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南进北袭
严鸿听云初起这般说,点头道:“云老兄说的却也有理。若是被鞑子虚张声势,引诱我中埋伏,确是不妙。只是若南面真的是长城里出的援军,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却让他们做了孤军奋战,这如何是好?”
俞大猷道:“此事我却有一个计策。只需我率领闽兵车营,出南门大张旗鼓,擂鼓呐喊,缓缓向鞑子方向进逼一里之地。这样,就算是鞑子的计策,我只要不深入,他也得不到好。而假若真有人来解围,鞑子被我这么一冲,必然后方自乱,至少也要顾忌我腹背夹击。”
严鸿连称妙计。当下,俞大猷引本部二千闽兵,驾了车营,列队出城,迅速在城南排好阵势,跟着大张旗鼓,向南进逼。马芳也派出五百铁骑,跟随在车营阵中,作为机动力量。
严鸿在城头上,看见俞大猷的闽兵出城,待到一里之外,忽然鼓号齐鸣,火把大张,更用几门炮往蒙古军营中打去。此刻蒙古人营区中的混乱更加厉害,而且一步一步似乎扩散开来。除了号角声和喊杀声,又有火铳和小炮的射击阵阵传来,看来打得甚是厉害。此时天上无月,数里之外也不可能看得清楚,他也只能在那儿瞎猜。
又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却看蒙古营区中的火光已经烧透,有一队骑兵竟然冲到了俞大猷的车营前面。停顿片刻后,绕过车营,往马莲堡驰来。不多时,已经到了马莲堡南门下。但见这一队骑兵约莫二三百人。当头一个青年汉子高声道:“钦差老大人。马叔父!我乃大同副总兵麻禄之子麻锦是也!快快开门!”一边说。一边举火把照自己脸孔。
严鸿往马芳瞅瞅,马芳要紧道:“钦差,此人正是麻锦,末将认识的,前番俺答入寇,还曾一起在万全右卫和鞑虏拼命。快快开门吧。”
严鸿闻之,当即下令开了马莲堡城门,将这一队骑兵放入。但见人人马毛汗湿。不少士兵脸上身上都有血迹。那麻锦翻身下马,参拜道:“见过钦差大老爷,见过马叔父,见过诸位老大人。”他见严鸿年纪轻轻,穿着气度不凡,左右好些锦衣卫簇拥,马芳都侍立在旁,自然知道这位必然是王命钦差了。
严鸿道:“将军免礼。说说你们怎么来此?”
麻锦道:“回钦差大老爷的话,几天前钦差大老爷被围的消息便传到各处。那总督杨顺,也召集众将。分三路出兵救援。可是他自己带着东路军到了黄狼坡,却是按兵不动。家父年初与鞑虏血战受伤。本来卧病在床。闻之后,扶病引本部兵马,直驱万全右卫,北上驰援。现在已经打进了鞑虏的营寨之中。”
严鸿大喜道:“甚好,甚好。麻将军忠勇过人,不愧是国朝边庭擎天一柱。”他心中暗想,看来岳丈陆大都督推荐的果然没错,这马芳和麻禄两人,都是敢打狠仗的猛将。看来,严家把杨顺调走之后,倒要重用此二人。”
此时马芳在一边道:“钦差,既然麻将军扶病带兵前来,我等应当立刻出击,给鞑虏来个腹背夹击,趁机解了马莲堡之围。”
严鸿连连点头,张青砚道:“麻少将军,不知道麻总戎这次前来,带了多少兵马?”
麻锦见钦差身边这个面目俊俏的女子,竟然开口询问军事,不由得大为惊奇,要紧答道:“家父带领本部军马倾营出动,约有马军二千,步兵九千。”
张青砚道:“我看马莲堡外围困的鞑子骑兵,不下二三万骑,即使加上马莲堡守军,算来还是敌众我寡。要趁机解围,怕也没那么容易。”
一边云初起道:“钦差大人,诸位将军,鄙人倒有个主意。鄙人近日在马莲堡,与马芳将军多多讨教,对这北地的战事,倒也了解了几分。鞑虏往年出兵,多在秋季,以草黄马肥,不愁给养。如今则是严冬腊月,塞外草木尽枯,哪里有野草?因此他必然是自己携带草料。鞑虏从北而来,鄙人几日在城上观察其兵马动向,屯草的地方,多半也在城北。而此时麻将军大军从南边的万全右卫赶来解围,鞑虏闻讯,必然将主力部队都调到城南堵截,北边空虚。我等若是趁势偷袭……”
马芳大声叫好:“云将军,你是要趁机攻击城北,烧鞑子的草料?妙计,妙计!而且我们在北面这么一闹,那南边的鞑虏主力也必然紧张,如此避实击虚,斩其首脑,真真是兵家之杰作!”
严鸿也听得甚是高兴,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真要是能烧掉蒙古人的草料,那还怕他坚持多久?他当即拍掌道:“云老兄不愧熟读兵法,那就这么办吧!马将军,怎么个偷袭法,你和云老兄商量着来。要调多少兵马,你也看着办。只要留下足够守城的就是了。”他又转向梁如飞道:“梁老兄,你还有商子强老兄他们也都跟着去,听候马将军的调遣。你们都是武艺高强,这夜里偷营劫寨,放火烧粮,想必用得着。”
梁如飞道:“大少爷,我们若都走了,你身边缺少护卫,如何是好?”
严鸿一摆手:“放心了,你们若能烧掉鞑子的粮草,我还要什么护卫?再说,有青砚在呢,出不了事的。”梁如飞这才道:“如此,在下遵令。严峰,严复,严靖,严过,你们几个替我把大少爷好好保卫。”严靖等拱手道:“梁先生,这个何须吩咐。”
这时马芳在一边与云初起嘀咕了一阵,转对严鸿道:“严钦差,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兵。我亲率一千骑兵,一千步兵,再加上梁先生和商将军等,北上袭击蒙古人的营寨。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二千人用好了,扰乱鞑虏的寨子还是大有可为的。另派一千步兵,再加上几百头牲口,都点上火把,跟随着麻锦侄儿的骑兵,再出南门,大张旗鼓,一则进一步吸引鞑子的注意力,二则驰援俞大猷将军,把麻禄将军的队伍接应进来。这样城中还有三四千边军和您的锦衣卫队伍,交给云初起将军调遣,守卫堡垒,护卫钦差,以防万一。”
严鸿点头道:“好得很,好得很。那马将军你们快快去吧,休要耽误。”
不多时,马芳、麻锦两路分南北出城。严鸿便转到马莲堡北边的望楼,朝远处张望。此刻城中两大名将,俞大猷去了城南,马芳又要去城北,严鸿的两大靠山一个都不在,心中难免忐忑。好在还有云初起调兵遣将,张青砚护卫在侧,个人安危总是不怕的。
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忽然北面的蒙古营区,也像炸窝的蜂群一样乱了起来,火光、杀声,混杂盘旋。严鸿心中也似十五个吊桶打水。北面乱了一阵,但见有几处火光,忽然延烧开来,转眼之间,烧成一片,竟然形成连绵的冲天火焰。
张青砚在一旁,轻声道:“相公,看样子云先生的计策是成了。”
严鸿大喜,一把拉过张青砚,在她粉面上轻吻一下:“是了,是了,这下烧了鞑虏的草堆,看他们吃马粪度日!”
这时马莲堡中的数千人马,也都看到了火光,一传十十传百,人人欢喜大叫,欢声雷同。片刻,不知有谁带头,竟然又唱起严鸿教的《精忠报国》来。数千人的喉咙跟随着加入,顿时又汇成一个宏大的声响,震撼在马莲堡上空: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当此新春之际,深夜将破晓之时,塞外孤城,铁骑冲涌。将士浴血厮杀,而城上战歌嘹亮。云初起慨然叹道:“钦差,你这歌儿实在雄壮得紧。我想,便是南北两处厮杀的将士,听得马莲堡这歌声,也定会热血沸腾,加倍奋战。”
严鸿一点头:“云老兄,你说的太好了。边军弟兄们,锦衣弟兄们,大家伙都把嗓门亮起来,拿着喇叭吼!让城外与鞑子玩命的兄弟,也都听得这歌声,知道咱们和他们手足一心,共抗鞑虏,保家卫国!”(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顺手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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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数千将士,得严鸿这般鼓励,更是卖力高歌。唱了三遍,意犹未尽,张青砚轻声道:“钦差,还是让将士们省点力气吧,万一蒙古军反击过来,尚需要出城迎敌呢。”严鸿这才叫众军住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东方已经发白。那北面偷袭的马芳,带兵载誉归来。严鸿忙叫开门放入,却见这一路军,都是风尘仆仆,有人满面烟灰,不少人身上带伤,看来都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有不少人的马脖子下,悬挂着砍下的人头。严鸿握住马芳的手道:“马将军,这一番辛苦你了。”
马芳沙哑着嗓子道:“这是本分,钦差不必夸奖。我们这一路偃旗息鼓,接近鞑虏营寨,然后直冲过去,果然鞑子的精兵强将都去了南面,北边防守空虚,被我们一路过关斩将,直到粮草堆前。守卫粮草的鞑子骑兵人数虽也不少,毕竟被咱们杀败。再加上梁先生和锦衣卫长官们武艺高强,给他来了几把火,烧了粮草堆。趁着鞑子们忙着救火的关头,咱们又是一阵大杀,这才冲回来。可是回来途中,遇上鞑子大队人马回援,狠狠斗了一场。儿郎们大约阵亡了二百来个,带伤的不少。所幸梁先生和锦衣卫长官们并无伤亡。”
严鸿道:“边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然能烧鞑子的草料,这般功劳也是不小。”
这时锦衣卫王霆来报,说是南面的战事也打完了。严鸿忙赶到南门。却看马莲堡外。大队人马已经列队待命。当先推出一辆小车。车上坐着一人,年约三五十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筋骨结实,满面风霜。那人见了严鸿,欠身道:“末将大同副总兵麻禄,见过钦差大老爷。请恕末将去年初阵前受伤。尚未痊愈,不能下来行礼。”
严鸿忙伸手道:“麻将军,你不顾病体,千里来援,本钦差应当重重谢你才是。来呀,快把麻将军送到马莲堡最好的房间里去休息着。”
麻禄道:“钦差关怀,末将感激不尽。只是方才我已和俞大猷将军商量了下,马莲堡城池不大,若是被鞑虏团团围困,无论是坚守还是反击。皆不利发挥。因此我欲分兵一部分进马莲堡助守,另一部分兵马则在马莲堡南五里立下营寨。这样与马莲堡呈掎角之势,也方便接应万全右卫来的后续援兵。”
严鸿道:“这是好计,不过麻将军你既然伤还没好,怎能在外面受寒?你带兵进来,那城南的驻守部队么,让俞大猷去指挥好了。”
这时陪同严鸿一起来的马芳也道:“麻老哥,你是受伤的人,不要太辛苦,进城来吧。这城南的驻军,兄弟我派出来就好。”
麻禄道:“马贤弟,此言差矣。马莲堡是你修筑的,自然该你驻守。再说你守了这些天,儿郎们伤亡也不小,岂能再叫他们出城?我昨天才从万全右卫出来,自当担任城外的担子。至于我的伤,不碍事,过了这大半年,也快好了,冻点怕啥。”
严鸿把脸一板道:“麻将军这就不对了。你是大明朝的边庭猛将,你的身体那是大明朝万岁爷和千万百姓的屏障,你岂能这么不注意保全呢?本钦差倒认识一个名医,叫做李时珍,回头叫他瞧瞧你这伤,怎么大半年了还没好。眼下这事你得听我的。这样吧,你分派一部分人马在城南驻扎,留几个你信得过的将领啊,子弟啊带领着,我再把我锦衣卫的一个试百户叫云初起的派过去参谋军机。这位老兄也是熟读兵法,当初我济南大战,有他不少功劳。有他们通力合作,这城南的营寨想来也不会出事。至于你麻将军,还是赶紧进城,我还要和你商议军机呢。”
麻禄见严鸿这般关心,颇为感激,便令儿子麻锦带领步兵四千、骑兵五百,在马莲堡城南扎营,并请云初起随军参赞。麻禄自己率其余人马进城。俞大猷所率的二千闽军车营,以及马芳后来派出去支援的千余人马,正为麻禄军断后,待等麻禄军进城后,也相随退入。
严鸿、马芳、麻禄、俞大猷等人,一起进了严鸿的临时“衙门”,各自坐下,说起今夜战事。麻禄道:“启禀钦差,前几日万全右卫突遭鞑虏袭击,往北的信息一律不通,大家都道坏了。钦差被围的消息传到各处,总督杨顺征伐各路人马,合兵十余万,扬言要北上击寇。这一次,鞑虏的声势甚大,据说长城沿线有数十处都遭了烽火。可是按理说,钦差自己身在马莲堡,而且被围得内外消息断绝,这万全右卫自然是最要紧的一处。可杨总督却把大军分作三路,向北全线出击,说要将来犯之敌寇一网打尽。杨顺自己带着四五万兵马,往东路来救万全右卫,却出了黄狼坡,按兵不动,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末将卧病在床,按说这次没有出战的军令;是我擅作主张,带领本部人马,从大同附近赶到万全右卫,然后北上救援。此事大违杨军门节度,还望钦差大老爷恕罪。”
此刻严鸿听得麻禄的说法,对杨顺早已是恨之入骨。看样子杨顺这厮,真的不来救本钦差,真是疯了么?本钦差是严阁老的长孙,叫你一声叔父那是看爷爷的份上,你不过是我严门的走狗一条而已,靠了严门的权势当上宣大总督,到头来竟敢在蒙古人面前卖放我?就算你只是胆小畏敌,从而屯足不前,那也是该死的。你手下十几万大军还在畏敌,那我严鸿在塞外这孤城悬吊着,就活该和蒙古人磕到死了?要是换种情况,你是存心借刀杀人,那就更可恶,老子非把你断送了不可。娘的,原本你在宣大作恶多端,干下那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我还想念在严门一党,保全你个另调他处。既然你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小阎王手段狠辣了。
只是对着这许多外人,总不能把心中的话全说出。因此严鸿只是一笑道:“我那杨叔父这般胆小,畏缩不进,若不是麻将军千里驰援,只怕这马莲堡未必能守得住。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罪从何来?放心,杨叔父若敢为难你,我自有收拾他的法子。”
在场众将,马芳和杨顺历来不对劲,自不必说,而麻禄在杨顺手下,也是颇受了些委屈。只是杨顺是严嵩的干儿子,自然得罪不起。这次严鸿担任钦差巡查,与杨顺有叔侄之谊,马芳、麻禄等心头都暗自疑虑。如今听严鸿的口气,竟然对杨顺也大为不满,二人各自心中欣慰。
麻禄继续讲道:“我军于嘉靖三十七年腊月三十日赶到万全右卫,稍事休息,入夜后偃旗息鼓,向北前行。约到十里处,便遭遇鞑子第一道拦截。我军奋力鏖战,杀退敌军,直驱敌营。鞑虏重兵分队上前,彼此混战,我军虽杀敌不少,但伤亡也甚重。不过后来马莲堡方向有火光鼓点,稍后更有俞大猷将军炮击鞑虏后阵,鞑虏攻势稍缓,我军趁机步步为营,朝北前进。再后来,幸亏马贤弟烧了鞑虏城北的粮草,鞑虏的拦截兵力逐渐抽调,俞大猷将军也奋勇前行拦截,如此里应外合,杀散鞑虏,与俞将军会师。”
马芳又把烧蒙古人粮草的战事又说了一遍,严鸿赞道:“如今咱这小小马莲堡中,竟有如许名将汇集。马将军烧了鞑子的粮草,我看这帮蛮子还能捱到哪里去?再加上麻将军来援,马莲堡兵力雄厚,我看鞑子再也没有足够兵力封锁内外消息了。现在咱们只要坚守城池,等他们乖乖退兵就行了。”
马芳点头道:“钦差高见。不过此次夜袭,梁如飞先生和商子强长官,各自偷袭了鞑子的营寨,各有所获。梁先生说,钦差您要这里事毕,不妨去见他一见。这守城之事,钦差已经下了指示,我与俞将军、麻老哥按您的方略办理就是。”
严鸿莞尔一笑,心想这梁老兄,和我玩什么花腔?便道:“如此,城防拜托诸位,严某先失陪。”带着张青砚起身,去了梁如飞的房间。
梁如飞的房间,其实就在严鸿房舍的边上,墙对墙不过十步。严鸿、张青砚过去,却见严峰、严复在门口把守,面目严肃,眉目却带笑。见了严鸿,严峰忙施礼道:“见过大少爷。梁先生在里面,您快请进。”严复却道:“张姑娘,您也一起进去?”
张青砚微微一笑:“若是我进去不方便,那只要相公一句话了。”严鸿忙道:“不碍事的,青砚,你就随我进去。”
二人进得屋去,严鸿眼前一亮。原来地上放着一只大麻袋,梁如飞抄手而立,椅子上却坐着一个小姑娘,双手被反缚在后,脸上还有些污垢,头发也已被弄乱。她年龄看来不过十岁,依然看得出白皙的皮肤,面目姣好,俨然是个美人胚子。(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含苞带刺(三更第二更)
严鸿又仔细打量这小姑娘,见她身穿缎衣貂裘,佩戴的少许珠宝也非俗物,就连足下蹬的小皮靴上,都缀有几颗宝石。虽然受擒时弄得衣衫凌乱,却也不脱富贵之像。而观其眉目之间,童稚未消,却又透出三分倔强,二分凛然之气,看来不是等闲女孩儿。严鸿便问梁如飞:“梁老兄,这孩子是?”
梁如飞嘿嘿笑道:“回大少爷,夜里梁某跟随马芳将军偷袭鞑子营寨,杀到深处,梁某趁乱独自绕到营中,点了几个火头,看有几处帐篷气派非常,大约是鞑子的富贵人居住的。梁某想,这遮莫是那鞑虏的酋首辛爱所在?因此潜入过去,若能趁这夜袭之计,杀了辛爱黄台吉,岂不是大功一件?谁知过去,并不曾见辛爱黄台吉,倒是看这小姑娘独自在帐中坐着。梁某见她打扮,说不定也是鞑子的什么公主,便杀了她的几名护卫,将她擒来,献给大少爷。”
张青砚噗嗤一声,轻轻捅了一下严鸿,朝他挤眼睛,意思是这梁如飞真知道你,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严鸿反手拧了她一下,意思是你胡说些什么,接着一摆手道:“梁老兄笑话了。老兄在鞑虏数万铁骑中间,擒了这小姑娘来,真胜过当初万马军中斩颜良的关公啊。小姑娘,你是什么人,说来我听。”
那小姑娘眨眨眼,咬住嘴唇,似在下决心,片刻方才回答:“我……我叫钟金哈屯,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外祖父是俺答大汗,你们不可欺负我!快快给我松开!”说的汉语略有点僵硬。但声音清脆。颇为悦耳。
严鸿呵呵一笑:“梁老兄。真说准了。这个小姑娘果真身份非常。你既是蒙古的公主,我们当然不会对你无礼了。”一边说,一边走进钟金哈屯,给她解开绑绳。
那小姑娘双手解放后,揉揉被绑了许久的胳膊。严鸿弯下腰,拍拍她的肩膀:“小公主,你放心,咱大明朝的人啊。最讲道理,不会为难你的。回头等你家辛爱黄台吉撤兵了,把你放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哎哟!”
正说得得意,严鸿只见眼前一亮。毕竟是生死场上滚过几个来回的人,他本能地向后一缩,但见一柄雪亮的匕首,贴着肚子擦过去。严鸿慌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后挣出好几步。那小女孩咬紧牙关,手持匕首。待要追上刺杀,一边张青砚、梁如飞早已双双飞至。这小小女娃。如何能在当世两大高手的夹击下脱身?身子一软,已被点中了数处要穴,呻吟一声,瘫倒在地。
张青砚银牙一咬,将钟金哈屯单手拎了起来,厉声道:“这骚鞑子的小贱人,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信不信我活撕了你?”她平素里装得温文尔雅,这会儿也是见严鸿差点被刺,关心情急,心中恼怒已极,竟然破口大骂,出言威胁。若非看严鸿在场,说不定早已一掌将钟金哈屯击毙。
钟金哈屯匕首坠地,浑身酸麻,又被张青砚抓住背心拎住,仿佛鹰爪下的小鸡,再也挣扎不得。但她依然睁大黑溜溜的眼眸,小声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成吉思汗的子孙,绝不像敌人求饶!”
严鸿这会儿爬出几步,惊魂稍定,觉得自己心脏跳得怕是有一百五十。他揉揉胸口,站起身来,不禁一股怒意穿胸而出,大声冷笑道:“好一个厉害的小女孩儿,不愧是铁木真那老鞑子的子孙。梁老兄,你既然擒了她,却为何没有仔细搜她身上啊?”
梁如飞见一个娇滴滴的蒙古小公主竟然敢暗藏匕首,刺杀严鸿,也是差点吓死,忙道:“大少爷,我看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十岁小女孩,又想她既是蒙古贵人,也该敬重些,就没有仔细搜身。真想不到竟然在靴筒子里藏了匕首。”
严鸿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看,大约有八分长短,剑刃雪亮,剑柄镶嵌三颗宝石,倒是颇为精致。他把玩着匕首,走进钟金哈屯,笑道:“好一个厉害的小公主。我们原本敬重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不曾搜你的身,你却搞这名堂。如今啊,说不得,只好把你全身脱光光,里里外外搜索一番了。不然你再暗藏个弓弩毒药什么的,怕不是要了我的命啊。”
钟金哈屯吓得大叫:“不要!不要搜!我身上再也没有武器了!”
严鸿满脸猥琐笑道:“你说没有,我怎么相信呢?别怕,现在天气虽冷,咱这屋子里火盆烤的暖和,不会得病的。”说着走上前来,伸出左手,抓住钟金哈屯的右边靴子,用力一拽。钟金哈屯虽然奋力挣扎,但她方才被梁如飞、张青砚点穴,如今浑身无力,只是把双腿象征性的扭动几下,靴子便被严鸿拔了下来,露出一只小巧的脚儿。这一下,钟金哈屯发出连声尖叫:“不要!不要!”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流了满脸。
严鸿叹息一声,把靴子扔到地方,换了个一本正经的脸:“罢了罢了,逗你玩而已。你刺我一刀,我脱你一只靴子,咱们也算扯平了。告诉你,我们大明朝乃是礼仪之邦,不会欺负你这样的毛孩子的。我乃是天朝钦差严鸿严纯臣,岂能和你一般见识?青砚,把她带下去吧,找个暖和点的房间看守起来,外面叫两个锦衣卫站岗,任何人不许进去骚扰。钟金哈屯,你自己最好乖一点,别打什么歪主意。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担保,不会有人动你一根手指头。明白了么?”
钟金哈屯见严鸿转眼间又变了个嘴脸,脸上又是惊奇,又是疑惑。但至少眼前最大危机解决了,她也就停止尖叫哭泣,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张青砚把她放下,让她自己穿好靴子,待要出门,严鸿又叫了声:“喂,匕首也拿去吧。女孩子家当了俘虏,不留个东西防身自卫,我怕你觉也睡不好呢。”
钟金哈屯更是疑惑。她抬头看看严鸿的脸,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打什么坏主意。又看看梁如飞和张青砚。梁如飞脸上板着,毫无生气,张青砚却轻轻一努嘴。钟金哈屯便打着胆子走上前,从严鸿手中接过自己的匕首,用轻得听不出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把匕首收入靴筒子,跟着张青砚走了。临出门前,却又回头看了严鸿一眼。(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章 处处绽放(三更第三更)
梁如飞待张青砚带着钟金哈屯离去,哈哈笑道:“大少好手段,恩威并举,这小美人儿怕是又要归心了。”严鸿苦笑道:“梁老兄,你少拿我开玩笑。这十岁不到的娃娃,留着给辛爱黄台吉做个牵制也好。别的却不可胡说。要是落到我家正房太太耳朵里,陆大都督还不得把我活刮了。便是月蓉听了也是不好的。”
片刻,张青砚返回道:“已经安置在离你东边三十步的屋子里了,王千户亲自着两名小旗看守。吃的用的也都送去了。”
严鸿点头道:“甚好,这回再去商子强那边吧。梁老兄,你且休息。”两人一同前去。
商子强的房间却在另一边,进去之后,却看十二生肖俱在,中间却绑着两个人,正在拷打着。商子强禀告道:“钦差,昨夜我等十二人跟随马总戎夜袭鞑子营寨,焚烧草料时,却撞见一伙汉人,瞧来是白莲教徒。我等杀毙了十数人,生擒了两个带回来。如今正在审问。钦差既然来了,便一起听吧。”当即转向那两人,厉声道:“如今当着严钦差的面,再说一次,若有半句不符,我把你们浑身骨头一节一节的捏碎了!”说罢上前,真的抓起其中一个矮胖子的手指头,咔擦一声,捏碎了他左手无名指第二关节。那胖子痛的差点背过气去,片刻才大声哭叫出来:“哎哟喂啊,大老爷,我都从实招了,你怎么还用刑啊!”
商子强狞笑道:“钦差驾临,怕你忘形啊。好吧。从实招供。就算死罪也给你痛快一刀。免得受零碎苦头。”
那胖子不敢怠慢,一一说来。原来此人叫做贺小辉,身份非同小可,竟然是白莲教赵全一系的一名副香主,旁边一起被擒的瘦子是他手下。说起来,白莲教中,确有那种死硬教徒,一心信奉无生老母。渴望去真空家乡,就算受严刑拷打,也强忍着咬紧牙关,绝不求饶。但同时,单纯贪图入教的好处,或者个人野心而进去的也有。这种人爬到高层之后,有的还能带几分骨气,宁死不屈,有的却是受不得痛。这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官场上、江湖上都是啥人都有,白莲教众也不例外。商子强在陆炳手下。办的案不少,见人识人也有一等本事,因此捉来的这贺小辉连同他的跟班赵雷,恰好都是熬不得刑的。此地虽然比不得诏狱中的刑房,设施没那么齐全,然后商子强等人都是办案的老手,凭着几件日常用具,也可以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上,商子强等人稍微用些手段,便整治得那贺小辉提泪横流,杀猪也似的嚎叫,忙不迭求饶,只愿招供,但求免除苦刑。
听这贺小辉说,此次辛爱黄台吉对长城用兵,目的就是为了包围马莲堡,消灭钦差严鸿。这一路调动的蒙古骑兵,总共有将近三万骑。长城其他各处,都是虚张声势的。因为寒冬没有草料,因此这次蒙古军是自己随军携带草料。有白莲教长老李自馨带领着板升城白莲教徒数千人,推着大车,赶着牲口专门为蒙军运送半年里辛苦积攒的草料。贺小辉便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今夜这一战,多半被烧的剩不下些了。
严鸿心中暗赞,瞅瞅这锦衣卫的高手,多能耐,出手就是抓了白莲教的中高层。他眉毛一竖:“原来汝等果真是冲着本钦差来的。那我再问你,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去了马莲堡,消息这般灵通?”
贺小辉道:“回钦差大老爷,我听李长老说,咱们在宣大府里面有自己人,所以消息灵通。便是这次围了马莲堡之后,李长老也曾对我说,靠着宣大府的消息,杨顺出兵只是个虚张声势,绝不会真的派多少兵马到马莲堡来,我等只要配合蒙古人围城就是。但说咱们在宣大府的这人具体是谁,小的地位不过副香主,一等机密都没资格听,所以也是不晓得的。大老爷,小的所知的全部都说了,乞求大老爷开恩啊。”
严鸿心中怒火万丈。闹了半天,果然有内奸,不但自己的举动完全被白莲教徒偷偷报告给蒙古人,而且连杨顺的援军迟迟不来,也是对方意料之中的事!他按住怒火,又问了贺小辉几句相关的事,见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至于那跟班,更是浑浑噩噩,只知道瞎咋呼,于是吩咐先录了口供,按下手印,再把这两个白莲教徒就看押在十二生肖的房舍中,其余人等包括钦差亲随,一概不得接近。随后,严鸿回到自家房内,身边只留下张青砚一人。见左右再无旁人,他叹息一声:“青砚,我此刻好难。”
张青砚道:“相公是作难,杨顺是不是白莲教的?”
严鸿道:“是啊。他若是白莲教,你说办还是不办?不办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我自个。办了吧,这事儿让我爷爷如何在朝廷里交代?”
须知白莲教乃是国朝第一等心腹之患,通常人沾上就是个死字,弄不好还要族灭。而作为严嵩来说,他麾下的党羽要是成了白莲教,或者卷入白莲教中,对严嵩自己也是个打击。前番在济南,刘才的标营被白莲教渗透成了沙子,刘才自己也被严鸿拿白莲教名义搞掉,其实对严党已经是一个挫折。只不过因为严鸿后来打了个打胜仗,加上给嘉靖皇帝弄了几百万两银子,这才将功补过,使得济南之战整体提升严嵩一派的势力。然而这一次,要是杨顺真的再变成白莲教徒,只怕嘉靖皇帝也要嘀咕,你严嵩到底搞什么名堂,怎么干儿子一个二个都成了白莲教徒?更别说那一干敌党,更要借机大做文章。尤其徐阶前番为孙女向严鸿求亲被拒,正死死盯着宣大这一头呢。若这事儿公开出去,徐阁老怕是要大举反攻,就算严嵩户大人多,落到白莲教这粪坑里,也难以招架。因此严鸿作难,也是没法可想。(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一章 诈死反间
张青砚沉吟道:“以我看来,杨宣大虽然贪赃枉法,刻毒士卒,却不是白莲教徒。须知白莲教赵全一派,是依附俺答的走狗。杨顺他若真是白莲教,那断然不敢瞒着辛爱黄台吉,把那夷女桃松寨据为己有,公然给辛爱黄台吉戴了帽子。这样得罪主子的事儿,一般死心塌地的走狗,岂能干出?不过他的左右,多半有白莲教的卧底,不然无法解释白莲教对咱们的情形了如指掌,尤其杨顺还真的按兵不动,蒙古人也知道利用这情形。然而此刻倒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今儿我们虽然大胜了一阵,烧了鞑子的草料,然而马莲堡还是被重兵压境。以我说,想办法先把杨顺框过来,相公您凭着王命旗牌,拿下他的兵权,之后慢慢处置就是。”
严鸿道:“只是我来时,父亲小阁老有嘱咐,杨顺就算真有甚么贪赃枉法的事,也只把证据搜集好,交给他,让他寻个机会调走杨顺。陆大都督也曾嘱咐,若是再把杨顺也严加查办,怕我严门的众位叔伯都生异心。收拾一个杨顺事小,严门士气事大,这却如何是好。”
张青砚蹙着秀眉想了一想,抬头笑道:“相公,你倒好心,这杨顺他前番在会议上故意说马芳坏话,分明是存心要骗您到马莲堡。如今他一方面大张旗鼓北援,实际上却按兵不动,以我说,就是担心相公您手中掌握了他的证据,存心把相公您送进鬼门关。他自己虽然就算不是白莲教徒,而他身边的白莲教徒一撺掇。他就真的照着办了。这样的恶行都做得出来。你便是直接将他斩首也不为过,如何还怕人说?再说,就算您这次放过了他,这人已经心存杀意,后续指望他感恩戴德,恐怕也难,他只有对您越加忌惮,不定还会搞出什么花招来。留着此人终究是个隐患。不过陆大都督所说,也是有理,公爹大人的吩咐也不能不考虑。也罢,既然如此,妾身倒是有个办法,既把杨顺办掉,又不伤严阁老的面子。只需如此如此……”
严鸿听张青砚这般说,不禁喜上眉梢:“青砚,你这办法极好,可谓两全其美。倒是便宜杨顺这贼子了。”
张青砚道:“只是此事却须做的机密。最好能把杨顺连同他的标营都诓骗到马莲堡来。然后才好行事。现在杨顺既然存了按兵不动之心,他又如何肯来?若是你回师大同去。就算能拿住他,这条计策却又没法用了。再则,杨顺左右既然有白莲教徒,他们相互通了消息,这计策也不好用。”
严鸿也低头想了一阵,猛然拍案道:“对了,今日那蒙古小姑娘刺我一刀,此事倒可以做个借口。不如用诈死之计,就说我严钦差被抓获的鞑子小姑娘刺杀了,如今马莲堡乱作一团。那杨顺听说,必然前来。那时候咱们再来个诈尸还魂之计,把他拿获便是了。”
张青砚一惊,道:“若用此计,虽然杨顺多半前来,却怕对相公不吉利。”
严鸿笑道:“我出生入死,已有数次,还谈什么吉利不吉利。青砚,这还是从你让晚娘诈死的计策里学来的。不过么,晚娘须得一直诈死下去,就当没了这么个人,我却只要诈死几天,把杨顺骗来便成了。来来,你我一起合计合计,这几步棋该怎么走。”
严鸿与张青砚商议停当,便秘密召见俞大猷、马芳、麻禄、王霆、刘连、梁如飞等军中骨干与心腹,安排如此……
黄狼坡。大明宣大总督杨顺的帅帐旁侧的一顶小帐内。
杨总督的幕僚阎儒坐在椅上,旁边却是他数日前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正在禀告要事。
待得对方禀告完,阎儒眉头一跳:“你说什么,不但蒙古军草料被烧了,而且连三公主也被伪明军抓走了?”
那信使道:“是啊阎香主,那辛爱黄台吉暴跳如雷,甚至迁怒于咱们的人消息不准,说为什么讲好的,宣大诸路人马不是按兵不动,就是虚张声势,可现在居然有这么一路猛将杀进马莲堡,让蒙古王师吃了大亏。李长老脸面上也难过得很,只能尽力给黄台吉解释,但这麻禄兵马一旦进了马莲堡,我看围城也很难打下去了。”
阎儒咬牙道:“我这里绊住杨顺的主力兵马,已经是竭尽全力,可谁知道那老不死的麻禄,年初中了毒箭,居然还躺在车上都要拼命去救严鸿!如今此事可怎么好办。哎,不但没有趁机除掉严鸿,反而大败一场,你说这辛爱黄台吉打仗的本事,却也怎生如此稀松?带着两三万的骑兵,先前拿不下不到一万人的马莲堡,这会儿居然被个麻禄打得大败。”
信使又道:“不过,香主,另有一桩事情。我回来时,马莲堡中潜伏的弟兄又送出绝密消息,说是那钦差严鸿,似乎被刺死了。”
阎儒一惊:“此话当真?我军既然打了败仗,严鸿又会被谁刺死?”
信使道:“据马莲堡中的流言,说是三公主被抓之后,钦差垂涎她的美貌,欲图对三公主无礼,却不料三公主靴筒里暗藏匕首,将这个淫贼刺伤,当夜就不治身亡。”
阎儒听到此,脸上似笑非笑,肌肉抖动几下,道:“那严鸿贪财好色倒是一等一的,若真是如此,则天佑我白莲大业!只是却不知实情真假。”
信使道:“是啊,马莲堡中送出的消息,也并不确定。再说看目前马莲堡的部署,虽然伪明朝兵马未曾出击,但严鸿究竟是死是活,也拿不到真相。香主还需要细细打探才是。不过自古无风不起浪,听说三公主虽然年幼,素来英武,不下男儿。这事儿,多半是真的。”
阎儒点头道:“待我再发动这边的消息仔细打探便是。嘿嘿,若严鸿真是一死,那杨顺怎能脱了干系?真要如此,我回头就撺掇杨顺,赶紧进军马莲堡,先拿着给钦差报仇解恨的名义,以护驾不严,勾结鞑子之罪名,将马芳、麻禄尽数处死。待等这两路人马歼灭,然后对其晓明利害。再加上辛爱黄台吉的大军胁迫,逼其反正举义,顺势杀入万全,直取宣大,成就不世之奇功!至于说蒙古军草料被焚,也不足为患。我这里杨顺一军四五万人马,马匹近万,随军携带草料丰足。只要运过去,再打下万全右卫,拿下宣府的草料场,何愁蒙古大军无粮草为继!你也不必再耽搁,速速回到马莲堡去,见过李长老,请辛爱黄台吉不要撤离马莲堡,就近等待。等我把杨顺的兵马诓过去,再如此如此,内外接应。”
那信使闻听,赞道:“香主好计谋!属下立刻前去。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白莲花开,寰宇太平!”对阎儒行礼毕,告辞出帐。
阎儒送走信使,正在自己合计,忽有杨顺身边卫士进来,说大帅请阎师爷去商量机密事。阎儒心知,多半和那事儿相关。他心中盘算一番,提起衣襟,进了杨顺大帐。却看里面除了杨顺,另外还坐了一人。这人倒也见过,便是严鸿身边的中年护卫,听说武艺高强,在严府也是一号人物。杨顺见阎儒进来,介绍道:“阎先生,这位是严钦差贴身护卫,梁如飞梁先生。刚刚从马莲堡来。”
阎儒满脸堆笑道:“学生见过梁大先生。”
梁如飞拱手道:“不敢。总督老大人,阎师爷,不瞒两位说,兄弟这次到您这里,有一桩机密事情要禀告。”
杨顺道:“请说。”这杨顺在黄狼坡屯兵数日,前番也刚刚得到报告,说是麻禄不待军令,引兵从万全右卫直接救援,居然打败了围困马莲堡的蒙古军。现在马莲堡方向和长城的交通已经恢复了。这可让杨顺魂飞魄散。原本他被阎儒撺掇,准备借蒙古人之手除掉严鸿,这样一来,岂不变成了作茧自缚。有心要立刻驱兵前去救场,争取来个将功补过,却又怕弄巧反拙,更显得别有异心。正在踌躇时,忽见有梁如飞来暗访,心中更是忐忑,心道这梁如飞既是严鸿的贴身侍卫,此次前来,莫非奉了严鸿的命令,要来问罪?因此赶紧叫师爷阎儒前来,也好有人帮腔应付。
梁如飞道:“军门想必也知道,前些天我家钦差巡查马莲堡,被鞑虏数万骑兵团团围困。那叫一个兵凶战危,幸亏有随行的俞大猷将军和马芳总戎保驾,几番血战,盼望着宣大的援兵,却迟迟不来。杨军门,我家钦差对此颇为不悦,写了奏章,说杨军门刻意延误救兵,居心叵测,只等解围之后,便要回禀朝廷,治军门的罪呢。这事儿,军门您可别小看了。我家大公子年少气盛,做事冒失也是有的。但您这援军迟迟不来,让我马莲堡几千儿郎簇拥着一位千金之躯的大钦差,被几万鞑子骑兵围攻,这般凶险,马莲堡谁人不骂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杨顺正是怕鬼来鬼,不禁听得脸色一变。看看梁如飞的神情,似笑非笑,却是莫测。(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二章 刀口撒盐
阎儒见梁如飞直接变说到了那要命的事儿,忙道:“梁先生,我家大帅闻之鞑虏入侵的消息,立刻调集宣大各路人马,分路出塞击贼救应。只是一则此次鞑虏十万铁骑,分略我长城沿线数十处地方,我军难免顾此失彼,兵力分散;二则春季里鞑子入侵,连番血战,边军损伤惨重,如此元气尚未恢复。三则寒冬腊月,粮秣、弹药等储备都不甚充足,还要为骑兵搜集草料。因此,我等调集兵马,补充钱粮,耽误了些功夫。待等出塞之后,众将又顾虑鞑虏势大,也都不敢冒进,这才耽误了几日。我家军门为此心急如焚,每日里寝食不安,恨不得亲率一队骑兵先往马莲堡解围,可是众将都说身为主帅,若是贸然投往敌阵,无人主持大局,恐反于国家、于钦差没有好处,因此才作罢。要说我家军门刻意延误,那是万分冤枉,还望梁先生在钦差面前,美言几句。”
梁如飞听到此,惨笑一声,颓然道:“要我在钦差面前美言么?那倒不必了。杨军门,你说阎先生是你心腹,那这句话我只对您二位说。腊月三十深夜,麻禄将军出兵万全右卫,解马莲堡之围;马芳将军率精兵夜袭,烧鞑虏的草料。这一场大捷,想必杨军门的斥候也得知了。在下不才,当夜也跟随在军中,点了几个火头。不合我一时手痒,擒了那鞑子的公主钟金哈屯,献给钦差。”
阎儒听到此,脸色微微一变。口中道:“梁大先生武艺高强。不但立功放火。还擒获鞑子贵人,可喜可贺。”
梁如飞苦笑道:“阎师爷,您这是要夸掉梁某脑袋。若是早知道啊,我宁可一剑杀了这小鞑女,免得后患。军门,您也知道,我家大少为人风流,那鞑子公主虽然不过十来岁。长得真是容貌美丽。我家少爷一见心喜,不禁要与她亲近亲近。谁知,谁知……哎,谁知那小贱人竟然在靴筒子里暗藏了匕首,趁钦差不备,竟将钦差刺死了!您说,梁某这下还有活路么?”
阎儒听到这话,脸上又是微微一抽,却看杨顺忽然大怒道:“梁如飞!你做下这般事,我看倒是真没活路了!如今……如今钦差殉难。第一个便要砍你的脑袋!你如今为何到我这里,莫非是畏罪潜逃?”
梁如飞叹道:“梁某既然来了这里。便是信得过军门。我的脑袋,军门您要砍,却也只能由得您。只是砍之前么,还有一件事,却必须要禀告军门。禀告之后,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就是把我挫骨扬灰,大少爷也是救不回来了。”
杨顺道:“你说。”
梁如飞道:“原本打了个胜仗,如今啊,钦差既横死,那马莲堡的军中,顿时群龙无首。虽然几家为头的将帅都约定秘不发丧,但流言还是渐渐传出,一些士兵和民夫都在窃窃私语,这也瞒不了多久。若单说是行军打仗的事,倒还好说。腊月三十夜来既然烧了草料,量鞑子的军马不能持久,早晚必退。城中尚有守军不少,加上麻禄的兵马支援,战兵还有一万多人,守上十天半月,那是易如反掌,也不怕鞑子破城。就算军心不稳,少许时间,至少也弹压得住。只是么,梁某跟随钦差多时,却知钦差这次来宣大府,沿途查访,带有两箱子机密,上面七八个锁头。这箱子平素里不离钦差左右,乃是严府的几个家丁亲自看管,钥匙往常都是钦差自己掌管,听说里面全是紧要公文。什么暗访军民的线索,拷问奸细的口供。包括先前沈家庄血案,锦衣卫闻讯后去勘察现场,从沈炼尸体便找到一袋案卷,听说也在其中。还有些钦差给万岁爷写的奏章,给严阁老和小阁老还有陆大都督的私信,都封存在内。另外据说各地方的孝敬银票、田契地契、奇珍异宝什么的,也都在里面。所以这两箱子东西,实在是价值巨万,谁不垂涎?如今为这两箱子东西,大家就闹个不休了。”
杨顺听得两箱子东西,脸上筋肉早已抽搐了许多下。尤其听得沈炼尸体边的案卷,给皇帝的奏章,更是吞了几口唾沫,不由自主还伸出舌头舔嘴唇。他瞅瞅阎儒,忙问:“钦差意外去世,正当通力合作,大家怎么闹个不休法?”
梁如飞道:“说来话长了。先说那钦差随身的爱妾张太太,杨军门也是见过的,不但长得貌美如花,而且大胆泼辣,极有心计,武艺也是高强,钦差最为宠爱。她见钦差被刺死,一哭二闹之后,便抢先把钦差随身的钥匙给收了,声称这鞑子公主行刺,定有主谋,她是钦差身边人,真相大白之前,这两箱东西只能她掌管,不得给其他人。而钦差随行的那帮子文员、书办,其中有两个为头的,唤作什么张师爷,刘先生。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不过给钦差誊写公文,打打下手,他们得知钦差不好的消息,居然也腆着脸出来,说什么钦差出使,若有副使,则以副使接替。现在既然没有副使,他们两个就是副使,应该联署,同掌王命旗牌,这两箱子东西也该归他们掌握。张太太哪里肯理睬?当下里拔剑扬威,差点打掉为头康文书的门牙。这俩穷酸加起来也不是张太太对手,自己两个又勾心斗角,因此也强不过她去。”
杨顺眉头一皱,阎儒先道:“张太太这话就不对了,她只是个妾,又不是正室夫人,如何当得主?再说钦差的东西不仅是私财,更有公文,如何能被她一个妇道人家霸占?这帮文吏就更是可笑,下面做狗的人,也想染指钦差的机密?”
梁如飞道:“谁说不是。这张太太妇人之见,虽说泼辣彪悍,到底是孤家寡人,别说钦差在北京城还有正妻,乃是陆大都督的千金,单说大同里留下的那位孙太太,就不在她之下,所以倒也没什么可怕的。然而马莲堡的其他人,也是相互不肯让。我家大少爷身边还有几个心腹护卫,都是严府家将,说严大少既然病逝,这几箱子东西当然应该带回去,先交严阁老、小阁老处置。便是该上奏朝廷的,送六部的,莫非严阁老身为当朝一品首辅,还不能做主了?可是那随行的锦衣卫头领王霆副千户却说,严大少这次出使宣大,实是陆大都督的安排,他本人又是锦衣卫高官,陆大都督的女婿。既然遇害,自当由锦衣卫将这两箱子东西收好,送给陆大都督定夺。这两边也争执不下。按说严府护卫不过数人,锦衣卫在马莲堡还有二百余人马,单比武力,那是悬殊得很。可是毕竟陆大都督的威风压不过严阁老去,真要是靠蛮力抢走东西,得罪了严府家丁,回头严阁老问罪,陆大都督还不是只有问责下面的兄弟?因此上,两边也只是口头相争,没有动手。而张太太又已经把钥匙自己收了,这事儿就这么僵持起来。我听说,锦衣卫这边,想派人通知大同的千户杨大业,让杨大业带人赶来,把这两箱东西抢走,直接运去北京。这样回头就算严阁老面子上不好看,陆大都督这可以移花接木,黑锅也是叫杨大业来背,而北京城的锦衣卫不至于被株连。”
杨顺听说这东西要交给严嵩或者陆炳,还要通知杨大业,脸上又是白一阵青一阵。严鸿此次到宣大,记录了他多少黑材料,杨顺自己也拿不准,但至少自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必然进了严鸿的档案了。尤其是严鸿在马莲堡困的这些日子里,心中愤恨杨顺,更不知道写了多少刀笔见血的奏章。这要是落到严嵩手中,被严阁老知道自己这干儿子竟然拖延救兵,害死孙子,那还不把杨顺活剥了?落到陆炳手中那就更惨,他杨顺和陆炳可没什么交情,反倒是自己在宣大的这几个对头,什么杨大业、马芳,听说都有陆炳的后台。这东西要是进了锦衣卫的衙门,杨大都督的一颗脑袋多半保不住了。
梁如飞不管杨顺的脸色,却接着道:“单是这两拨人争斗,倒也罢了。严陆两家素来交好,东西给严阁老还是给陆大都督,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可这锦衣卫中也有吃里扒外的,乃是严钦差的两个心腹,一个叫云初起,一个叫叶正飞,听说之前江湖上还有个匪号,唤作什么黄河双侠。这两人和我家大少爷也是兄弟相称,靠着大少爷的提拔进了锦衣卫,节节高升,平素里跋扈得很,经常越级指挥。本来这锦衣卫要把箱子直接呈送陆大都督,他们却跳出来说,钦差的机密,既不能给严阁老,也不能给陆大都督。应该暂时封存,禀明朝廷,另选能员接任钦差,前来接受,直接禀告皇上。”(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三章 鼻尖抹糖
杨顺听到云初起、叶正飞要把严鸿的随身机密直接给皇上,背心已经隐隐汗湿。梁如飞继续侃侃而谈:“若单说这云初起、叶正飞两人持此看法,倒也无妨。他们官不过试百户,就算在钦差大老爷的锦衣卫队伍里,王霆、刘连是副千户,高过他们两级。可是偏偏钦差随身护卫的总兵俞大猷却赞成这两人的主张,认为就该等待朝廷另派使者前来。俞大猷这老儿,虽然脾气臭硬,可手下有二千车营,前番在马莲堡外击退了鞑子几千铁骑的,而且据说和陆大都督还有交情。他既然发话,锦衣卫这边却也不得不掂量着了。”
阎儒听到此,冷笑道:“这俞大猷原来也是个不知趣的。他本是一介武夫,带兵保卫钦差的。如今钦差遇难,他莫非就没有责任?何必参合到这其中来?”
梁如飞道:“俞大猷素来就是这个脾气,不然也不会在江南得罪胡宗宪混不下去,被钦差调到西北来了。可是还有一出,那宣府副总兵马芳,大同副总兵麻禄两个,却又独执一词。他们,说此刻鞑虏兵临前线,钦差是在敌阵之前遇难,应比照战时例子,事急从权。钦差随身的公文中,多半有后续应急的方略,若是一来一回先给朝廷,中间耽误时日,而交给单个随员,又难以服众。因此上,应将钦差的箱子立刻打开,由随行的各路文武,共同研读。看其中有哪些临战处置之事,可以立刻执行;哪些需要上奏朝廷,哪些银票可以按钦差生前所说。直接犒赏军士。一一处置。免得耽误。他两个这是摆明了要坐地分赃,捞些好处,也免得钦差在奏折里写了他们什么不是之处。这说法固然是混账透顶,可这两人加在一起,手下有一万多兵马,正是马莲堡的地头蛇。其他众人就算叱他荒唐,却又怎敢正面相抗衡?因此大家便在这里相互纠缠不下。”
杨顺道:“梁先生,那你来此告诉我此事。却有什么打算?”
梁如飞道:“军门,梁某本是江湖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大公子的机密箱子中,关于军门您的东西,颇为不少,真要是给抖出去,对您绝没什么好处。就算我家老太爷严阁老是您义父,可是他对我家大少爷爱若掌珠,现在大少爷死了,您要指望他给您说多少好话。我看难保。还有我家老太夫人,更是把大少爷爱如心头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而我家阁老又对太夫人言听计从。这么折腾起来,您老前景可视不妙。”
这话正说中杨顺心思,杨顺咬牙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梁如飞道:“这箱子,无论送上朝廷,送给严阁老,还是送给陆大都督,这事儿您都讨不了好去。可是眼下却有个机会。马莲堡中大家争斗一团,群龙无首,谁也压不住场子。您最好赶紧带兵前往。您是宣大总督,钦差不在,数您为大,总督又有军政兼管之责,那么接掌事务,理所当然。那马芳、麻禄都是您的部下,自然听您的,便是有不服的,您数万雄兵在手,怕他何来?拿到这份机密之后,如何处置,如何善后,便是您的事了。便是要上奏朝廷,移交文件,您也不妨在其中略做些手脚。”
杨顺听到此,也觉有理,干笑道:“梁先生倒是给我指点一条明路,却不知道杨某当如何报答?”
梁如飞道:“报答云云,不敢说。梁某也不是菩萨善人,此事无非是大家相互帮忙。杨军门若拿到箱子之后,还有两条。一条是钦差的这个死法,您得给帮忙改一改,改成白莲行刺也好,改成乱军中冷箭也好,总之别让板子打到我梁某头上,我宁可来个护驾不力,也不想落下勾结蒙古公主,行刺钦差的罪名啊。还有一条,钦差机密箱子里的钱财,梁某看来至少有几十万银子,梁某狮子大张口,想请军门赏我五万两。出了这事儿,梁某也不想在严府再端这碗饭了,有点银子,出去寻个地方过后半世也是方便。杨军门,不是夸口,钦差的行踪举止,梁某跟了他两三年,多少熟悉些。您回头在朝廷和严阁老面前把话说通,梁某也不是一点没用的。此外,还有那钦差随行的锦衣卫和严府家丁,您也得多少给他们一些好处。只要得了好处,他们倒也能做您的援手,帮着对抗俞大猷、马芳、麻禄这三个军头。”
杨顺恍然大悟,明白梁如飞是为了自己免责保命,前来投靠。这倒是合情合理。而梁如飞也有言在先,你要圆谎还得靠我,别想着卸磨杀驴。至于五万两银子,杨顺倒真不是特别在意的。说到收买钦差随行的锦衣卫和严府家丁,这更是符合他的一贯策略。
想到此,杨顺便故作沉吟道:“梁先生,事关重大,本督已明白了。你且先去后面休息,待我再计议一番。”梁如飞拱手退出。
送走梁如飞,杨顺问阎儒道:“阎先生,你说这事如何是好?”
阎儒道:“如此看来,严钦差遇刺之事,多半是真。果然如此,事不宜迟,军门必须立刻发兵马莲堡。否则,若是被那麻禄、马芳之辈先打开了钦差机密,又或是朝廷得知此事,派员过问,那军门必然要糟糕。我等驱兵前往,到了马莲堡之后,第一是先把那机密东西拿到手,第二立刻将麻禄、马芳逮捕处斩,对朝廷上奏,就说他们心怀叵测,勾结蒙古、白莲教造反,才造成钦差惨死,这般灭口,方能保军门无恙。此外,那游击将军洪智珠的兵马,回头还是要他去打个头阵,跟鞑子死拼一场。最好他死的剩不下几个,这样一来,也好说军门您督率兵马,亦曾竭尽全力,血战救驾,杀敌甚多,自身也伤亡惨重。眼看就能迎驾而归,只是无奈麻禄、马芳投敌,这才致使钦差不幸遇难。至于那梁如飞,待敷衍过严阁老这边后,回头还是要寻个时机除掉,免得他日为患。”
杨顺道:“麻禄、马芳手下的精兵在马莲堡就有一万多人,若是杀了他们,怕这些人起来哗变。”
阎儒笑道:“军门单只身边就有四五万大军,只要除掉了麻禄、马芳,还怕他剩下的乌合之众?再说,这些人若是起来哗变,正好坐实麻禄、马芳的罪过,军门好给他来个格杀勿论,从此再无忧患也。”
这当儿杨顺听阎儒说了一通,只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遂一咬牙:“好,就听先生你的,咱们即刻全军拔寨,发兵马莲堡!”
杨顺哪里知道,阎儒是要撺掇他先动手杀马芳、麻禄,这事儿只要做下了,杨顺便是上了贼船,只能乖乖被阎儒挟持,要他造反就造反,要他带路就带路。就算杨顺不敢,那么杀掉马芳麻禄,至少也是给明朝来个自毁长城,大大削弱边防力量,有利于以后蒙古入侵。阎儒见杨顺中计,心中暗自奸笑不提。
正月初五一大早。马莲堡。城头上旌旗招展,戒备森严,只是总有一丝诡异之气。在正月初二,城外的蒙古军又发动了好几次猛攻,却都被守城的边军和城外的麻禄部队给打了回去。如今辛爱黄台吉已经收缩部队,撤去了西、南和东三面的包围,北边的部队也后退十余里,但依然保持着随时进逼的态势。看样子,蒙古人既没有力量再次发动猛攻,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双方还处在对峙状态。
就在马莲堡西南,数万明军浩浩荡荡,从黄狼坡方向拉开队伍,连夜行军,已经接近了城塞。不多时,这数万明军按照统兵将领的归属,依次在马莲堡外安营扎寨,沿着马莲堡的西边-西南-南边,形成了一个半圆弧的环状营区。另有数千人马,径直向马莲堡南门行去。队伍中间被亲卫左右簇拥的,正是宣大总督杨顺。
眼见马莲堡南门大开,出来一队军士,排开迎接。军士队伍中间,又有两排锦衣卫。杨顺也赶紧下马,步行上前。却看对面来的,为首乃是宣府副总兵马芳、闽军将领俞大猷,还有锦衣卫副千户王霆。
杨顺眉头一皱道:“严钦差为何不曾见?”
马芳、俞大猷、王霆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个个神情复杂,似乎心中有话。王霆答道:“严钦差身体不适,却在自家大帐里等候军门。诺诺,请。”
杨顺暗自一笑,道:“既然如此,烦劳诸位将军引路,我有要事要面禀钦差。”说着,跟随马芳等人,进了马莲堡。他的标营一半人马在马莲堡外列队待命,剩下一半跟着进了堡垒,沿途排开。
不多时,杨顺、阎儒和一班子护卫,进入原本严鸿的房舍之中。杨顺、阎儒等人与马芳等彼此落座。杨顺坐了左手第一张椅子,却看正中间虎案后面严鸿的椅子空着。杨顺又是一笑,问马芳道:“不是说钦差在大帐中等候么?如今钦差何在?”
却听得一阵咳嗽:“杨叔父,您好。”严鸿头缠白布,做出一副步履蹒跚的样子,迈出堂来,往中间椅子上一坐。身边一个美人仗剑扶持,不是张青砚又是谁?(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四章 草窝抓鸡
杨顺看见严鸿,眼珠子顿时瞪了出来。他原本听梁如飞叙说,又被阎儒一番说,只道严鸿真是已经死了。至于在城外,王霆说钦差卧病在床云云,不过是手下众将为了稳定军心,隐瞒死讯。进得马莲堡内时,他一心想的是赶紧支开旁人,拿出总督的架子,把那两箱子东西搞到手要紧,故而几句调侃,自以为是在挤兑马莲堡众人。哪里想到,这个“死掉”的严鸿竟然真的踱了出来。这一下,杨顺真是又惊又怕,直吓得面如土色,刷地站起来,本能地待要转身逃走。可目光一转,却见门口已经堵上了一排锦衣卫,人人面如寒霜,手把腰间绣春刀。一副“尊客慢走”的架势。
这杨顺身为宣大总督,平素里岂有不带人防卫的道理?他随身也带进了八名心腹护卫,个个武艺高强,人称“大同八虎”。这帮人都是杨顺的死党,杨顺虽然不曾给他们讲自己要来夺密件,但人人刀口舔血过的,察言观色,判断形势,都是好手。他们眼见形势有变,这钦差安排伏兵,多半对总督大人没有好意。更兼他们生性彪悍,敢为主子效死,于是齐声怒喝,都拔出兵刃,往屋门口硬闯去,一心要冲开堵门的锦衣卫,给杨顺开辟一条路。只要跑出去,外面还有杨顺的标营,总不是束手待毙的模样。
却见这八个人刚刚冲出,严鸿身边商子强一声呼啸,十二生肖中的八人也是飞步而出,拦在门口。刹那间。一个对一个。与八虎打成八对。一时之间,不分胜败。紧跟着,又一个灰影倏地冒出,足不停步,围着鏖战的十六人左右盘旋,寻隙插手。他行踪诡异,出手甚快,专选破绽。不到一炷香功夫。杨顺手下的八虎,不是被点中穴道,就是被打飞兵器,一个个都束手就擒。再看这灰衣人,中等身材,微微驼背,不是梁如飞又是谁?
杨顺毕竟跟着严嵩混到宣大总督的份上,见过的风雨也不少。看梁如飞这样出手,那么他来黄狼坡给自己报信的事不问可知,也是严鸿的诱敌了。杨顺心知自己中了严鸿的计策。不禁懊悔不已,狠狠瞪了身边的阎儒一眼。心想,若不是你撺掇,我何至于到此自投罗网?
阎儒倒是镇定,开口笑道:“见过钦差。我家军门闻之钦差被鞑子围困,调集宣大兵马,星夜驰援。只因为弹药粮饷不济,来迟一步,望钦差恕罪。我家军门在来时路上,还听这位梁大先生说,钦差遇刺。军门心中甚是惊怒,一心赶来马莲堡,缉拿凶手,以阵国法,更兼心中挂牵钦差,心急如焚,唯恐一个不留神,辜负了严阁老的恩情。如今钦差却贵体安康,可喜可贺。”
严鸿也轻轻一笑,略有吃力地说道:“阎先生客气了。遇刺的事有的,所幸严某命大。杨叔父,这里人多耳杂,小侄有些要事,请借一步地方说话。”说罢撑住椅子,站起身来,示意杨顺跟他进内室。
杨顺此时心中如同吞了个炭头,毛焦火辣,踌躇进退。如今自己确实是上了严鸿的圈套,严鸿也必然做了准备对付他。但这时候应该孤注一掷,还是乖乖听话?孤注一掷,就算是九死一生,只要有一份希望,倒也值得争取。可是假若任严鸿处置,谁知道严鸿会怎么对付他?
严鸿见杨顺犹豫,咳嗽一声道:“杨叔父,您是我祖父的义子,我虽然位居钦差,岂敢对叔父无礼?这次来宣大,叔父给的关照也甚多。只是事关抗击鞑子的大计,这其中若有些误会,不私底下细细分说,怕是隔阂深了。您且随我来,其中自有道理。”
杨顺听严鸿这话,似乎只要听话,还是有好果子吃。他却又听得马芳道:“杨军门,您老的标营在外面,现在多半已经被招呼着吃酒去了。这马莲堡虽是个弹丸之地,这些天却打了不少大仗恶仗,死伤了怕有近万人马。单是现在,马莲堡就驻扎有我手下的五千兵马,还有麻禄老哥的五千兵马,就算再加上您的几千标营,也不为多。”
杨顺心知马芳这话,意在说明你的标营能打仗,可未必狠得过我马、麻两家军队去。现在马莲堡就是咱们的兵多,更别说,总督标营又不是杨顺的家丁,也未必有胆量跟着杨顺造反。到此时,就算想孤注一掷,只怕也没这个资格了。杨顺这才彻底认输,强笑道:“钦差说笑话了,您身负天子王命旗牌,又是严阁老的爱孙,既然有令,我怎敢不遵从?喏,便请钦差大老爷借地说话。”说罢,迈步跟随严鸿,去了内室。张青砚也随后而入。
那杨顺的师爷阎儒,眼珠一转,待要也跟进去,锦衣卫副千户王霆抬手道:“且慢。钦差只与杨军门一人商议,无关人等就请在此饮茶,休得打搅钦差和杨军门的机密要事。”
阎儒干笑两声,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我且去外面转转,等军门消息就好。”转身要往门口去。王霆又道:“且慢,阎先生,您就请待这儿,哪也别去。若是累了,跟我到后面客房休息。等钦差和杨军门把事情商量好了,若有需要您处,自然会告诉您的。马莲堡如今乃是战区重地,切不可胡乱闯荡。”
阎儒一听,这分明是把他软禁在此,等候处置。他心知不妙,若是再耽搁下去,便真是个任人宰割的局面,事到如今,杨顺又被弄进去了,无论有用没用,只好赶紧叫嚷起来,让标营冲进来救杨军门,趁乱闹上一场,说不定事有转机。因此他一扭身,猛地往窗口奔去,口中待要呼叫。不防马芳飞身跳起,粗壮的手臂一伸,就扼住了阎儒咽喉,另一只手再拦腰一抱一甩,当即把阎儒放倒在地。这阎儒虽然身上也有些功夫,遇到马芳这等蒙古草原锻炼出来的猛人,那就如同狼嘴下的兔子,半点反抗不得。马芳放倒阎儒,冷笑一声:“阎先生,您在杨军门身边,出了不少主意。这大呼小叫的,莫非想直接引标营哗变?还是安静些吧。”一手取过绳索,三下五除二,将阎儒绑了起来,又把嘴巴也塞上。两个锦衣卫上前,将阎儒从侧门带了出去。连同杨顺手下被擒的八名护卫,也都一个一个绑了带走。
再说杨顺跟随严鸿进了内室,见张青砚也跟了进来。严鸿大模大样往床上一坐,指指床边的凳子:“杨叔父,您请坐,不必客气。咱叔侄俩都是自家人,也不必讲什么客气。中间有什么误会,都敞开了说罢。”
杨顺自从沈家庄事件后,对严鸿就如同兔子见到狼,怕得要命。此刻心中有鬼,早已六神无主,哪里还敢托大。勉强用小半个屁股蹭着凳子,强笑道:“钦差在上,下官这次带兵来解围,因为寒冬出兵,马无草料,更兼弹药、丁壮都不凑手,因此亏欠了些。还望钦差大人恕罪。若是有本地将领,因为与我私怨,出言挑拨,钦差千万别相信。”
严鸿眉毛一竖:“杨叔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严鸿虽然不会带兵打仗,可我这里有会打仗的人啊。马芳、麻禄的话就算不可信,我自己带来的俞大猷俞老兄,总该信得过吧?我的心腹幕僚云初起云老兄,总该信得过吧。您这大同军镇的情况,我不敢说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您老在黄狼坡耽误这么些天,一兵一卒都不派过来,别真把我当成傻瓜啊。这行军驰援的事儿,要是我死了,自然随您怎么说,可我还没死呢,那哪能这么被您编排呢?再说,我也让梁老兄送信给您,送的消息,不论真假,全是我安排的。不这么说,只怕您老还不肯来马莲堡呢。就冲这,您也别说那些虚的了吧。还是那句话,您要还是肯把小侄当自己人,咱有话说话,一切好商量。您要还跟我打马虎眼,想糊弄过去,现在可没这便宜的事了。”
杨顺见左右无人,又知自己这次大败亏输,处处受人算计,只觉得腰眼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严鸿磕头如捣蒜道:“严贤侄,严钦差,严大老爷,饶命啊!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下官的不是。我带兵无方,畏敌如虎,贪生怕死,统率的这卫所兵马,战斗力也甚是寻常,和蒙古人拼起来,大家都怕啊。再说,下官在宣大干的些见不得人的事,生怕沈炼知道之后写进文书里,被您大老爷拿住;又怕钦差您老听信了马芳的谗言,于我更是不利。因此我鬼迷心窍,这救兵来得确实是缓了。下官罪该万死,该当千刀万剐,但请钦差大老爷看在我义父严阁老和义兄小阁老的面上,饶我这一次吧。下官在宣大积累的家财,上次大半都已经给了钦差您和严阁老、小阁老了,这次剩下的我也全部让给您,只求您让我保全身家性命啊。总督我也不要当了,您能给我条活路,我便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五章 聊安君心
严鸿见杨顺拼命求饶,却无表情,只沉默片刻,伸手虚扶道:“杨叔父,您起来吧。咱们怎么说也是叔侄之亲。您就是犯下天大的罪过,只要不是造反篡逆,犯天家的大忌讳,那小侄我自然不能看着您人头落地。便是教您削职为民,其实也是不妥的。您好歹是我严门的一员大将,要是随随便便让您倒霉,我爷爷的面子往哪里搁?”
杨顺听此言,要紧道:“是是,钦差宽宏大量,下官感激不尽。下官胡作非为,带累严阁老的清名,惭愧至死。下官一切全听钦差的安排,您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
严鸿道:“好吧,杨叔父,我没别的要求,只要您对我说实话,大家别再打哑谜。您就说,这次拖延进兵,到底是您自己的主意,还是谁给您出的主意?”因为严鸿心知,杨顺迟迟不肯发救兵,固然有他自己本身的算盘在里面,但蒙古人方面也能得到这个消息,那就说明此事的策划者多半是杨顺身边的白莲教徒。
杨顺忙道:“是我师爷阎儒给出的主意。若不是他花言巧语,下官天大胆子也不敢贻误军机。”笑话,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背黑锅你来,送死你也去了,难不成杨军门还要为你一个幕僚开脱,把罪过揽自己头上?
严鸿点头道:“这就对了。实不相瞒,杨叔父,小侄这次偷袭鞑子军营,擒获了两名白莲教匪,他们的口供说,在宣大衙门里却有暗线。您看这口供。”说罢。将审问白莲教副香主贺小辉的口供从抽屉里摸出来。递给杨顺看。
杨顺不敢起身,跪在地上低头看,细看之下,额上汗珠儿涔涔冒出,双腿不断打闪。看完后,抬头哀求道:“严钦差,都是我糊涂,那阎儒多半就是白莲教匪党。我回头就把他千刀万剐。还请严钦差饶我一命。”这勾结白莲教,素来是官家大患,如今他自己的心腹师爷竟然是白莲教徒,而且在此人的操控下,自己干了很多勾当,都是拿不出来的。这一番,真真叫杨大军门魂飞魄散,有大祸临头之感。
严鸿道:“叔父,您请起,请起。我说了。只要您肯对我说实话,咱们万事好商量。这白莲教匪阎儒着实可恶。好在他诸般阴谋,现在还没有得逞。您再说说,这次进兵过来,他还让您做什么?”
杨顺此时哪里还敢隐瞒,又把阎儒叫他前来,如何借着总督的名头拿到机密文件,如何捕杀马芳、麻禄,然后把钦差战死的责任推到这二人头上,还诬赖他们沟通白莲教匪等事,都一一说了。严鸿听得也是又惊又怒,想不到这白莲教的计策如此歹毒,竟要一举把边庭的栋梁也给摧折了。真要按这厮的计策行事,那整个宣大重地,几乎就要变成竹篱笆,任凭蒙古人蹂躏了。但他依然不动声色,等杨顺说完,叹道:“叔父您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要真敢杀了马芳,麻禄,连小侄在内,这一下子死去一个钦差两个副总兵,如此大事,莫非朝廷就不闻不问?少不得还要派要员来查询此事。而我爷爷严阁老,我岳丈陆大都督,又岂能对此善罢甘休?到时候您这宣大总督的位置,那是肯定坐不稳的。一旦换了人,您还能在宣大一手遮天,掩人耳目?您扪心自问,这宣大的地方官员,各路将帅,对您老除了敬畏之外,可有几个愿意和您同生共死,为您隐瞒真相的?到时候,您做下的这些事情全给查出来,可比贪污些军饷军粮,或者杀个把沈炼的罪孽重多了,只怕您要满门抄斩哩。”
杨顺也恍然大悟,连声痛骂阎儒卑鄙,又骂自己猪油迷糊心窍,不是个东西,再向严鸿求饶。严鸿道:“幸好小侄这次命大,虽然遇刺,不曾身死。那白莲教匪阎儒,自然饶不得他。只是此人身为叔父您的幕僚,若是被我钦差查出来,朝廷那边一说,怕于叔父您不大方便。这样吧,您就在我这儿写个文书给小侄我,就说已经查出此人是白莲教匪,但恐后面还有什么后台,呈报钦差深究。如此一来,这识破白莲教阴谋的功劳,也就有了您一份,洗掉了前者用人不明的污点,天家面前,也好交代。”
杨顺见严鸿肯拉自己一把,喜得涕泪横流,赶紧坐起来,接过张青砚给的纸币。他本是国朝进士,笔头子功夫自然不差,不多时,写就了一封文书,讲明阎儒如何混入自己幕下,又出了哪些诡计,自己如何发现其蛛丝马迹,最后痛陈自己用人不明,已经将此白莲教匪逮捕归案,请钦差处置。此外还在严鸿的提示下,叙说此白莲教匪勾结标营中部分不法之徒,凌虐军民,更与杀害沈炼、谋刺钦差严鸿的案子均有干系云云。这么着把自己干下的坏事一股脑推到白莲教头上,就差恨不得写自己贪污的军饷,置办的产业也是白莲教的教产了。写完之后,杨顺签下自己的名字,又从怀中取出总督印章,端端盖上。
严鸿满意地点点头,将那文书交给张青砚收好,又对杨顺道:“叔父,白莲教匪阎儒的案子,咱这次就算揭过了。还有一桩,这次马莲堡之战,您进兵缓慢之事,如何交代?就算推给阎儒出诡计挑拨,您自己毕竟是中了诡计。这大敌当前,贻误军机之罪,在国朝如何处置,您比小侄我更明白吧?”
杨顺见严鸿又追着这事儿,吓得普通一声,二度跪下:“钦差大老爷,此事我千错万错,还请钦差扶持。这个这个,咱们边庭上对朝廷的战报,素来是做一套,说一套的。打了败仗可以说成胜仗,死伤几千可以说成几百。横竖这马莲堡之战,咱也没吃亏,钦差您万金之躯也没事,还烧了鞑虏的草料。求钦差开恩,UU小说留情,您只说我督率诸军奋力杀敌解围,含糊过去便也是了。下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望钦差成全啊。”
严鸿道:“叔父,不妥啊。您这实际上一仗未打,端端全军在黄狼坡休息了几天,我的奏报上要是杜撰您奋勇杀敌的话,那不是欺君之罪么?这万万不可。再说了,马莲堡血战数日,麻禄、马芳两部伤亡各以千记,便是我的钦差卫队,闽兵伤亡数百,锦衣卫也损失了百余人。这般惨烈血战,而叔父您的总督标营,敢问又伤亡了多少?这在兵部那里,如何隐瞒得过?”
杨顺道:“那还请钦差指点一条明路。”
严鸿道:“这样吧,既然叔父您的人马没有打仗,趁着现在鞑子兵还没退远,咱补打一仗不就行了么?回头啊,小侄我与叔父一同升帐发令,就势指挥马莲堡诸军,一起北进,追击鞑子。鞑子在马莲堡血战数日,也死伤了几千人马,加上草料被烧,现在早已没有战意,多半一打就跑。叔父的标营请打头阵,若是能砍下百十颗人头固然好,就算打不了胜仗,多伤亡些士卒,哪怕累死几百匹军马,捡到些鞑虏的破鞍子秃羽箭,也好显得叔父您尽忠王事,奋力杀敌啊。这么一来,有这一仗的事实摆在这里,我的奏章上自然也好写,无非把时间含糊几笔,没有大碍的。当然,叔父您要是心疼标营,不忍死伤,那全当小侄我没说。”
杨顺见严鸿这般抬举,赶紧又磕了几个头:“谢钦差指路,一切全凭钦差吩咐。”
严鸿又道:“如此甚好,叔父您有了出路,我心中也放松了。这样吧,待会儿咱俩一起出去,先叫您的标营自回营寨。叔父您就请住在小侄的隔壁,咱们爷俩好好叙叙,回头巡阅诸军,黄昏进兵,扫荡鞑子。”
杨顺知严鸿这是不放心他,事已至此,如何还敢倔强,忙不迭点头同意。不多时,严鸿与杨顺携手出去,登上马莲堡中的望台。杨顺当面对标营参将下令,叫其在城南扎营,听候吩咐。又叫人去把阎儒的几个同乡党羽,都抓了来交给锦衣卫。严鸿吩咐锦衣卫严加拷问,能逼问出同党、口供固然好,就算逼问不出,把这些反国叛家的贼子虐待一番,出一口多日来马莲堡血战无缘的鸟气,也是好的。
严鸿又在锦衣卫护卫下,与杨顺并肩出了马莲堡,走访来援的其他兵马的营盘。严大钦差目前还处在装病状态,虽然一路上走得步履蹒跚,但还是强打精神,所到之处,亲切慰问各营将兵,拍拍这个肩膀,拉拉那个手,问是哪里人,当了几年兵,会什么武艺,伙食能吃饱么……这会儿各路援军,都在埋锅造饭。严鸿又拨出一万两银子来,按人头级别分派,发了些犒赏,尤其当长官的和当小兵的相差不多。须知那时候,卫所兵普通步兵一月军饷不过两把银子,这一万两银子发到几万士兵手里,每个大头兵拿到二钱左右,也算是挺实在的收入了。因此钦差所到之处,各营士卒纷纷欢声雷动。(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六章 蒙汉全席
眼看着外援诸军士气大增,随后,钦差严鸿又强调了此次各路人马会战马莲堡,打击鞑子侵略势力的重要意义,并表示回京之后,一定会将各营将士们的英勇表现都禀告皇上,请求封赏。
这些小兵听着这话,都是很激动,但各营将领们却有些不是滋味。咋了,自个在黄狼坡的时候,各将人人畏战,彼此推诿,结果就在当地磨蹭了几天,听说蒙古军解围,这才急匆匆赶来,这有毛个英勇表现啊?钦差真要是如实上奏,那皇上还能给好果子吃?但看钦差满脸堆笑的模样,却也不似准备捅刀子。这些将领也就忐忑不安地应付着。待到钦差暗中叫他们做好战备时,众将纷纷恍然大悟,立刻拍胸脯表决心,一定厉兵秣马,钦差要用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严鸿在各军营寨巡查一圈之后,回到马莲堡,吩咐摆酒宴款待杨顺。杨顺连称不敢。严鸿笑道:“叔父在大同做东,款待我山珍海味,这马莲堡的土餐,倒也请叔父品尝一二。”杨顺便不再客气,二人携手上席。严鸿又吩咐道:“去把公主也一起请来。”
杨顺听得“公主”二字,眼睛一瞪:“严钦差,您说这‘公主’,莫非便是那……”严鸿点头道:“正是那蒙古公主,叫做钟金哈屯。她年龄虽小,却是个美人胚子,鞑子里面少见的。这次被梁老兄擒获来,生性节烈,居然随身带着匕首要刺我。幸好我命大。受伤不重。”
杨顺赶紧道:“这是天佑大明朝。亦是万岁爷和严阁老洪福所致。不过严钦差。您万金之躯,还应保重为上。这小鞑子既然如此凶悍,这会儿还请她来作甚?”
严鸿呵呵笑道:“叔父,你是不知道鞑子的性格,她既然一下刺我不死,便不会再下手了。再说,这鞑子公主我还要留着有用的,便是让她出来陪陪叔父您。也不为越礼。”
杨顺自以为是,顿时做恍然大悟状道:“如此,恭喜钦差,贺喜钦差。”满脸谄媚的笑容,那架势和县城的皮条客没什么两样。
严鸿心中暗骂,恭喜你老母,把我想成什么变态了。就冲你这嘴脸,这次不办了你,难消老子心中之恨。他此刻早已历练得波澜不惊,心头骂。脸上不动声色道:“叔父说笑了。”
片刻,张青砚已经领了钟金哈屯来。这位蒙古小千金。在马莲堡住过几天之后,颇为得到明军的优待。这会儿不但早已不复当初被擒时的衣衫破烂,面带灰土的凄惨模样,严鸿甚至吩咐专门烧了热水,让她洗浴干净,头发也梳成了大明少女的样式。张青砚心灵手巧,还利用这几天时间,把自己带的几件多余衣服,给钟金哈屯改小了穿上,又送了她几件首饰。这么一番穿戴起来,钟金哈屯俨然是个大明朝的小姐,更显得发如乌云,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钟金哈屯先前刺杀严鸿失败,自度下场必然惨不忍睹,便是想干干净净死去,怕也为难。蒙古女子固然没有汉族那般繁杂的礼教束缚,然后成吉思汗的子孙,落到敌人手中,任彼蹂躏,总归算是耻辱。谁知道严鸿不但不侵犯她,反而相待以礼,甚至将防身的匕首也还给了她。这钟金哈屯是在蒙古长大的,自幼耳闻目睹,都是杀伐征战。别说蒙古与大明之间连绵百年战争,彼此之间血债累累,蒙古人对汉人妇孺奸淫掳掠本是常事,就说蒙古部落之间内讧时,抓到女子也没有客气的。不想这位长相英俊的钦差,却这般彬彬有礼;不仅是有礼,而且这份体贴温和,也是少有。
蒙古少女原本心地单纯,投桃报李,自然对严鸿也生了好感。再加上严大钦差原本长相也是俊美,自古小姑娘仰慕帅哥,那更是颠扑不破的。此刻严鸿既叫她来赴宴,钟金哈屯也不多想,便欣然前来。见了严鸿、杨顺,也学着张青砚的样子,抱拳行礼:“我是钟金哈屯。见过两位大人。”
严鸿点头笑道:“公主,你请坐。这位呢,是宣大总督杨顺,是我叔父。他带着兵马来救我,是要和你舅舅黄台吉打仗。打仗之前,大家先吃杯酒。大明和蒙古之间虽然打仗,却也不必死掐到底。来来来,且请上座,共饮一杯。”
钟金哈屯坐下之后,张青砚却自退出。钟金哈屯忙叫:“张姐姐,你不一起吃喝么?”严鸿道:“公主,你先坐吧,今天这顿饭,是公家的宴席。这里么,我是大明天子的钦差,我叔父是宣大总督,你是蒙古公主,我太太青砚却没有官身,不好一起吃喝。待到今晚,我再设小宴和你们一起吃。”钟金哈屯撅嘴道:“大明国哪里来这么些规矩,真是不痛快。”张青砚微微一笑,把钟金哈屯的手握了一握,闪身出门。
这严鸿在马莲堡摆的酒宴,其实用的是马芳的张家口厨子。马莲堡被困数日,哪里顾得上置办什么山珍海味,食材也是就近取的,无非是牛肉羊肉,腊肉风肉。靠着这厨子手艺过人,烹饪得倒也喷香可口,虽则比不上杨顺在大同摆宴席的奢华,也不算差,对钟金哈屯来说,已经够丰盛了。这准备的美酒,却是上等佳酿,原来马芳自从蒙古归来,嗜好饮酒,腊月里又为了款待钦差,特意从张家口买进几坛子好酒,这会儿还剩了些,正好用上。
钟金哈屯年纪虽小,但草原民族人人生性豪迈,自幼便饮酒,也略有几分浅量。当下三人对饮,说些闲话。严鸿对钟金哈屯讲了些中原花花世界,如何繁华好玩,听得个虚龄十岁的蒙古小公主双眸放光,喜笑颜开。钟金哈屯这边也讲了些草原大漠的风光,追逐水草,放牧牛羊之事。严鸿也赞不绝口,还诌两句“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类的助兴。宣大总督杨顺的年龄加起来比这俩还大得多,他老人家则是一味凑趣,有的没的拿些**话语来撩拨严鸿和钟金哈屯。不过严鸿对他只是敷衍,并不跟进,而钟金哈屯年纪既小,又淳朴,听不懂杨顺言语里暗藏的下流意思。整个场面依旧是不温不火。
酒过三巡,严鸿忽然叹息道:“说起来,我大明朝国家富强,人口亿万,蒙古也是英雄济济,草原称雄。可是两家这么往来征战,让两边百姓都横死疆场,苦不堪言,这真是何等凄惨。老百姓过的好好的日子,不是死于战火,便是当兵守边,许多日子不得与家人团聚。国家种的粮食,收的钱财,也全部填到了打仗里面。若是有朝一日,两国能够和平共处,互通有无,让老百姓不再担惊受怕,那才叫太平呢。”
钟金哈屯听到此,沉默片刻,也轻声道:“是啊,钦差大人。我也常常看到蒙古的男人战死了,女人和孩子不是孤苦无依,便是被部落其他男子拿去。虽然还是一般的过日子,但先前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丈夫和父亲忽然换了,心里如何不难过?便是我们族里的男子,一个个说起打仗,声音都高得像骆驼发情,都嚷着要去杀人,要去抢东西。可是我知道,他们中间有很多人还是怕的。怕死,也怕痛。因为怕,他们才在打仗前拼命喝酒。因为怕,他们才在战场上发疯一样的砍杀,用这个法子来掩盖。因为怕,他们一旦打赢了就要发疯似的杀人放火。我有时候也想,要是大家可以不打仗,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是更好么?”钟金哈屯说到此,两滴大大的泪珠已经在美丽的眼眶里面打转。
严鸿见这美貌小公主如此多愁善款,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趁机加一把柴道:“哎,只是两国之间打仗时间已久,恐怕不那么容易化解。比如这次,你舅舅黄台吉带着几万骑兵过来打我们的马莲堡,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事儿怎么算?他什么时候退兵?”
钟金哈屯道:“钦差大人,不瞒您说,现在是冬天,我们的军队带的草料也不很多,前几天被你们烧了,我看也支持不了几天了。只是我舅舅平时最喜欢我,他担心我,怕是还要缠着你们打仗。要不我送个口信给他,叫他不要打了,我在这边很好。说不定他因此就退兵了。”
严鸿听钟金哈屯这样说,心中暗道,难怪辛爱黄台吉草料被烧了,还不肯退兵,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在里面。我所料不错啊不错。不过这位舅舅对外甥女的“喜欢”算是怎么一种喜欢法咧?我以前可听古胖子说过,好像20世纪那大名鼎鼎的希特勒和他的外甥女也是有一腿的。管他呢,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照计划进行。
他心中暗自打着龌龊主意,嘴上却道:“公主你有这份心,那就太好了。现在先别管这事儿,这口信回头再送也一样。我来安排吧。”(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七章 妙用死间
(经普祥真人提醒,蒙古公主三娘子的名字犯了个乌龙,查了下史料,修改之)
那杨顺见严鸿和叶尔克图越说越入港,要紧腆着脸凑趣道:“严钦差和叶尔克图公主,都是慈悲心肠的人呢。大明朝与蒙古多年征战,要以我说,天赐你们这一对金童玉女下来,说不定,大明朝和蒙古平息干戈,和平共处,真要着落在你们身上哩。”
叶尔克图只是个十岁的蒙古女娃娃,生性淳朴,也不晓得汉地的俗语,自然不懂“金童玉女”是啥意思。严鸿暗自冷笑,嘴上打个哈哈:“叔父过奖了,过奖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趁着三分酒意,高声吩咐道:“来啊,把夜袭中生擒的那白莲教匪赵雷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个头矮小的白莲教徒赵雷便被锦衣卫带了上来。这家伙在除夕夜明军的夜袭中被擒,在白莲教徒中,属于和当初永乐大帝一路货色的家伙。他并非那种狂信徒,靠着见风使舵,溜须拍马,进白莲教捞些好处,虽然入了白莲教,却一点没有那死硬教徒的硬骨头,自从被抓来,就一路战战兢兢,叫苦求饶,对着个普通小卒、锦衣校尉也是拼命谄媚,生怕被拉去用刑。也是他运气好,严鸿拿住这白莲教徒,要立威拷问,全冲着他的主子,副香主贺小辉去了。贺小辉想要招供,都还被连用酷刑当杀威棒,这赵雷地位卑下。倒没怎么挨打,只是陪着受了几次惊吓。
现在赵雷被锦衣卫拖到酒宴前,一路吓得战战兢兢,生怕钦差吃饱了饭没事干,拉他来拷问取乐。一见严鸿上首坐着,杨顺坐了下首,严鸿边上紧挨着一个少女。赵雷在蒙古多时,也认得这是俺答汗和辛爱黄台吉都爱如掌珠的小公主叶尔克图,看这蒙古公主发型改变,衣衫做汉式。显然已经沐浴过。而脸上带三分红晕。又有泪花盈盈。这猥琐的白莲教徒,心中当即和杨顺一起打起了龌龊念头,而且比杨顺更加龌龊,禁不住浮想联翩。竟然对严鸿产生一丝莫名的羡慕嫉妒恨来。
正在走神。猛可地听严鸿断喝一声:“大胆不要命的反贼。老子叫你来有事情要吩咐,你个狗东西敢把眼睛乱瞅!来啊,拖出去。先把他的左眼给我挖了!”
赵雷这才从色心中回火过来,吓得普通跪倒:“大老爷,饶命,饶命,小的只是害怕大老爷官威,实在不敢对大老爷没规矩啊。求大老爷饶恕。有什么吩咐的,小的做牛做马,一定完成!”
严鸿装出三分酒意,点头道:“也好,也好。你既然听话,我便饶你。实话告诉你,本钦差准备放你回去,告诉那辛爱黄台吉一句话。如今我大明十万精兵已到马莲堡,他这两三万骑兵哪里还是对手?他若是知趣乖乖退兵,以后不再来犯,我就饶他不死,还把这千娇百媚的小公主给他送还回去。不然么,嘿嘿,这美貌动人的小公主,本钦差原本就舍不得,如今更是就却之不恭了。”
说这话时,严鸿把脸转向赵雷,背着叶尔克图,做出一副极尽下流卑鄙的嘴脸。那右手还顺势在叶尔克图的秀发上抚摸了一下。蒙古人礼节粗放,叶尔克图倒也不在意。却把那赵雷看得魂飞魄散,心道果然不错,这荒淫好色的严大钦差自然是不会放过叶尔克图公主的。当即又磕头道:“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去。”
严鸿又道:“你这打不死的狗东西,竟敢当白莲教造反,还敢做汉奸,勾结蒙古人杀戮自己同胞。这样的无耻之徒,本该千刀万剐。可我要留你一条舌头去给辛爱黄台吉送信,砍了脑袋就没法送信了。这样吧,刘连,你叫人把他给我阉了,反正禀告消息也不需要几吧。”
其实彼时大明朝与蒙古之间虽然长期对立,确实也有民族仇恨在内,但整体来说,毕竟元朝曾经把中原间银了近百年,因奸成婚,某种程度上也就成了一家人。明太祖朱元璋打下江山后,也是把元朝末代皇帝封了顺帝的称号,而很多时候蒙古首领和明朝之间交往,多少还带点蛮夷藩属向中央朝廷讨封赏的架子。因此蒙明之间的民族矛盾,倒并不如后世和鬼子那样厉害。汉人中固然有白莲教赵全、李自馨、阎儒这种卖国求荣的家伙,蒙古人里面给大明朝效命的也不少。比如锦衣卫中的鞑官赛出哈,官职还挺不低,算是陆炳处理北疆事务的一员干臣,这次严鸿北上,得此人的帮助指点也不少。再如马芳本人曾经在蒙古呆了十二年,他的那支彪悍队伍中,也有不少蒙古人。尤其是马芳亲兵里面的蒙古人,个个杀起同胞来比汉人还狠三分。不过严鸿哪里管得你这么多客观环境,一见这个白莲教徒贼眉鼠眼的猥琐相,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雷一听要断自己命根子,赶紧又磕头,撕心裂肺叫道:“老爷,使不得哎,使不得哎……”
严鸿怒道:“有何使不得?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你们本是堂堂大明人,自己要当汉奸,早就都对不起祖宗了,再繁衍子孙又有何用处?也不过是让祖先蒙羞罢了!快快阉了,废话少说。”
赵雷霎时间又哭又叫,躺在地上蹬脚。倒是刘连道:“钦差容禀,您老是要这狗头送信,真要是阉了,按宫里公公们的套路,怕是一个月下不了床,走不得路,误了您的大事。我看还是权且寄下那话儿吧。”
严鸿摸摸后脑:“倒也有理。好吧,那就寄下这一条几吧。先把他耳朵割下来。回头我再给辛爱黄台吉捎封信去,让黄台吉割了此人的几吧送回来,我再送回小公主。好了。就这么办。刘连你把他带下去吧,割了耳朵直接轰到蒙古军营那边去,不必再来见我了。”
说罢,刘连等锦衣卫便拖着哭天喊地的赵雷走了。叶尔克图眉头微微一皱:“严钦差,这个人也是你们汉人,你却怎么如此残忍?”
严鸿心道,你这小姑娘知道什么,我中华文明堂堂几千年,这更残忍的事儿你还没见过呢。他笑道“没事,我这只是吓唬他一下。不吓唬一下。怕他不好好送信啊。”
叶尔克图道:“可我要是这人,被你这么威吓,哪里还会去乖乖送信,早跑了。”
严鸿道:“跑不了的。这草原虽大。南边是大明朝。北边是蒙古,他敢跑,就得罪了两边。还能跑到哪里去?放心,小公主,这口信啊,准能送到你舅舅那里。”
叶尔克图又道:“只是我听您这口信传过去啊,我舅舅脾气暴躁,肯定会大发雷霆来和您打仗的,这样岂不是又多杀伤两家士卒了?”
严鸿正色道:“小公主,你舅父辛爱黄台吉乃是蒙古数的着的勇士,他若是看见我的援军到了,立刻掉头撤退,以后必然被众人耻笑,如何还能在蒙古立足?所以我送不送这个口信,他必然都要打这一仗的。我送了这信呢,一则激励他现在就过来和我打这一仗,二则等打完之后,我再把你送回去,他就明白我的好意了。不然的话,以你舅父的脾气,这会儿就算我把你立刻送回去,他多半还是要打,说不定还从蒙古多调些兵马来,打得更大,死的人更多,这就不好了。你看有时候人受了伤治疗,需要先割开皮肤放走淤血,挤出脓液,我这也是一样。”听得个叶儿图克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眼看着大家酒足饭饱,严鸿又叫张青砚来,先送叶尔克图回房休息。接着,他对杨顺道:“叔父,咱们升堂点将,准备出兵吧。”杨顺抖索着说:“还请钦差多多关照。”严鸿笑道:“放心,叔父,这次出兵,咱们有胜无败。”
于是严鸿与杨顺入了钦差临时行辕的“大堂”,传令击鼓吹号,将此刻聚集在马莲堡的诸将帅俱都召集前来。但听得鼓点阵阵,号角长鸣。众将原本对杨顺就是怕得跟老虎一样,如今还有这一位天子驾前的宠臣,谁敢怠慢?不多时,数十员将官俱都赶到,在严鸿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居中的虎案上,严鸿正中坐,杨顺坐在一侧,威风凛凛,扫视堂下众将,颇有书生掌兵,运筹帷幄的风范。两边和门口,则是锦衣卫持刀肃立,威严无比。
看看众将到齐,严鸿咳嗽一声,朗声道:“诸位将军,前番马总戎、俞总戎坚守马莲堡,麻总戎星夜驰援,大挫了鞑子威风。然而不知死的鞑子,依然屯兵在马莲堡以北,不肯退去。如今杨军门率众将赶到,我数万大军云集此处,正当趁势反攻,杀敌报国。”
众将闻听,脸色各不相同。马芳、麻禄等皆是精神抖擞,而杨顺带来的这些游击、参将之辈,则多数面色踌躇。有的就差直接说:“鞑子自个不来围你了,正好乘胜大家保着你这钦差退回长城去。你却是抽什么风,居然还要主动出击,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当天到当天出兵,果真是年少无知,以为边庭的战事是游戏啊?
然而要正面驳斥严钦差的高论,大家还没这胆子。早有参将秦天祝道:“禀钦差,我大同兵马今日刚刚赶到,若是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再战,似乎更好?”
严鸿眉头一竖,杨顺抢先喝道:“放肆!钦差在马莲堡坚守多日,亲冒矢石,手燃大炮,击毙鞑子十余名,我等不过赶了一天路,有何辛苦?再敢多言,以怠慢军心从事!”
那秦天祝素来被杨顺欺负得惯了的,如何敢同时得罪这两位,吓得赶紧告罪认错。
于是严鸿点兵,约定兵分三路。左路以大同副总兵麻禄为主将,统兵一万五千余名。右路以宣府副总兵马芳为主将,统兵一万四千余名。中央则是钦差严鸿、宣大总督杨顺亲自带队,部队包括杨顺标营五千、麻禄之子游击麻锦所部三千兵马、俞大猷车营二千、锦衣卫二百,及卫所兵一万余人。马莲堡则留马芳之子,游击将军马林等部镇守。约定一更出发北进,先以中军摧敌,待闻鼓号,再以左右两军抄袭敌后,三面合围,一举破敌。
安排之后,严鸿厉声道:“诸位将军,本钦差此次手持王命旗牌,奉天家之圣旨,巡行北疆。此次辛爱黄台吉大举入寇,其锐气已挫,正当戮力同心,杀他个片甲不留。诸位此一战,望各自督率军马,奋力作战,则前情如何,我皆不问。若是此战有谁敢偷奸耍滑,贻误军机的,本钦差阵前以军法从事!”吓得众将悚然。马芳、麻禄先高呼:“愿遵钦差将令,与鞑子决一死战!”(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八章 也行借刀
且说钦差严鸿点派三路大军,总计马步军近五万名,火炮近千门,浩浩荡荡出了马莲堡。之后左右两路军马先自各自分散进军,中路严鸿与杨顺在中军并辔而立,其余的十余位将领都在两边侍奉。严鸿道:“夜间行军打仗,需要分个先后。久闻杨叔父的标营甚是精锐,便请为先锋如何?”
杨顺事到临头,又起了反悔之心。心想要我的标营去打头阵,这危险性不小啊。待要答应下来,总觉得吃亏,可要回绝,先前严鸿在堡垒里早已把路子交代,又不知该如何措辞。严鸿却盯着杨顺眼睛,轻声加上几句:“杨叔父,我军兵马虽多,总须得号令统一。这鞑虏是天朝出名的劲敌,若是派那些不中用的卫所兵打头阵,只怕一触即溃,反而冲动后面的阵势,因此必须选精锐为先锋。这中路的精锐部队,算来也只有我的钦差卫队和叔父您的总督标营了。您若是心疼标营,不肯派出,那只得小侄我亲率钦差护卫队打头阵。只是我的护卫队前番在马莲堡已经血战了数日,伤亡二三成兵马。叔父的标营如今全师健在,论理也该给天家出力才是。不然,回头朝中如何交代?便是杀害沈青霞的梁子,也总得有些热血来化解啊,这阵前杀敌,岂不是最好的法子么?”
杨顺被严鸿这么一点,也知道躲不过去。但心头还是有些忐忑。严鸿又道:“叔父也不必太担心了。鞑虏数日血战,已经大伤元气,又被焚了草料。量来就是硬拼。也未必胜过叔父您的标营。万一不济。我自提大军随后便来。更别说还有左右两路军马夹击,此战万无一失,就是送叔父一个便宜功劳哩。”
杨顺虽然不知兵,却也不是白痴,和蒙古人打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但明白这苦差事逃不掉了,而且严鸿前番说的明白,你的标营必须打场大仗,死些兵马。我回头禀告时才能把你这按兵不动的事情给模糊过去。因此他只得咬牙道:“钦差老大人说的是,杨某亲率标营为头阵,还请钦差速发援军接应。”朝严鸿拱拱手,驰入自家标营队中,一声令下,标营偃旗息鼓,朝北进发。
严鸿见杨顺走了,暗自冷笑,这才发令,使麻锦所部的三千军马为第二阵。俞大猷的车营为第三阵,依次出动。又特意吩咐。这两队兵马,行动不必过速,务必派遣斥候,随时探听前面总督标营的情况,以及探查周围的敌情。钦差的虎驾及二百锦衣护卫,却安排在麻锦所部的队里,一同行走。其余十余名参将、游击、千户等将领,则跟在麻锦队伍的两翼,一营接一营雁翅儿排开,听候钦差将领,相机而动。
号令传下,诸军次第起行,在这黑黝黝的塞外夜里,悄声潜行。这些士兵虽然训练素质高低不一,但都知道,这次去夜袭蒙古人,是要冒大险的活,要是发出声音被敌人发现,那要连累全军掉脑袋。因此除了低沉的传口令外,闲聊的很少。
严鸿这边,在二百锦衣卫缇骑的团团保卫下,行进在麻锦军阵的右翼。王霆、刘连、云初起、叶正飞等锦衣卫骨干尽在队中,身边却只有张青砚并马而行。两个左腿挨着右腿,挨挨蹭蹭,一边走,一边咬耳朵说话。
张青砚轻声道:“相公,杨顺的标营这么过去,要不了多久就得和鞑子交锋了。却不知道这辛爱黄台吉会怎么布兵。”
严鸿道:“我若是辛爱黄台吉,大约早就撤退了。明摆着打不赢的仗,草料也没了,还顶着作甚?就靠等别人犯错误来捡漏么,这种就跟想靠丢骰子来发家致富一样。不过黄台吉既然在马莲堡北面一直待到这么久,想必他对于先前的几仗心有不甘。今天我故意放走那白莲教徒赵雷,让他带口信回去,就是为了激怒辛爱黄台吉。辛爱黄台吉听了我这口信,这一仗更是非大不可,正好叫他先和杨顺死拼一场。青砚,这还是你的计谋好,逼得杨顺去和黄台吉拼命,嘿嘿,如今我是两头沾光,杨顺胜了就是除鞑子,杨顺败了除国贼,反正不吃亏。”
张青砚掩口笑道:“相公果真是富贵大运,如何都不吃亏。杨顺的标营虽然精锐,要和二万蒙古骑兵碰,却还是差得远。真要打起来,我看他能不全军覆没就算运气了。只怕黄台吉见你大军反攻,就势撤退,一仗不打,反而给杨顺捡了个现成。”
严鸿道:“杨顺的运气真要好到这一步,黄台吉居然不战而逃,送他一个不战而胜的功劳,那我也没话说。假若这样,回北京后我就给杨顺报个救驾不力,纵敌逃走,以及管束标营不严,杀人放火的罪名,让爷爷、爹爹降他的职,再把他那帮子标营好好整治一番便是。不过我看他多半还是得给鞑子结结实实打一仗。到时候,也叫这帮强盗标营尝尝和鞑子阵前拼命的厉害,免得这帮混账光知道在后方欺负老百姓和一般边军。”
严鸿根据从沈炼那里抢来的文件,以及自己的查访结果,包括山西锦衣卫千户杨业提供的一些信息中,知道杨顺的标营这帮人,品性相当恶劣。说起来,当初山东巡抚刘才的标营,虽然被白莲教渗透得千疮百孔,连标将沈羽都是白莲教香主,可谓是完全变质,最后还差点把钦差直接干掉。但这帮狂教徒反朝廷归反朝廷,倒是不怎么骚扰民众,平时军纪还相当不错。因此严鸿在平定白莲教之乱,诛杀沈羽之后,很顺利的就把剩下的标营编入了守城队伍,而且还立下很大功劳。但这杨顺的标营却完全是两样,平日里仗着总督的势力,横行霸道,不但残害百姓,还欺凌其他的边军及家属,像如今被孙月蓉收作仆妇的那袁门何氏,她的遭遇,只是千万人中的一例,而且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一例。而另一件事就是,杨顺在宣大几年,蒙古人入侵大战四次,小战不下数十次,而这标营居然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倒是每次打完之后,杨顺上报朝廷的奏章里少不了大大给他们吹嘘一番。
严鸿自己身入明朝官场这个大酱缸,又是在奸臣之家,自然不会拘泥于什么仁义道德。但某些地方的是非喜怒还是有的。如杨顺标营这种不曾杀敌,反而一味残害无辜弱者的行为,在他就很不能忍。再加上杨顺本人在这次宣大之行里面,背地里胆大包天,竟敢想借蒙古人的刀杀严大少爷,那就别怪严大少爷不客气了。严鸿打定主意,是要把这支总督标营断送掉的。训练有素的士兵当然是很重要的,但你要能为我所用才行。而这总督标营的作为,在严鸿看来,是从根子上烂掉了。
马莲堡北面的蒙古军营里。
西蒙古俺答大汗的长子辛爱黄台吉坐在大帐中,狠狠一脚将酒碗踢飞。他已经喝了不下一斤马**酒,现在脑袋里哄哄直响,但心中的愤怒却不但没有被这酒浇灭,似乎反而更燃烧起来。满脸的酒色之气,加上那一腔愤懑,郁积在横肉交错的脸上,使得这张丑脸更显得丑陋无比。而黄台吉眼中的杀气,又加强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回想这次出兵马莲堡,实在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辛爱黄台吉生来好色如虎,嘉靖三十七年初因为桃松寨的潜逃,便愤愤发兵攻打宣大。后来闻说奸夫淫妇逃离,最后循着马蹄印子,却只在山谷里找到被狼啃得七零八落的两具尸首,看随身衣服首饰确是桃松寨的,而那男子的脸还勉强认得出就是侍卫长收令哥,因此才收兵而回。谁知到年末又得到白莲教卧底的阎儒送信来,说查明桃松寨其实没死,已经被新来的钦差严鸿给受用了。这让黄台吉如何不怒。更兼白莲教长老李自馨诉说,这严鸿乃是大明国当朝首辅严嵩的长孙,又是嘉靖皇帝面前第一个得宠的臣子,前番在济南城歼灭了东蒙古库腾汗的数千精骑,他日必成蒙古劲敌。因此上,黄台吉再度点起大兵,出征大明宣大边关。
听白莲教卧底叙说,那严鸿钦差一路到马莲堡,黄台吉马上调集重兵,准备来个擒龙斩首,消灭明朝皇帝宠爱的少年大臣。这本是个十拿九稳的事,为此黄台吉冒着天寒地冻,调动了数万骑兵,其中用在马莲堡方面差不多就有三万骑,这对于西蒙古而言,也是很大的手笔了。在出兵时,父亲俺答汗手下好些老臣都不太同意,认为太过折腾。还是黄台吉在父亲面前一力独陈,甚至拔刀出来发狠,这才换取了这个机会。冬日出兵,单只是冻死饿死的马匹,便有几千匹之多,对西蒙古来说也真是下了血本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九章 挑灯夜战
然而黄台吉这次不要命投入的大手笔血本,换来了什么呢?先是在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的一场血战,居然两万骑兵拿不下明朝的几千车兵、骑兵混合部队,生生让钦差逃回了马莲堡。随后数日,大军围攻马莲堡又是接连失败,死伤不少人马。而原本白莲教方面说好,都已经安排妥当,稳稳按兵不动的宣大援军,居然直接杀来一支玩命的麻禄军,在大年三十之夜一场混战,直打得血肉横飞,生生突破了蒙古军在马莲堡和万全右卫之间的防线,撕破了对严鸿钦差的重重包围。更让人愤怒的是,紧跟着草料也被明军偷袭烧掉了,而且父亲最宠爱的叶尔克图也被明军掳去了!
因此在大年三十夜的战斗之后,一时威猛的辛爱黄台吉,真是心如乱麻。仿佛一个信心十足的猎人赶到草原深处,却发现自己的马蹄瘸了,弓箭也用完了,却面对狼群的包围。现在,以他身边的兵力,大约再也不可能攻下那已经得到加强的马莲堡,而且残余草料已经支持不了多久。至于这次出动的其他的兵力,都分散在长城沿线绕袭,用于牵制宣大府的其他兵力。现在就算把这些兵马全部调回来,力量也增强不了多少,反而会进一步的增加后勤的压力。
纯粹从军事的角度,辛爱黄台吉也知道,撤兵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回去么?自己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损失了数千精锐的将士,取得的战果却不过是杀伤了数量可能还未必有这么多的明军。这在蒙古方面来说。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仗啊。打了这样的败仗。自己还有脸再呆在蒙古王庭么?以后继承大汗的宝座,还有希望么?甚至父亲都可能会在震怒之下剥夺自己的军权,乃至把自己处死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还有可爱的叶尔克图!辛爱黄台吉甚至寻思,要不要主动派人去给马莲堡的钦差钦差谈谈,只要把叶尔克图放回来,别的条件都可以说。但终究拿不下面子。虽然在接近一年前,为了抢夺桃松寨而发兵宣大时,他也曾趾高气扬地向杨顺提出。只要交出桃松寨,蒙古方面可以提供马匹、牲口给明朝作为酬谢,但那是借着大军压境的威势提出的条件,主动权在我。而现在,打了败仗之后再去谈,那必然是屈辱的受制于人。成吉思汗的后代可以战败,可以死,却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就是在这样的踌躇矛盾中,辛爱黄台吉这几天是近乎自暴自弃地坚持带兵呆在马莲堡以北,丝毫不理会部下催他撤兵的话语。为此。他有时候甚至都害怕去巡逻营地,害怕看到部将们不解乃至有些愤怒的脸。而有时他又不得不装出凶恶的样子。甚至威胁要砍他们的脑袋,来保持自己的威势。
就在今天,从马莲堡中逃出来的白莲教徒赵雷,那个已经被割掉了耳朵的家伙,却报告说小公主叶尔克图在酒宴上,眼睛哭得通红地陪钦差和总督喝酒,看来已经受了侮辱!闻之此事,辛爱黄台吉气的暴跳如雷,直接拔刀就砍了这个送来坏消息的走狗。他恨不得立刻集合兵马,去向马莲堡做拼死的攻击。但作为黄金家族能攻善战的王子,辛爱黄台吉毕竟能判断形势,做出相对正确的选择。现在大批明朝援军已经赶到马莲堡,敌人的守备力量进一步加强了,再打过去自己更讨不了好。相反,敌人兵力既然变强,很可能会发动反攻。他决定在这个过程中,看能否寻到机会,反败为胜。
尽管如此,想到叶尔克图如同霞光一样明艳的笑靥,如今竟然沦为明朝大官儿的消遣之物,辛爱黄台吉心中就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开水。他完全相信明朝那帮狗官干得出这样的事儿,这在蒙古部族里太常见了,而蒙古的女子落到明国边军手中基本也是这样的下场,大家都习以为常,便是成吉思汗的妻子不也由此给带回来一个便宜儿子么?更何况叶尔克图又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小姑娘。
为了这个,辛爱黄台吉喝了很多酒,一边用醉来冲淡自己的痛苦,一边等待着打仗的机会。
忽然,万户艾欣冲进帐来:“尊敬的辛爱黄台吉,明国的军队开始反攻了,他们出了城,向我们这个方向赶来。前锋部队大约几千人,估计再有一会儿就该接近我们的营区了。”
辛爱黄台吉被**酒烧红的双眼,陡然消退了醉意,代之以冷酷的杀心:“很好。看来这些人以为自己的兵力足够多,就想反过来消灭我们。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传令,只留下三个百人队在营区里面狙击他们,其余的部队都散开,等他们进去之后,再用雷霆一般的猛烈反击,把他们全部消灭!”
东天上,弯月已经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辉,投下长长的影子。大明朝宣大总督标营五千余人,拉开战斗的队列,向着近在咫尺的蒙古军营逼近。
兵部右侍郎、宣大总督杨顺骑在马背上,战战兢兢地握紧缰绳。尽管在部下面前,他竭力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甚至小声呵斥一些部下,但心中的恐惧却难以掩饰。
过去他是大明朝的宣大总督,手握重兵十多万,而且自己安然坐镇在大同的帅府,鞑虏入侵,自有那前方的千里长城、数百堡垒和十万边军将士用血肉去抵挡,自己只需要在后面发布命令,以及上奏朝廷,把败仗说成胜仗,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就可以了。死去一些边军将士怕什么?自己正好可以贪污一些抚恤银两,或者瞒报伤亡,吃亏空军饷。反正大明朝人口亿万,壮丁源源不断往边境填,蒙古人就算有千军万马,能奈我何?这种边庭生涯,在他看来是非常美好,富有诗情画意的。蒙古人不在的时节,带着几百亲兵,走马边庭,扬鞭赋诗,何等美事。
然而如今,他却被迫带领自己的标营,走到第一线,直接面对可能达二万以上的蒙古骑兵。而且,自己过去用为心腹的师爷阎儒,如今已经给抓起来了。平常里彪悍的八虎护卫,如今也进了严钦差的班房。虽然周围还簇拥着几千精兵,给了他一丝安慰,但这几千人在两万蒙古人面前真能挡住吗?
杨顺不敢走在第一线,而是把步子放慢,走在队伍的偏后方,还让周围的亲兵都把火铳架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害怕,仿佛周围黑乎乎的树丛、土丘,都隐藏这蒙古人的骑兵,随时会冲出来,把自己撞翻在地,践踏成泥。前面的队伍在前进,几千人拉开了二里以上的队伍,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顺看不见,也不敢想。他只是如同一只乌龟,缩在自己的壳周围,战战兢兢地期盼着平安无事。
忽然之间,前面传来几声轻微的兵器碰撞,接着是吆喝声。随机,从前锋方向很快传来了哄然响动。片刻,一员总旗官策马前来报告:“军门,斥候队伍和鞑子的游骑动刀了,咱们伤了两个人,鞑子被砍了三个。剩下的鞑子已经逃了。要不要冲进去?”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杨顺点一点头:“好,冲进去。”反正到了这一步,不如一鼓作气的杀来。严钦差的大军就在身后不到数里,还有两翼的马芳和麻禄两个不要命的,作为大军侧翼。这么算起来,也未必就打输吧。只要在钦差面前有了交代,在朝廷里不被问责,就算这标营死伤一半,不,就算全军覆没,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中军,钦差严鸿的军阵里。
麻禄手下一名小校飞奔过来:“禀钦差,前面杨军门已经冲进鞑子的营寨了,据说斩首数百骑,鞑子只剩少数残兵在顽抗。只是敌情不明,还请钦差速速发兵增援!”
严鸿点点头:“知道了,去吧。”转头对张青砚道:“这杨顺运气真是不错。咱们要不要跟着上去抢点功劳?”
张青砚掩口道:“相公,回头这给朝廷上奏的条文都是您自己写的,要抢功劳,何必这会儿在战场上玩命?再说,杨顺这仗是真打赢了,还是尚未开始,妾身看悬着呢。”
严鸿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正说着,忽然云初起拍马过来道:“严钦差,杨军门的标营已经冲进鞑子军营了,但据前面战报来说,鄙人看相当可疑。鞑子看似不加防备,放军门进了营寨,可是营寨里又有小股军马在抵抗,多半是个埋伏包围的诡计。请钦差速速率领诸军上前,在标营后面布阵防御。这样打赢了,可以迭次追击,打输了也可以掩护,免得标营损伤太大。”
严鸿暗自想,云老兄果然是用兵的,完全从军事角度提的建议倒是不错,可惜其中的政治因素我不能给你说明白了。他再点头道:“云老兄说的有理,待我细细考虑下去。您先去吧。”云初起满面狐疑,抱拳退下。(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章 驱狼喂虎
云初起退到一边,严鸿自个轻轻一磕马镫子,走到麻禄军的第一线看时,北面月光之下,隐隐只见远处有几点火光,其余一律看不清楚。此时他距离前面总督标营虽然也不到十里,但地势有起伏,隔着夜幕,哪里看得出什么?
严鸿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思索了片刻,一挥手:“传令各军,继续前进,队伍之间保持一致,谁要敢擅自进退,斩!”
传令兵去了之后,队伍继续前行。夜色之中,将近两万人的队伍行进,还要保持一致,这速度可想而知。此刻接近蒙古人的营区,严鸿又把自己的队伍撤到了麻锦军的右后侧。这样,左前边紧挨着麻锦的大队,右前方则是游击将军罗达琢的队伍,后面是俞大猷的车营,可谓是万无一失之地。
又行不到一顿饭功夫,忽见前面的蒙古人营区里,一下子亮起来许多火光。跟着,号角声隐隐传来。片刻,又有麻锦手下的斥候飞身来报:“禀钦差,杨军门的标营好像遭遇蒙古人埋伏了,前面打得很乱!”
严鸿眉头一皱:“这个杨军门,在边地这么些年,怎么打仗这么冒失。传令各军,停止前进,整顿队伍,准备做好战备!”王霆也要紧指挥锦衣卫就地列队,内设三层,外八队游骑,形成一个临时的人肉中军帐。这阵型,北京城的锦衣精兵都是练得纯熟,倒不需要折扣。更有十二名锦衣卫,专一事往来传递消息。云初起、叶正飞、梁如飞等人,都随侍在严鸿左右。
再过得片刻。前面有一骑撞来:“快快!我是杨军门的护卫。求见钦差大老爷啊!”说罢。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往严鸿面前撞来。
早有锦衣卫一边拦住来人,一边进来禀告:“长官,有人自称杨军门护卫求见。”
严鸿冷笑一声:“叫进来。”那人在两个锦衣卫的陪同下,进到严鸿面前,跪下连呼:“严钦差,严钦差,小的是杨军门的护卫总旗杨黎。杨军门杀入鞑子大营。不想被数万鞑子骑兵包围,还请钦差速速发救兵啊!”
严鸿道:“你可看的清楚?鞑子骑兵果有数万?”
杨黎道:“那鞑子骑兵四面八方,把我们团团围住,真有数万之众!还请钦差速速救援,晚了,就顶不住了!”
严鸿点一点头:“甚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回报杨军门,请他务必坚持,我这里援军随后就到。”说罢也不多啰嗦,一挥手。两个锦衣卫又把杨黎给轰了回去。杨黎原本指望着突围出来救援,就此跟随严鸿钦差的大军一起行动。便是救不得杨顺,好歹自己安全了。哪里知道严鸿竟然要逼他回去,这一去难道不是送死么?只急的满头大汗,却又不敢不去,胆战心惊,拨转马头而回。
严鸿待杨黎去了,又一挥手:“传令各军,排布成阵,一边擂鼓吹号,一边缓缓向前推进,声援前方。各军务必不许冒失,若有擅自冲乱队形者,斩!”
云初起眉头一皱,轻声对严鸿道:“严钦差,您这是要存心断送杨军门的标营吧?这夜里打仗,您还整什么队形,耽误军机,存心等着给杨军门收尸么?”
严鸿尴尬一笑,张青砚早接上:“云大哥,鞑子全是骑兵,咱们步兵为多,在这塞外野战,原本就吃亏,只能说排列阵型,用火器和他们抗衡。夜里若是稀里糊涂冲过去救援,只怕自己先跟着乱了,火器又发挥不开,这岂不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么?所以钦差严令各军排列队伍,一线平推过去。接近鞑子后,可以相互掩护,用火器杀伤敌人。再则,杨军门的队伍若是抵挡不住败退下来,也可以有个依靠。”
这用兵之事,原本就是实践为大,单要扯理论,正反都能扯出一堆淡来。云初起被张青砚这么一解释,也不好再说什么。叶正飞在旁边倒是颇以为然:“张姑娘说得好,这夜间作战,务必需要谨慎,以发挥我军火器之长。”于是二万明军继续以缓慢速度,向北面逼去。
行了不上二里,前面乱纷纷退下来一百多个七零八散的骑兵,嘴里都在乱叫:“鞑子,鞑子追来了!”正是杨顺的标营士兵。麻锦不敢怠慢,慌忙把他们引到严鸿的中军。严鸿看这些人,个个杀得满头大汗,衣甲不全,接近一半都带了伤,个个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往日里在大同耀武扬威,欺凌军民的威风,却是全不见了。严鸿故意问道:“你等既然败下来,可知杨军门何在?”
为头的一个百户道:“前面打起来后,冲进鞑子军营的弟兄们都给围住了。还有几千鞑子往后面包抄过来。杨军门叫我等开路,向南突围。可是半路上就给鞑子截住,我们拼了老命,才逃出来,杨军门实在不知道。”
严鸿闻之,面色肃然道:“如此,你等且去休息。待我再派人搜寻杨军门下落。”转向云初起、张青砚:“云老兄,青砚,总督标营看样子是全军覆没了,咱们怎么办?”
云初起脸色略微发青,叹道:“可惜了几千战兵啊……既然标营已经完了,当然只好整理阵势,准备和鞑子决战了。只要守住阵脚,等左右两路过来,必然得胜。”
严鸿道:“正是!传令麻锦将军,摆布阵势,准备迎敌。多派斥候往北,探听鞑子和标营战事。叫俞大猷将军整顿车营,为全军后盾。其余队伍,各守本阵,务必全神贯注,若是鞑虏冲至,便奋力死战!”
命令传下之后,明军皆停下步伐,排列阵势。只看见队伍中的信灯、火把移动。严鸿端坐马上,沉默不语,等待着下一刻这大战的爆发。此时严鸿实在是平生以来,一次统率最多的正规军,与强敌展开野战。
等了两顿饭功夫,却不见预想中大队蒙古骑兵从正面蜂拥而来,反而又有麻锦的手下来报:“禀钦差。杨军门……杨军门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二十一章 弃之无用
严鸿闻报杨顺回来了,不禁一惊,这老小子这么大命啊,标营崩溃了,他倒回来了。但面上功夫不得不做,赶紧道:“请来,请来!”不多时,却看十多个亲兵,将趴在马背上的杨顺搀扶了过来。严鸿瞪大眼睛瞅瞅,这位杨大军门,头盔已经落了,身上的斗篷也扯下来了,头发乱蓬蓬,左边肩膀上中了一箭,血把衣袍染得黑不黑红不红。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沙土,额角上破了个口子,血污混着尘沙流了半脸的泥,那张脸已经痛得扭曲不像人样了。这哪里还是威震宣大的扬大军门?杨顺大约也感觉到严鸿在面前,口中低声道:“钦……差,下官败阵归来,还望钦差恕……罪……”话没说完,痛得一阵抽搐,竟然晕了过去。
严鸿皱了皱眉头,要紧伸手搀扶道:“叔父,叔父您怎么了?还好吧?”忍着刺鼻的汗臭和血腥味,把脸凑近杨顺。却看杨顺翻翻眼珠子,又有气无力地低声道:“钦差,贤侄……这次大战,我整个标营全……全给赔进去了,皇上……和严阁老那边,总该能交账了吧。”
严鸿轻声道:“叔父您放心,有您这一桩功劳,皇上和我爷爷面前,自有我来转圜。”杨顺这才叹了口气,再度晕厥过去。
严鸿暗自冷笑一声,又冲搀扶来的亲兵道:“军门受伤要不要紧?怎么伤的?”
那杨顺的亲兵小旗赶紧道:“禀钦差大老爷,总督标营在前面中了埋伏,被鞑子包围。我等兄弟们豁出命去保着军门突围。半路上又被鞑子截断。是咱几个带着军门往斜刺里小路奔走。军门混乱中受了一箭。坠下马来。也是我们几个把军门保扶上马的。这箭虽然没伤着要害,可是入肉不浅,您还是赶紧给军门医治下吧。”
严鸿点头道:“甚好。你们先把军门带到后面去。来啊,把咱锦衣卫的丹药给军门几颗。”待杨顺亲兵把杨顺搀扶下去后,严鸿对张青砚努努嘴:“青砚,你也去看看吧。”
张青砚笑靥如花道:“相公,男女授受不亲,我怎好给杨军门看病?”
严鸿道:“什么话。医者父母心,这阵前交锋的要命事情,还讲究这许多干啥?再说杨军门是我叔父,你是我娘子,差着一辈呢。快去,拿出你的江湖上的疗伤秘法,好好帮我照料下杨军门。只要有一分救,就得用尽十分力气!”
张青砚与严鸿早已将凡事商量完毕,自然点一点头,径去照料杨顺。严鸿又唤来几个杨顺的亲兵。询问前面战事。这些人却都是打仗时保护杨顺在后面的,连蒙古军的营地都没进。都说只听见一阵呼哨声,蒙古骑兵便像天降一样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气的严鸿心头暗骂,你们这些家伙号称是宣大第一流精兵,一打就败,连敌人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这么比较起来,真还是马芳、麻锦的兵要管用得多。其实这事儿也不奇怪,杨顺的标营尽管从来饷够粮足,待遇优越,装备精良。然而杨顺素来把他们当做压箱底的宝贝,单留着夸耀军威,欺压军民,实则和蒙古人一仗都没打过。这样的军队看着威风,其实实战狠不下心,玩不了命,一下子给扔到蒙古大军面前,自然只有挨宰的份了。自古老虎都是打出来的,养只能养出猪来,古今道理皆同。
严鸿把杨顺亲兵轰走之后,独个儿端坐马上,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按住绣春刀的刀柄,静静等待下一次交锋。此刻夜色尚黑,前面只看见锦衣卫和麻锦部下官兵的脑袋和背脊。更远的地方便糊糊的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蒙古人几时打过来,还是见好就收?严鸿虽然这一战也可以说是做好准备,但想到蒙古人如此轻易就把杨顺的标营给全灭了,到底蒙古人给消耗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只是想想麻锦带的麻家军,还有后面的俞大猷车营,都是靠得住了,这才胆子壮了。
片刻,张青砚回来,在严鸿耳边轻轻道:“杨军门已经睡过去了。他的伤我看过,怕是鞑子箭上有毒,能不能过这一关很难说。”严鸿道:“是了。咱们尽人事而已。杨宣大镇边数载,哪怕因此尽忠王事,也是瓦罐不离井上破么。”
猛可地,一阵鼓噪传进耳朵里来。严鸿要紧在马镫子上站直了张望,北面还是看不见什么,麻锦部下军兵的队伍也一动没动。再仔细一听,那鼓噪声好像从左边传来的,中间还间杂着号角声、火铳声。片刻,有一名锦衣卫飞马来报:“禀长官,鞑子骑兵攻击我军左翼,张元杰张户侯的队伍快要顶不住了!”
严鸿知道张元杰本是宣大军区的一个千户,他的队伍只有五百多人,是左翼最外侧的一支兵马。想不到蒙古军队在打垮杨顺标营后,不继续往中间冲过来,反而绕过去打了自己的侧翼,看来这辛爱黄台吉的用兵也非同小可。严鸿一急,赶紧道:“那左翼其他几路人马,有没有上前增援?云老兄,你看要不要让麻锦的队伍也往左翼支持下?”
云初起道:“鞑子若把主力往左翼突击,张户侯原本就只有五百多人,当不住几下冲击的,现在只怕是救也来不及了!,现下只有赶紧命令左翼的诸路人马,各自布列方圆之阵死守。命令右翼的诸路人马,向中军收缩,都紧挨着麻锦军和俞大猷军队列的右翼,布成一个环阵,彼此坚守。另外教左翼各军,把虎蹲炮、火铳往两边打过去,掩护张户侯的兵马。只要大军不乱,等左右两翼来了后,便是个反败为胜的局面。”
张青砚也道:“云大哥说的有理。相公,数万兵马的指挥原本就不大灵活,更何况现在夜色深沉,若是往来调度,自己先乱了,反而被鞑子趁虚而入。不如就地坚守,以待战机。”
严鸿听他们二人这般说,便也依计而行。果然一炷香功夫后,左翼又有消息传来,说张千户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张千户死活不知。现在鞑子骑兵正在进攻左翼第二阵的参将秦天祝所部人马。秦天祝麾下兵马却比张元杰要雄厚的多,火力也猛,而且在张元杰挨揍时,早已悄悄把军队反而往中间收缩了一百步,和后面游击将军赵昉的队伍挨在了一起,想必尽能抵挡得住。此刻左边的厮杀声音已经传过来,鼓点号角,火铳虎蹲炮通通的声音响个不停。看来除了正遭受进攻的秦天祝,左翼其他几支人马也在朝进攻的蒙古军开火。只是这夜色之中,难以瞄准,开火也无非是壮个声势而已。严鸿也在张青砚、云初起、叶正飞、梁如飞等人陪伴下,往西边张望。虽然看不出究竟,倒也能看见不断闪烁的火星。而右翼的各路人马,早已奉命纷纷赶到,都在麻锦和俞大猷两阵之间聚集,在严鸿周围形成了一个上万人的武装集团,仿佛刺猬一般。严鸿见自己这里兵卒将广,更是得意非常。
约莫战了一顿饭功夫,左翼又跑来一个骑兵,奔到严鸿跟前,滚鞍下马道:“报!钦差大老爷,我家秦将军率领儿郎们奋力抵御鞑子,死伤已达数百人,虽然杀死鞑子无算,自己却也岌岌可危,请钦差大老爷速发救兵!”
严鸿拔刀在手,厉声道:“叶正飞!着你领鸟铳手五十名,速去左翼,驰援秦将军。并告知秦将军,我这里调集援军,随后赶往,务必坚持,后退者斩!”他想此时右翼的人马都已经过来,自己这边防御不存在问题。左翼让秦天祝独力抵挡蒙古人的铁骑,那是挺不地道的。让叶正飞带这五十名锦衣卫去增援,一则可以振作士气,二则锦衣卫的鸟铳在这种遭遇战中倒也管用。而派这五十人的小队伍,紧靠着左翼各支人马的阵地穿行,倒也不怕乱了阵脚。
叶正飞去后不久,听到左翼的鸟铳声一阵接一阵,看来这位火器狂人又在那里大展宏图。再过得一顿饭功夫,左翼战斗声音渐渐消下去了。片刻,有人回报,说秦将军把蒙古人打退了,击毙鞑子不下千人。严鸿心中暗笑,就冲你秦天祝要是能击毙蒙古军千人,咱大明早把蒙古全灭了。倒是云初起提醒道:“钦差可令秦参将与左翼诸军,趁鞑子退去,赶紧冷却火器,装填弹药,修整装备,以备鞑子卷土重来。中军和右翼各路,也要防止鞑子转袭才是。”
严鸿心想,这事儿倒是对的。看样子辛爱黄台吉在左翼打的不够得手,因此停了。但要说就凭秦天祝这点兵马,能把蒙古军打败,那是不可能的。他多半要另选目标,从其他方向来打我的大营。现在正面有麻锦的麻家军,背后有俞大猷的车营,这都是不用愁的了。就是右翼这一群卫所兵,多数是乌合之众,要是被蒙古军一搞,怕要抵挡不住。因此他赶紧让云初起过去巡看下右翼各营的列阵情况,不要待会儿给蒙古人来个突然袭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