蒙军便是一阵射击。那队蒙军也不防有大队火枪,顿时被打落二十余人。此时锦衣卫采用了预装弹药包,上弹速度大增,赶在蒙军冲到之前,又是一排齐射,又打落不少人。蒙古骑兵也煞是悍勇,虽然被火枪扫去小半,余下的毫不畏惧,继续前扑,冲入锦衣卫队伍中,两边又厮杀在一起。若论单骑战力,锦衣卫大半实不如蒙古人,好在人数占优,砍杀一阵,将敌人击退。然而原本想要迂回敌人侧翼的打算,却也落了空。云初起眼见又有一队蒙古骑兵,从反向往严鸿所在的位置扑来,只得带领锦衣卫上前截杀。这一队蒙古兵约莫三百余人,数量上略多过锦衣卫。双方对战起来,锦衣卫便渐落了下风。严鸿见状,令身边的护卫,只留张青砚、梁如飞,其余尽都上前助战。

    张青砚道:“相公,战场之上,你是主帅,护卫岂能太少。”严鸿道:“青砚,你看现在马将军和这一路鞑子打成平手,可是鞑子还有两路骑兵正在过来,要是被他们合围,我们哪里还有命在?所以必须赶紧打垮这一路鞑子。要是做不到,我身边再留几百个护卫,那也是没用啊!”

    张青砚却低声道:“相公,你再把护卫填上去,也扭转不来的。马总戎这一路骑兵,也就能顶住这一路虏骑,反败为胜,我看是难了。眼下还是趁着这一路鞑子被马将军绊住,赶紧让护卫保护相公突围吧。回到马莲堡,再固守待援,一切好说。”(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城南血战

    严鸿心道,此刻脚底抹油,可四面都是蒙古骑兵,抛下马芳和锦衣卫,未必能逃得回去,退回马莲堡又能如何?他摇摇头道:“青砚,休说这话。众家弟兄,赶紧上前增援!”

    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五十余名锦衣卫,纷纷策马上前,与蒙古骑兵斗在一起。那“十二生肖”更是矫健如虎豹,十二人分成三四群,彼此相互掩护,如同一个小小的军阵,插入蒙古人队中。他们本身武艺便超过一般锦衣卫,却绝少和蒙古人单打独斗,每次总是数人前后夹击,或者一人持刀上前交锋,旁侧的人却持刀砍马腿,或者发射短弩。看得出,这十二人于战阵之上的配合,平素也是演练成熟。他们这一番兜杀,不多时,已经连斩了十多名蒙古骑兵,更合力杀死一个蒙古百夫长。加上其余锦衣卫的奋力拼斗,正和云初起交战的这一路蒙古骑兵,又被杀得败退下去。

    云初起见一时得势,急令锦衣卫取出鸟铳,列队往蒙军左翼齐射。三阵弹丸射出,又把蒙军的后续人马打落了数十人。这样一来,原本正和马芳战做一团的蒙古骑兵,侧翼被锦衣卫火枪修剪,正面又有马芳不要命的砍杀,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后退去。

    马芳看蒙古骑兵退下,急道:“事不宜迟,赶紧整队进城!”但先前被击退的南面那一队蒙古骑兵,又已经接近。而刚刚被打退的东北一路蒙军,见明军要撤,很快又开始重振旗鼓。西北的那一队蒙古骑兵。也是策马飞奔而来。眼看就要截断往马莲堡的归路。聚合三路人马,将这出城的二千明军,尽数围歼在马莲堡东南之地。

    忽听得马莲堡城头,传来阵阵鼓点,连带着火炮发射之声。接着马莲堡南门打开,一队队步兵鱼贯而出,很快在城下摆开阵势,跟着便向东南缓缓平移而来。看模样。似要接应出城的骑兵回城。张青砚眼尖,忙对严鸿道:“相公,好像是俞将军的车营!”

    严鸿见俞大猷出城来增援,心头放下一块石头。有这位历史上的名将给撑腰,自个胆气顿时比方才壮了一倍,连声道:“甚好,甚好。马将军,王千户,刘千户,云老兄。我等立刻前去和俞将军汇合!”

    这时,西北面冲来的那队蒙古骑兵。原本已经越过马莲堡南门,几乎就要插到严鸿部队与马莲堡之间。但由于俞大猷的队伍出城,就反而形成了对这支蒙骑的前后夹击。蒙古骑兵若是再一味向严鸿进攻,等于把后背亮给了俞大猷。果然,但听得城外佛郎机炮的轰鸣声响个不停,一阵一阵的烟雾隐隐腾起,蒙古骑兵队中,不时有人坠马,队形略显混乱。须知蒙古的最精锐部队是列队冲杀的重骑兵,但这种重骑兵却又是炮火最好的靶子。现在俞大猷从背后开火,蒙军哪里还能承受得住?

    便听得东北那一路蒙军队伍中,带队的万户一声令下,号角连响,留下约数百骑对着严鸿一路,其余三四千骑兵,呼啸着分成十余队,从三面往俞大猷的车阵包抄过去。却看车阵中,炮火的烟雾一团接一团顺次腾起,每一炮出来,蒙古兵队伍里必有一二人连人带马翻到。近到五十步后,火铳的声音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响起来,蒙古兵队伍里倒的人更多,但依然前仆后继前冲。片刻之间,蒙军撞上了车阵的外缘,锋头却立刻被挡住。远远看去,只见俞大猷的车阵仿佛一节香肠弯弯曲曲横在马莲堡外,蒙古骑兵如大群蚂蚁往上攀附,却没一个能冲进去的。过不多时,或许是伤亡多了,蒙古骑兵又纷纷三五成群退了下去。

    马芳见此情形,喜道:“俞将军如此厉害,我等有退路了!”便请严鸿的锦衣卫当先,自己指挥边军骑兵,手持盾牌,列成横阵,小跑断后。蒙古骑兵尾追而来,乱箭齐发,多被边军骑兵盾牌挡住,不能伤人。待得更近,边军骑兵却用火铳从盾牌后面打出来。待等蒙古骑兵不顾伤亡冲破火铳阻击,两军又展开肉搏。边军且战且走,蒙古军却也占不到大便宜。就这么逶迤而行,往马莲堡方向而去。

    而此刻俞大猷的车阵,居然开始缓缓的继续朝东南挪动,速度甚慢,但却势不可挡。拦在俞大猷和严鸿之间的蒙古骑兵,被车阵中一排接一排的火枪、弓箭射出来,再也支持不住,只得往两边闪开。俞大猷又令以佛郎机炮、灭虏炮,朝着两翼猛轰,牵制企图包抄明军骑兵的蒙古兵。

    这样步骑配合,严鸿和马芳的队伍终于到了车城前面。接着,车城正中间五六辆偏箱车往里面一分,让开一条数丈的大路,把明军骑兵尽数接应进去。

    进得车城,严鸿方才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算放下来。这才觉得浑身燥热,嘴巴发干,自觉背心都汗湿了。张青砚扶他下马,早有锦衣卫取过马扎,请严鸿坐着休息,又有人送上皮囊装的清水。马芳也下马,对严鸿道:“末将护驾来迟,让钦差受惊,更折损许多锦衣校尉,还望钦差恕罪。钦差今日亲临战阵,杀贼甚多,不愧是文武双全,国朝栋梁。”

    严鸿喘了几口气,把皮囊中的清水咕嘟嘟灌了两大口,只觉得清凉透入心脾,分外爽快。他又喝了几口水,这才一摆手道:“马将军,不必这般说。鞑虏狡诈,居然不但趁本钦差在马莲堡时,猛攻马莲堡,还专门安排了一队骑兵在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截击本钦差,用心狠毒。若不是马将军你奋勇来救,只怕本钦差就落到鞑虏手中了。马将军,咱们也算的上生死之交了。你放心,今日将士们血战的功劳,我定当禀明朝廷,决不让边庭将士吃亏。”

    马芳赶紧道:“钦差这般体恤下情,那是边庭将士的福分,我等自当再接再厉,以报朝廷之恩。”

    严鸿笑道:“好说,好说。”此刻他休息稍等,便站起身来,仔细看俞大猷部署的车阵。这偏箱车、正箱车,他自出京便看了一路,早已看得吐了。便是校场布阵时,也不过见俞大猷把车辆排列成矮墙一般,兵器火器在后面森森相待,便吓得乱兵不敢胡作非为。如今却是第一次见俞大猷的车阵对抗强敌。

    但见俞大猷推出来的正箱车、偏箱车共有七十余辆,每一辆宽有丈余,车高半人,彼此之间用铁链绳索相连,便如城池相仿。每一边用了十多辆车,形成一个边长百余步的方形车阵。阵中另有十余辆车,分作三组,用于机动填补。每一辆战车上面有两门佛郎机炮,两部强弩,各有士兵操作。另配属士兵数十名,有的手持盾牌,填补车阵空袭;有的手持长矛,有的手持弓箭,大部分则是手持火铳、虎蹲炮、灭虏炮等火器。另有士兵专门负责传递兵器、搬运箭矢弹药。车上还有专门备有火盆,用于点燃火绳。整个车阵,把七十余辆战车,数百门火炮,二千多名士卒变成一个整体,确实称得上是攻守兼备。只不过以这方圆百余步的车臣,既容纳了二千余步兵,又放进了严鸿和马芳的二千余骑兵,难免有些拥挤。俞大猷全身披挂,却没有骑马,站在车阵前,从遮板的空隙,往外面探看敌情。

    这时外面的三队蒙古骑兵,却已聚集在一起,各自离开车阵一箭之地,围绕奔驰。有的顺时针绕,有的逆时针绕,但见骏马往来奔驰,旌旗摇曳,蹄声仿佛闷雷一般,万骑如同惊涛骇浪,几要将这小小的车城吞没。片刻,蒙古军阵中号角齐声长鸣,环绕四面八方的蒙古骑兵同时发出震天呐喊,马刀闪烁,飞箭如蝗,一起向圈子中间猛扑上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车城神威

    说时迟那时快,蒙古军铁骑万人,一声号令,波翻浪涌,直扑而来。先是千百支乱箭嗖嗖啸叫,如燕子,似乌鸦,往车城里面钻进来。一些噗噗的钉在外面的平板上,也有一些从空中飞落进来。士兵们或用兵器挥打,或用盾牌格挡。但还是有数人受伤。更有两匹马被飞箭刺中,痛叫挣扎。

    圈子中间,锦衣卫虽则是缇骑精锐,但刚刚才从蒙古骑兵的追杀中脱身,目睹此情,难免有些紧张。便是马芳手下的骑兵,与蒙古马队交战多时,彼此都知根知底,却也人人手持兵器,。

    却看俞大猷面如寒霜,嘴唇咬紧,只将手中宝剑一挥。偏箱车、正箱车上面操佛郎机的士兵,纷纷点燃火绳。后面的虎蹲炮、灭虏炮,也都轰隆轰隆地从空隙间喷射出去。一团接一团的硝烟,在小小的车城里面升腾起来,呛得里面的人都不住咳嗽。接着,闽兵的火铳也一排一排对着车城外面放射。弓弩手亦将强弓硬弩,对准外面发射。

    蒙古兵朝车城冲来时,被车城中数百门火炮一轰,当即人喊马嘶,倒下一片。接着是千余支火铳排排射去,那蒙古兵的皮甲,如何挡得住近距离的弹丸,顿时又是人仰马翻。这些威震草原,更曾经征服大半个欧亚大陆的勇士,毕竟也是**凡胎,在这近距离的冲击,又不能发挥战马机动躲避时,便成了单纯的收割。

    剩下的蒙古兵冲到车城边上,那车城的轮轴便有半人高,上面又竖着一丈的挡板。前面还森森的伸出长矛、蒺藜来。蒙古兵无法近身。反而被车上车下的明军,从空隙里继续用火铳攻击,这近距离打过来,更是一打一个准,绝无生理。有的蒙军仗着凶悍,从车辆间隙处强冲进来,然而明军每辆车备下六七名长矛手,齐齐攒刺。这些勇士多数也非死即伤。

    激烈肉搏中,明军也有一些人被蒙古兵的马刀砍伤,或者被马匹冲撞践踏受伤。也有蒙古兵冲近之后开弓射箭,杀伤明军。但整个来说,损失比敌军小得多。

    鏖战一刻,蒙古骑兵伤亡惨重,无法突破车城,只得又潮水般退了下去,车城前只留下一片人马的尸首。更有一些受伤的人,爬在地上呻吟蠕动。

    俞大猷眉头一皱:“除恶务尽。弓箭手,把这些受伤的鞑子全给我射杀了。”

    严鸿忙拦到:“且慢。俞将军,不必动手。”

    俞大猷道:“莫非严钦差还怜悯这些鞑虏?”

    严鸿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看这些人都已身负重伤,一时半会也伤不了咱们的儿郎。与其浪费箭矢杀他们,不如就留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这些人受了伤,照样有一张嘴要吃饭,还得着人伺候着,不是反而拖累他们么?若是这些鞑子受不住,也让他们自己人动手来杀,那才是好的。”

    俞大猷点头道:“钦差之见果然高明。”

    马芳此刻也过来,对俞大猷道:“俞将军,你的车阵果真厉害。马某以骑对骑,也只和鞑子砍个半斤八两,你这车阵摆圆了,鞑子简直是来一千个,送死五百双啊,佩服佩服!”

    俞大猷看了严鸿一眼道:“车阵虽然能在平野与鞑虏相持,但毕竟行动迅速,而且只能守,不能攻。加之车阵必须全军一同行动,才能彼此掩护,若是落单,便几乎毫无用处。比起来,倒是马将军的骑战之法,积极主动,寻敌决战。未来我大明要扫荡北疆,永绝后患,还是须用铁骑。再则,此车阵也非我独创,乃古人之法。就是本朝,前有曾铣曾大帅,也曾设计霹雳车战之法,欲用霹雳车联营,收复河套,奈何壮志未酬。我这车营,也有些是沿袭他的故智。”

    严鸿听得曾铣,菊花又是一紧,心想俞大猷你是存心的吧。谁不知道这曾铣和夏言俩都是被我爷爷严嵩和我爹爹严世藩给弄死的,你当着我的面缅怀曾铣,啥意思?

    却看马芳要紧道:“妙妙,俞将军说车阵乃古人之法,我却也想起来了。当年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李陵,便是用大车连环成阵,抵挡匈奴,杀伤过万。晋朝马隆也曾用偏箱车转战一千余里,大破鲜卑,而定西凉。俞将军的车与我等骑相并,今日活该鞑虏倒霉,尽数死在此地!”

    严鸿心想,老马哎,我知道你是在打圆场,不过也请稍微注意下口彩吧。听你拽起军史来知道还挺多的,难道不知道李陵靠车阵杀伤匈奴人以后自己是个什么下场,不但最后自己兵败被俘,全家被汉武帝杀死,还连累好朋友司马迁给皇帝割去了蛋蛋,你这是诅咒谁呢?算了,和这帮没脑子的武夫,就别计较了。

    正在扯淡,却听得外面号角又是连连。接着刘连奔来禀告:“长官,诸位将军,好像又有不少鞑子骑兵从北边绕过来了。”

    马莲堡城东南的一处小山坡上,辛爱黄台吉立马一棵枯木之下,看着眼前不远的车阵:“就是这么个巴掌大的玩意,竟然让我一万名勇士都没法冲进去?”

    身旁的万户黑尔辛道:“是的黄台吉,里面防守的大明士兵火力很厉害,我们的勇士冲不进去。”

    黄台吉两道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艾欣、巴特尔和穆哈这三个笨蛋,简直给成吉思汗丢人。再加一万人去,你也去指挥。务必把这些明朝士兵全部消灭!”

    “是!”黑尔辛答应一声,将马一夹,冲下了山坡。

    黄台吉身边,还有一匹骏马,马背上的骑士,却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稚气中不脱英武。见黄台吉发怒,她脆生生地道:“辛爱舅舅,您不是说这次要拿下大明朝钦差的人头吗?那钦差是不是就在里面?”

    黄台吉转过脸,脸上的杀气却一下消散了五分:“没错。就是在那车围城的圈子里面。这一回,我要用他的脑袋做一个新的杯子,献给尊敬的俺答汗。”

    车城中间,俞大猷手下的闽兵往来奔走。佛郎机、虎蹲炮、灭虏炮,一发接一发地开火。放完一炮,士兵赶紧把炮口的余烟扇开,然后往里面装填火药和弹丸,准备第二发。但很快蒙古骑兵逼近车城,远距离的火炮转动不灵,也就不太好用了。

    这次,蒙古骑兵不再如第一次一样傻乎乎地对直冲锋,企图直接把车城冲垮、压碎。相反他们采取了更加机动灵活的战术,十多人、几十人为一小群,往来奔走。有的沿着车城外围疾驰,有的猛地正对冲过,用手中狼牙棒狠狠敲击车城的护板,或者用马刀砍劈,用长矛穿刺。有的则在逼近之后,从空隙往车城里射箭。射来的箭中,有的还带着火。有两桶火药被蒙古人箭头的火焰引燃,发生了小范围爆炸,不但使得好几个士兵伤亡,也一度让防线动摇起来。俞大猷要紧带着随身亲兵前去,亲自捡起火铳对外面发射,这才把阵脚稳定住了。

    严鸿看闽兵陷入苦战,愤然而起道:“锦衣卫集合!俞将军,此刻外面有鞑子重兵,咱们不必分彼此。我这三百锦衣卫,任你指挥。你就把他们当闽兵好了。”

    俞大猷却道:“钦差好意,这可不妥。闽兵平素里各依队伍,训练纯熟,临战方能配合如一人。锦衣卫武艺虽好,怕是指挥不便。”(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车骑相辅

    俞大猷这话一说,别说严鸿心头不爽,边上的几个锦衣卫头目也都面色不愉。还是马芳再次赶来,道:“严钦差,俞将军,守城必有野战相辅,更何况这车城毕竟不是砖石,一味任敌回旋攻击,怕也非持久之道。末将欲带本部骑兵,再杀出去与敌交锋一番。”

    严鸿道:“好,不过外面鞑虏的兵力甚多,马将军可要多加小心。”

    马芳道:“放心,鞑子也是血肉之躯,我等又不比他少个胳膊腿。这里有俞将军的车城,有严钦差坐镇,我自是不怕的。”

    俞大猷道:“马将军欲如何杀出,如何杀回?”

    马芳道:“我想率本部从车城东边杀入,绕行一周,然后再杀回。只是这进出之间,还望严钦差的锦衣精兵,帮忙掩护。”

    严鸿拍胸脯道:“这个应当的。云老兄,叶老兄,交给你们了。”要知这一队锦衣卫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除严鸿之下,是以王霆、刘连两个副千户最大。然以用兵而言,还是云初起、叶正飞为佳。故而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当下计议已定,马芳指挥部下骑兵,排列好队伍。云初起、叶正飞指挥三百锦衣卫,也都鸟铳排好,预备用的弹药一排一排,放在手边。准备停当,叶正飞一声令下,锦衣卫分作三段,往东边车城外面乒乒乓乓,每个人连放了3阵排枪。这九阵子弹打出去,真是泼水一样,刹那间把外面这一阵的蒙古骑兵。打得死的死。散的散。接着。俞大猷部下的士卒缓缓推动正箱车,六辆车分左右八字分开,让开大路。马芳吆喝一声,带领麾下骑兵猛冲而出。车城外面的蒙古骑兵,早被锦衣卫鸟铳打死打伤了数十人,又是疾奔之间,本无什么队形。而马芳部下都已在车城中休养多时,啃了干粮。喝了水,元气恢复七八。这一番猛冲出去,真个人人骁勇,骑骑凶猛,大刀长枪闪烁之间,蒙古骑兵纷纷落马。一时之间,正在外面拼命攻击的蒙军,反被冲得纷纷溃败下去。也有少数蒙古骑兵想趁这个时机,反突击冲进车城里来,可是锦衣卫的火枪队还在里面。见到就是迎头一阵枪火,又打落十余人。更有俞大猷部下的长矛手,齐刷刷攒刺过去。另一方面,俞大猷早在开车城东门之前,已经在后面摆下了居中富裕调度的四五辆车,作为第二层防线。这样子,冲进来的少数蒙军骑兵,不久也被三面火力给逼得退了出去。闽兵又把车城恢复好。

    严鸿这才看外面马芳部下交战。当初他在济南之战时,那山贼左沉雷也是率领五百余绿林马匪,出城邀战。当时城外的,不过是白莲教的乌合之众,散在济南城周围,被左沉雷冲得纷纷溃败。饶是如此,等左沉雷杀过一周之后,却遭到蒙古铁骑的截杀,几乎如刀切豆腐一般全军覆没。这一次,车城外面可全是货真价实的蒙古骑兵,而起数量超过济南十倍,马芳能行么?

    怀着这想法,严鸿朝外看时,却见马芳所部,正排成单翼雁行,在车城外面逆时针绕行,右翼前倾,左翼后斜,这样如同刨刀一样,把正围着车城的蒙古骑兵旋转着切开,并把他们的一部分人马往车城上挤压。这些蒙古兵实际上便被马芳所部搞成了腹背受敌,别说没法再全力攻打车城,反而自己很快被车城里面射出来的阵阵铳炮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云初起在车城中看得拍手叫好:“马将军的铁骑,与俞将军的车城,这般内外相辅相成,实乃绝配!钦差老大人,若是把我锦衣卫的枪手集中起来,给马将军头前开道,战果更佳。”严鸿道:“便由云老兄安排。”

    于是云初起将锦衣卫分作两队,一队依然留作预备队,准备堵口救应。另一队则备齐火枪,在车城中间跟随马芳的骑兵旋转。由于那车城不过是百步方圆,他们绕的圈子,其半径比马芳的骑兵要小很多,走的路程也要少很多,因此上赶在前面一无问题。看着马芳的骑兵快到车城外某处,锦衣卫就把一百多支鸟铳集中往前方的蒙古人队伍里一阵开火。这样马芳所部杀到时,对付的敌军又多纷乱了几分。

    不多时,马芳所部骑兵,绕车城转了一周。这一周扫荡下来,紧围住车城的蒙古骑兵,已经被冲杀得四分五裂,对车城的攻势也是大减。看看到了方才杀出车城的口子,严鸿高呼道:“马将军得胜归来,速速进阵!”

    马芳在背上长笑一声:“稍等片刻,待末将再冲一阵!”将手中大刀一扬,指挥骑兵又泼开马蹄,往前面蒙军猛冲过去。

    此刻蒙军早已醒悟过来,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包围,要把马芳这一支小小骑兵吞吃掉。然而俞大猷的车城梗在圈子中间,车城里面,大小火炮,鸟铳弓箭,不间断往来射来。马芳骑兵,得势时便往外杀一点,失势时便朝内收一点,等于一翼靠着车城,打起来大占便宜。蒙古骑兵待要抄袭马芳的左翼,却必须嵌入到明军和车城之间,那便是自己钻到火网里去。加上骑兵本身运动迅速,哪里有功夫从容调遣?因此蒙古军虽然十倍于马芳,一时半会,终究奈何他不得。严鸿在圈子中间,见马芳率领边军铁骑,奋勇杀敌,禁不住热血沸腾,挥动绣春刀大叫:“马将军,真英雄也!”

    山坡上,黄台吉眉头已经纠结得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脸显得更加丑陋:“这可恶的严鸿,这可恶的马芳。李自馨说咱们在马莲堡能够捡一个大便宜,莫非却反而要吃亏么?”

    一边的小女孩,神情也是肃然。但她面目姣好,稚气未脱,因此秀眉微蹙之下,反而显得更加可爱:“舅舅,要不然,先让儿郎们退下来吧。这般打起来,死伤太大,他们的妻子孩儿,何等可怜。”

    黄台吉瞪了他外甥女一眼:“你也是黄金家族的儿女,岂能说这般没骨气的话?今天机会难得,定要把那严鸿斩杀在此地!”

    那小女孩道:“我知道要继续打,但先别让他们这样冲。退到火枪外面,缓一缓,围一围,再想别的办法吧。”

    车城里,马芳扫荡第二周后,终于回到圈子中间。但见人的头上和马的身上,都是汗气蒸腾。马芳的衣衫原本就已经是血迹斑斑,和着尘土,无比邋遢。这次再厮杀一回,又新添上不少血迹,甚至还有飞溅上来的小片肉块,简直跟一具丧尸差不多。俞大猷的士兵推动正箱车,将圈子堵好。

    圈子外面的蒙军被马芳冲了这两阵,死伤不少,对车阵的围攻也是大为减弱。这时听得外面呼哨连连,蒙军退了下去。俞大猷的车阵,是什么都带得齐备。当即取出清水、米粮、柴火,在车城中间生火做饭。架起几十口大锅,火苗舔着锅底,但见炊烟袅袅,不多时饭香扑鼻而来。

    严鸿笑道:“俞将军倒是有此兴致。”

    俞大猷道:“士兵外出打仗,原本携带有干粮。但此地天寒地冻,喝口热汤,倒也颇有好处。吃饱了才能打仗。不过,鏖战这许久,虽然我军暂时立于不败之地,但单凭车城,也不宜再野外与强敌长项持久。现在日已偏西,吃完饭,咱们就拔营回马莲堡。”

    严鸿笑道:“那你还不如直接把这车营一步一步移到万全右卫,护送本钦差回长城里。”(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文攻武卫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吃好喝好玩好。作者在此期间尽可能更新,但电脑和网络不能保证,因此如果出现更新减少,还请诸位读友多多原谅)

    俞大猷道:“这个确是不成。钦差,一路上您也所见,这些正箱车偏箱车,在外行军,便已颇为不便。若是排列成阵之后,彼此牵扯,又要保持队形,行动更其缓慢。而这车城,又是车阵中最为庞大,最为迟缓的一种。再加上鞑虏数万骑兵在外虎视眈眈,一个不慎,被人破城而出,便也糟糕。这会儿我军离马莲堡不足二里,移动回城堡尚且能行。要往长城去,路途太远,且沿途地形复杂,若是半路遭敌骑邀击,只怕有失。”

    严鸿笑道:“这个我却知道,只是和将军戏言耳。”

    此时饭已经煮好,马芳的骑兵和锦衣卫都闻着米香吞口水。俞大猷下令:“先让边军和缇骑长官们吃饭,闽军守住车城!”

    严复却从随身包袱中取了一个食盒出来,里面是精心为严鸿烹制的烤羔羊肉、牛腰肉、野雁脯子,用作路上干粮的:“大少爷,请用。”

    严鸿看了周围一眼,忽然走到锅子前,高声道:“今天我与这数千将士,在马莲堡奋勇杀贼,这一刻大家便是手足!既然是手足,同生共死,有什么好吃的,当然要一起分享!”说罢,将自己的食盒高高举起,晃了晃,让全体将士都有时间看见,然后夸张地将里面的肉扑通扑通全部倒进了锅里。又大叫道:“边军兄弟们。闽军兄弟们。缇骑同袍们,这一锅里有点油荤,本钦差绝不独享,大家都来舀一勺啊!”

    众将士如同看戏一样看着严鸿的表演,待他说完,纷纷鼓掌叫好。严鸿又道:“今天一战,我看至少杀了好几千鞑子,到时候朝廷方面的犒赏。本钦差定当如实上奏,据理力争。我这里随身倒是带了二万两银票,回头先交给俞将军和马将军,兄弟们都分上一分。今日里力战殉国的,加倍抚恤!”

    这一句话出来,士兵们又是一阵欢呼,声音却比刚才大了许多。毕竟你往一口锅里倒一两斤肉,这分给几千个人吃,也没多少油水,只不过是个同甘共苦的姿态。可是二万两白花花的银票拿出来。这才是更实在的。尤其严鸿强调了战死的加倍抚恤。须知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除了怕死怕痛的本能。最怕就是自己一旦有了闪失,家中老人无人赡养,妻儿无人抚养。可偏偏历代的贪墨之将,最喜欢从抚恤上动手脚,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啊!于是死者不但惨卧沙场,其家眷更要挨饿受冻。旁人看在眼里,除了气愤,更是心寒,长此以往,还有谁会真心拼命?这正是要人舍小家顾大家,却也须大家保护得小家的道理。严鸿今天亮明态度,愿意自己掏腰包出来,绝不亏待死伤的将士,那么大家自然精神头也起来了。

    下一刻,大家便围坐在圈子里面,西里呼噜吃饭。严鸿也装模作样端了一碗,在那里和士兵们一起吃,还谈笑风生。俞大猷手下煮的饭,自然不会多么好吃。这菜肴就更别说了。也算俞大猷爱兵如子,偏箱车里面还专门装了腌菜叶、咸萝卜,每个士兵碗上添两片,算是有点儿咸味。这对于一般士兵来说,却早已是难得的美味,个个吃的狼吞虎咽。俞大猷专门吩咐,给严钦差装了一碟子腌菜叶,一碟子咸萝卜,请钦差尽情享用。严鸿心中暗自崩溃,口里道:“多谢,多谢,大家伙请了。”自己好歹也是饿了,刨了大半碗米饭,夹了几口咸菜,把剩下的萝卜和菜叶,亲切地分给了身边的十几个士兵。看圈子外面,蒙古人也都下马,大约也是在吃饭。

    不多时,饭已吃完。俞大猷吩咐移动车城。闽军士兵们一起用力,缓缓推动车辆,往西北马莲堡方向移动。那正箱车、偏箱车都甚是沉重,不过数十个士兵一起用力,倒也尽能够推动。更兼俞大猷队伍里还有数百匹牲口,前拉后顶,也能省不少人力。

    这时却听得外面蒙古人队伍里,又是号角长鸣。接着车城北面的蒙古人往两边一分,中间出来一骑,马上人跨骑白额枣红马,身披大氅,头戴金盔,面目丑陋,神情却甚是彪悍。口中高叫:“我乃土默特部辛爱黄台吉,对面的钦差严鸿,请出来答话!”

    严鸿心道,哟,知道我来了,我就说一定其中有问题。他低声对俞大猷道:“我去和他说几句废话,你们继续移营。”说罢,严鸿从车后面探出身子,举起土喇叭,高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辛爱黄台吉啊。怎么样,身体好么,俺答大汗身体好么?”

    黄台吉道:“承蒙过问。严钦差,我观今天一场血战,你也是大明国难得的英雄人物。但如今你已经被我十万铁骑团团包围,这马莲堡守军不过万人,你要想如何脱身?不如归降我俺答大汗,定能得享富贵。”

    严鸿差点没乐疯过去,拜托,你当我傻瓜么?我他娘堂堂的相府长孙,四品佥事,家中娇妻美妾几百个,我投降你蒙古人,去吃奶酪,啃牛肉干?这不是玩游戏好不好!他冷笑一声,高声对着喇叭道:“哦?黄台吉殿下居然带了十万大军来?不过我左右看看,这圈子外面最多也不过二三万人,还有七万在哪里啊?这样吧,请黄台吉先把十万人带来,让本钦差看看。本钦差虽然没读多少书,人也不够聪明,但至少还是识数的。要是真的够十万,咱们再商量投降的事。”

    自古打仗,虚夸自家兵数,便是惯常手段。比如著名的赤壁之战,曹操调动的军队不过二十余万,却号称是八十万人。严鸿要辛爱黄台吉拿十万人出来,分明便是存心捣乱。

    眼看黄台吉没有什么反应,严鸿又高声道:“黄台吉,本钦差远道前来,你要迎接,就算没有十万人,也该摆个五万六万的吧。这白莲教怎么送的消息,搞的才来这点人。你看,本钦差麾下有马芳、俞大猷护驾,他们两位一万人便足以当你们五万人。长城之内,单是宣大便有十多万精兵,朝发夕到。我看啊,黄台吉你这次是要被拿进北京,跪着献给万岁了。反正你家祖宗也是个知趣的,还被我太祖皇帝封为‘顺帝’,你也不妨对我恭顺点,我也启奏天子,封你个顺王,好不?啊,就叫顺义王好了。”他在后世北京,知道有顺义这个县,随口就出来了。

    黄台吉看严鸿明明处在自己大军包围之下,还敢如此调侃,心头怒火万丈,声嘶力竭道:“严鸿,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将手一挥,顿时蒙古军阵中又是号角长鸣,四面铁骑云集,闷雷般的蹄声再度响起,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严鸿继续手持喇叭,怪笑道:“就你这几招,我都看腻了,无非是弓箭射完骑兵冲,骑兵冲完弓箭射嘛,啊……”正在得意,却看迎面冲来的蒙古骑兵,居然每四骑一组,四个骑士手中合力提着一根粗大的木头,头还削尖了,朝着车城猛冲过来。四面八方,怕是有不下几百根木头过来。看这架势,是要用大木头把车城彻底撞散。

    严鸿这下可傻眼了。偏箱车、正箱车确实都高大沉重,但这么大的木头飞速撞过来,能顶得住么?他要紧跳下来,拿开喇叭,对俞大猷道:“俞将军,俞老兄,这这……这个事情,你赶紧对付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浴血归城

    俞大猷不慌不忙,高声道:“众军听好,火炮、火铳一律对准点好火头,鞑子到五十步点火,平射打马!”闽军人人听令。刹那间,原本接连放射的火铳火炮声音,俱都沉寂下来,只听见越来越响的马蹄。片刻,猛然间又是乒乒乓乓的炮铳响声,前后千余下混作片,声音大得出气。一排大小弹丸,如同卷地铁链,朝着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削去。在弹丸打击下,冲在前面的马匹纷纷被打倒。四人抬着大木头,只要倒了一骑,那便是桌子缺了一腿,在猛冲之下,或倾覆,或倒载,便是有那骑术精湛的,及时控马,速度也慢了下来。还有的马匹被巨响所震撼,裹足不前,大木头的一冲之势也缓了。一时间,车城周围尽是满地乱滚的大木头、蒙古兵和战马。还有些人马跑歪了道,后面的还是猛冲上来,前后绊在一起,于是相互撞倒,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然而数百根木头飞撞过来,俞大猷闽兵火力再猛,难免疏漏。阵势东边炮火稍弱,便有一群蒙古骑兵未被阻挡,直突奔到阵前,一起撒手,尖头大木便凭借惯性,彷如导弹一般飞过来。十多根大木头飞撞过来,但听得轰隆隆嘎啦啦连声响,有一辆偏箱车被撞得翻倒,另有一辆车底板被撞破,车轮轴也折断。东边的蒙古兵齐声呐喊,这样车城便出现一个数丈大小的缺口。那些蒙古骑兵,策马扬鞭,都往这缺口冲来。

    严鸿虽然不懂用兵。但毕竟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心知此刻绝不能乱。若是一处被突破。就搞的全线动摇,被蒙古人继续多处突破,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好在这车城地方不大,里面兵力集中,机动兵力还很充足。他赶紧对俞大猷道:“俞将军,你的人继续守围子,我的人来堵缺口!”俞大猷点点头,严鸿便手持喇叭高叫:“闽军将士继续守围子。堵口子的事儿交给锦衣卫!云初起,你来指挥!”

    云初起高声道:“遵令!锦衣卫,列队,正飞,带第二、第三队准备开火!”叶正飞嘀咕一声:“你老兄指挥得倒是便利,反正叫我开火就是。”也不多言,赶紧指挥锦衣卫二百多只鸟铳架好,火盆、弹药一应俱全,前排三十余人手持盾牌,挡住蒙古兵的飞箭。待等蒙古军前锋刚到缺口前时。一声号令,子弹又泼水般打过去。当即将头前的蒙古兵打倒十多个。

    蒙古兵窝囊了半日,如今找到这么个缺口,如何能轻易放弃?前面的倒了,后面的不避不让,或跃马,或践踏,直接往前趟,瞬间杀入圈子之中。王霆怒喝一声,拔出手中绣春刀,策马上前。背后一群锦衣卫也都纷纷迎上,在缺口处形成双方骑兵混战的局面。锦衣卫虽奋不顾身,毕竟多数人马上功夫,不能与蒙古人相比。这缺口处混战,比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都是勇者,考的就是功夫更硬。这一点上,锦衣卫却吃了亏。叶正飞指挥火枪队,从两边一阵一阵射击蒙古人的后队,使得蒙古人队伍后面不断有人倒下,影响了生力人马的投入。但另一方面说,整个车城外面的蒙古骑兵多达两万,兵力超过车城内的明军好几倍,辛爱黄台吉又是发了狠要把严鸿碾掉,这就使得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继续源源不断地汇集过来。

    严鸿看见,急道:“梁老兄,青砚,商子强,你们也都上去打,一定要把鞑子给赶出去!”梁如飞道:“遵命!”飞身跃出。张青砚道声:“相公,你多加小心。”商子强则是一言不发,便带着锦衣卫十二生肖投入战团。这几人都是武艺上的好手,身法矫健,杀伐狠辣。虽则在万马军中,个人武艺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在两军狭路相持时,还是颇有优势的。梁如飞、张青砚皆不骑马而步行,也不寻蒙古兵正面厮杀。只看见有蒙古兵正与锦衣卫交锋的,便从旁边掠上,或刀剑,或暗器,偷下杀手。蒙古兵与这等高手相对,便是正面搏击也占不到便宜,何况是旁侧偷袭?这么一连给他们俩搞死了十余名蒙古兵。商子强等十二人也是故技重施,专门盯着冲得最近的蒙古骑兵,每次都是三四个人围攻一个人。这么着,虽然在缺口处,总体看是蒙古兵在节节进逼,锦衣卫抵抗吃力,但这十多个高手如鬼魅般掠来掠去,再加上叶正飞的火枪队一阵接一阵倾泻弹药,却使得蒙古兵的死伤比锦衣卫要多得多。

    双方正战得激烈,又听得车城外面杀声暴起,原来是马芳亲率千余边军铁骑,又从车城北面杀出,转头向东,抄袭集中突破这一路蒙古军的后路。外围尚有不少蒙古军,哪里肯让他们如此得逞,当即有千余人上前截杀。于是两家又激烈火拼起来。这一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上万个马蹄子交错进退,不断有人落马。马芳的骑兵总算有一样优势,背靠着俞大猷的车城,得到车城里炮火支援。那佛郎机炮火力可达数里,每个铅字重一斤,平底打出去如雷似风,蒙古人如何抵挡?那灭虏炮发射起来声若巨雷,能达一二里之外,穿甲透肉,喋血断骨。那虎蹲炮打的是碎石子,射程不远,但近距离却是面杀伤。两家骑兵对战,车城内的闽兵便用这些炮火对着蒙古骑兵外围不断修削。马芳部下骑兵本自精锐,如此自是立于不败之地。鏖战一刻,终将这队蒙古击退。接着马芳策马舞刀,往东边缺口阵后杀来。大刀挥舞得如同车轮一般,刀光血光同飞,风声叫声共振,一马当先,将蒙古军一名十夫长、一名小卒砍下马来。此刻蒙军大队骑兵,正猬集在东边缺口处往里冲突,被马芳骑兵从背后撞来,要紧分头迎战。这一下,往里面冲突的劲头自然泄了。原本骑兵与步兵相斗,主要优势一是居高临下的砍杀,二是机动力和冲击力。如今蒙古骑兵内有锦衣卫拼命抵挡,外有马芳绕袭后路,数千之众基本上停下来阵战,便成为车城内火力的最好靶子。闽兵和锦衣卫一阵接一阵鸟铳、火铳、虎蹲炮,每一阵都打倒不少人。再加上马芳铁骑的反复进逼,蒙古军终于挡不住,哗地后撤。俞大猷赶紧指挥车城中备用的车辆上前,堵住缺口。马芳亦率骑兵回阵。这一次冲击,蒙古军又是死伤甚多,但车城内的锦衣卫、闽兵,以及出城的边军骑兵,损伤倒也不小。

    俞大猷等马芳所部都进了城,又道:“鞑虏被这一阵杀退,气也泄了。我们赶紧南撤。”于是指挥闽军,推动偏箱车,又缓缓向马莲堡退去。这一回,蒙古骑兵似乎也被刚才的一番大战给弄得筋疲力尽,居然并不曾再有大规模截杀行动。黄昏时分,严鸿一军终于退回马莲堡。

    退回城堡之中,严鸿这才觉得自己腿都有些发软了。回头看看外面战场上狼藉的尸首,严鸿暗自后怕。再想想,今天自己出城的军队不过四五千人,对面的蒙古人少说有一万多。明朝这许多年,蒙古始终是边疆大患,自己居然能和好几倍的蒙古兵打成平手,娘的,也称得上是大明朝一等一的名将了吧。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个儿也高了,肺活量也大了。刚才发软的腿也一下绷得笔直,哼哼一声,对王霆道:“王千户,吩咐城中边军,防守好四门。召集诸位将军,来本钦差的房里商议军情。”(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知己知彼

    (国庆回家,用电脑很不方便。坚持能更多少更多少,以报诸位读友厚爱)

    不多时,那俞大猷、马芳、王霆、刘连,还有闽军和边军的几位偏俾将佐,俱都到了严鸿房中,梁如飞、张青砚也在严鸿左右陪侍。严鸿先道:“各位,今日血战,我军以数千兵,大破鞑子数万骑,全赖诸位将军力战之功。这番回到京城,定当把此功劳上奏天家,务必使将士们流血流汗有所得。”

    马芳拱手道:“多谢钦差夸奖。马某在边庭多日,却也未尝有过数千人破数万鞑虏的这般胜仗。今日若非钦差大人亲临一线,激励士气,若非俞将军所率闽军车阵,及天子左右精锐锦衣缇骑前来助战,焉能有此大捷?前线流血流汗,乃是本分,严钦差上奏之时,却不可淡了您老自己还有俞将军、王户侯等诸位的功劳。”

    那俞大猷却道:“钦差,今日一战虽然杀伤了不少鞑虏,挫了敌人锐气,但我闽军、边军、锦衣卫怕也死伤了近千人,实在不敢称为大捷。以我之见,眼下还是要防备城外鞑虏围攻。若是一个不慎,让鞑虏打破马莲堡,我看再大的功劳恩赏,将士们也无命消受了。”

    严鸿听得鬼火冒,心想老俞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眼力价?老子难道不知道今天一仗咱们死伤也很惨烈。可好歹把蒙古人打退了,还是野战,你就不能凑个彩头,让大家高兴高兴?还一个不慎,有你这么乌鸦嘴的么?

    马芳要紧插口道:“俞将军。此事却不须过分忧虑。末将在边庭久矣。那鞑虏之长在于野战。我等之长在于守城,今日却是野战我占了上风,那守城更不在话下。这马莲堡的城塞,虽然尚未修得十分完好,但用作防御,足以抵挡;此刻天寒地冻,本非鞑虏入寇之时,鞑虏大军出动。缺少草料,不能持久;而马莲堡中,末将为修筑城寨,存储的粮食、弹药、柴炭等,支持数十日不在话下。再则马莲堡距离长城不过二十里,宣大屯驻重兵十余万,援兵朝发夕至。如今更有严鸿钦差在此运筹帷幄,待得援军到达,我军内外夹击,定叫那鞑虏丢盔弃甲而去!”

    严鸿呵呵笑道:“马将军说得好!想当初本钦差在济南。城外有四十万白莲教匪,城中不过是五六千卫所官兵。锦衣卫不满二百,守一个周长数十里的济南城,火药不足,军械匮乏,如此劣势,尚能大获全胜。今日马莲堡乃是军塞,寨中精兵万人,又有马将军、俞将军这等良将在,弹药弓箭充足,有此战心,何愁鞑虏不破!本钦差阵上悬赏,打退敌人,赏银二万。青砚,回头把咱们随身带的银票,取二万两出来。俞将军和马将军各分一万两去,犒赏将士,尤其对死伤的多给抚恤。王老兄,咱锦衣卫自己人,我就先不给了,回到北京城,不会叫自己人吃亏。”

    马芳大喜道:“严钦差轻财重义,爱兵如子,是我宣大之福也!”马芳、俞大猷手下的偏将们,也一个个交头接耳,喜形于色。他们在外打仗也多,却从未见过有这么豪爽的犒赏。

    严鸿道:“过奖过奖,我虽不才,却也知道有财大家发的道理。告诉兄弟们,这二万两是犒赏大家野战的。回头等把马莲堡外的鞑虏彻底打退,我严鸿也绝不是小气人。好了,你们都去整顿军务吧。对了,咱犒赏带来的酒肉还有,匀些出来,今天给全军加菜。”

    众将皆答应退下,严鸿却看马芳对他使了个眼色,便道:“马将军你且留下,本钦差还有些闲事请教。”

    待等众人都退去,只留张青砚在旁。严鸿道:“青砚是我心腹爱妾,马老兄,你可是还有需要说的,不妨当面讲来,咱们好商量。”

    马芳道:“是。钦差老大人,方才我在公堂之上,说的话有其道理,然而另有一番话,对钦差却不得不如实禀告。如今这马莲堡的战事,我军固然有取胜之道,然而这其中却颇有些麻烦。”

    严鸿道:“马将军只管说来。”

    马芳道:“若单以兵家之长短来计较,鞑虏选择这寒冬之际,率领数万骑攻打我重兵防守的马莲堡,本是个自取灭亡之举。我军以精兵扼守马莲堡,外围各军火速驰援,内外夹击,定能击败鞑虏。然而,如今这边疆上,我军畏敌如虎,诸将不敢寻战,闻鞑虏进犯,人人恨不得抱头鼠窜,彼此互不救应,乃是常态。偏生这位杨顺杨军门,对诸将逞威风有余,对鞑虏迎战不足。但有鞑虏入侵,向他求援的,不是装聋作哑,迟缓援军,便是虚以委蛇,草草应付,因此宣大十余万重兵,在鞑虏面前,竟似无兵可用一般。当然,此一番钦差您老人家在此,更有万岁爷的王命,严阁老的威风,那杨顺未必敢怠慢。但就算他有心想救援,这宣大府长久养成的将骄兵惰的毛病,也未必能及时来援,打退鞑虏。所以马莲堡一时之间,却须得当孤城来守。”

    严鸿闻听此话,心中一沉,但仍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如此。想我奉天子旨意来,杨军门多半还是会倾力救援。只是这援军来得早晚,倒是难以预料。那么马将军,你说咱这孤城,守得住么?”

    马芳道:“鞑虏长于骑射而短于攻城,马莲堡守上数日,末将还是有把握的。然而时日一长,若是鞑虏长相围困,终究土砖墙壁难以持久。鞑虏于此刻此举来临,多半是得知钦差在此,若是以重兵围困,更造回回炮攻打,我军却是难敌。此间成败,实非末将能定。末将只能竭尽全力,保钦差无事。”

    严鸿道:“马老兄,你有此心,那便努力去做。男儿保家卫国,谁能保只杀敌立功,不被敌人所杀?今日能与你马老兄在这一线边陲重地,与鞑虏浴血厮杀,我严鸿很是幸运。如蒙不弃,便结交了马老兄这个朋友。这外面的援军,我来想办法。”

    马芳感激道:“钦差如此看重,马某肝脑涂地,也要相报。”说罢,拱手出门离去。

    待马芳出门后,严鸿对张青砚叹息一声:“青砚,对不住你,如今这马莲堡,怕又是一场血战了。我原本带你出来游览下塞外风景,如今却每每带你进这样凶险之地,让你担惊受怕。”

    张青砚伸手握住严鸿的手,小声道:“相公这是什么话?我已是相公的人,跟你同生共死,也是应当的。若是不带我,莫非让相公你独个儿经历这些凶险?放心,有我这一个人,一柄剑,必要保全相公、只是马将军说的有理。这朝廷官兵打仗,有时如虎,有时如狗,一半看带兵长官,一半看领军督抚。这位杨顺杨军门,我看确是个不中用的。相公还是早早派人前去,督促援军为要。”

    严鸿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方才会议上大言炎炎,说什么现在局势比济南要好得多,那是为了鼓舞士气。事实上,若是对比局势,济南时候城外虽有十万敌军,不过是白莲教聚集的乌合之众,甚至还有不少是被强逼着上阵的良民。真正的劲敌其实也就是二千蒙古骑兵。而如今马莲堡外面,至少有两万蒙古骑兵,单说敌情,比起济南时候是增添数倍。

    再说我方情况,济南时候的确经制官兵只有几千人,比不上眼下。可另一方面,济南是一个省府,城池高大,而起城中单是难民便有数十万之众,而且民心已经被严鸿安抚,所以云初起前后从里面征集的民壮就有好几万人,在守城的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如今,这马莲堡只是一座纯粹的军塞,里面除了马芳和自己带来的约一万官兵,再加上二三千民夫之外,别无他人可借。而且马莲堡的城墙坚固程度,与济南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泼水不出

    这么两边一比较,实际上马莲堡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比起济南城更要不利的多。唯一说要好些的,就是马莲堡本身处在宣大的第一线,周围直接是重兵囤积,援军到来的速度可以快得多。但同样也正是因为马莲堡处于这么个边塞防线的位置,如果援军不来,马莲堡真的就是处于孤悬敌前的境地,一旦城塞被打破,连跑都没法跑。

    而杨顺这家伙,虽然是自己的干叔叔,可经过沈家庄的一场恶斗,自己实际上把他的命根子拽在手上,两家其实称不上是亲密无间了。再加上从各方面了解,宣大官兵通常对外敌时候的尿性,弄不好这帮家伙消极怠工,那自己才叫冤枉哩。眼下,必须想办法保证援兵一定要到来。只要宣大府真的肯倾全力救援,等几万援兵来了,城外的两三万蒙古兵,那怕双方杀得血流成河,至少自己这严大钦差的生命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想到此,严鸿当即铺开笔墨纸砚,自己打了下腹稿,请张青砚写下了数张高级文书。一张是写给杨顺的,令其速速整顿麾下兵马,前来增援马莲堡。信中并说明,杨叔父若能率兵解马莲堡之围,则于公家上,天子必然龙颜大悦,知叔父前番所奏大捷之事不假,便是标营少数士卒为非作歹的小事,也无什么妨碍。于私上,不但小侄感谢援手之恩,便是我祖父、父亲,也记得这存续之情。一张是写给自家祖父严嵩的,说明在马莲堡被围困之事。请祖父顾怜孙儿。速速运动兵部。安排兵马来解围。一张是写给陆炳的,也是汇报了马莲堡之事,请岳丈陆大都督设法在天子面前进言,安排救援。剩下几张,却是分别给宣大府诸位将领,如大同总兵张承勋、宣府总兵赵卿、山西都指挥鲁魁等人,说本钦差有圣旨在手,调遣宣大诸镇兵马。令上述各将领,提兵前来救援,不得有误。这一招,则是怕万一杨顺那边出什么问题,自己直接绕过他,从下面调兵,也不怕他弄鬼。

    几封文书写完,严鸿再叫来王霆,吩咐他精选了四名锦衣卫中干练之士,携带了几封公文。连夜出马莲堡去,先到万全右卫。入长城,再分别奔赴北京、大同,送达公文,催促援兵。不多时,一名总旗、三名小旗已经携带文书出发,严鸿又令十二生肖中的秦寅宾和韩茂两大高手护送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如今万事已经调遣完毕,单等援兵到来,则这一场北国的大功劳,想必也是跑不了的。

    这时马芳已令张家口的厨子,做了晚餐给钦差送到房间。严鸿在张青砚陪伴下吃完,便起身巡行堡垒。当初在济南时,手下文武官员一大票,更有海瑞这种行政狂人,这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动太多脑筋。可是如今这马莲堡里面,最高官员仅自己一人,必须得凡事操心一些。

    严鸿出了房间,但见马莲堡内外,防备森严。马芳手下的步卒,有五百人在堡墙上防守,都是长枪在手,弓弩上弦,火盆、火铳、弹药也都齐备在手中。俞大猷的队伍,虽然分散住宿到了马莲堡里的房屋中,但偏箱车、正箱车依旧按照作战队形,在营门外的空地摆布开来,更有约五分之一的士兵在外警戒。除了放哨警戒的士卒,其他的兵士目前尚未入睡,多数都围坐在火堆旁边,谈天说笑。

    严鸿在张青砚、梁如飞、严峰、严复等陪伴下巡行。士兵们见到严鸿钦差来了,纷纷起来行礼。严鸿则抬手吩咐大家坐下,和这个士兵说几句家常,拍拍那个士兵的肩膀,装13味十足。这么走了一圈,感觉自己颇有些“名将”的味道了。

    之后,严鸿又上了马莲堡的望楼,却见外面约一二里外,星星点点,都是营火,竟然把马莲堡团团围住之势。火光中,隐隐可见有人马在走动。看来这一次蒙古方面投入成本不小,真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此,严鸿略有些紧张。

    正在胡思乱想时,却听得夜空中隐隐有号角传来。跟着,是一阵模糊的呐喊声,马莲堡南面的蒙古人营地里,火光乱晃,人影绰动,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严鸿心下一沉,张青砚先道:“不好,怕是派出去求援的人有失去。”严鸿自知多半如此,却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

    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却听马莲堡南面马蹄声起,前面三骑狼狈回奔,后面约莫百十骑穷追不舍。眼看接近马莲堡,一阵乱箭射来,又有一骑落马。剩下两骑顾不得同伴,只是向近城飞奔。城上的边军士卒看得是锦衣卫,赶紧火铳齐放,将尾随的蒙古骑兵击退,接应那二人入堡垒来。这两人却是秦寅宾和韩茂。他们见了严鸿,禀告说与四名锦衣卫一起出城,却发现蒙古军营地已经把马莲堡完全包围住。六人被迫混入蒙古军营,不多远便被发现,厮杀起来,四名锦衣卫都死在营中。秦、韩二人仗着武艺高强,总算突围而出。两人身上也都带了几处轻伤。

    严鸿见求援的人被杀伤回来,心头忧虑更添一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吩咐二人回去休息,又叫随行的医官给他们裹伤。如今马莲堡居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送信的使者都出不去,可想而知,今番这一战决不能轻易过关。

    张青砚于无人处,对严鸿道:“要不,让妾身和梁先生去试一试?”

    严鸿摇手道:“那如何能行。蒙古军营便是龙潭虎穴,岂能让你这佳人孤身犯险。如今只能先坚守马莲堡。虽然送信的出不去,长城里面必然已知军情。最多多等上几日,援军必然到来。”

    马莲堡外,辛爱黄台吉的大帐之中。辛爱黄台吉得意洋洋,看着摆在账里的三颗首级,还有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书信:“甚好,叫各处的儿郎们,严密巡逻,决不能让钦差的兵突围出去。不过李先生,就算马莲堡的信送不出去,最多晚两天,宣大还是会得到消息。若是杨顺带着宣大的官兵来此处,这却怎么是好?”

    白莲教长老李自馨道:“黄台吉殿下请放心。把这几封信交给我,必然有办法叫宣大的援军来不了。不过,能不能啃下马莲堡,却要看咱们蒙古勇士的战斗力了。”

    黄台吉冷哼一声:“这个你只管放心。来啊,传令下去,明日歇息一天,同时准备攻城器具,后日攻城。另外叫随军的工匠,都与我砍切木料,制造回回炮。钦差严鸿,我这番定要把你的脑袋做成酒壶。”

    大同,总督府内。书房中,杨顺倒背双手,来回踱步,仿佛一头困兽。

    一边的师爷阎儒道:“军门,鞑虏同时在长城上数百里的几十个隘口发动攻击,这番来势不小,我看倒要认真应付。”

    杨顺瞪眼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么?只是我宣大府这些兵马,凑一起看着威风,若是分散到几十处隘口去,鞑虏从任一处突破,却该怎么办?再说,现在钦差出了马莲堡,之后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的联系就全断了。按万全右卫来的消息,说是鞑虏至少有数万骑兵都到了万全右卫北面,钦差多半和马芳一起被困住了。”

    阎儒听到此,拍案道:“这下坏了。”

    杨顺道:“是啊,若是钦差有个什么闪失,我还能有命么?所以咱们立刻点起宣大各路兵马,都去救应马莲堡啊。好在钦差身边有俞大猷二千五百精兵,马芳那厮也是个能打硬仗的,我看几天之内,未必会出事。赶紧去救援,也免得钦差出事。”

    阎儒摇头道:“军门,错了。以学生之见,就算钦差真的毫发无损,军门只怕更要糟糕。”(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毒计似刀

    杨顺听阎儒这话,眉头一竖:“阎师爷,你这是何意?”

    阎儒道:“军门,您且想一想。论理,您是严阁老的养子,那严钦差压根不该找您的麻烦。就说是想捞取些好处,什么法子不能劳?他偏要把沈炼记下的黑账拿来为难军门。这倒也罢了,那钦差既然去马莲堡,却专门把行辕眷属搬迁到大同城北的西村堡,还安排闽兵严密防守,便是军门派遣去送给养的队伍,都只让走近西村堡外一里,然后由闽兵自己押进去。您说,这岂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军门,另有图谋吗?”

    杨顺听得此,也只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严家的门下,就算严钦差吧信任我,那又有什么办法?”

    阎儒道:“不信任军门,倒也罢了。可是军门,我预先往钦差的召集的民夫队伍里面,混了两个耳目。他们也有些壁虎游墙,隔窗听声的武功,虽然平素里不得进出西村堡,夜里趁着钦差不在,大队人马也调走了,防卫略有些松懈,也曾偷偷混过去。结果您猜怎么着,您本家二爷啊,也被钦差监禁着呢。您说,钦差的队伍去沈家庄,把您的亲侄儿子给拿了,对您一声不吭,反而一边监禁着二爷,一边对您胡扯八道,叫您招认自己标营的人杀了沈炼。这里外里,是做了局让您钻啊。您只要一把事情认下来,他那头立刻逼问二爷,再拿到什么口供,这么两份对照,军门您还有命在么?至于说马芳。若是钦差去了马莲堡。直接把马芳抓起来。那么大概还能将这厮做个替罪羊。可一旦鞑虏围了马莲堡,军门您也知道,那马芳打仗果真有两下子。被他来个浴血奋战,保住钦差的性命,就算随后是军门您调动大军解围,您倒想想,这严鸿岂有还跟马芳继续为难的道理?他必然听信马芳的一面之词,对军门有所不利。说不定把去年和今年春天的两仗,也都给军门胡说八道一通。到时候,马芳勾结严钦差,内外夹击,军门便是坐在炉火之上了啊。”

    阎儒这一番话,只说的杨顺汗流浃背:“那,以你之见,如何是好?”

    阎儒道:“如今之计,要想保军门,只得狠下一条心。来个借刀杀人。借鞑虏的刀,除掉钦差。军门方能无恙。”

    杨顺急忙摇手道:“不可不可,若是严钦差有失,严阁老岂能饶过我?”

    阎儒笑道:“不错,钦差若是死在马莲堡,严阁老当然要震怒,说不定真会拿军门来出气,给您来个降职、罢官。然而眼下之势,若是钦差活着回来,我看军门你想要保全项上人头,也未必能够了。再说,马莲堡真若沦陷,咱也正好可以把大头推到马芳头上,说是这厮部下有白莲教匪混入,方才造成此患。而钦差手中原本掌握的证据,借着这个乱劲,也可以给他来个尽数消灭。”

    杨顺听阎儒这般说,权衡再三,叹息道:“此事……却也由不得我做主啊。那鞑虏骑兵固然厉害,马芳这厮却也是个狠角色。”

    阎儒笑道:“军门,此事你多虑了。马芳再狠,他手下不过几千人马,至于俞大猷的那二千五百闽兵,固然是精锐无比,然而从江南来到北地,水土不服,又能发挥多少战力?如今我听说,鞑虏不但分兵攻击长城一线数十处城关,更将马莲堡围得水泄不通,内外断绝,这实是大好消息。明日里军门只管升帐,一方面分派军马,往长城沿线各处解围。军门自引大军,诈称去万全右卫。沿途之上,却谨慎行军,拖延时日。待等马莲堡沦陷之后,向上汇报战局如何,自然是军门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此外,军门临行前还可发令一道,征调西村堡的闽兵也一起北上护卫。他们若是同意,则位于标营之中,如何处置,还不任由军门拿捏?若是不从,那么回头钦差殉国,也有他们一份罪责,军门便是将他们尽数逮捕格杀,也是有理的。而西村堡中的一应证据,自然消灭,杨二爷也能救出来了。”

    杨顺听阎儒这般安排,打了个寒战,再沉思多时,一咬牙道:“也罢。既然严钦差如此不讲交情,老夫也只得从权了。”

    次日,总督杨顺升帐,召集麾下诸位大将商议军情,报说如今鞑虏十万铁骑入寇,宣大长城沿线全线告急,如何是好?众将知杨顺是严嵩的走狗,如何去和他相争?都道愿听军门安排。杨顺大喜,令大同总兵张承勋留守大同镇,山西都指挥鲁魁率本部兵马,往西北方向,迎击入寇大同的蒙军。宣府总兵赵卿出兵正北,往宣大之间出击,断蒙军东西两路的联系。杨顺自引四万卫所兵马及精锐标营,出万全右卫,驰援马莲堡。总督杨顺勒令各部,务必奋勇杀敌,追亡逐北,挫强寇锐气。又要求各部务必准备充分,切勿轻敌浪战,若有闪失,定当治罪。

    大同城北,西村堡。

    西村堡本身只是大同城外的一个军塞,里面的房舍舒适程度,自然远不能同大同这等重镇相比。便是孙月蓉等眷属,所住的也不过是简陋的土坯木板房,只不过里面稍微收拾得整洁些。至于屋内用品,则是精美得很,桌椅都套着缎子,茶具餐盘也都是细瓷蓝花。

    房内,孙月蓉听得陶智送来的消息,花容失色:“什么?你说鞑虏入侵长城,当家的被围住了?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集合兵马,前去拦截啊。”

    陶智与闽军千户包有材对看了一眼,陶智先道:“孙太太,此事可冒失不得。如今北边军情到底是怎么样,没个准话头。便是大同城中来报信的军士,也只说鞑子全线进犯,钦差那里尚且没有消息。我们要是冒失前去,没准反而给钦差添了麻烦呢。”

    包有材道:“是啊太太,要说随行的军力,钦差手下有三百多锦衣缇骑,还有俞将军亲自率领的二千五百精兵,比咱们这儿的五百多人来说,那是强得多。再说咱们这儿的队伍,也是肩负重担,要保护您和腹内的小公子,还有一干要犯,以及一应军资,若是擅自调度,顾此失彼,只怕钦差也不会高兴。”

    华月仙也道:“太太,两位将军说的有理。再说,这杨顺专门派人来送这个消息,又要咱随行的护驾人马都往北开拨去听钦差调遣,这事儿本来就不对劲。他要调咱们的人马,又不肯和咱们说钦差到底出了什么事,照我看来,说不定另外打了什么鬼主意。要是咱人马一出西村堡,被他趁机下手搞什么鬼,那叫钦差在前线如何安心?”

    孙月蓉原本在飞虎山上,是个杀伐果断的寨主,但现在怀了孩儿在身,本来就思绪如麻。听得这消息,更是心潮起伏,只得道:“那……那你们且说,该如何是好?”

    包有材道:“以我之见,眼下咱们一方面坚守西村堡,加倍小心,防止有人混进来搞破坏。保护孙太太,还有这随军的人犯,是第一要紧的任务。另一方面,咱们也派些弟兄出去,在大同及各处军塞打听消息,及时回禀。若是能联系上钦差,自然什么都不怕。就算钦差已经被围,知道个准信,也比两眼一抹黑的强。”

    陶智道:“没错。那本地千户杨大业,倒是个信得过的。我等去寻他联系一下,也比在这里孤立无缘的好。”

    孙月蓉轻抚下肚腹,叹气道:“那就全听诸位将军的安排好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初战马莲

    (国庆期间回故乡,用电脑不方便,因此只寥寥数更。从明天开始恢复。希望各位读友国庆节玩的开心)

    马莲堡。

    腊月二十八日清早,守卫寨墙的边军士卒,再次听到城堡四面那隐隐如雷的蹄声。伴随着单薄的霞光,蒙古人的骑兵逼近了马莲堡。

    马芳登上东边的望楼,脸上筋肉绷得死死的,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告诉儿郎们,等鞑子进了二百步再放大炮。咱弹药虽然还充足,却不可不做长远持久的战备。嘿嘿,辛爱黄台吉,今儿个就让你也知道老马的厉害!”

    严鸿全身穿戴他的四品官服,外面罩着铠甲,也手把绣春刀,站在马莲堡中央的高台上观战。这马莲堡不比得济南城,不仅城圈大小相差悬殊,而且寨墙比起济南城墙也要低矮不少。加上蒙古人的骑射天下闻名,钦差若是站到寨墙上指挥抵抗,等于就是处在第一火线上,弄不好被蒙古人抽冷子给射翻,那就大事不妙了。因此,把他放在中央高台上,距离四面寨墙皆有一定距离,既方便钦差督战,也安全保险。

    在严鸿身边,则是张青砚全身劲装,把剑护卫。此刻这位昔日威震江湖的青衫龙女,禁不住百感交集。遥想一年多以前,在济南城上,也是这般敌军围城。那会儿在钦差左右护卫的,却是她和师姐夏紫苏两人。如今,城外敌人换成了标准蒙古铁骑,而在严鸿身边护卫的。却只有自己一人。而自己与师姐。则先后已湿身于眼前这个俊俏的富家子弟。自己费尽心机。好容易傍上这个金龟婿,然而如今强敌压境下,到底是凶是吉,却也难判断得紧。

    马莲堡中,俞大猷的二千闽兵,如今已然做好战备。就连前两日出战的轻伤者,也都裹好伤口,刀剑在侧。虽则守卫马莲堡是边军的事。然而若是马莲堡有失,闽军作为钦差护卫,又岂能置身事外?只是马芳再三强调,如何守卫马莲堡,边军早有准备,便请闽军掠阵,以备万一即可。俞大猷见马芳如此盛情,自然也不便喧宾夺主。

    至于严鸿随身的锦衣卫,在前一日的大战中,死伤达百余人。元气大伤。这都是陆炳特意拨给严鸿的精锐之师,让严鸿心疼不已。现在这支人马。严鸿让王霆、刘连、云初起、叶正飞等人带着,留在堡垒之中,护卫严鸿所在高台四周,作为紧急时候的预备队,免得再多死伤。梁如飞、严峰、严复、严靖、严过等心腹家丁及商子强等高手,则在距离严鸿较近的地方严阵以待。

    伴随着凄厉的号角,蒙古人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接近。嗖嗖的弓弦响声划破长空,羽箭如同蝗虫一样,朝着马莲堡的寨墙上飞扑而来。马莲堡上的士兵尽管有挡板和盾牌遮蔽,还是有了死伤。在数千张强弓的压制下,第一线的蒙古骑兵携带着土包冲到壕沟前,纷纷抛出手中的土包,扔在壕沟里。没多久,马芳在寨墙外挖掘的堑壕,就有好几处被填平。

    在这个过程中,寨墙上的火炮、火铳一起开火,硝烟如同一朵一朵的云团,接连不断从寨墙上腾起。冲近的蒙古骑兵,纷纷被打倒在地。但当不得蒙军行动迅疾,骑术精良,又都在百夫长、千夫长的带领下不要命地猛冲上来。尽管留下了一路的尸首,但作为代价,马莲堡的第一道防御,基本完全无力化了。

    接着蒙古人开始向寨墙直接冲击。昼夜赶制的数十门回回炮,朝着马莲堡投掷重达百斤的巨石。这种巨石一旦击中,杀伤力比通常只有一斤多或几斤重的火器弹丸,自然强得多。一枚石弹飞到马莲堡的一个炮位上,将火炮砸翻,正在操炮的几个士兵,被砸得头颅塌陷,血肉模糊。另一枚石弹命中寨墙,把寨墙打塌了一大块。

    每一个弹丸命中,蒙古人的队伍里都会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同时,他们朝着马莲堡的冲击更加迅猛。有的冲到寨墙近前,绕着寨墙飞奔,一边朝寨墙上射箭。马速风快,墙上的火铳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撞大运地往外面发射,寄希望于蒙古人自己撞上弹丸。相反,蒙古人的弓箭,则让守军抬不起头来。另一部分蒙军,有的继续用沙包往墙下面投掷,逐渐在并不很高的寨墙下面堆积成一道斜坡。有的直接往石弹命中打垮的寨墙缺口处发起冲击。在这种攻击过程中,还有几个蒙古兵被自己一方从天而降的石弹误伤,当场连人带马倒毙。

    然而蒙古人的攻势再凶猛,马莲堡的边军士兵却依旧自顾自的战斗,仿佛礁石在波浪前仆后继的冲刷中岿然不动。除了被回回炮当场命中的炮位,其他火炮、火铳,依旧在不断射击。有时候,操炮的士兵被蒙古人的箭射中,当场死伤,身后的边军士卒便上前来,接替死伤的同伴,继续装填弹药,向着远处的敌人射击。

    在三处被回回炮击中的寨墙缺口处,蒙古人骑兵如潮水般猛冲上来,于是在这狭窄的地方展开了大战。边军火铳手退在一边,手持长矛、大刀、盾牌的士兵排列成一线,封住缺口,与策马而来的蒙古兵浴血厮杀。蒙古兵有纵马冲击之势,势如雷霆;而边军士兵直面生死,巍然屹立。有时候,蒙军士兵在冲近之前,便被边军的长矛戳倒,连人带马翻滚下去;有时候,蒙军士兵已经冲到面前,边军士兵被敌人直接撞飞。而不管是哪一方死伤,后面立刻有人上前填补,于是双方继续在缺口处绞肉厮杀。

    严鸿在中央的台子上观战,也是惊心动魄。蒙古人的战斗能力,他在济南城下是深有体会的。单说济南城墙被白莲教埋炸药炸毁后,在缺口之战里,面对蒙古千人的突击,城中一般军马压根就不是对手,只能依靠人数优势,以数倍的死伤去填命。即便如此,也还依靠忠义盟的增援,以及邵景偷袭蒙古千夫长,才勉强维持了一天不失。如今在马莲堡,蒙古人数量占优,第一天就打开了缺口,然而马芳手下的边军,面对着蒙古军的冲击,却能挡住。这让他继前两日的骑兵野战后,再一次领略了边军精锐的实力。(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萧墙难测

    明军和蒙古军隔着马莲堡寨墙的厮杀,从早上一直战到日头偏西。腥风血雨,死伤了无数人马。有两次,已经被蒙古军冲破了寨墙上的防御,严鸿惊得差点就要下令锦衣卫赶紧上前增援,结果马芳亲自提着大刀,带领亲兵上前厮杀,又把蒙古人给赶了下去。进寨的数十名蒙古军,悉数被歼灭,而马芳的亲兵也伤亡了二十余名。城墙上的边军不计生死,拼命抵抗时,另一部分边军,则赶紧搬运土石,在被打开的缺口后面堵塞,形成新的一道防御。依靠这种抵死不退的勇气,尽管蒙古人的攻势凶猛,马莲堡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

    待到夕阳躲入云层,黑暗开始笼罩塞外大地,远处又传来凄厉的号角声,蒙古军队如同退潮般的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的尸首。马莲堡的寨墙上,明军也是伤亡惨重。尤其在三处城墙缺口,双方的尸首堆积如山,你的刀砍入我的脖颈,我的长矛捅入你的肚腹,甚至相互抱腿扭臂,纠缠成一团。鲜血汩汩从尸体堆里流下来,虽然早已散尽热气,但扑鼻的腥味却依然不减。空中,千百只寒鸦嘎嘎叫着,盘旋飞舞,时而落在城外的尸身上,啄食几口。

    确认蒙古军已经退下去之后,马芳布置好城头的防御,又吩咐救护伤员,掩埋尸首,把缺口处的兵器、箭矢、铠甲收集起来。俞大猷主动表示,白日里边军血战辛苦,自己的闽军愿意替代守夜。马芳辞谢一阵后。盛情难却。便接受了五百闽军与边军一起守夜。又安排边军中的精干小校作为向导和联络。

    随后,严鸿召集众将,在自己的房间里再次会集。他心中有些忐忑,却须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马总戎,白日一战,力挫鞑虏凶焰,万全右卫边军真乃国朝精锐也!”

    马芳连称:“不敢当。这是钦差亲临指挥,才能让士众用命。”

    俞大猷却道:“钦差。马将军,今日一战虽胜,我军也损失了数百之众。且马莲堡数处受损。这样长久下去,怕也不能坚持多久。”

    马芳拍着胸脯道:“俞将军放心。马某虽不是什么名将,对鞑虏的秉性倒是熟悉得很。你越怕他,他越凶,你待要和他狠,他反而敬畏你。如今到了这一步,再去瞻前顾后也没什么意思,总之马某一日有命在。一日保钦差和俞将军无事。若真是熬不过被鞑虏大破了寨墙,也得叫他们知道。大明男儿的骨头是硬的。”

    严鸿拍掌道:“马将军说得好。有你这份豪情,我看这马莲堡一定守得住。你想,如今寨中边军尚有六千余能战之兵,再加上闽军和锦衣卫,总兵力**千人,另有民夫二千多,可以做搬运土石之用。鞑虏哪能那么容易把马莲堡啃下来?再说有我严鸿在此,杨军门还不督率大军来援?这回啊,回朝之后,定要在天家和我爷爷面前,为大家请功!”

    俞大猷道:“我与马总戎既是武将,马革裹尸乃本分,只是严钦差若是陪同殉难,却未免对不住。马将军,如今防御马莲堡,保卫钦差,总归是一体差事。我手下这二千闽卒,你只管调用安排。他们虽然不甚耐得寒冷,如今都穿了皮袍子,其余拼命死战的事,都是不避的。你久在边庭,这鞑虏的战法自然熟悉,倒还要请你多多安排。”

    马芳道:“甚好,那我也不客气了。鞑虏用兵,甚是狡诈,常常夜袭。通常是以小股游骑,多则数百,少则数十、十余人为一队,往来穿梭,逼近城堡,冷箭喝呼。你若是全神戒备,到头是一场空,他的人马何止数十队,一队队轮番过来,让你昼夜疲惫,终于筋疲力尽,再难守御。你若是不好好戒备,又说不定他哪一日竟然真的以大军突袭,叫你措手不及。”

    云初起道:“鞑虏用这计策,倒甚是难防。我军何不也分兵数路,每次一路专司守城,余下的休息?”

    马芳点头道:“云将军所说甚好。若是一般堡垒,守兵单薄,不敷使用。我马莲堡现在有近万兵马,倒正不妨用此计策。入夜之后,以边军五百,闽军五百为一班次,共分三班,轮流守城。守城时,又以一半人在城上巡视,一半人在城下休息待命。如此鞑虏不大举攻打,则我劳逸结合,不至于兵力疲惫。若是鞑虏大举攻打,我有一千人迅速投入战斗,余下部众,随后赶来,可保马莲堡无虑。钦差及随身锦衣卫,不妨好生歇息。若是军情紧急,我等再烦劳钦差督战。”

    严鸿道:“甚好。有二位将军在此坐镇指挥,本钦差也不班门弄斧了。怎么打仗的事,马将军拍板,俞将军多搭把力。本钦差只管发银子犒赏。这次不比济南,没有那抄没白莲教匪伪圣库的百万金银,但本钦差身上几万两银票还是有的。今儿个再发五千两,犒赏血战的边军。若是要调动我的锦衣卫助战,也只管开口。对了,还有,咱们困在城中,要防止白莲教匪暗藏捣乱。马将军你的边军,多半跟着你生死与共,我看问题不大。俞将军的闽兵,还有本钦差的锦衣卫队伍,不是从北京带来,就是从江南带来,里面应该也没什么风险。只是这二千多民夫,多半都是在宣大就近征集的,来源复杂,其中却不可不防。”

    云初起道:“这个倒是易为。只要把民夫编成小队,每小队百人左右,使锦衣卫二人为正副队长,加以统帅监督,严格按照军法规定,令行禁止。夜间使各队分散驻扎,另使锦衣卫五十人暗中准备,若有那一队的人胆敢作乱,则勒令其余各队不许乱动,以锦衣卫精兵对作乱之人格杀勿论。这样,里面纵然混有部分白莲教徒,也不至于动摇大局。”

    严鸿点点头:“如此有劳诸位。时候不早,各自去忙吧。”严鸿自己,带着张青砚回了内帐。

    内帐中,张青砚秀眉微蹙:“相公,如今距离蒙古军切断马莲堡和长城联系,已经是第四日了。按理说,长城烽火传讯,杨顺早已得知消息。他手下的边军铁骑,星夜来援,早该到了。如今万全右卫方向一无动静,我看多半情形有变。杨顺若是狗胆包天,真要敢不发援军,这固然是他自己找死,咱们却也须得想个办法。”

    此刻只剩二人,严鸿也不再作势,轻抚她的秀发道:“青砚,你说得对。这次杨顺不管是竟生异心,还是畏敌如虎,总之这援兵来的没那么及时。而辛爱黄台吉这次包围马莲堡之后,居然大模大样的等了两天才发动进攻,我看他也是对此有恃无恐。杨顺这王八蛋竟敢放我的水,这次回北京定要狠狠收拾他。就眼下马莲堡这局势么,毕竟有马芳和俞大猷这两个狠人坐镇,我看蒙古鞑子想要啃下来也没那么容易。其他的么……也只能见机行事了。方才军事会议上,我也只得强作镇定,免得动摇军心。”

    说到此,严鸿又叹息一声:“所幸,月蓉留在了大同,她和那腹内的孩儿不会出事。这样我也少了分牵挂。”

    张青砚听得严鸿此话,心里微微泛酸,强笑道:“相公,如今是我张青砚在此陪伴你,到时候万军中保护你突围,你却觉得如何?”

    严鸿道:“青砚,你文武双全,对我又一片赤诚,能得你这红颜知己相伴,便是千军万马,我也甘之如饴了。”停了片刻,又禁不住笑道:“若是紫苏也在此,你两人双剑合璧,本钦差更是安如磐石了。”

    张青砚啐了一口道:“相公得陇望蜀,好生如意算盘。你不如干脆再把忠义盟整个搬来,有邵景邵盟主一剑护驾,至少这次乱军中保护你钦差突围而出,想来还是做得。”

    严鸿想到邵景,心头又是一阵说不清的烦闷,冷笑一声,握住张青砚皓腕道:“好个尖嘴利牙的丫头,说话句句带刺,却看本钦差给你来个军法从事。”说罢,稍一用力,将张青砚推倒在帐中的虎皮之上。

    洗马林外三十里的黄狼坡。平素里人迹罕至,地荒草长,野兽出没的山坳,如今成了人声鼎沸的军营。数万明军在此扎下了连绵十多里的营盘。旌旗猎猎,战马嘶鸣,好一派天军气象。营盘势如长蛇,中间七寸位置,正是宣大总督、兵部右侍郎杨顺的标营布阵。而标营阵中,则是杨顺的中军帅帐。

    帅帐里,杨顺浑身袍服,正襟危坐。身后是师爷阎儒,两边排开数十员将官,既有参将、游击,也有随军参战的卫所指挥使、千户等。众人都是面色凝重,半天不见一人发言。

    杨顺看看大家,咳嗽一声:“诸位将军,此次本督率军出长城击贼,利害如何,各位不妨各抒己见。此刻是战前会议,不必有所隐瞒。”(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举步维艰

    杨顺既然开口发问,帐下众将中,有那游击将军洪智珠性子急,终于按耐不住,挺身出道:“启禀大帅,数日前报说鞑虏全线犯境,钦差严鸿被围马莲堡,内外消息断绝。末将想,救兵如救火,当立刻派遣精兵,星夜驰援。如今我调集各卫所之兵,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若要救马莲堡,最直接莫过于直接走长城内到万全右卫。大帅既然已挥军从洗马林出长城,那就督率各军,昼夜兼程东进,以救严钦差于危难之中。”

    杨顺听得洪智珠这般建议,脸色微微一变,笑道:“洪将军不愧智珠在握,佩服佩服。只是如今鞑虏全线入侵,长城数百里,告急之处不下二十余处,到底主力在何,甚难判定。且鞑虏用兵狡诈,既然在马莲堡围了钦差,万全右卫到马莲堡之间必然有重兵埋伏。我若是将主力从万全右卫出击,正好中彼计策,岂不损兵折将,徒劳无益?再则,俺答号称控弦二十万,兵力强大,去年、今春两战,虽然告捷,宣大损兵亦众,若是鞑虏再全力入侵,单凭宣大之兵,恐难保万全。因此上,本督一方面多多派遣斥候,了解鞑虏各处兵力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方面与东西两路大军相互通消息,同进同退,以免成了孤军;又派人飞报朝廷,请兵部掉钱蓟辽一起出兵,东西夹击,这样方能立于不败。然洪将军所言,救兵如救火之策。也是正论。这样吧,便请洪将军率本部人马为先锋,直驱马莲堡。为钦差通个消息。本督率各路人马,随后继进。回头救下钦差,这大功便是你的。”

    洪智珠听得杨顺竟要他去打头阵,脸色早已发白。他本部兵马不过两千,听说马莲堡的蒙古军足有四五万,这一去不是送死么?可是待要推辞,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嘴里只是支吾:“末将……末将……”猛然听得杨顺身边阎儒阴测测一句:“洪将军,解救钦差,乃是第一等大功。事关边疆安危,朝廷颜面。你既献策,却又为何畏缩不前,莫非是另有异心?又或是军中战备未曾做好?”

    那洪智珠听阎儒前半句话。直是把他往鬼门关催逼。已经双腿打战。待到最后半句出来,仿佛捞了个救命稻草,要紧接口道:“是是,末将知罪,末将本该前往打头阵,解救钦差。可是平日里带兵无方,那军械弹药,准备都不齐备。还望大帅宽限数日。待末将准备齐全,定当效死。”

    杨顺一拍虎案:“荒唐!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枉自为游击将军,本督数日前已经严令调集各路人马,如今居然还要说军械备不齐!此事若上报朝廷,岂不是要本督在万岁爷和兵部面前领罪?我岂能容你这般敷衍搪塞!”

    阎儒忙道:“大帅,为将者自当枕戈待旦,可是宣大近年连遭鞑虏入侵,士卒死伤惨重,便是军械弹药多有损耗,也是有的。依我看,大帅可令洪将军赶紧整顿兵马,以备出战。另选他将前往为先锋。却看诸位将军,哪个的队伍已经做好战备,便可星夜前往。”

    杨顺点头道:“说的是。洪智珠,且先记下你的脑袋。诸位将军,谁人战备已做好,敢去打先锋?老夫亲率各营,随后接应。”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将,那帐下众将早已看出名堂,谁敢说自己的队伍战备做好,谁便要去打先锋,那是要正面跟几万蒙古兵死磕啊,谁嫌自己命长了?至于杨顺说的随后接应,各位将军都是明白人,大家伙的战争水平,也是半斤八两,彼此都明了。杨顺帐下的这些兵马,除了杨顺标营有些战斗力,其余几万人多半是乌合之众。更别提,你傻乎乎冲到前面了,人家随后接应的,随后五里也是随后,随后二百里也是随后,前面真打起来了,后面到底赶不赶得上给你收尸都难说。因此,这些将领纷纷装聋作哑,只是祈祷千万别叫到自己的名字。

    杨顺眼见这些将领一个个恍如缩头乌龟,气的狠狠一拍虎案:“你们这些为将的,平素里不整顿军马,事到临头,莫非要本督带着标营去和鞑虏拼命?罢了罢了,本督就舍去一条命,以报万岁爷和严阁老的知遇之恩!”

    大家也都不是傻瓜,知道杨大总督心头也怕。有道是乌鸦不要嫌猪黑,彼此还是要拉扯一把的。当下有参将秦天祝出道:“大帅,以末将看来,鞑虏单是在马莲堡便猬集了数万之众,此次大举入寇,非同小可。大帅千金之躯,岂能轻易投身重地?便是我宣大十万雄师,也当谨慎进退。大帅先前的部署,我看便甚是妥当。当下之计,便按大帅先前的部署,先立足不败,然后求败敌。”

    杨顺道:“然则钦差那边,却是如何?”

    秦天祝道:“钦差身边有精兵数千护卫,更有马芳将军骁勇善战,必能坚守多日。”

    杨顺又问道:“秦将军所见颇好,不知道其余诸位将军,意见如何?”

    这些将领那个敢来找死,连忙一个个道:“末将也以为大帅先前部署妥当。”“秦将军高见,正与我同。”还有的聪明些,心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也不明说,只是嘴里含糊的咕噜几句,敷衍过去。

    杨顺道:“既然如此,那么各军都去整备军械,缺少哪些东西,要紧从长城里面运送调来。等准备齐备,便进兵马莲堡!”众将齐声答应,退下不提。

    待等众人散去,杨顺独留阎儒在侧,道:“阎先生,你的计策果然高明。这一下,我看谁还敢乍呼呼要去救马莲堡?”

    阎儒道:“大帅暂且在此按兵不动,然而数日之后,还是要逼那洪智珠带兵冲到马莲堡去。他这一路去,多半是送死。送死了他这一路,大帅再催动各路人马,缓缓逼近,最好路上和鞑虏的游骑打上几仗,各军都死伤一些兵马。这么一来,回头就算严钦差殉难,大帅只管往朝廷禀报,各军奋勇向前,洪游击全军覆没,壮烈殉国,其余各军也都损伤惨重。然后再把马莲堡沦陷的日子,提前数日。如此一来,朝中言官最多弹劾大帅带兵无方,这钦差败死的责任,却归到了马芳的头上,他一则负气擅自带兵出塞筑城,导致钦差出塞犒军,二则守城不力,使钦差殉难。这样一来,大帅虽然要担些皮毛之痛,却可免除大难。”

    杨顺叹道:“但愿如先生所言。”

    阎儒又道:“还有一遭,大帅已经把地契、房契送与钦差,这多年的积攒,可有些肉痛?待等马莲堡沦陷之后,鞑虏总不至于把这些东西也都带了去。不是焚毁,便是被大帅捡回。到时候,大帅的数十万家私,不也大半捞回了么?”

    杨顺听到此话,脸上又露出一丝贪婪的笑容:“这样却是好。”

    阎儒离开帅帐后,回到自家的小账,唤来一个贴身随从:“你速速前往马莲堡,告知李长老,杨顺的主力已被我绊在黄狼坡。叫他督促辛爱黄台吉,速速进兵,务必把马莲堡打下,将严鸿格杀。只要杀了严鸿,杨顺便是背上了天大的包袱。待他禀明伪廷之后,我再设计说与厉害,使他进退无路,只得反正。如此宣大精兵在前,蒙古铁骑随后,我白莲大业当成!红阳劫尽,白阳当升,无生父母,庇佑天成!”

    那随从行礼道:“谨遵香主法令。红阳劫尽,白阳当升,无生父母,庇佑天成!”说罢,转身出账上马,往塞外奔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大明春晚

    腊月三十日黄昏,马莲堡。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嘉靖三十八年了。严鸿在马莲堡内,可一丝一毫没有感到过新年的氛围。想想自己穿越附体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刚刚破了国子监杀人案,办掉郑国器,在严府何等光彩热闹。而穿越后的第二个春节,自己更是从济南载誉归来,花天酒地,醇酒美人,不亦乐乎。如今呢,自己既不是在北京城跟相府的爷爷、奶奶、爹爹满门饮宴相贺,甚至也不是在大同城中伴着一群姬妾寻欢作乐,而是在长城外这个孤零零的马莲堡里面,和一群满身臭气的大头兵一起烤火取暖,外面还围着几万蒙古骑兵,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算起来,蒙古军猛攻马莲堡,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在白日里,蒙古人的轮番冲击,照样被击退,让野地上躺着沙包一样的人马尸体。不过马莲堡中的伤亡同样巨大。边军所用的大中型火炮,虽然理论射程是远远比蒙古人的回回炮要远的,但真正有效的杀伤距离则远不如理论数字,更何况精准射击也没那么容易。所以尽管火炮的远程压制,确实摧毁了一些回回炮,但蒙古人的石弹还是漫天飞来,不断把马莲堡的墙壁这里那里打塌陷一块。尽管马芳督率边军不断修补,可寨墙上如今早已有了十多处缺损。马芳不得不在每一处都安排重兵守御,再布置一支预备队,当蒙古人朝这个方向突击的时候,能够发动反击。将其击退。

    这时候。马芳也顾不得当初的大方了。俞大猷的闽军。在城防中分担了越来越多的任务,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死伤。虽然马芳尽可能让这些南方来的弟兄担任危险性相对小一些的地段防御,但在围城战中,巴掌大的马莲堡,哪里有所谓的安全地方?

    甚至严鸿的锦衣卫队伍,也有几次投入战斗,用他们密集的火枪扫射,把冲进来的蒙古骑兵给打回去。跟随严鸿来的民夫们也有了不少的伤亡。有的是在运输作战物资时被飞入的石弹或者冷箭射死的。也有的是在墙边遭遇冲入的蒙古骑兵时,来不及躲避,只好跟随士卒一起,拔出腰刀,抡起扁担和蒙古人玩命。

    严鸿带着张青砚、梁如飞、王霆、刘连,绕着堡垒巡逻。在城墙的缺口处,伤亡的尸体依旧堆积着。明军的尸体,马芳吩咐尽可能都拉了进来,堆放在堡垒南面的几间石房子里。好在塞外天寒地冻,不怕尸体腐烂产生瘟疫。但看着上千具尸体硬邦邦地塞满房子。那架势还是相当瘆人的。严鸿每次巡逻城中,都不敢接近那里。

    另外几间屋子被开辟出来。作为伤员的休养地。满屋子传来汗臭、血腥,充斥着呻吟。严鸿吩咐,把那间屋子的炭火烧得暖和一些,又将伤员的伙食也开得好了些。

    寨墙里面,东一堆,西一坨,都是边军士兵、闽军甚至还有民夫。原本形貌各异,语言也不太通的塞北江南人,经过这几天并肩的浴血奋战,已经混得很熟了。大家南腔北调地开着玩笑,烤同一堆火,从一个碗里轮流喝开水,一个饼掰开了分吃。等严鸿一行走过的时候,所有的人一起站起,向钦差行礼,也分不清是南人北人。

    严鸿绕着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房内,问赶来的马芳、俞大猷:“如何,咱们还能守几天?”

    马芳道:“不瞒钦差说,咱们的弹药、弓箭都还够,再守两三天没什么问题。可时候一长,若是援军迟迟不来,那末将也不敢担保了。”

    严鸿点一点头:“能守两三天,就先把这两三天守过了再说。既然粮食也还充足,我带来的腊肉咸鱼和烧酒还有不少没犒赏掉的。依我说,今天是除夕了,咱就给弟兄们办一个除夕大会,也好振作下士气。”

    严鸿这里代入的是他后世的经验。无论是军队也好,企业也好,团队建设总是必要的。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要激励士气。如今这近万人被包围在小小的马莲堡中,横竖出不去,搞点花头来刺激下士兵们也好。

    马芳眼前一亮:“钦差说的这主意蛮新鲜,不知道怎么个办法?”

    严鸿道:“我也只是随便想想。一则呢,回头我分配一下,发些酒肉,好好犒赏下大家。另一个呢,叫咱这堡垒中的士兵,大家一起想办法,表演些个节目。不论是唱歌,跳舞,摔跤,说评话,都可以。反正大家图个乐呵。”

    马芳道:“钦差说的这个有理,士兵们平素里自己私下喝酒,有时也唱小调或跳舞作乐。那么,便叫各处的士兵自行围坐表演好了。只是这喝酒却必须控制,每人最多半杯,绝不能多饮误事。”

    严鸿道:“我还有一策。你再选些士卒,要嗓门大的,我来教他们一首歌,一起唱时,叫全堡的人都能听见,也算是咱除夕的压轴。”

    马芳大喜:“钦差教的歌,那一定是极好的了。末将这就去办。”

    待到夜幕降临,马莲堡中,已然燃起一堆一堆的火焰。满寨的军士、民夫,除了守在城墙上的,其余也都围坐在堡垒各处。每人分了三两肉,小半杯酒,在火上烤得焦香,坛中烫得滚热,吃喝下去,暖意融融,都不觉薰薰然。没多久,士兵们唱小调的,手舞足蹈的,划拳的,都已经闹做一团。大家欢声笑语,便是在这生死关头,也要好好享受下辞旧迎新的欢愉。

    到了二更时分,却听严鸿站到高台上,拿着大喇叭,高声道:“诸位将士,如今乃是嘉靖三十七年的除夕。诸位驻守边疆,吃辛吃苦,更要与鞑虏浴血厮杀。诸位,你们为大明朝出力。辛苦了!严某得天家厚爱。来此巡查。便是要与诸位同甘共苦。今夜,大家都是兄弟,同饮一杯酒,同吃一块肉,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士卒皆感激。须知那是在封建时代,士兵只是消耗品。带队的将领。固然有和士兵同吃同住的,但朝中来的大员,却往往趾高气扬,甚至连和士兵说句话都厌恶。更有的,压根不把士兵当人,肆意凌虐刻毒,比如杨顺便是上好的例子。如今这位严鸿钦差,竟然口称自己和士兵是兄弟,这简直太tmd感人了!

    严鸿又道:“诸位,除夕佳节。你们不曾和家人团聚,为的何来?为的是我大明朝边防线安如泰山。为的是我大明朝百府千县,亿万子民合家团聚,免除被鞑虏烧杀掳掠之惨祸!你们用十万人的苦,换了万万人的甜,大明朝千秋万代,离不开你们诸位的流血流汗!诸位,在这除夕,你们浴血奋战,斩杀鞑虏数千,这乃是给当今万岁最好的新春贺礼,比那金珠宝贝都要珍贵得多。待等咱们一起解了马莲堡之围,诸位的浴血奋战,也一定能为万岁爷所得知!”

    众军闻言,纷纷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兵的历来吃辛吃苦,受尽白眼,更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之说,哪里还有什么自豪感。即使是马莲堡的边军在训练和斗志上远超同济,无非是被马芳身先士卒的血气之勇所感染激励。如今这位朝中的高官,居然把他们血污汗臭里打滚的事迹,提升到了大明朝安危的高度,这自然更是激发了士兵们的忠勇之心。大家一起鼓噪,惊得数千数万的寒鸦噗噜噜惊飞,漫天乱撞。

    严鸿待等呼声稍平息,又道:“诸位的忠肝义胆,本钦差甚是感激,无以为报,作了一首歌儿,叫弟兄们一起唱唱,图个乐子。”说罢,扭脸对身后的百余名士兵一起道:“开始吧。”严大钦差咳嗽一声,举起铁喇叭,先起头唱起来。

    严鸿教这歌儿,却是晚饭时候,带着马芳拨给的一百多个士兵,偷偷找了个房子,关起门来一句一句的教。那些士兵也都是没文化的人,一时之间,哪里记得这许多歌词?好在歌词浅显,大致意思明白,跟着唱总是没问题的。他教的时候压低声音,连马芳、俞大猷都不曾学得,未免存了几分好奇。究竟严钦差要教什么歌?但听得: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这旋律一起,一百多人跟着唱,虽则难免跑调,但气势十足,自没话说。俞大猷、马芳等听到第一句,顿时愣住,怔怔站立。待唱到“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俞大猷左手捻须,马芳右手扶剑,皆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待等**部分的最后一句“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唱出时,但见火光下雪刃一闪,俞大猷、马芳二将皆拔剑而出,仰天长啸。紧跟着,严鸿周围护卫的锦衣卫也都纷纷拔出绣春刀,仰天厉声高呼“杀!”随之,马莲堡的数千官兵,一起拔出兵器,朝天挥舞,高呼:“杀贼报国!杀贼报国!” 声震云霄。

    喊声稍息时,第一遍歌词也唱完了。俞大猷泪流满面,高声道:“钦差,您这歌实在好。您让儿郎们再唱一遍。末将也学学。”

    严鸿点头道:“好!咱把这首《精忠报国》多唱几遍,让马莲堡的兄弟们都唱起来,明儿个,叫鞑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众军哄然叫好。严鸿扯开嗓子,带着合唱队又唱起来。这首歌不过百余字,虽然有些用词对文盲士兵来说稍雅了些,但节奏感强,曲调雄壮,大家依葫芦画瓢跟着学舌总不会差。唱到第三遍时,俞大猷、马芳和不少将士已经跟着一起唱了起来。渐渐的,全马莲堡的人都唱了起来。近万个嗓子唱同一首歌,万口一心,汇如雷霆,高亢入云。雄壮激烈的歌声响彻在塞外大漠之中,仿佛巨神在九霄高歌。就连数里外蒙古人营帐里的马匹,都不禁战栗。

    子时过后,严鸿回到自己房间。虽然嗓子已经唱得嘶哑了,他倒兴奋得很,满脸都是汗水。张青砚双眸盯着严鸿:“相公,你今天教全军的这一首歌子,好生厉害。只怕唱了这歌,一万将士能当两万人使呢。您的才调,果真是举世无匹。那狗屁才子李天照还说您不学无术,我说啊,他才是有眼无珠。”

    严鸿心想,我脑子里别的没有,关键时刻弄几首现代歌曲忽悠倒还是没事的,只不过要选对题材,不能随意滥用。他口中道:“我严某的长短,何时轮到那种人评价了?青砚,这歌儿唱得雄壮,可打仗终究还是要靠实力。咱们还是早些休息了吧,明儿一早,蒙古鞑子可不会让咱清清爽爽过春节,没准又要派兵来攻打了。”

    于是两人也不做点什么一日两年的事情,相拥睡去。不知睡了多久,严鸿却忽然被惊醒。看屋中,还是一片昏黑,只闪烁着窗外的火把之光。便听门外王霆高声道:“严长官,南面蒙古鞑子的营寨自己乱起来了!”

    严鸿一个激灵跳起来:“什么?”赶紧把外衣套好,大步出屋。王霆和商子强等人早已在等候。张青砚也仗剑出来,严鸿在他们护卫下,赶紧来到马莲堡的望楼上,朝南张去,却看原本黑乎乎的蒙古人营区,火光乱晃,人影绰动,隐隐传来号角声,喊杀声,在这深夜传得很远。

    马芳和俞大猷等人也已赶到,马芳道:“从方向来看,若是我方援军,那就是直接出长城的。”

    严鸿大喜道:“那我们赶紧出城南进,里应外合,杀他鞑子个屁滚尿流!”

    马芳和俞大猷对视一眼,尚未开口,云初起先道:“钦差,鞑虏的营寨在数里之外,情况不明,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万一是鞑虏演戏,伪装有援军来,其实为了引诱我们出击,那却不可上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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