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石千浪(二百万字求推荐评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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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兄弟听老爹这么说,虽然心头未必了然,却也不敢再多纠缠,灰溜溜走了。陆炳又对陆兰贞道:“丫头,你再过不多久,便要嫁与那严鸿。说实在的,严鸿虽然行事滑稽,人品其实不差,也能办大事。只是在这男欢女爱上,咳咳,着实不是个谦谦君子。为父嫁你与他,万般放心,唯独这一桩,不敢完全无虑。”
陆兰贞听到这里,鼻子一酸,泪珠儿便滚落下来:“爹,鸿郎他……他说是丧妻娶我,可其实却还在了尘庵中,与他那娘子厮混,只瞒着女儿!”
陆炳怒道:“可恶,这严鸿竟如此无耻。老夫早就叫他,务必将胡晚娘除掉,再来与我提亲。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前情旧缘,算个甚么东西!还是娶我的宝贝女儿要紧,严鸿就该把这旧情全抛了才好!”
陆兰贞聪明伶俐,却如何不知老爹这是在说反话。想想严鸿当初是为胡晚娘绝食的,若真是为了娶新妇就把旧人抛在一旁,那却成了个薄幸男儿,自己纵然嫁与他,安知日后不是这个下场?想到这一层,便不那么伤心了。
陆炳又道:“兰贞,你想一想,若是实在放不下,为父便派人去把那胡氏杀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兰贞忙道:“爹,不要!你若真害了胡氏。不但女儿心中不安。而且……而且鸿郎怕也要怨恨。”
陆炳呵呵一笑。点点头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兰贞,你的头脑心思,比你那两个不成材的哥哥要强。但爹却要教你一点。自古男子蓄妾,也是寻常。他便与你情深意切,这一层往往放不开。你若硬要管住他,不许他亲近别个女子,他纵然一时贪慕你的温情,或者畏惧爹爹的权势。不得不从,心下总是痒的。日久之后,多半反心生怨愤,到时心就落到别人身上去了。”
陆兰贞道:“那女儿却当如何?”
陆炳道:“兰贞,你可知我大明朝开国皇后马娘娘,生的并不甚美丽。然而太祖洪武皇爷,对她不离不弃,殊荣备至,却是为何?皆因马娘娘生性不嫉,太祖纳后宫妃嫔。马娘娘并不阻拦,反而极力促成。如此一来。太祖虽爱慕后宫佳丽美貌,然而在马娘娘这里,始终舒心,自然宠她。这便是为正妻之道。若论美貌,妻不如妾是常事,兰贞你纵然此刻美貌,再过十年二十年,终究有色衰时候,岂能与那时的少女相比?为妻的若因此嫉妒,不许丈夫亲近妾室,那丈夫心中,便是或妻或妾,择一为伴。这样日久生怨,则远妻近妾,甚至休妻扶妾的勾当都能做出。可是为妻的若宽怀大量,准许丈夫纳妾,丈夫爱美色尽可去妾那里,要贤内助却还会来妻这边,他又何必想**之事?洪武爷要一应佳丽,马娘娘皆不阻拦,他却从哪里寻这好的皇后?你去严府,也是一般。须知天朝夫为妻纲,由来已久,为妻若是欲得丈夫之心,应以柔克刚,而非一味蛮横,欲挟持丈夫,那便做了为渊驱鱼之事。”
兰贞听陆炳这么说,倒也有理,却又道:“然而我听说,鸿郎的妾室孙氏,本是山贼招安,颇有武艺,敢在安东便门马头刀劈锦衣卫百户,挟持户部尚书的。我若一味示弱,被她节节进逼,那又如何?”
陆炳道:“那山贼小妾也要,别的小妾也好,纵然嚣张一时,总归不脱是个妾。只要你自己不乱,她要敢与你正妻相争,那便是取死之道。日常小事,你可记下,却不必计较。她若要嚣张,你且任她嚣张。她越是嚣张,自家丑态越露,且后宅其余姬妾丫鬟,对她也生抵触。待等她犯下大错,你再来个人赃俱获,从头算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她命脉,或配或卖,定不容情。严府是何等地方,岂容她撒野?就说严鸿再是宠她,若这人恃宠而骄,在后宅横行,那严鸿也不是傻子,岂能容得?”
陆兰贞见老爹传授机宜,渐渐有了笑容。陆炳又道:“你嫁入严府,时刻不忘你正妻之位。既是正妻,举止大度,宽宏待下,这既是立威之道,也是安内之法。那胡氏便因心胸狭窄,嫉妒它女,以为可以拴住严鸿,反而落得个扫地出门。兰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可要记得了。还有,后宅之道,你可去和你周姨娘讨教一二,她必能教你法子,拴住丈夫。”
泰山胡同,次辅徐阶府中。送走欧阳必进,徐阶脸沉如水,站起身来,在屋里一连踱了几十个来回,吩咐家人去请周延、邹应龙、李春芳、张居正等故友门生前来。
不多时,群贤荟萃,彼此落座。徐阶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将严府拒婚之事讲了。那邹应龙冷笑一声道:“严嵩既如此不讲情面,恩师何必再与他周旋?以学生所见,他拒婚倒是好事,免得侄女被那严门纨绔玷污。”
周延也道:“子升兄,你欲和严府攀亲,当初我便不赞同。如今却也好。他严鸿原本是有妻室胡氏的,偏偏赶在要另娶陆家丫头时,却莫名其妙死了,这其中之事,甚是可疑。而又把国朝举人李天照打为白莲教匪,说是李天照行刺,伤了胡氏。这李天照本一文弱书生,焉能跑去行刺,去行刺不伤严鸿,却伤了胡氏,又被他这般轻轻拿获。这中间蹊跷之处太多,必有隐情。以我之见,便叫我麾下御史,弹劾他‘杀害发妻,栽赃举子’之事,清查出来,纵然不能将严鸿绳之以法,却也能杀杀严嵩和陆炳的威风。”
徐阶看向张居正。张居正却不慌不忙,先喝了口茶,又道:“恩师,徐陆两家同时向严府提亲,严阁老选陆小姐为媳,这是居正做媒不力,愧对恩师。然而提亲本为笼络,如今因为对方不许,反目成仇,却是小不忍而乱大谋。严氏一党若有欺君罔上,贪赃枉法之劣迹,弹劾之可也。若是因闺阁小事,寻衅一战,纵然得手,却也先乱了自家阵脚。须知严鸿下江南与徐海之妻勾搭、淫常知府之女,种种行迹,天家皆未惩处。这胡氏之事,就算其中真有隐情,一则难以真相大白,二则天家也不会太在意一个前朝尚书的玄孙女。故而居正以为,此事不宜闹大。莫若按兵不动,且看严阁老究竟做何后续。”
徐阶点头道:“叔大言之有理。诸位,此番婚姻不成,却也不必先擂战鼓。诸位下去,可多方搜集严党种种不法之事,却不可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可也。”周延等人各自叹息,纷纷离去。
裕王府中。裕王千岁朱载垕端坐书房,对面则是他的老师,当朝礼部右侍郎高拱。这位裕王千岁,此刻尚不知道,自己在某个历史位面中成为了大明皇帝,年号隆庆。此刻他虽然是嘉靖皇帝两个儿子中较年长一位,但嫡子虚悬,到底未来如何,完全难说。
也因此,他对把持朝政的严嵩一党,充满怨恨。严府暗中支持自己的弟弟景王朱载圳,他是知道些端倪的。严嵩之子严世藩飞扬跋扈,甚至扣发自己裕王府的供养,这已经让裕王出离愤怒。而严嵩的孙子严鸿,两年前在教坊司里和他争嫖雪艳娘,还带着大队锦衣卫大闹教坊司,以强力包揽母女三人之事,更是使裕王耿耿于怀。一个犯官小妾是小事,严府这般嚣张,岂不是目无国朝,有不臣之心?
也因此,裕王对于不久前送到家中的这些器物,颇为诧异。这是父皇嘉靖皇帝特命太监送来,明说是严鸿下江南后给皇子皇孙准备的礼品。其中给自己这一份金银价值不下万两,已然宝贵。如果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弟弟景王那边可能送的也不少,那么单独给自己的儿子朱翊钧送来这些精巧的西洋小玩意,又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严府和裕王府,一直以来是隐隐的政敌。严世藩一有机会就要打压裕王府。可现在严世藩的儿子闹这么一出,算哪门子花招?
在仔细检查,确认这些玩意里面无毒之后,朱载垕还是把其中一辆小马车和一架小击琴给了儿子。看着一周岁多点的乳儿,在地毡上快活地敲打着琴,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或者哇哇叫着,把小马车拖来拽去,朱载垕那久因夺嫡之争而绷紧的神经,也不禁有些放松。
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朱载垕终究对此事放心不下,只得请教自己的保护神高老师。
高拱来后,听朱载垕说了此事,沉吟片刻,坦然道:“殿下,严家究竟要做什么,高某一时也想不明白。往好了说,殿下本年长,加之去岁诞了皇孙,这大统之事,理当为先。严家往日虽和景王有些勾当,此刻欲改换门庭,也不足怪。若往坏了说,他借此机会,松懈殿下提防心,却于暗处另使诡计,倒也须得提防。单只说这些礼品,既然是万岁爷传旨赐来,量无所害。”
朱载垕道:“高先生以为,我等当如何提防?”(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二章 红尘不了
高拱道:“殿下只要凡事小心谨慎,谨守为子为臣之道,恭敬事父事君,自无畏惧。但此次严鸿送来礼品,究竟是严嵩授意,还是严鸿自作主张,此事却也须得考察一番。正好,近来京城里徐阶、陆炳两家皆要与严府攀亲,听闻最后严府选了陆炳的女儿,九月重阳节后便要成亲。届时,殿下不妨派人前往道贺。这样一则看严府态度,二则也是向景王那边隐隐示威。然后我再观其变,择道而行,可保有利无弊。”
朱载垕大喜道:“先生此计甚好,我自当派员前往。然而届时还请先生辛苦一趟,也去探看一番。”
高拱冷哼一声:“也罢,为了殿下,高某便去那严家纨绔的婚礼上走一遭。殿下休得忧虑,有高某在,殿下该有的东西,绝不至于旁落。”
了尘庵,本是个无名庵堂,香火不旺。等到嘉靖三十六年冬天,却来了个面貌姣好的尼姑,且身家丰厚,直接带来百亩良田。这不禁引得周围不少闲汉,起了觊觎之心。她来了之后,庵堂附近就多了不少无赖前来撩拨,想要与这位田尼姑参一参欢喜禅法。
可是谁知这田尼姑却是个手眼通天的角色,竟然有锦衣卫护驾。一通拳脚下来,打的无赖们鬼哭狼嚎。几个带头闹事的,莫名其妙就失了踪,其他人便心里发虚,不敢再来这惹事。
现如今,这了尘庵里,又多了位姓胡的妇人。听说是带发修行。与落发的田尼姑不同。这位胡娘子削肩柳腰。不但模样比田尼姑还俊俏些,身家更为丰厚。据说带来了三百亩田地,几千两银子,在城里还有几个铺面。
这又有钱又有貌的年轻妇道,更如同一块鲜肉。但是这次周边的无赖们已经学乖了。这胡娘子似乎比田尼姑还难惹,自从她来以后,这庵堂旁边不但更添了锦衣卫,还多了一位锦衣卫胡姓试百户!
那位胡百户虽然说人瘦的跟跟竹竿似的。看着不像很能打的模样。可架不住他是锦衣卫啊,更别说他身边那几十条大汉如狼似虎,可不是假的。在庵堂附近住的一些佃户,似乎也不是普通人物,从没见过他们种地,只知道他们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狠。
后来总算有耳目灵通的角色打听出点消息,这胡娘子似乎与京师中那位小阎王严鸿有些瓜葛。还有人说,看见小阎王带着个小女娃来过这庵堂,还在这过夜。此言一出,更是打消了所有闲汉无赖那点龌龊念头。小阎王是什么人。自己能惹的起么?没听说书先生说么,人家在江南。杀倭寇一百五十万,人头筑京观一百零八座,为天罡地煞数。每一座京观下面镇着一个倭寇头目的魂魄。这等狠人,可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因此便也再无人敢来这里搅扰。
今日的了尘庵外,那位胡试百户眼睛瞪的如同铃铛,盯着往来行人。那些稍微往这一凑近的,就被他抡起鞭子赶走。那几十条大汉也如临大敌,人人手持兵器警戒。而庵中有一位翩翩公子大驾光临,自然便是锦衣佥事严鸿严纯臣了。
原来当陆、徐两家争婿时,陆炳对胡家这块绊脚石自然没有好眼色,直接把胡天佑的差使给撸了轰回家去。后来发生李天照刺杀晚娘事件后,陆炳看严鸿面上,又把胡天佑提拔了回来。再后来,更让胡天佑带领三十名锦衣卫,专门巡防了尘庵一带的治安。严鸿知道陆大金吾手眼通天,既然下这等命令,自是早知道了了尘庵中的勾当。他又想胡天佑虽是个浑人,倒也听自己的话,于是暗中给这位前任舅子说了晚娘诈死之计,叮嘱他决不可外泄。胡天佑得知姐姐竟然没死,喜出望外,自然是不辞辛劳执行任务,连喝酒赌钱都戒了。
庵堂内房中,头上青丝尽落的田盼儿摇头叹息。自她亲眼见到雷占彪死于她面前之后,心中受了巨大打击,觉得自己对不住彪弟。彪弟心里一直有自己,而自己却甘心侍奉彪弟的仇人,朝廷里的严钦差。即使当初算是被钦差的权势所迫,不得不委身,可是后来自己心里动了情,也是无法否认的。因此她来到京师便落发为尼,整日颂经,为的是让雷占彪死后灵魂得到安息,早日脱离苦海。
没想到不多天前,严公子的原配夫人竟然也到了尘庵带发修行。盼儿的庙产都是严鸿给的,安全也是严鸿派人保护,人家还替她养着女儿,自然没有她拒绝的道理。而更没想到的是,严钦差与这位原配闹了假死瞒名的把戏后,并未一刀两断,相反倒是常借用她这庵堂私会。
有时候,两人竟然大模大样,就在她自己禅房的隔壁为那鱼水之欢,娇吟长喘,如何是那薄薄墙壁挡得住的?听得位一心清修的田盼儿面颊绯红,心旌扰动。她这点清修,那份青灯古佛的禅心,便算是全毁了。
不但如此,还有同在济南城相识的那位张女侠,陪着胡娘子来的,也常在一边凑趣,玩那车**战的把戏。他们还经常在禅房里摆下大鱼大肉,饮酒寻欢,还硬要田盼儿前来陪吃。田盼儿本已茹素许久,便是生恐严公子吃荤酒,扰乱了佛门净地。可是看他们几个人说说笑笑,却又拉不下脸来,只得捏着鼻子在边上陪着。
饭桌上,晚娘道:“相公,你大婚的日子定了?怎么这么急啊,我以为只是定亲,成亲怎么也要在明年。”
严鸿道:“我也以为是等到明年,可是陆世伯那急的很。爷爷也说宜早不宜迟,我也没办法。等到过了重阳,便要办喜事了。”与自己的下堂妻谈论迎娶新夫人的事,严鸿总觉得十分奇怪,但是晚娘已经适应过来,他也就无所谓了。
张青砚为严鸿夹了一筷子鱼,道:“相公,你和陆小姐成亲后,妾身是不是就有望进门了?”
严鸿点头道:“不错,等我们把婚事办了,就娶你过门。总不能这么没名没份的过下去,只是怕是你要受点委屈,排场上比月蓉要差点。”
张青砚也知道,孙月蓉那是特殊情况,不可能次次都如此。至少那些勋贵家的人,不会给自己当娘家人。但是连身子都赔上了,再计较这个也没用处。好在严鸿许她穿嫁衣,不走偏门,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而孙月蓉那边,也联络些勋贵家的朋友,好歹也借出来几面官衔牌撑场面,也算能糊弄过去。
“妾身一切都听相公安排,便是相公让我当个外室,我也愿意。”张青砚柔声说着,又敬了严鸿一杯酒,暗想道:只要能在师门里有面子,赢夏紫苏一次,便也想得。
严鸿已经许她,用三千两白银,八百亩上好水田作为彩礼,赠送给水月庵。张青砚当初负责过水月庵的帐目,催收过租子,对于门派的经济情形比较了解。这笔巨款足抵的上水月庵全部家当,这么大手笔的彩礼,自水月庵创派以来,就根本没有过。这回自己算是让所有同门都知道,谁才是门内第一美女,谁才是严公子的心头肉。又想到夏紫苏搭上了清白,却要比自己晚入门,甚至能否进门都在两说,心里便觉得痛快,其他事就不在意。
她既然存了内宅争宠之心,现在尚未过门,便已开始暗中谋划布局。自己虽则聪明伶俐在内宅数一数二,却是江湖人身子,又不如孙月蓉这样与严鸿交情日久,若是贸然出击,多半要吃瘪。须得先下矮桩,笼络各方,然后从中渔利。
论起目前严鸿内宅的局势,孙月蓉那是胸大脑残,和自己拜了姐妹,可称被玩弄在股掌之下。孙月蓉的俩丫鬟中,耿金铃比她主子还弱智,但花月仙却似不是个易与之辈,也曾有江湖女侠身份,自个对她要多提防。
至于陆大小姐,张青砚自度根本没有资格和人家争,人家不但是正妻,而且有陆大金吾撑腰,张青砚一个野丫头敢去撩拨不是找死?但眼前这前妻胡晚娘,虽则是个贱货,但看严鸿的架势,因为这李天照一刺,反而对晚娘关照比以前多了些。那么自己借着现在还没入门的自由身,多在晚娘这里跑跑殷勤,不失为一条迂回之路。反正晚娘自己已经说了,不再回严门,而且以她身份,和张青砚也没有利害冲突。那么在这里扶持一个可用的盟友,自然是没坏处的。
晚娘却哪里知道张青砚的这份心思,见张青砚这般说,反安慰她道:“青砚妹妹,兰贞小姐胸怀豁达,连我都能容的下。你过门后,绝对受不了委屈,姐姐倒要恭喜你,得了个好归宿呢。”
她诈死瞒名,寄身庵堂与严鸿继续保持关系的事,根本不可能瞒的过锦衣卫的耳目,陆兰贞装做不知,也算是默许了这一情形。锦衣卫那又特意派来胡天佑保护这个庵堂,更是说明陆炳对这个情形了如指掌。(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事将近
胡晚娘虽然对国家之事一窍不通,但有张青砚提点,对自己这处境倒也清楚。她觉得陆兰贞能容严鸿来看自己,已经是莫大恩典了。将心比心,换成自己在严鸿正妻位置上,可没这么豁达。
张青砚却笑道:“胡姐姐你恁的好心。其实啊,陆小姐与其说是豁达,不如说是聪明。她知道胡姐姐还是相公的心头肉,若是她容不下你,难免就要让相公不快。陆小姐最懂得取舍,知道轻重。她越是对胡姐姐豁达,相公怕要心里越觉得对不起她,便更要对她格外宠爱了。”
严鸿听了,嘻嘻笑道:“青砚,我看兰贞不如你聪明,什么事都被你一看就透啊。”
晚娘却黯然道:“青砚妹妹说的是。妾身当初便是不懂得取舍,才惹相公生气。亏得相公大度,不与我一般见识,还对我那么好。”
严鸿道:“往日里我对你也多有亏欠,这且不说。趁着现在与陆小姐尚未成亲,多往你这里走走。待成亲之后,倒也不好来得太频繁了。”
晚娘道:“相公只要心里不把妾身全然忘却,便是一年里来一二次,妾身也是甘之如饴的。”
张青砚心中暗笑,这位知书达理的胡家大小姐,果然九死一生之后,蜕变羽化,居然这等违心的话也能说出来了。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严陆两家的婚事,自是流水般操办下来。此事倒是不用严鸿忙,自有严家几位管家全程操持。严嵩更将自己家中田庄二十八所,以及十几个铺面全划到严鸿名下。作为他成亲贺礼。又备办了一份彩礼送到陆家。彼此之间都有面子。
陆炳这一日在衙门里办了一会儿公事。却将严鸿叫到自己家中,先屏退左右,然后道:“鸿儿,过几日,你与兰贞就要成亲。老夫希望你明白,我只这一个丫头,你若对她有丝毫简慢,当心老夫的手段!”
严鸿忙道:“小侄记下了。定不敢对妹子有丝毫慢待。”
陆炳冷哼道:“知道就好。还有那李天照,你打算怎么处置?你啊,做事还是不够精细。杀人这种事,自然是越快越好。他既然已然行刺,你就当场把他格毙,不是痛快,非要弄到诏狱里慢慢收拾,又有什么好处!自古夜长梦多,万一那李生放出来,不是凭空多了个死敌?那老仆人四处上告。要营救自家少爷,你不加以处理。不也是个祸害?”
严鸿当日收拾李天照未曾考虑许多,只想着出气解恨,吩咐把李天照按白莲教党羽名头,押到诏狱中,准备慢慢折磨。后来晚娘痊愈,他也未曾再关注李天照的事,只把这厮扔在牢房里发霉。今日听陆炳提起,才觉不妙,忙道:“多谢世伯提点,小侄记下了。回头就去收拾李天照。”
陆炳又哼了一哼:“罢了,那李天照我已经替你打发了。还有他家中的那个老仆,也送他上路了。他好歹也是国朝举人,北方名士,随便抓到诏狱里,外面他那些文友可不是好惹的。尤其这次你我两家结亲,徐次辅恐有不满。那李天照又是国朝举子,礼部吴大宗伯素来与你家严阁老不对,若是被他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徐阁老再来个推波助澜,只怕变故。好在他刺杀你这四品佥事,又有胡家满门为证,你给他扣的私通白莲罪名也甚好。老夫就安这么个罪名。再则,老夫又把当初受他收买,给你家马蹄铁上动手脚的京城飞贼‘梁山蝙蝠’施大麻子也抓来,逼了他个通白莲合谋杀害相府长孙的口供。三个人一并断送,也算勉强为你擦干净屁股。徐阁老那边,居然也没有出来唱对台戏,实在难得。”
严鸿听未来岳父已经把这事儿料理了,忙又道谢。
陆炳叹道:“以后这种事,尽量少做。我大明最难惹的人,便是读书人。李天照还好,他只是个举子,无根无本,便有些势力依仗,也是散的散,离的离,再加上收买梁大麻子害你,这次刀刺胡氏,都是实在罪证,这一番才能不费力收拾掉。你在江南打破靴阵,也颇对我的胃口。可是其他读书人,却未必这么好惹。切记,如今是万岁坐天下,文臣治朝廷。却即使天子信任你,你也要谨小慎微,不可恃宠生骄,前朝江彬、钱宁之故事,不可忘怀。”
严鸿被未来岳父一通教训,也知这事自己做的确实差了,不住告罪。陆炳这才让他起身落座道:“年轻人,不要怕做错事,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你做错了,我能指点你。纵然有些纰漏,我也能为你遮掩。只怕你不能从中领悟,一错再错,那便不堪大用了。老夫手上这几万锦衣卫,早晚要交到你手上,你可得要多用些心思,免得将来掌握不住衙门,丢了老夫的脸面。”
严鸿心中一阵乱跳,饶是他经历了不少风雨,但今天陆炳公开表示要把大明第一特务机关将来交到自己手上,也让他心潮澎湃。点头道:“一切全靠老伯栽培,小侄无有不从。”
陆炳道:“但愿你说到做到。另者,我那丫头从小有些娇惯,你今后万事多顺着他一些。若是让老夫知道你欺负她,不管你是元辅长孙还是天子宠臣,一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严鸿急忙道:“老伯放心,小侄有生之年,绝不敢对兰贞有半点相负。如违此言,天诛地灭,不得善终。”
陆炳道:“你这么说,老夫就且信你。没了,滚吧。”
严鸿回到自家宅邸,此时胡晚娘已不在,后宅无主妇,孙月蓉便俨然成了实质上的一把手。好在她虽是山贼出身,为人豪爽,而且素来吃软不吃硬。倒也不拿那大妇架势。晚娘虽走。坠儿却留下来。再加上孙月蓉主仆三人。颇不寂寞。宝蟾也时时溜过来相陪。并催问大少爷,何时娶她?严鸿满口应道,等娶陆小姐过门之后,便到宝蟾姐了。心中寻思,到时候让张青砚和宝蟾同时过来,却也是个趣事。
过了重阳之后,便到了严鸿迎娶陆兰贞的日子。这一天,京师里整个动了起来。老百姓有事没事,都要去看看热闹,街道两旁,树上都趴着人。要说京师里的爷们,那也是见多识广的主,嫁公主都见过好多次了,可是这等排场的婚礼却是见的不多。成亲的两家,一个是大金吾的千金,一个是首辅大臣的长孙,都非等闲人物。严阁老盛眷日隆。前不久加了太师衔,更加炙手可热。尤其听说前些时候,竟然次辅徐阶和锦衣卫都督陆炳两家争着要把小姐嫁这严鸿,这还了得?
安乐坊的“太白居”乃是一处大酒楼,位置临街,因此早早的就坐满了人。吃酒倒是次要,主要就为了看这场热闹。此时,从外面走进一位一身紫衣,头戴帷笠,腰带长剑的妇人。这妇人头上帷幔遮住面目,大腹便便,看来已有几个月的身孕。
伙计见来了个孕妇,不敢怠慢,忙过来招呼道:“这位夫人,您这是?”
那妇人道:“小二哥,我口渴了,附近几个茶楼都满了座,只好到你这买碗酒吃。”
那伙计为难道:“这位夫人,您瞅,小店也满坐了。要不您再高升一步?”
却听楼上有个妇人骂道:“你这小二好不晓事,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哪有往外赶人的道理?你分明是看这位夫人身上不方便,吃不了什么,赚不到小费,故意把人往外推。仔细我告诉赵歪嘴,让他辞了你,让你打铺盖卷走人。”
小二知道,这位说话的妇人王三奶奶乃是个有名的泼辣角色,乃是上行院出身,荤素不忌!如今给一位山西贩绸缎的老客当姨娘,手面阔绰,也是得罪不得,忙对楼上唱个诺,“三奶奶,您看看,这不实在是没地方了么。”
“姑奶奶我这一个人正好闷的很,春红,你搀那位夫人上来,与我一起坐。”
这王三奶奶出身市井,原本喜好热闹。可她是个妇人,总不好与男人混坐,有几个出门看热闹的妇人,又嫌她出身不好,不愿意与她同席,正好无聊。她便命丫头将那紫衣妇人搀到自己的桌来,又命小二去准备热茶、点心一并记到自己帐上。一边对那妇人道:“这位妹子,你这怀着身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你男人呢?你怎么还敢喝酒啊,这时候可是吃不得酒的。”
那紫衣妇人将帷幔一撩,露出美艳无双的面容。饶是王三奶奶这等人,也瞬间被迷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见那妇人道:“我这次进京……便是来找我男人的。”
王三奶奶久历风霜,见微知著,更兼心肠热,见她楚楚动人的这副凄婉模样,当即动了侠义之心,拉住那妇人的手道:“我这可怜的妹子啊,自古来痴心女子负心的汉,这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你这为他怀着孩子,他那边说不定就和哪个狐狸精去鬼混了。你放心吧,咱相见就是有缘,我男人是做买卖的,人头熟,与街面上的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都有交情,你说你男人叫什么名字,做何营生?姐姐带你去找他,他要是敢不认,姐姐就堵着他家大门,骂上七天大街,让他家人连门都出不了。”
那妇人自然是夏紫苏。她在台州寻严鸿不遇,本是随着邵景夫妻前往河北保安。沿途龙氏再三询问夏紫苏怀的是谁的骨肉,并宣称,只要问清这人身份,自家不惜拿出父亲当年遗留的江湖令牌,号令天下武林一起动手,诛杀玷污了好妹子清白的淫徒。夏紫苏看龙家姐姐这般讲,自然更不敢把严鸿说出来,只是一忽儿伤心,一忽儿担心,一忽儿愤恨。龙氏看夏紫苏模样,似乎不像是受辱失节,再仔细问去,她又什么都不肯说。饶是她聪慧过人,也无办法。(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四章 芳心如碾
邵景心道,夏紫苏既然不肯说,不如旁敲侧击,问她些这段时间遭遇,或许能得到线索。因此便以忠义盟盟主身份,与夏紫苏谈论江湖见闻。这一来,夏紫苏便把当初广东海外那个无名宝岛的情形说了。邵景听得岛上有奇书秘宝,却是大为惊喜,也顾不得再盘问谁是薄幸之人,带领一干盟中好汉,南下出海去取宝,只留下曾家昆仲护着龙氏和夏紫苏到了保安。
没想到夏紫苏跟随龙氏等到了保安,竟然又遇到了当初在船上认识的那位沈二公子沈衮。这沈二公子对夏紫苏一见钟情,连她怀了别人的骨肉也不在乎。龙氏为了夏紫苏的归宿,也来说媒,建议夏紫苏嫁了沈二公子便好。按她想来,沈家书香门第,也是绍兴大族,沈炼更是忠臣义士,夏紫苏则也是忠良之后,两家也算般配。更何况她已经**于人,沈衮肯给她个名分,还能容下那孩子,便是仁至义尽,万无不从之理。
可是夏紫苏一颗芳心如今大半都系在严鸿身上,自是万难答应求亲的要求。更别说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让他去姓沈?几番被纠缠不过,她索性偷偷骑了马,来到京师,千里寻夫。
可怜夏紫苏原本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代女侠,于人伦之事,所见颇为持正,对男子三妻四妾极端反感。可是几经周折之后,她也想开了。只要严鸿能认下这个孩子,那自己怎么样也认了。大不了,就让他把自己养在外头。只要能让自己天天守着孩子。让孩子长大了不至于因为没爹而受人欺负。其他怎么都好。若是他胆敢抢孩子。害孩子,那说不得,自己便跟他拼命,三口儿阴间去相会也好。
可是没想到,刚一进京就遇到这么个热心妇人,夏紫苏也觉得心里暖和。她自从怀孕后,为人也谦和了很多,再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当下笑道:“多谢嫂子关心,今天这是有什么事啊,怎么这么热闹?”
那伙计此时送茶水点心过来,见了夏紫苏的容颜,也不由惊为天人。哪怕被掌柜的砸了饭碗,也盼着与这美妇人多说几句话。他便卖弄开自己的见识道:“夫人,您不是本地人吧,要是本地人就知道了。今儿啊,是严府的大少,和陆家小姐成亲的日子。”
夏紫苏听到严府二字。心头一震。忙问道:“哪个严府大少?”
那伙计道:“还有哪个?自然是严相爷家的孙少爷,天家赐字。南下杀倭,筑京观一百零八座的那位严鸿了。他前不久原配暴卒,结果怎么着?人家交了好运,马上就有锦衣卫陆大都督的千金,嫁他做填房。”
一旁有客人道:“我说你小子不要命了?什么填房?那叫正室夫人。”
那伙计点头道:“不错,不错,正室夫人。今天就是两人成亲的好日子,我们可听说了,两家不愧是权倾朝野的遮奢人物,成亲居然借出了半副銮驾。宫里面,出了几百个宫人,给他们充当仪仗,还有几百大汉将军撑场面,这是多大的面子!便是公主出嫁,也没见这么大排场。听说连万岁爷爷,都赐了副牌匾下来,您说说,这京师里几曾有这么热闹的喜事,大家可不都来看么。”
这伙计说得眉飞色舞,夏紫苏越听心里越酸。这没良心的,难道对自己的出走全不关心?自己为他拼命守着贞洁,而他却已经要另娶新妇了!“你拿我当什么,是逢场作戏的,还是玩物,玩过了就算了?我想着你,念着你,做梦里都是你。为你怀着孩子,你却又要娶新妇!你原配死了,难道不该是我做填房么?”
那王三奶奶兴致起来,也没顾上仔细看夏紫苏的表情,也开口说道:“谁说不是呢,做女人啊,还是得嫁这样的男人。你们听说了么,徐阁的孙女,先前也想要嫁给他。啧啧,这是二美争夫,好生风流啊。”
明朝不比清朝,言论上十分自由,较少文字狱之类的攀附。士人乃至市井百姓议论朝廷八卦,也是信口开河,只要不煽动造反谋逆,绝少官府拿问。否则如李卓吾那样的人也就活不到那么大岁数了。此时就有人开口搭腔,“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有事啊。听说是严大少当初下江南之前,就买通了陆家的丫头,趁着过年的时候,溜进了陆小姐的绣楼。把生米给做成了熟饭,陆大金吾能怎么办?只能乖乖认下这个女婿。这边天子护着陆大金吾面子,徐阁也没办法。”
又有人道:“老兄,你这消息也不确实。我邻居三姨家外甥的表大爷的把兄弟,在张吏目家当花匠。听他说啊,是今年元宵节的时候,陆小姐出去逛灯,结果严大少带着家将也出来逛灯。说是逛灯啊,实际是出来抢姑娘的。结果一眼就看中了陆小姐,当时陆小姐是微服,谁认识她啊?一干家将把人抢到别院,陆小姐报了名字,结果严大少喝多了,不听那套,加上陆小姐花容月貌,他哪忍的住?直接提枪上马,等到陆家去救人的时候,木已成舟,陆大金吾能怎么办?也只好一俊压百丑,将错就错,捏鼻子认倒霉了。便是那正妻胡晚娘,哪里是什么暴毙?分明是为了给陆小姐腾位子,被陆大金吾派锦衣卫给弄死的。听说啊,死之前还……啧啧,不可说,不可说。”
又有一人道:“还有啊,听说这城外了尘庵中,有五个美貌尼姑,三个带发,两个剃度,其实都是严大少养的外室。其中两个是前年来的,一个是去年来的,今年严大少从江南回京后又添了两个。专门有一百多个锦衣卫昼夜巡逻呢。严大少一去啊,必然是五子登科,大被同眠,好生龙精虎猛!”
又有一人道:“你别说,严大少的禁脔,这还真有不开眼想去偷腥的。喏,那嘉靖三十四年的举人李天照,听说过吧?五省大才子啊。他就是想趁严大少不在北京的档口,去了尘庵勾搭下那里的美貌姑子。结果怎么着?严大少回来,立刻给他安了个私通白莲教的罪名,直接下诏狱剐了!”
他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你说他说的不对,他说你说的不真,先自辩论起来。夏紫苏却听的心头阵阵发麻。自己找的男人,在百姓心中就是个荒淫无耻,为非作歹的贼徒。自己将来,能落个什么评价?而今既有锦衣都督的爱女为妻,想必宅子里更是姬妾成群,就连城外的尼姑庵里都有这许多外室养着,自己还能有什么位置?
难道当日在荒岛上的种种,全都是为了骗自己的?再想到严鸿费尽气力要回中原,两下印证,更觉得这浪子当初种种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哄赚自己清白。等得到自己之后,便暴露了好色无度的本性,而自己……
夏紫苏一想到自己原本倾心于邵景,却**于严鸿,被对方百般调弄的情景,仿佛是万箭攒心般的疼痛。只觉得浑身上下已经肮脏不堪,再也不配与邵景同行。偏巧这会儿,腹中的胎儿又隐隐动起来。
“妹子,你怎么了?”那王三奶奶此时才注意到夏紫苏面色有异,急忙抓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夏紫苏却一使力,将手抽了出来,道:“别碰我。”起身就走。
就在这当口,楼下面却有人高声喝道:“国势日颓,纲纪紊乱,权奸当道,正道不兴。无耻小人,二三佞幸,不学无术,一意媚上。献财货以贿君王,滥刑罚而绝言路,致使天子耳目不明,不能听忠良之谏!今日之严鸿,禽兽不如,何异于当年之江彬?实乃我国朝之蠹也!他不仅为谋富贵,杀妻另娶,更滥用天子仪仗,败坏纲纪!这般恶贼,便当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在下刘同,身为言官,岂能……”
这位刘同本也是来看热闹的,但是见到夏紫苏这等绝色,纵然身怀六甲,也难掩其姿容,不由心痒。又看众人说到严鸿种种不是,夏紫苏脸上悲愤莫名,刘同当即断定,夏紫苏也是嫉恶如仇之辈。自己正好发挥言官特长,反正大明朝言论无罪,乐得说几句横话,引得佳人注意。
没想到他这里说的口沫横飞,夏紫苏却步履匆匆,仿佛压根就没看他。然而就在错身而过之时,夏紫苏右手微微一动,那位浩然正气,无所畏惧的言官老爷,痛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原来一枚石头打进了嘴里,正打落两颗门牙。
夏紫苏鬼使神差,听到这人大骂严鸿,尤其骂严鸿要断子绝孙,这不是诅咒自己腹内的孩子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右手一弹。等到发射了暗器,听到那言官的惨叫,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怎么能为一个奸贼,伤了个有良心的好官?可是错已铸成,又有什么办法档。只得下楼去牵了马匹,却如同孤魂野鬼,不知该去往何方。(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六章 洞房花烛
那礼部右侍郎高拱,却与吏部左侍郎郭朴等几个河南老乡坐了一桌。严鸿去敬酒时,高拱起身,微微笑道:“小相公少年英才,当初破安定门之案,自不消说。这番自江南北归,还专程送了厚礼,给裕王殿下和皇孙,果然是知书达理,行事有度。”
严鸿听高拱这般说,心中觉得怪怪的。却全然未曾发现,身侧老爹严世藩独眼一眨,脸上肌肉隐隐扭曲。
后院,陆兰贞坐在床上,心里乱跳成了一团。如今心愿成真,总算可以嫁的如意郎君,心中自是欢喜无限。可是一想到自己看的那些压箱底的画册,待会要做的事情,不免心中害怕,拉着鸳鸯道:“你别走。要不今晚你来陪相公,我在旁边先看看,我怕直接做做不好。”
鸳鸯笑道:“我的好小姐啊,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哪有第一夜就让通房丫头陪的。那也不合规矩啊。”
陆兰贞知她说的在理,说道:“你说的对,可是我心里有点害怕。鸳鸯啊,你我情同姐妹,不过以后,你可得让着点坠儿。那丫头什么家教,我也不清楚,但想来她胡家虽曾是文官世家,早已败落,怕也不见得懂规矩。要是你和她冲突起来,无论谁是谁非,我怕相公以为我容不下晚娘姐留下的人。”
鸳鸯心里一酸。陆兰贞和严鸿的亲事,她在其中推波助澜,也很操了些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婚事定后,她只当能直接抬举个姨娘。没想到为了照顾晚娘的面子。自己必须在坠儿之后成为姨娘。还得让着这个前通房丫头。但小姐吩咐她也没办法。只得道:“小姐放心,奴婢明白分寸。”
二人说了会子闲话,严鸿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陆炳安排了一堆锦衣卫里善饮之人替他挡酒,严鸿自己敬酒,则是点到为止,因此并没喝多。进门以后,严鸿先在鸳鸯腰上掐了一把,羞的鸳鸯一打他的手。转身溜了出去。严鸿笑道:“我的好娘子,高兴不高兴啊。”
边说,边坐到兰贞身边,为她揭去了盖头。盖头下,露出兰贞那娇艳欲滴的容颜。新娘子是女人一生里最漂亮的一天,兰贞本就姿色出众,又在凤冠霞帔的装饰下,更增几分颜色。严鸿轻轻的摘下凤冠,解下佳人头上的五彩璎珞,一头青丝散开。兰贞只当爱郎如此猴集着要行人伦大礼。急忙道:“等一下!”
严鸿一缩手,兰贞羞赧道:“先喝杯合卺酒。再……再侍奉相公。”
严鸿笑道:“贞儿想到哪去了。我是看你戴着这凤冠太重,摘下来让你轻松轻松。那玩意上面的珠子全用的真的,又是赤金打造,分量太重,你哪受的了?脖子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这个时代盲婚哑嫁,本是寻常,夫妻间到了洞房时,除了说几句场面话之外,就剩下周公之礼了。实在是彼此都不认识,有什么可聊的?至于所谓感情,那都是在日后的生活中慢慢培养而已。严鸿这几句关心的话一说,顿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陆兰贞也不像方才那么拘谨。皱眉道:“是挺沉的,不过还好,我没那么娇气。相公今天累不累啊,我给相公捏捏肩膀,松松筋骨吧。我在家常为爹爹捶背,爹爹总夸我的手法呢。”
两人如同一对老夫老妻一样,互相关心,闲聊了一阵,气氛融洽下来,这才牵着手到桌边,拿起酒壶,满了两杯酒。又各自取出一绺头发,拴在一处,意为结发。兰贞口中念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将这青丝放好,与严鸿将杯中酒各饮一半,再交换杯盏,一饮而尽。饮酒之后,兰贞芙蓉面上带了点粉红,更加明艳照人。
严鸿伸手将兰贞抱起来,一直抱到那雕花拔步床上,放下帷帐,兰贞羞道:“相公,妾身是不是不够好,若是没有爹爹的原因,你不会娶我的对不对?”
严鸿笑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兰贞借着酒劲说道:“你每次到小妹的闺房,都是不情不愿的。便是爹爹不在,你也不肯……我听姐妹说,男人到了心中喜欢的女子闺房里,肯定千方百计的要做坏事,只有女子拼命守贞不肯的,断没有男人不想要的。可是严兄你对小妹却不肯做一点坏事……”
说到此,兰贞却已经说不下去。原来趁她说话的当儿,严鸿已经将她那一双玲珑玉足握在手中,更除了扳尖凤头鞋,脱了罗袜,把玩起来。兰贞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呼吸杂乱,脸红如血,脖子上一层绒毛都炸了起来,道:“相公……松手吧……我身上热的很,不舒服。”
严鸿道:“你不是心里怨恨相公不对你做坏事么?自然今天就要把坏事做足,来弥补以往的过失才是啊。夫人,我其实一直就想对你做坏事,只是不敢啊。岳父大人虎威太大,我是怕前脚对夫人使坏,后脚就被送到大内,伺候天家去了。”
兰贞多日来困绕的心病,被这一句话逗的全都没了踪迹,笑着轻轻捶着丈夫道:“你这人就是爱说笑话,你就算真对我使坏,我也不会告诉爹爹。你当初不是问我么,为何独独选你?今日我便回答你。因为啊,若是旁人,至多是夫妻相敬如宾,一生一世,举案齐眉便是极致。惟有相公,你既是我的相公,又如我的兄长,还似朋友,与你在一起,便无什么拘束,心里总是很舒坦。”
严鸿听她表白心迹,也大受感动,色眯眯笑道:“夫人,往日里我扮演的都是好兄长,好朋友。现在么,就让我来尽一尽你好夫君的职责。”刚说完这句话,便覆上了陆兰贞的樱唇,手趁势解开了她的衣服,向内滑去。
陆兰贞羞的紧闭二目,听任丈夫摆布。她虽然之前读了不少书,不过读书和实战之间差别实在太大。事到临头,仍免不了心惊胆战,不住哀告道:“相公轻些。我是闺中弱女,你是沙场猛将,千万要垂怜小妹。啊……”
就在陆兰贞婉转承欢的夜晚,司礼监内烛影摇动,灯光昏暗,映衬的黄锦那张脸,显的格外阴森。今日严嵩孙子续弦,徐阁老前往贺喜,吕阁老已经请病致仕,内阁值房便开了天窗。这也是天子恩准,特许大家不必当值,凡有本章全交司礼监代批,明日再交内阁审议便是。
按说如今正值秋防之期,九边边报紧急,不可疏忽,不过皇帝于严、陆两家格外厚爱,大开方便之门。黄锦可不敢怠惰,把几个秉笔太监都集合起来,时刻盯着通政司那送来的本章,只怕一个疏忽,耽误了军情,导致边关有险。
结果今天来的却没有边报,除了些日常奏折外,最多的全是弹劾陆炳的奏章。今日京师内的言官,以左都御史周延为首,大多数没有参加严家喜事,而是在家里写弹劾奏折。陆炳使用天子鸾驾这个事,确实触怒了许多文臣士大夫的神经,认为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败坏纲纪,有失人臣之道。
按当时文人的看法,天子应该做个圣人,不能贪财,不能好色,不能有口腹之欲,不能揽权……简而言之就是天子最好什么都不做,安心听我们的安排就好,这样你就是明君圣主。所谓圣天子无为而治。而圣人无亲,对所有人理应一视同仁,不应该有自己的心腹,不能有特殊待遇的宠臣。像陆炳这种得天子宠幸,嫁个闺女居然动用鸾驾、内侍的,便是绝对要诛除的对象。
前些年陆炳不陷害士大夫,为人比较低调,文官们也真没太注意他。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如此高调,这帮言官如何能饶?婚礼还没完,这边弹劾的本章已经如雪片般涌入通政司内,搬奏折的小太监前后跑了几次,才把这弹劾的奏折搬完。
嘉靖天子心情本来非常不错,自己那眼看要成为剩女的侄女总算嫁得如意郎君,了却一桩心愿,陆文孚也不至于为闺女的终身发愁,这确实是好事。因此他今天给自己这奶兄弟做足了面子,撑起了场面,就是为了日后好让侄女压住徐家孙女一头。没想到,这群言官的奏折,让老皇爷的心情又变坏了。按他想,我兄弟办个喜事,关你们什么事?借的是老夫的銮驾,用的是宫中内侍,与你们这帮当大臣的有个什么关系?你们难道连家事都要管了?
他原本是想借了鸾驾后,再走走形式,批评陆炳几句,接着便考虑给陆炳弄爵位的事。结果看到言官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上奏折,又在奏折里拐弯抹角的说什么让自己亲贤臣、远小人,逐佞幸、用忠良。还有的言官干脆提出来,应罢免陆炳之职,招回郑晓、方钝、王本固等忠良加以重用。更有些言官,直截了当要求把陆炳夺官入罪。(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七章 兰贞升帐
嘉靖被惹的恼了,差点踹翻了书案。你们这是蹬鼻子上脸啊,我是皇帝,让我兄弟用点仪仗又怎么了?还要夺官入罪,那咱们看看谁先被夺官入罪吧!他也是一时气怒,连续下旨,夺三名言官俸禄,五人外放,另有十一人处廷杖,数字从二十到五十不等。
黄锦本以为,陆炳这种行为怎么也得挨个处分,结果皇帝连批评干脆都省了。相反倒把一干忠良给予处置,这让黄锦觉得苍天无眼,大明江山危矣。他有心阻拦,却根本拦不住。皇帝铁了心要为兄弟撑腰,黄锦作为奴仆,也没有什么办法。在宫中,张宏、冯保等人越走越近,似乎与他渐行渐远。按说张宏的为人,黄锦还是比较欣赏的,可是不知道怎的,如今却也与自己不大合的来。身边得力的太监是越来越少了。
想到此,忠心耿耿的黄锦老公公叹息一口,抬头看看。眼前的太监孟冲,只是尚膳监的一名管事太监,生的肥头大耳,倒是能论证皇宫伙食的优越性。这人脑子一般,但胜在足够忠心,黄锦如今也只敢与他及陈洪等少数几名太监说说心里话。
孟冲见黄锦面如铁青,便小心道:“老祖宗,您心里不痛快?小的可能为您分忧?”
黄锦道:“孟冲啊,这京师里的事,你也知道。你说说,今天这叫什么事?他陆炳嫁个闺女,居然要动用鸾驾,差遣内侍,大汉将军帮他站台面。这还有个做臣子的模样没有?”
孟冲道:“不止如此。小的听说。还有些红盔将军,也在其中。按说那些人大多是勋贵子弟,等闲可差遣不动,便是朝会,他们也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没想到,严鸿成亲,他们却一窝蜂的都赶去捧场。说句不该说的。我看这锦衣卫啊,是要和勋贵联成一线。”
黄锦两眉一挑,冷哼道:“陆文孚以往知道进退,咱家也不与他为难。可他如今却是越来越过分了,先是拼命庇护严鸿那小贼,如今更是帮着严鸿胡作非为,翁婿狼狈为奸。他这是逼我啊。本来咱是天家的奴仆,不该以奴犯主,可是为了大明的祖宗基业,我也只好去做一做这恶人了。当初钟鼓司的戴洪。不是从浣衣局调到你手下么。过几天咱家就把他调走。”
孟冲道:“小的对老戴一直很是关照,没让他受罪。但不知老祖宗要把他调到哪去?”
黄锦冷森森的说道:“调到御药房来。陆文孚每到秋季就有咳嗽的毛病。天家每年都要赐药。到时候啊,我准备让戴洪,就干一干这跑腿的差使。”
这一夜,严鸿与陆兰贞温柔缱绻,万般温情。到了次日天不亮,兰贞匆忙起来,前去给祖父、祖母、公爹问安。之后,又四平八稳的坐好,接受下人们的道喜.孙月蓉、坠儿、花、耿二女也纷纷前来拜见大妇。出乎意料的是,不但是她们,连宝蟾、张青砚也前来拜见敬茶。
兰贞脸上挂着微笑,举止有礼,确实有当家大妇的派头。她喝了众人敬来的茶,一一点头作谢,又说道:“众家姐妹与我一同服侍相公,为的是让我严家早日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彼此都是一家,也没那许多规矩。只要一心一意侍奉夫君,不要在内宅里搞风搞雨,就一切都好。若是有人故意拈酸争宠,闹的家宅不安,我也只好顾不得姐妹情分,动用家法了。”
兰贞又对坠儿道:“坠儿妹妹,到我身边来。”坠儿上前两步,屈膝欠身。兰贞伸手将自己手上的龙凤镯摘下,塞到坠儿手中到:“妹妹,这算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从今日起,你便是内宅的姨娘,不再是通房丫头。”
坠儿见自己一步登天,成功转正,忙福了一福道:“多谢女君。”
兰贞笑道:“这丫头,怎么这么见外,叫姐姐。什么男君女君的,显的生分,你们以后都喊相公便好。花家妹子、耿家妹子,你们两人只要能怀上严家骨血,不论男女,一个姨娘身份肯定跑不掉。”
她接着又给每人都送了一份礼物,只是价值都不如那龙风镯子,众人也明白,是陆兰贞有意厚待坠儿,以表示自己不歧视前妻留下的人。严鸿看着也暗自点头,这正室夫人不是谁都能做的,单就这份处理人际关系的水平,便高过晚娘不止一条街。兰贞又按着自己屋里的陈设,命人原样在孙月蓉房里摆了一套,把个胭脂虎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抓住她的手道:“妹子,你放心,日后只要你一句话,刀山油锅,咱绝不含糊。”她说完之后,又忙道:“姐姐对不住,我是看你岁数小,喊习惯了,可没有别的意思。”
这话把兰贞逗的掩口而笑,“我的好妹妹,真是个口快心直的人。有你在啊,这内宅可就不怕闷了。我方才说了,内宅里没那多规矩。妹子你年纪确实比我大些,一时叫错也是有的,今后记得改口就好。”
她又对张青砚道:“张妹子,这院子挺大的,你干脆就别走了。你那的东西,我回头派人搬过来,相公以后也是个大忙人,几处跑的不方便,你就先委屈委屈,在家住一阵子。等回头找个好日子,就迎你过门的事。宝蟾妹子那就得再押一押了。”
宝蟾忙道:“夫人不必挂念,奴婢这里不急的。”
兰贞道:“你不急,可是碍不住咱这有人急啊。相公可是对妹子想念的很,再说都说了叫姐姐,还叫夫人,打嘴。”宝蟾被逗的粉面通红,叫了声姐姐,待要告辞。严鸿却道:“且慢,以我说啊,青砚和宝蟾,一同进门如何?”他是想,宝蟾姐毕竟和自家关系最久,又是老夫人那边的红人。比孙月蓉晚进倒也罢了,让坠儿先入门,这事儿已经有些不妥。兰贞既然要做好人,却也只由得她。可要是再把张青砚也放到宝蟾前面,这怕就有些没趣了。
兰贞听夫君说这话,掩嘴道:“果然,宝蟾妹子,你看我怎么说来着?既然相公有此意,妾身岂能不从?只要老太爷、老爷那边同意,自然按相公的意思来了。”
宝蟾见严鸿当众给自己撑腰,心下更喜,连忙道谢了才辞去。张青砚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她是个知趣的人,心中泛酸,脸上丝毫不动声色,也笑道:“多谢男君。能与宝蟾姐一同过门,这也是我的福分。”
等众人散去,严鸿一把抱住兰贞道:“我的好夫人,方才在众人面前,好大的威风,与昨晚上那娇滴滴呻吟求饶的,好象两个人一样。难道我娶的是个女妖怪?大胆妖怪快现原形,把我的好贞儿还回来。”
兰贞见他提起闺房秘事,羞的面红耳赤,半晌才道:“坏夫君,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来,否则妾身怎么见人啊。我方才也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大妇呢?总得摆个大妇的架子出来,否则这院里的下人就没人怕我,我也就管不起这个家,那不就有负相公了?其实板着脸挺难受的,可是既然做了大妇,只好多操些心了。”
她又拿起丫鬟们送来的帐簿道:“你看看,光是咱成亲,花消、入帐、收礼、回礼就是个麻烦事。还有啊,祖父和我爹那边给的田庄、铺面,咱也得抓紧去接收,重新打理,可是偷不得懒。妾身这一白天都要忙这个,怕是没时间陪相公。相公若是觉得闷,就去那几位妹子房里坐坐,或是找我带来的丫头陪你都成。再不啊,就到外面走走,去拜拜朋友。”
严鸿故意逗她道:“我的朋友可没几个好人,你就不怕我去拜朋友,然后一起赌钱,或是去逛青楼?”
兰贞道:“只要相公欢喜,怎么都好。只是青楼啊……”她犹豫了半天道:“家里有这多妹妹,还有些丫头,难道相公还不满意?再说咱们刚刚成亲,就去那地方,被爹爹知道就不大好了。相公要是想去青楼,可否忍耐几日,等到过上一两个月再去,到时候哪怕爹爹也不好见怪了。”
严鸿心中一暖,又一把抱住她道:“好夫人,相公我哪也不去。一会就陪你慢慢算帐就是,你相公我当初可是盯着严家生意的,论打算盘可着京师,可也找不出几个比我好的。不过现在么,咱们先办正事。你说要让严家开枝散叶,自然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当个表率。”举着陆兰贞就向那南京产的雕花拔步床走去。
陆兰贞本来得计,觉得姨娘教的欲擒故纵的主意真是高明,果然把夫君拴在身边,不去那烟花之地。没想到情势一变,已然落入相公的魔掌之中,不住挣扎道:“相公……不行啊,现在是白天,哪能那样……若是有人闯进来,羞也羞死了,还怎么见人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八章 锦衣大会
婚后一连三天,严鸿全都宿在兰贞处,与陆兰贞说不尽的甜蜜风光,直让兰贞觉得如在梦中。熟睡时,都要紧紧抱着丈夫,严鸿问她原因,她才说道:“相公对我太好了,我有些害怕。只怕这是个梦,自从与相公相识以来,经常做这样的梦,梦醒了相公就不见了。妾身好怕现在还是在做梦,便要把相公抱牢些,这样便是梦醒了,相公也不会不见。”
严鸿闻听,也有些心疼。说实在话,自己与陆兰贞的结合,其实政治婚姻的成分更重。可是她一片痴情,自己又怎好负她?因此安慰道:“说不定哪天就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说这些孩子话。你放心吧,相公一定不会飞走。”
到了第三天回门的时候,陆炳见了自家女儿那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心情自也欢喜,看来严鸿这狗头还是知道轻重,不敢慢待自己的闺女。听说他在闺房里常玩些淫亵把戏,看来也没用在自己闺女身上。又见闺女那副依恋丈夫的模样,心里又有些失落,看来是女大不中留啊,终归是别人的人。
不过终究也是爱屋及乌,陆大都督对严鸿的看法也就更好了几分,吩咐厨下准备了补品,为女儿姑爷补身子。话里话外,也提点了几句,年轻人要注意节制,不可过分贪欢。羞的兰贞面红过耳,严鸿虽然面如城墙,却也有些尴尬。
又聊了几句,陆炳打发女儿到后宅去拜见那些姨娘,自己拉着严鸿来到书房之中。二人落座后。陆炳道:“鸿儿。如今你我是一家人了。说话做事就方便了许多。有些话我也不瞒你,这锦衣卫虽是天子亲军,可于是我陆某人经营多年的江山,我说这把交椅是你的,旁人就休想夺的走。不过你也要争气一些,多与卫里一些人往来,把人、财、权全都掌握住,就是有人想顶你的位置。他也顶不动。”
严鸿道:“一切全指望岳父您老人家的栽培,孩儿才疏学浅,以后还望您老多多指点。”
陆炳道:“我的宝贝丫头都归了你,老夫不指点你,又能指点谁?你来看。”说话间,只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花名册,递给严鸿。“锦衣卫堂官众多,各级主官无数,可是真正能称的上我心腹的。全在这本花名册上。这上面的人,有人身居卫内要职。有人则是位卑权重,还有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握着一支精兵,或是办事分外得力。你务必与这些人打好关系,他们是整个锦衣卫的基石,只要你把他们掌握住,就可以稳如泰山。任风吹雨打,也可岿然不动。”
严鸿忙谢道:“多谢岳父厚赐。不过您老人家春秋鼎盛,小婿大可慢慢跟您学。”
陆炳摇头道:“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万一老夫有一天遭了意外,你却又掌握不住锦衣,难道咱爷们的地盘,送给别人么?你的时间并不富裕,给我好好的学,认真的记。不懂就问,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怕犯错,只怕锦衣卫里的人不记得你。明白了么?”
严鸿道:“多谢岳父厚爱,小婿记下了。”
陆炳道:“五日之后,是咱卫里议事的时候。你以往不是早走,就是不在,再不然就是打盹瞌睡,连耳朵都不带。这回你给我带着耳朵也带着嘴去,想说什么就说。我要的是你一鸣惊人,至于这个鸣,鸣的是不是地方,都好办。你又不是刘守有,不至于说出那不着边际的话,丢老夫的脸。”
严鸿道:“岳父放心,小婿定然不辱使命。”
陆炳笑道:“那就好。你那两个内兄,全都是不成器的东西,日后怕是连家业都守不住。我也是当爹的人,不能不管他们,以后他们的日子,你可要多照顾几分。”
严鸿道:“这事自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位内兄既然是自家亲戚,岂能不照顾的。”
陆炳又道:“眼看着十月里武举人乡试要开了。你既然准备执掌锦衣卫,好歹是要有个武士功名的。你是去应试呢,还是捐个武监生?要捐监生,自然爽快些,武举人却更对路。不过左右大明朝重文轻武,都不是什么大事。这乡试校场上的事,还有监生肄业的事,老夫都能替你办得了。左右糊涂过去,不是什么难事。”
严鸿素来最怕考试,心想武乡试须得当众跑马拉弓,那多麻烦。忙不迭道:“还是捐吧,捐吧。肄业之事,有劳岳父大人了。”
陆炳冷哼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夫知道了,你去吧。”
严鸿回到自家府内,当夜又是陪伴兰贞。他也是存了个主意,自家多陪兰贞数日,一则是让陆大都督满意,二则,把这好人留给兰贞来做,这也是两全其美。果然,兰贞在闺房素守礼法,哪里挡得住严鸿这等虎狼之将,数日下来,早已溃不成军。
五日之后,严鸿清晨起来,陆兰贞伺候他梳洗打扮,便嘱咐道:“相公今夜,须得去陪其他几位妹妹。否则几位妹妹该恨独占相公恩宠,我这大妇便不好做人了。未正人先正己,若是从我这坏了规矩,将来便不好去管她们,相公不要让我为难。”
严鸿点头记下,心中暗喜,嘴上却赞道:“兰贞你有这般胸怀,为夫我的后宅焉能不安?”便穿戴好,骑马直奔锦衣卫衙门而去。
这些锦衣对他更是恭敬的不得了。以往他是相府长孙,大家敬他爷爷、爹爹的势力。如今么,他是陆大都督乘龙快婿,傻子都知道,将来这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更是殷勤。
等到进了白虎大堂,却看已经摆下了几十把椅子。正中虎案之上,陆炳高坐,看严鸿来了,含笑点头道:“你今天来的甚早,这便很好。虽则锦衣卫衙门里没那么多烦人规矩,但你若想出人头地,总得先勤勉一些。今日会议,有老夫为你撑腰,有什么话只管说。”
严鸿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
两个坐在堂前,彼此无话。过不多时,又有一人前来参见都督,却正是刘守有。严鸿暗想:这厮几时又被恢复工作了?倒也积极。只不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早期的虫子被鸟儿吃再过一阵,却看咱哥俩谁出谁。跟着,各路堂上官纷纷来到,最后一个照例是慕老爷子慕登高。
众人落座后,先为陆炳道喜。有南镇抚司朱希孝拱手道:“不知大都督虎驾召集众官会议,有何吩咐?”
陆炳笑道:“也无什么吩咐。许多日不曾召会,本卫有何军情,大家只管报来。另外有何主张,也可说说,交同僚公议。”
这种例会,按闫东来时代的名词就叫神仙会,没什么主题,开到哪是哪。慕老爷子那已经要响起鼾声,而南镇抚司朱希孝也是二目微合,不言不语,看来也快去与周公谈论大道去了。
其他有几位堂上官发言,无非说些日常行政,倒也没什么新意。其中分管山西、陕西千户所的镇抚,鞑官赛哈出,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看严鸿在坐,张了张嘴,便不出音。
那刘守有则瞪着严鸿,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自古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在刘守有看来,没有严鸿,自己肯定能娶到陆小姐,便是公平竞争,也一定是自己赢。肯定是对方用花言巧语蒙蔽了陆小姐,才让她不辨真假,所嫁非人。如今必然原形毕露,说不定可怜的陆小姐这几日里受尽折磨,已经生不如死。
在刘守有心目中认定严鸿是大恶棍,若非是怕陆炳的军法,早扑上去把严鸿毒打一通再说。
见众人发言无甚新意,刘守有拱手道:“大都督,卑职有话说。”陆炳道:“刘佥事,有话只管讲来,不过本都督奉劝你,说话前,也请多做斟酌。虽是本卫之中,不怕走漏风声,但若是口出胡言,也要受军法惩治。”
这也是最近刘守有惊人之语说的太多,陆炳不得不给他打一针预防针。其实要不是成国公朱希忠出头,为刘守有说了几句好话,托了托人情,这位名门子弟还得在家闭门思过。没想到这人还不肯老实,刚一放出来,就又要发言,陆炳却也不禁心头打鼓。
刘守有却不管这,昂然道:“多谢大都督。卑职以为,当下天家属意开海,朝廷通番贸易,虽然具体措施,尚在群臣计较,然大势来看,已成定局。既有开海事,关乎朝廷名望,国库民生,我等锦衣卫在其中,却是大有可为。”
刘守有这番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众家锦衣卫堂上官都是一凛。便是严鸿,原本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到此也不禁大吃一惊。这厮当初在东便门码头如此混像,如今怎么竟然转了性,说出话来井井有条,而且颇似与我暗合?莫非他那个穿越者狗头军师,终于开窍了么?不妙不妙,总得想个法子断送了那个竞争对手。(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九章 奇思妙想
陆炳听刘守有这般说,也是一点头:“说得好,讲下去。”
刘守有得陆大都督夸赞,得意地瞥了严鸿一眼,继续道:“开海大事将发,则我锦衣官校,正该趁此大好良机,于东两西洋设所,派人刺探军情。想那海外洋人,倚仗船坚炮利,早晚必然陈兵边境,逼迫朝廷向夷人称臣,掠夺我财富子女,甚至在我天朝神州,强占土地,以殖其民。再者,下官曾听异人言讲,那东na洋倭人更是凶残成性,觊觎我中原花花世界,早晚必有寇我n国土,屠我子民之事发生,甚至半壁河山沦陷,惨痛古今第一。我锦衣卫既为天子亲兵,自当未雨绸缪,先行刺探敌人虚实,也好御敌于国门之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东洋西洋贼寇的举动既然被我探知。他再进犯时,我等迎头痛击,必叫他片甲不回,免除那国迟民难!”
严鸿听到此,噗的一声,又把茶水喷了出来,好在他手快,要紧挡住,只打湿了自己的袖子。刘守有家那位穿越神仙倒真是个艾国者,屁na股坐的端正的没法说。现在就准备着阿片战争和抗na日战争了。可是这眼光实在有点……
陆炳不知道这后世历史,听了这一通豪言壮语,不由怒道:“刘佥事,你这些天在家闭门思过,莫非就思出了这些东西?”
刘守有道:“非也。非止于此。大都督,下官已在家拟好西洋设所的十七条手段,按此施行。定能让我卫中儿郎于西洋站住脚跟。刺探彼**情。”
陆炳剑眉一竖。待要发作。严鸿忽然开口道:“刘兄,借问一声,你可知西洋如今有哪几国?”
刘守有冷笑一声道:“这有何难。英吉利、法兰西、俄罗斯、西班牙、葡萄牙等几国而已。其中又以西班牙势力为最,不过按异人所说用不了几十年,西班牙就要吃一个大苦头,到时候便是荷兰人称雄。”
实则彼时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刚刚加冕成为首任沙皇不久,俄罗斯也才摆脱鞑靼人统治开始扩张,论起国力尚不能与奥地利等德意志强邦相提并论。也强不过波兰-立陶宛等东欧大国。那神仙对欧洲历史固然是一知半解,只得胡诌了几个后世有名的。严鸿这种几乎全不知的,更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然而严鸿却不在这上面和他争,只笑道:“刘兄果然见识了得。所说诸国,皆远在泰西之地,万里之遥。便是我等在那里设下卫所,请问消息如何传递?一往一来,到时候怕是紧急军情,也变成了作废军情了。更别说,这个差使无论派给谁。都形同发配充军,咱们卫所里的诸位官长。有几个愿意去的?”
他心中暗想:刘守有准是被那穿越者忽悠瘸了,说的国家没一个身边的。天方国、朝鲜、琉球等国不提,却去提什么英吉利、法兰西。那穿越者也是个不靠谱的,在大明朝就琢磨着几百年后的阿片战争该如何应付,杞人忧天这事,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有。
陆炳点头道:“严佥事所言甚是。刘佥事所说之诸国,在座列公,有几人听过?不知其所在,如何设立卫所。更别说语言不通,风俗不同,又如何探勘军情?真探勘出来,也无法传递,这等事今后休要再提。”
刘守有按说既然被陆炳拍了,就该选择闭嘴。可他见严鸿那面面带讥笑的看着自己,不由怒从心起。任被谁看不起,也不能输给这夺妻仇人啊。
当下,刘守有不管不顾道:“都督容禀!如今国朝太平,确实看不出设立卫所的要紧。然而有朝一日,与外夷交战,到那时军情传递,就尤其重要。至于消息传递,当下确实为难,然,我们只要先派人去当地,把卫所立起来,这一代打好基础,扎下根基。等到再过数百年,多半就有了消息及时传递的法门,也未可知。”
严鸿听到这,心里不由喝了声彩。这家伙被穿越者洗的真彻底,已经想到工业时代了,准备拍电报还是打电话呢?果真是眼光长远,千秋之业。
可是这事儿放在观场上算怎么回事呢?谁做工作都是要成绩,你要说这一代没成绩,但打下根基,到下一代能够收获,那大家也能接受。比如陆炳,若是某件大事需要办上一二十年,陆炳自己享受不到成功,能让自己女婿严鸿享受,也是好的。但是刘守有一下子把日子支到了几百年以后,起码是十几代人,鬼知道那时的锦衣缇帅是谁、各位堂官是谁?陆炳除非疯了,否则怎么可能听这鬼话,冒着偌大嫲烦,费劲调配人力、物力、财力,为的是给十几代以后的后任享受功劳的事?
反正彼此早就闹翻了,严鸿乐得抓紧一切机会对刘守有进行打压,当下冷笑一声道:“刘老兄说的好笑话!十几代啊,我严某骨头也成灰了。到那时候,在坐的诸位,还有谁能看到啊?我们这一代人出钱出力还要挨骂,让十几代以后的人得利。这样的高见,恕在下难以认可。”
一旁有一位指挥同知诸葛智笑道:“严公子说的极是,我辈何苦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更别说,这几百年间的事谁说得准,你能料定就真按那异人说的一般?刘佥事雄心壮志自是好的,不过么,有此恒心,还不如带着你家丁去把西山上当道那个土丘给挖平了,也算给京师做个贡献。我算计着您老兄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大约还能比那西洋卫所出正绩要快一些。”
慕登高不知道几时也睁开了眼睛,咂嘴道:“老朽我方才做梦。梦到有乌龟王八蛋,就要老头子的孙子去爪哇国,去买神牛。说是将来能让我十几代玄孙得利。气的老夫啊,连觉都睡不下去了。这乌龟要是在我面前,我肯定砸死了它。老夫的子孙好好的,凭什么要派到爪哇国去?孙子都给派出去了,玄孙还有没有,谁说得上?”
刘守有知他是指桑骂槐的骂闲街,且这老头与严鸿一个鼻孔出气,在卫里算不得秘密,这是给严鸿帮腔呢。可是这老东西虽然老而无能,奈何资历老,辈分大,更兼做惯了乌龟,颇会拉帮结拜,呼朋唤友,连陆大都督都不差遣他干活,若是跟他对骂,那自讨没趣。刘守有只得暗气暗憋。
慕登高见刘守有不答话,更加嚣张,又打个哈欠道:“后来老朽我又想了想,这乌龟也不是蠢蛋,何必出这种馊主意?啊哈,原来老夫的孙子若是去了爪哇国,这中间支出来的钱粮,他就可以自己中饱私囊了!”
这慕老头的话甚是诛心。刘守有是负责西洋各卫钱粮核销的,目前这就是个笑话一样的岗位,没人没钱,连下属都没有。但如果锦衣卫真在东西两洋设立卫所,他这个位置可就变的炙手可热了。慕登高这话,就是暗指刘守有为了替自己揽权要钱,故意提出这个议案,为了自己捞好处,不惜把锦衣卫的同僚发配到东西两洋去与夷人为伍。
这一下,可就踩着了大家的鸡眼。谁好好的上国天朝人不当,去夷地住着?听说那夷地气候干燥,五谷不生,夷人都把牛羊肉磨成粉当粮食,吃下去拉不出大便,所以要进口天朝的茶叶来解。这种拉不出屎的地方,谁他娘爱去受活罪啊!刘守有其实并无这等借机牟利的心思,结果被老头一说,大家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直让他恨不得含血喷天,以证清白。
陆炳见刘守有成为众矢之的,笑道:“算了算了。刘佥事也是一片好心,大家就不要多说了,慕老,您接着做梦,放心,没人把您孙子往爪哇国送。”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待笑声平息,严鸿正色道:“陆大都督,下官也有话要说。”
陆炳道:“讲。”
严鸿咳嗽一声道:“下官以为,方才刘兄说的,也非一无是处。去芜存菁,也能找到几句人话。开海两洋,势在必行,这是没错的。但是说于海外设卫大可不必,我们锦衣卫,是天子鹰犬,圣上亲军,要防的是有人挖天子的墙角,动天家的脑筋。若是好高骛远,放着眼前的大事不管,反去扯那一万里外的淡,那就无趣了。”
陆炳道:“不错,眼前这事儿如何做?”
严鸿道:“锦衣卫既为皇上亲军,当为皇上分忧。皇上为何要开海?无非为了通番生意,收取商税,弥补国用。若是开海之后收不上税来,那不但于国家无益,反而平添许多麻烦。可是,下官视察东南兵备时,曾与沿海商人打过交道。他们公开走私,规模庞大,不避官府。扬州盐商与锦衣百户勾结,为非作歹,目无官府,这些都是有的。我认为与其把脑子用在不着边际的地方,不如立足眼下,看好这眼前的问题。把眼前这问题解决掉,让商税能好好收上来,便是大功一件。”(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章 耀武斗文
此时二公爷朱希孝也睁开眼睛:“严佥事所言,实是老朽失职。那扬州百户已经革职,至于江南各千户所的锦衣,有不法者,严佥事只要把名字报来,我南镇抚司,决不轻饶。”
严鸿忙道:“公爷,小可不是这个意思。之前朝廷海禁是个什么情形,在座各位心里有数。连官府都不管,咱们锦衣也不好管。再者,那些海商与文官勾结,官商一体,打着士人不纳税的旗号,咱们锦衣行事,自然也畏首畏尾,怪不得下面的儿郎。只能说,这锦衣卫如今越来越软,可没有洪武爷时候的威风了。”
此言一出,人皆哑然。是啊,英宗时候,连锦衣卫指挥使马顺都被文官打死在金殿上,还提什么威风?不过如今文官势大,大明朝可以算做文臣天下,说这个话,未免让人感觉是鞭尸。
陆炳要不是因为严鸿是自己的姑爷,几乎就要以为他是在打自己的脸了。你这厮懂个屁啊,洪武爷时候锦衣卫是威风,可是洪武爷时候的锦衣卫指挥使什么下场?毛骧在胡惟庸死后办牵连大案,回头自己也被朱元璋杀头。蒋瓛办了蓝玉谋反案,之后也被朱元璋赐死。咱爷俩莫非要步他们的后尘?
当下陆炳双眉倒竖,咳嗽一声道:“严佥事,不要东拉西扯,有话直接说!”
严鸿看陆炳脸色不预,心知自己说话有失。好在今天陆炳有交代,错了不怕,有岳父给撑腰。他不慌不忙。道了声:“是。”接着道:“如今文人太过嚣张。文视武如奴婢。对咱们,更是欲除之而后快。当初郑晓参我的折子,我还记得呢。愿自今东厂勿与朝仪,锦衣卫勿典刑狱。士大夫罪謫废诛,勿加笞杖锁梏,以养廉耻,振人心,励士节。有这些恨不得除我锦衣而后快的文官在。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做事难免畏手畏脚、不敢管事。便是堂上官犹然如此,下面的儿郎们又能管的了什么?自然也就是随大流,和那些文官、豪商打个哈哈,捞点油水了。这不怪他们,不怪他们啊。”
此言一出,如同在房中扔下了一枚超级特制加大型“飞天击贼石榴炮”,吓的众人张口结舌,半晌无语。这话是事实没错,问题是谁敢说啊。这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文官集团。可是如今大明朝文官集团当道,难道区区锦衣卫。还敢和这些君子忠良去别苗头?
尤其严鸿自己,也是文官世家出身,这番言论,难道是要离经叛道,与自己家对着干?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年轻人全都放起了大炮,这是要闹哪出?陆炳道:“严佥事,也须慎言!如今众正盈朝,广开言路,乃是一等好事,你不可胡言乱语。”
严鸿道:“大都督教训的是。圣天子广开言路,让文人士子畅所欲言,这本不是坏事。不过朝内如今只许文官骂别人,不许别人骂文官。科道言官弹劾我辈,便是为国除奸,我辈弹劾言官,就是构陷忠良。这便毫无道理可讲。比如最近几日,弹劾大都督的奏折,快压塌了龙书案,天家让咱们打廷杖,可是那几个受杖的狗头。却在受杖之后,弹冠相庆,受人敬仰。其他言官更是如同疯狗般继续弹劾,为的就是捞一顿廷杖,换一个声望。”
嘉靖一朝,因为皇帝脾气强硬,实际上文官的言论已经比过去少了许多。那廷杖打死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人。不过近来嘉靖忙于修道,于朝廷之事关心不多。这回打廷杖那几个,有忠良太监黄锦一力保全,打廷杖时既不喊着实打,也不喊用心打,便是告诉行刑的大汉将军,点到为止。因此那几个挨廷杖的人,除了皮开肉绽之外,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个生龙活虎,继续趴在炕上上本骂陆炳。其他言关有样学样,也跟着上本附议,这一轮风波闹的,已经超出陆炳想象范围。陆炳虽然不至于被这些奏折真个打落马下,但也感觉有些焦头烂额。听到姑爷为自己说话,心中却也受用,但还是一拈须髯道:“这事么,自有天家决断,严佥事不必多言。只说卫中之事就好。”
刘守有冷冷道:“严佥事说这话,大为不平,莫非要叫大汉将军们用心打,把这些文官多打死几个?”
陆炳听得这话,眼一瞪:“不许胡说!”他想这事儿真敢这么干,就算一时不被掀翻,回头也必然没有好下场。严鸿这竖子,若是琢磨半天,就想出个依靠把人往死里打,一味横暴的例子,那真是让老夫大为失望。这是灌了哪个妖道的米汤啊?
严鸿道:“非也。下官不是说不许言官说话,也不是说逮着一个打死一个。只是叫咱别这么自杀威风。这文物两道,皆是朝廷柱石,各有司职。说起来,咱们锦衣卫担负重责,时时出生入死,为天家抛头颅洒热血,立下多少实在功劳。单说这次下江南,在陆大都督指挥下,咱便给天家弄回一百多万两银子,这功劳哪里小了?咱们又何必定要怕那些清流文人?他有弹章,我有廷杖。他既然能不怕廷杖,我为何偏要怕弹章?”
他说到急切处,一指身上的飞鱼服道:“下官打入卫那一天就知道,咱是什么身份?咱是天子鹰犬,是万岁的人!做的是万岁的官,拿的是万岁的饷,与文官没什么干系!别看我爷爷,我爹都是文官,但是他们与我一样,都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该说什么,知道自己该坐在谁那边。所以,下官不求什么虚名,不求什么清流赞誉,只求了却君王天下事。只要天家满意,国家得利,什么都敢干。那些言官,你就算什么也不干,照样堵不了他们的嘴。与其在他们的淫威下抖抖索索,倒不如豁开了大干一场!有人弹劾我是好事。骂的越凶,证明我为天家做的越好。须知稀泥路滑处,走的越慢,越容易摔跟头。倒不如快步疾行,就算连滚带爬,老子也要滚出个人样来!”
严鸿这番话,也是他穿越前被销售洗脑的策略。但凡做一行事业,要么你就别做,既然做了,那就先要全心相信这事儿是好的,是能大成的。若是一般从事一行,一边还嘟嘟囔囔,畏手畏脚,那不如赶紧换行。他这番说出来,却让堂上锦衣官们都大感振奋。那位鞑官赛哈出高声喝彩道:“说的好!这话俺听着痛快,舒心。就好象三伏天吃了碗冰酪似的,就是这个劲头!”
严鸿又道:“可是如今本卫有些同僚啊,却是端着锦衣碗,操着文臣心。想着赢得生前身后名,不惜低三下四,讨好文臣。这样我是万万不赞成。你就算装孙子装得再好,他们也就看你是个孙子。笔头上给你留点情,回头史书上夸奖你知趣,会装孙子,这有乜用?有这心思的,还是赶紧回去读书考进士的好。”
刘守有知道严鸿话里话外,还是拐弯抹角的骂自己,但又不好回嘴。脸上神色一阵红一阵白,异常难看。憋了片刻,冷笑道:“严佥事大言炎炎,要不顾言官弹劾快步疾行。好啊,你倒说说,疾行到那里去?”
严鸿道:“下官方才已说了,锦衣卫要为天子分忧。天子属意开海,那么我锦衣卫下面的工作,就是立足开海,在开海这事上打一个翻身仗。打出咱锦衣卫的威风,打出咱的士气,打出块金字招牌来!这一回,最好咱策划周密后,能够一干到底,把那些狗屁弹章都当做耳边风。干出大事,让文官们知道,咱锦衣卫也不是好惹的,日后再想碰咱们,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刘守有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严佥事,你说的还是空话。该当如何打这翻身仗啊?”
严鸿道:“这仗怎么打,我自然有盘算,不劳刘佥事惦记。无非两项,一保海船,二收商税。这朝廷开海,天家也要参与贸易。自然就要建造大船,可是自我在南方的经验,那些海商黑心烂肺,卖的货品价高而质劣。其中部分人还和倭寇有勾结。朝廷真大发船引,与他们竞争,他们过去的暴利就会连渣都不剩。这帮人吃惯了独食,哪里肯与人分利?因此多半要从中破坏。眼下汪直招安,兵强马壮,公然的劫夺他们大约是不敢的。因此很大的可能,他们会打海船的主意。只要寻找机会,把些海船弄成漂没,漂没数一多,自然就有文官上本,分说朝廷参与贸易,如何得不偿失,应及时废除。”
他也是当初在严家打理生意时,什么邪门手段都用过。而穿越前做保险一项,对骗保的种种案例也了解不少。毕竟21世纪的船舶商运远比大明朝发达得多,司法保险体制也更加完善,因此对明朝海商的路数,也能估出个几分。再加上徐海、王翠翘与他交好,这其中的花样底细,也颇给他透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一章 石破天惊
陆炳听了点头道:“好,你接着说。若是海商果然如此捣鬼,漂没一多,势必不能继续造船贸易,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严鸿相信自己的岳父肯定有办法应付,但是谁让自己是姑爷?肯定得把脸留给自己露,当即说道:“那些海商是重利的,偌大条海船,真要凿沉了,他们也舍不得。再说了,管船引的是我,管红单的也是我,我能让海商有机会造船么?他们没船造,也得打咱朝廷龙船的主意。因此他们若要干这事,多半是把船买到手,再由主管官报漂没。若是咱们安排些锦衣卫混在水手里,跟着一起到新东家那,到时候一咬出来……我看就不是几十颗脑袋的事了。”
刘守有听着严鸿的主意,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忽然道:“你既知海商要打海船的主意,自然有办法提前预防。为何要单用这种手段,先诱人犯法,再予以剪除?”
严鸿点头道:“刘兄说的好。我这正是要挖下深坑待虎豹,设下香饵钓金鳌!不死几个人,怎么能让他们涨记性?不死几个人,他们怎么肯乖乖的交税?不死几个人,又怎么能让他们懂得,听话才能做好生意这个道理?我这只是在教他们学着做人,至于人命么,就是他们要交的学钱。”
刘守有道:“然则我们派去卧底的锦衣卫,却也有危险。若是身份被发现,难免死伤。又或者有海商铤而走险,真把海船弄沉。岂不是同归于尽?”
严鸿道:“刘兄所言甚是。不过咱锦衣卫本来就是干得刀光剑影的活路。追剿叛贼。刺探鞑虏。哪个不是要提着脑袋的?这帮豪商若是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开海,欺君害民,咱们锦衣卫就得斗他一斗,这一战端的是两军对垒,血雨腥风,比起那平倭防虏。也不轻松。既然是打仗,必多死伤。别说咱的锦衣儿郎必有损折,就是下官,说不定也叫恶贼砍了头去。然而这又何惧?这死到临头的滋味,下官在济南,在台州,都经历过了。若要保命,还是去读书,别说举人进士,就算当个秀才。一辈子也能在县里耀武扬威,并无杀头之虞。既然穿上飞鱼服。拿了绣春刀,那便是将一腔热血卖给天家!我只知道一条,若是有那豪商敢弄手脚,害了咱的锦衣儿郎,我必要他十倍偿还!我若死在海贼手里,也请陆大都督和诸位前辈为我报仇雪恨,则我在九泉之下,死而无憾!”
严鸿这一番慷慨陈词,其实一半是装。他寻思自家如今已是锦衣堂上官,就算开海真要和豪商明争暗斗,自个多半是不至于亲身犯险,乐的说些漂亮话。然而这番言辞,却让在座诸位锦衣官皆热血沸腾。与会的这些堂上官身份不一,有一部分是祖传的老锦衣,听了这话,却觉得好象听祖上说过,当初锦衣卫威风时,便是这副样子。多年过去了,本以为锦衣卫已经成了明日黄花,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个有干劲的人物。若真是能像他说的那样,说不定我锦衣卫以后还是能止婴啼的狠角色!
陆炳看严鸿在众官面前露脸,含笑点头道:“那这征税呢?”
严鸿道:“这就更简单了。我锦衣本就有征收地方常例之责,每年全国十三省,都要向我京师总衙门递解常例。可是最近几年,这上解银子,可是越来越少啊。地方上太多的买卖铺面有了官家背景,这个是尚书的产业,那个是御史家的靠山,我们锦衣卫能去收谁的?然而这种搞法,那些文官倒是腰包里满了,朝廷怎么办,天家怎么办,天下百姓怎么办?下官这才到江南,就要把税收起来!该交的正税要交,没了这个,莫非朝廷用度,全都从那些种地的苦哈哈百姓锄头把子里榨?咱锦衣的常例也不能少,没了这个,让几万儿郎喝西北风去?大都督,下官这里拍个胸脯,我严家的产业多,要带头交这个份子!”
严鸿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严家不参与,因此先表个态度出来。果然不用陆炳说话,朱希孝已经开口道:“严佥事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是咱锦衣卫的堂上官,还是陆大都督的爱婿。你家的产业,就是咱锦衣卫自己家的产业。若是连自己家的产业也要收常例,那还讲不讲个人情了?这万万使不得,从老夫这便说不过去。”
要知在坐的人,谁不拿自己的名字去吃几家买卖的干股?那些商家也不是吃多了撑的,为的就是逃税。如果严家真交税了,他们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交么?因此不用陆炳说话,这些人就不能让严鸿交税。
刘守有道:“朝廷优恤士人,士大夫家中行商免税,已是定例。贸然改动,只怕引起群情汹汹,于我卫中不利。”
严鸿道:“甚么定例,谁人制的定例?朝廷优恤士人,这不是坏事。连个县学里的秀才,都能免三人徭役,每个月还有粮食肉菜。可是这帮文官仗着特权,把那成千上万的生意都挂在名上,让朝廷损失巨额税款。这些开销,他们不负担,那就得转给一般平头百姓啊!群情汹汹,汹的是谁?无非是那帮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士绅。我倒要和他们斗上一斗!而且,便是文官士绅之中,也有好人。但凡明白些事的,知道家国一体,国强民富的道理,多半也会交税。那杭州六大家,也一样是士人,不一样交税么?那扬州盐商,多少士绅的牌子,不照样交税么?”
慕登高一旁忽然说梦话道:“呔!大胆小娘子,你要是敢不从了我慕老爷子,我就把这几本金锁红阳策,无生老母救世经,扔到你家院子里,办你个私通白莲。到时候拿入诏狱之内,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还看你从不从我?”
严鸿笑道:“老爷子真是妙人,做梦也不忘风流。不过这个梦做的好!真要有那不开窍的人家,我倒是不妨往他家扔着白莲妖书,到时候把他当白莲办,还是当倭寇办,都随我心意。我就不信这帮人屁股能有一个干净,只要查出他些不是来,虚虚实实,断送他不费吹灰之力!看看这税能不能收的起来!”
刘守有冷笑道:“严佥事好大威风,我也知道你在江南,带着一百多副铁甲、旌旗,往人家院子里扔的事。可这等诬良为盗的勾当,能行一时,岂能行一世?你用这卑鄙手段,莫非人家就是泥团子,任你揉捏么?到时候朝野激愤起来,你却要把我整个锦衣卫都拉下去!”
严鸿道:“朝廷内有言官上本弹劾,那也是必然之事,不过我不怕!不瞒诸位老大人,要说起文官中,我颇佩服的一个是宛平县令海瑞海刚峰。这人脾气大于才气,为人固执可憎,对我颇为鄙视,而且弹劾我也不在少数。我想起他,就是又气又怕。可是,至少人家当了文官,真真正正是在一门心思按他的道德文章做事,是真想遵照圣人之言把老百姓带好,自己吃糠咽菜,身上唯一没补丁的官服得要等到准备殉国时候穿!若是那些文官都是海瑞这样的人,我打死也不敢往他院子里扔铁甲,他能直接和我拼命!他海瑞家的老仆在衙门口卖点花生瓜子,我也绝不会去收他的税!可是放眼满朝,有几个海瑞?我也不是要把豪商都诬陷成盗,也不是存心要和这些官绅玩命。可是你越怕他,他就越横,不如大家都玩玩,看谁先怂!这些官绅都是从生意里赚得肠肥脑满的人,要他们按常理纳税,很过分么?你要不肯纳税,那就什么都没有,大家落个两手空空干净!”
陆炳道:“严佥事,你这心意是好的。不过么,不可急于求成。要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急切之间怎能改的了百多年的规矩?且记得分别对待,缓慢而行,以免引发大乱。”
严鸿知道,这是岳父变相支持自己的建议,当下点头道:“大都督高见,下官谨记。下官此次想的,便是先借开海之机,把海上同番的正税和常例收起来,顺便借发放船引等事,将过去被偷漏的商贸正税,也尽量收回一部分。这样,让朝廷用度宽松点,免得万一遇上兵火战乱,还要临时从老百姓那里征税。眼下要做的第一批事情,除了准备开海监察,就是整理过去商税的情况,全国各处商贸到底额度有多少,该交的正税和常例有多少,拖欠多少,拖欠人背景如何。把这些黑白统统摸清了,才好下一步见机行事。说来下官年轻识浅,言多浮华,今后还望大都督及各位前辈多多提点,若是哪里说的不到,还望大都督恕罪,几位老前辈,也不要笑话。”
赛哈出笑道:“还是严佥事会说话。这说的我心里怪敞亮的,待会散了厅,咱们到便宜坊,喝着酒,吃着鸭子,再慢慢与你分说分说,到底哪说的不对便是。”(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二章 山西羽书
严鸿大喜道:“如此甚好,下官求之不得。今日我的东道,还望各位前辈一定要赏光啊。刘兄啊,这个座位有限,您我就不招呼了。”他今儿也是豁出去和刘守有扯破脸皮,句句都在存心扇脸。
陆炳道:“严佥事,咱们这里说正事,你怎么扯到吃喝上了?不象话!下次可不许如此,如今大家被你几句话,把心都说散了,散了吧散了吧。打散堂鼓!再说这事是说去就去的?怎么不得派个人,先去与掌柜的说一声,把店面包下来再说。”
散堂鼓打罢,陆炳带头,率领卫中大小堂官摆驾便宜坊,惟独甩下刘守有坐镇衙门,以防有什么紧急军情找不到人。看着一众堂官与严鸿有说有笑,渐行渐远,刘守有只觉得眼前发黑,两肋发涨,一口老血几乎喷出来!仰天叹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了尘庵的静室之内,夏紫苏修养数日,更得胡天佑请来的郎中喝了汤药,气血平复,精神也好了许多。她对胡晚娘、田盼儿二人道谢道:“多谢二位高义,小女子铭记在心,有朝一日,定要报答。”
晚娘道:“这位夫人何必如此客气?你进京寻夫未遇,又有身子,不如就在这庵堂里静养。我那相公也是极有本事的,等他来这时,我与他说上一说,让他帮你找人,想必就简便的多。”
夏紫苏心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妇人,看你的样子,分明是已婚却不在家。反而在一个尼姑庵里。与不知哪里的野男人偷偷相会。还把这事说出来。也不嫌丢人?这尼姑也不是好东西。容留这么个贱人待着,看来多半是干老鸨的买卖,甚至自己也参加进来。这等肮脏所在,我如何能住下去?
她因此事先入为主,对胡晚娘、田盼儿便甚是厌恶,住了快十天,也没说几句话,只是含糊说进京寻夫。胡晚娘问她三句,回答不上半句。至于晚娘、盼儿的来历,就更不去关心。
她这几天调养身体,却又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严鸿那冤家就算真是个薄幸之徒,可他终究是自己腹内孩儿的亲爹。可是他这妻妾成群,自己去了又如何自处?再想想师叔说的,又不禁担心来。思来想去,夏紫苏便想着,只先在京师寻个地方住下,等找到机会见他一面。当面说清楚。如果他真是拿自己当个玩物,自己便与他恩断义绝。再不往来就是。孩子们,回四川去生养下来,又或者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那沈二呆子……那沈二呆子……哎,却如何能与狠心的严郎相比!可是这等污秽所在,万不能住,免得遇到那个与二女厮混的无耻之徒,再遭了暗算。再说,把孩子生在尼姑庵,也实在是不成话。
因此她敷衍胡晚娘道:“多谢姐姐好意,我在城中另有住处,便不叨扰了。还有,我来这里的事情,还望二位姐姐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便是那日那位大哥,也请守口如瓶。”
晚娘道:“这个夫人请放心。我二人常年在这尼姑庵内,不见外人。我那相公来了,我也不说与他便是。至于我那兄弟,你也听得,我那天当面吩咐他,敢吐出半个字,姐夫打断他的腿。他最怕我相公,必不敢乱说。”
夏紫苏听胡晚娘一口一个相公,更觉一阵恶寒,急忙的告辞而出,牵了坐骑,返回京师。就在她方要进城时,不防从城内出来一人,一把抓向她的胳膊。夏紫苏虽然有身孕,依旧反映极快,抽手立臂招架,却看清对面之人,竟是忠义盟盟主邵景之妻龙雪音。
龙氏腿脚不大灵便,走长途更是疲惫,但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夏紫苏道:“妹子,你让姐姐好找啊。”
“龙姐姐?”乍见雪音,夏紫苏也有些尴尬,心说:自己拒绝了龙姐的提亲,又上赶着到京师来寻纨绔小阎王,这让龙姐姐知道,实在丢人。再说要是龙姐对严鸿不利,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却听龙雪音急道:“妹子,你这么重的身子,怎么还到处乱跑,真要活活急死人了。且快随我回保安沈家。这一回边关杨贼又施罪恶,沈公一定要将他告倒,相公又出海未归,全指望妹子坐镇了。你这一走了之,叫什么事情?便是不答应婚事,咱也可慢慢商议,不能耽误了正事,先且随我回保安。”
夏紫苏有心不回去,可又挨不住龙氏拉扯,寻思:先去保安也好。等到把孩子生下来,再抱着孩子上门寻夫,看他认不认。若是孩子有个好歹,自己也就不活了,到时候对着脖子一剑,落个彼此干净。
再说严鸿,自那日在锦衣例会上发言震惊四座,可谓是一炮打响,声望日高。卫里一干老人发现,此人虽然平素里顶着纨绔之名,然而行事颇有章法。那安定门杀人案,以及山东、江南之事,卫里大家伙不得亲见,可是严鸿在会议上表达的观点,实在是有条有理,使人佩服。再加上他有家族力量帮扶,岳父抬举,未来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他那份雄心壮志,和那份狠辣劲头,确实够个锦衣指挥的才干。这些人有的本也想展一番拳脚,有的则想给子孙后代谋个出身,因此堂官里有不少开始向严鸿靠拢。
按说这种事本来属于忌讳,毕竟大都督在,作为下面的人搞山头,你莫非是想造反?可是严鸿与陆炳的关系属于翁婿,这就毫无问题了。在陆炳支持下,严鸿公然在卫里逐渐搜罗党羽,渐成规模,陆炳更是表示,等过了年,就把北镇抚司印交给严鸿,让他独掌一方先行锻炼。
这日将要下班,却有那位鞑官赛哈出前来严鸿的衙署里,把自己从山西千户所得来的一份奏报,交给严鸿道:“纯臣老弟,这里是山西锦衣千户杨大业上报的绝密军情。按说是不能给你看的。不过我请示了大都督,你且看看吧。这上面的事,若是坐实了,怕是要出大乱子。”
严鸿接了奏报观看,也是暗自吃惊。原来根据杨大业奏报,那宣大总督杨顺,自上任以来玩忽职守,又残暴不仁。克扣钱粮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使得边军生活贫苦,人不得食,马不得草。杨顺还动辄鞭笞士卒,斩杀兵士,完全没拿边军当人看。
同时杨顺身边的幕僚阎儒,也是尽出馊主意,导致边军接连败仗,失城失地,百姓多被俺答劫掠而去。去年里,杨顺连失城池四十余座,他居然丧心病狂,诈称取胜。又杀了万余名进城避难的边民,又从中选择首级千余,改换发饰,以此充当战功。另外,杨顺还与蒙古人私自贸易,走私禁物等事,也一一列举。
严鸿看罢,心里寻思,若是按天朝律法严格执行,杨顺的脑袋必须搬家。可这杨顺不但是严嵩的干儿子,而且是严世蕃力保的人物。现在他却搞出这么大的漏子来,岂不是带累严家?
从附带的证据看,这杨顺在边关已经是肆无忌惮的地步,那么他的败露也就是迟早问题。现在关键就是严家,在这个问题上又该持何态度。
见严鸿不说话,赛哈出道:“纯臣老弟,送来这消息是否确实,我也是吃不准的。杨大业在我锦衣中也算是个老人,可我还听人奏报,他和杨顺不太对劲。那杨大业有个结拜兄弟,乃是边军中的一个把总,结果因故触怒杨军门,吃了军法。杨大业出面说和,杨军门不肯给人情,照样把人杀了,从此两家结下梁子。所以,杨千户为了这仇隙,捏造攀诬杨顺,倒也有可能。”
严鸿道:“这事我看不至于。毕竟杨顺总督宣大,位高权重,若无真凭实据,一个小小锦衣千户,如何敢来随便冒告他?多谢老兄关照,此恩此德,日后必有报答。我这里自有计较。”
严鸿表面上不动声色,送别赛哈出,自己急忙收拾东西,回到严府中。此时严嵩、严世藩依然在西苑未归,严鸿自个脑子里转了几转。等到晚间严嵩、严世蕃回来,严鸿当即前往拜会,将此事原本叙述一番,只是略过了杨大业的名字不提。
老严嵩听罢,白眉一皱,瞅向严世藩:“东楼,杨顺此事,怎么闹得这么嚣张?这边防大事,岂是儿戏?若是天家闻之,如何是好?”
严世藩却微微笑道:“父亲莫要担心。杨顺先前在宣大被俺答汗打得苦,一心想调到蓟辽去,偏又没有称心,所以有些松懈,也是有的。至于说冒功捞钱,这世上几个当边将的没干过?放心,如今朝堂上,咱严府偌大势力,莫非还保不下爹爹您的一个干儿子?”
严鸿听老爹说此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就算严家势大,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你杨顺贪污受贿倒也罢了,这克扣士卒,等敌人打过来了靠谁抵挡?还有杀良冒功,那是伤阴德的事啊。可是看严世藩这般得意,他却也不敢对口。(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三章 轻挑浪战
严世藩又道:“我所虑者,是徐阶上次被鸿儿这小畜生拒婚,想必心中气愤难平。他若是趁机出来就此事寻衅,再加上周延和吴山这两个老狗帮衬,倒是不可小看。不过,徐阶他这些日子来对爹爹倒似比以前更为恭敬,鸿儿大喜日子他也亲自来道贺。这么说来,他未必敢真翻脸。再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却也不怕了他。”
严嵩道:“话虽如此,东楼你还是修书一封,去叫杨顺多加小心,该善后的,能做多少做多少。这事儿闹大了,毕竟不是好玩。”
严世藩道:“是。”于是爷孙三人,各自散去。
过得数日,朝堂之上果然有刑科给事中吴时来上了本章,弹劾宣大总督杨顺守宣大多年,消耗库银数十万,结果却贪墨军饷,使得边疆将士面有菜色;更养寇为患,使得边境军民,被鞑虏掠杀上万之众。其更收受贿赂,杀良冒功,实有负陛下隆恩。
严世藩闻之,自然不肯轻易就范。这吴时来是徐阶同乡,此次弹劾,想必是徐阶在背后授意。当即小阁老抖擞精神,指挥部下言官猛烈还击。原本他还留有后着,以为吴时来只是先遣队,后面还有徐阶一党大军跟进。
谁知吴时来本章上了之后,只有周延手下几个御史跟着摇旗呐喊几句,徐阶大军却是按兵不动。这一下,双方实力悬殊。那吴时来虽然仗义慷慨而谈,可嘉靖皇帝原本宠幸严家,如何听他的?不数日。便有旨意下来。把吴时来贬为横州县令。
严世藩见徐阶这一次攻击轻而易举便被挫败。又喜又惑。喜的是徐阶雷大雨小,看来还是不敢与我严门争锋,这一战又添三分威风。惑的是,他派吴时来出来送死,究竟是何打算?
不过,吴时来此次上的本章里,不少地方有根有据,自然也不可全然不理。杨顺位置特殊。手上掌握宣府、大同的边军,以及整个山西的人马,论兵力接近十五万。九边督抚,位高权重,责任重大。一方面,若是真让无能之辈在上面尸位素餐,甚至胡作非为,则边防大事,恐被毁于一旦。然则若是擅自处置,又还怕引发边军军心浮动。俺达汗号称麾下控弦引弓之士二十万。到时候铁骑南下,庚戌之祸恐将重演。
因此。对于这份奏报须要慎重对待。吴时来虽然惩处了,却也不能完全对奏章不理不睬。正好今年杨顺又写本报捷,说大破俺达骑兵,斩首数高达八百余,为边军将士请求犒赏,并请弹药、佛郎机重炮等物。嘉靖天子便决心来个一石二鸟,传旨选派能臣,前往宣大劳军。顺带也要查一查杨顺是否有那些不法勾当。
兵部衙门内,尚书杨博一身常服,望着眼前来报丧的人,却认得这是前任右都御使郑晓的长孙郑平。平素里杨大司马在手握十万雄兵,指挥若定,此刻却颤声道:“平儿,你家祖父、祖母,怎么俱都去了?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走的这般急?”
郑平人已极为憔悴,两眼泛红,一看就是伤心过度。听得杨博询问,他哽咽道:“祖母回到家中,因思念四叔,积郁成疾,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今年又赶上闹时疫,便没挺过去。祖父虽然罢官,却依旧关心朝政。先听得浙江一带大破倭寇,喜上眉梢,谁知后来消息传来,那倭寇头子汪直竟然被赦免,天家又要开海通商。祖父又惊又怒,在家里就吐了两回血。他抱病上本,请天家三思而行,不可践踏祖制,导致纲纪紊乱,沿海不安,结果也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失望之余,人也不成了。走的很急,也来不及支会亲友。”说到此,已然泣不成声。
杨博不禁老泪下来,拍拍郑平肩膀:“我已知了。窒甫心忧国事,是为国尽忠而死。你且去吧,老夫已知晓了。”
等送走了郑平,杨博坐在大椅上,回忆着与老友郑晓交往点滴,又想起那死去的表妹顾氏,心潮起伏。晋商家族同气连枝,彼此都有亲戚。顾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只是姑表之亲,自己却对她看若亲妹子一般。郑国器遇害时,可恨自己未曾在京,否则定要泼出气力,保郑国器不死。
说起来,郑国器一时色迷心窍,犯法杀人,倒也怪不得。只是听表妹说,当初严嵩、严世藩明明答应好放人,最后却还是被那严府长孙严鸿用奸计抓入牢狱中,断送了性命,此事却大违官场惯例。如今老友和表妹前后亡故,说起来也都与严鸿有关。杨大司马虽则一向对朝中党争并不参合,但若要他此时还以平常心看待严鸿,那真是圣人心肠了。
念及此,杨博轻声冷笑,手捻胡须,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他在椅子上坐了足有半个时辰,门外有人禀报道:“凤磐相公求见。”
这凤磐相公,指的却是如今翰林院编修张四维。张四维今年三十三岁,蒲州人氏,与杨博同属晋人,彼此都有亲戚。他文章书法兼优,乃是嘉靖三十二年翰林院第一名庶吉士,不出意外的话,妥妥的未来辅臣。张四维进门之后,行礼拜了伯父,问道:“伯父,姑母、姑丈过世之事,不知伯父可曾知晓?”
杨博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子维,这事你是如何看法?”
张四维道:“侄儿以为,姑丈、姑母之死,寻根问底,系是那严鸿诡计所害。我们三晋子弟,同气连枝,若是坐视不管的话,不是冷了亲戚的心?再者严府兼四部之力,权倾朝野,其下多有横行不法者。闻吴大宗伯与周老都堂皆对其恨之入骨,我等自当奋力为国家除此奸贼。”
杨博道:“依你之见,该如何从事?”
张四维道:“我已经联络好翰林院中不少同僚,准备联手上本,参弹严鸿。我手上也拿了一些证据,他在台州杀耿少泉之后,耿家的田地都到了他名下,耿少泉的夫人和妹子也被他霸占,如今仍在府中。多半是他贪图别人家产家眷,而陷害了抗倭义士。而那徐海的婆娘王翠翘,如今竟然在扬州办盐行,两人在扬州时听说很不规矩。还有那犯官莫怀古之妾雪艳,女儿清儿,都与严鸿有些不清白。严鸿这般秽行……”
杨博突然插口道:“这些全都没用。”
张四维没想到被一棍子打回去,愣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杨博道:“子维,你毕竟年纪还轻,道德文章,做得多了,却忘了严鸿何许人也?他虽是严阁老的长孙,却是锦衣武臣,天家鹰犬,又不是你这翰林储相,文人栋梁,讲求立身端正,道德无亏。你拿文人那套东西,说他没用的。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物,不一样被天家重用提拔?再说如今严家深得天家看顾,便是严嵩的干儿子杨顺在边关做下那许多勾当,吴时来一上弹章,天家照样偏袒。你这奏折上去,无非自取其祸而已。”
张四维道:“然则姑姑、姑丈的愁,莫非便不报了?”
杨博微微笑道:“你听老夫一言,且回到翰林院,好好抄书,只当没这回事。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至于你姑母、姑丈之事,自有伯父我来操持。再者,你有空的时候,不如上几道青词,为皇长孙祈福,这样天家才能记得你的名字,对你日后大有好处。你本是国家栋梁,未来当操持天下,岂能为了这一介锦衣鹰犬,就拼出大好前程?”(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烦二主
张四维看杨博这般说,将信将疑。杨博又冷笑道:“子维,你姑姑是我表妹,你姑丈与我交往非浅,此仇如何能不报?只是报仇也要讲个方法,像你那般正面攻击,那是白费力气。然而自古邪不胜正,单说这大位之争,严家支持的那位,多半已经输了。等到……这一家权奸,眼看就要报应临头。如今么,严嵩的干儿子杨顺杀良冒功事发,天家要选派钦差前往宣大,犒赏三军,兼查办此案。我正好利用这个时机,将严鸿小贼除掉,为郑大都堂与顾夫人报仇!”
张四维道:“不知伯父如何行事?”
杨博道:“杨顺这厮在宣大干的好事,恶贯满盈。我且上本,请派严鸿前往调查。届时……嘿嘿,子维,你说严鸿这次查出了杨顺的事,又当如何?查不出来,又当如何?”
张四维前后仔细思度一番,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伯父此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只是,却须得小心严党报复。”
杨博道:“他们报复什么?我保举他们孙儿去查严嵩的干儿子,他们还觉得我是故意放水。到时候严鸿在大同出了什么闪失,那就与我无关了。”
张四维叹息道:“伯父高见,小侄佩服。”
次日,有兵部尚书杨博,保举严鸿为钦差,前去犒赏边军,兼查办杨顺一案。奏折送到内阁,新加了太师头衔的老严嵩见了奏折,哈哈笑道:“杨司马果然是个解人。”
如今吕夲不能视事,嘉靖又没让举荐三辅。暂时内阁之中便只有严嵩、徐阶二人。徐阶在内阁中。多数时候对严嵩言听计从。尤其向严鸿提亲之后,更是一味顺从,内阁简直成了严家手中的物件,想让哪份奏章通过就能通过,反之就通过不了。
等到严鸿拒婚并娶陆小姐之后,严嵩本防着徐阶恼羞成怒,报复拼命,谁知徐阶见了严嵩。依然点头致意,竟似全无半点尴尬。比如说,严嵩最近把各地呈报灾害的奏折隐匿不发,理由就是:快到年关岁末,也该让天家高兴高兴。徐阶对此视如不见,也不加以劝阻。
徐阶凑过来也看了看奏折,却道:“元辅,我看此事慎重。山西地面,晋商势力庞大。听说纯臣前番办理安定门杀人案,断送了郑国器。那郑国器之母顾氏夫人却是山西豪门。纯臣此去,若是晋商家族背后捣鬼。只怕纯臣有些危险。以我看哪,还是驳回此奏折,另选贤能为上。纯臣是国家栋梁,千万不能冒这个风险哪。”
严嵩听徐阶这话,也不知到底是好意还是歹意。那严世藩听了,却笑道:“徐阁老,多谢关心。那晋商在朝野虽然势大,但料来他们只是求财,不是斗气。前番鸿儿在济南被围,还亏得杨大司马发兵救援。他若是念着这旧恨,岂能如此?再者鸿儿若真去宣大,那是代天家巡守边陲,区区晋商,莫非还敢造反么?以孩儿所见,只要请天家多发人马,随行保驾,鸿儿身边千军万马拱卫,决不至于出了什么闪失。”
说到此,严世藩瞅了一眼徐阶,道:“只是这一来,怕是未必赶的及回家过年了。”
严嵩道:“身为大臣,为国出力,至于这过年不过年,倒也是小事。”
徐阶又道:“纯臣既然出使北疆,须得安排有力副使。以我看来,现任宛平县令海瑞,前番随纯臣出使山东,大破白莲教匪党,颇有功劳。此次也调他去如何?”
严世藩心想,果然徐阶满面堆笑,话得反着听。那海瑞是什么样人,莫非我不知道?这次去山西,不是要查案子,是要遮丑。你叫这一根筋的浑人去,是想害死杨顺啊?他当即笑道:“非也非也,此次是去劳军,不是去赈灾,那海瑞做的亲民官,此次却不烦劳了。”
当夜回到严府,严嵩、严世藩召集严鸿前来,说了此事。严鸿听罢,心想爷爷,老爹,你们算是盯着一只羊薅毛了。不过他倒也清楚此事的重要性,不说什么,只看天子那边意思如何。
又过了一天,关于安排严鸿出使的圣旨正式下达。严鸿历次出使,以这次的阵仗最大。严鸿依旧以尚宝司少卿的头衔,犒赏宣大将士,视察宣大军务,赏赐王命旗牌,准便宜行事。由俞大猷率领马步军三千人,又自锦衣卫内拨调锦衣官校四百名随行拱卫。内帑拨白银六十万两,绸缎八千匹,太仓拨米粮十万石,以做犒赏之用。这回为了没人束缚严鸿手脚,便连副使也不设,任由他施展。
从表面看,这差使是个闲差,无非就是到边关转一转,做一做散财童子,大家皆大欢喜。可严鸿心里有数,杨顺在边关做下天大祸事,如今各方面综合看来,有真无假。自己此去,若是存心想要查他的问题,多半是查得出来的。但万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自己到了那又该如何处置?想到此,心下不禁忐忑。
陆炳倒也知道女婿心思,特意将他叫来吩咐道:“纯臣,天家的意思,既然不设副使,便是完全信的过你,免得将来彼此攀扯,纠缠不清。万岁嘱咐,让你时刻谨记纯臣二字,这差使便能办的好。”
严鸿道:“岳丈,天家的恩宠,我是粉身碎骨也难于报效。可是真到了宣大,又该如何行事才好?不瞒岳丈说,这杨顺是我爷爷的干儿子,于我有叔侄之情。万一到了那边一查,杨顺真如奏折中所言倒行逆施,败坏纲纪,孩儿又该如何处置?莫非要大义灭亲,把他拿下绳之以法?若是包庇纵容,只怕对不起天家。”
陆炳笑道:“鸿儿,你这事儿就不必太过滤。杨顺所作所为到底如何,查清之后,皆由你来决定。毕竟如今并未有俺答大举入侵,山河破碎之祸。杨顺就算杀了几千边民,贪了几万军饷,也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便是他做下再多错事,你只要避重就轻,将大说小,又能怎的?大不了等风头过去,将杨顺转到别处,也就是了。”
严鸿知道陆炳意思,无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场上素来瞒上不瞒下,杨顺就算做下滔天罪行,只要没直接触怒皇帝,那么严鸿总可以加以润滑。当然这样一来,对于那些受害的边民和士兵是很不公平,不过这还可以另想办法来弥补。毕竟杨顺是严嵩一党,真要是办了他,对严嵩也是有些不利的。
陆炳又道:“鸿儿,此话我只对你说。若是杨顺真有些什么首尾,天家面前不好看,这是其一。再则,去岁你在山东一案,办了刘才一个满门抄斩,这朝廷内外,颇多有些震撼。后来赵文华又离奇身亡,其中也有些蹊跷言语。有的人便道严阁老不能庇护门下。若是如今你再办了杨顺,我只怕你严家门生弟子,要生二心了。此刻徐阶因你拒婚之事,虽然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如何打算,犹未可知。若再引得内部人心惶惶,于严阁老不利。”
要知道,没人是贱骨头,学生门下给恩师座主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严家的门人子弟,谁身上还没有点毛病?为什么要投身严嵩门下,不就是为了在老大的庇护下干点坏事不受罚么?若是恩师座主不但不保证他们安全,相反倒收割人头换取功劳,这帮人只要没疯,自然就要另打主意了。遮莫咱们都是npc,专门来替你当垫脚石的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五章 岳丈如父
当然,站在严鸿的角度,山东刘才那事,属于特殊情况。刘才自己办的是有点过份,居然干起勾结盗卖军粮的把戏,而且他老人家的标营参将竟然是白莲教香主,还直接闹哗变,差点把钦差的脑袋摘掉。这事儿怎么着也是个死。
可是在严家门生看来,这事闹到最后的爆发,却是在严鸿步步紧逼下造成的。若是一上来严鸿就把这事压下,只办下面那些人,放过刘才,他又何至于最后身死族灭?说什么标营是白莲教徒造反,这事儿有没有证据,还不是严鸿上下嘴皮子一碰。后来严鸿在山东与四大家族勾结,财色双收,大家又不是没看见。分明就是严家大少爷不念同门之情,害死世伯刘才,自个来捞取好处嘛!
至于赵文华,他自己得罪了天家,这事儿大家倒不是太怪严府绝情。只是前车之鉴,赵文华死前不久据说又和严鸿一起吃了酒,这事儿就总让人有点犯嘀咕了。
如今杨顺的事,又一道坎在了面前。在天子来说,是把球踢给了严鸿,至少从表面看,杨顺的命控制在严鸿手里。若真是严鸿来个秉公执法,把杨顺也一起收拾了,只怕严家那些门徒子弟改换门庭,就是早晚的问题。
严鸿听陆炳这般说,点头道:“多谢岳丈教诲,但有一线之路,我也会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炳道:“如此便好。天家乃是有道明君,并非是不谙边事之人。天家知道,边军不容易。日子过的苦。粮饷又总是漂没。全指望杀敌斩首上。换点钱使,养活一家老小。因此于首级上的事,不太在乎。便是多报了几千几百首级的战功,也不是不能谅解。至于杀良冒功么,其实边民是否是良,也不好说。蒙古人惯用的手段,便是先将百姓驱赶到咱的城里,在里面混进去奸细。等到攻城时,偷开城门,里应外合。杨宣大若是矫枉过正,这也是好心办坏事,也能谅解。”
严鸿听陆炳口口声声,是在帮杨顺找台阶下,知道这是岳父指点自己,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凡是别太认真。他当即道:“万岁果然是千古难遇的圣明君主。我先代杨叔父谢过皇恩浩荡。既然天家是这个意思,我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陆炳道:“如此便好。还有。此去宣大,毕竟是边防重地,万事都要小心为上,我可不想贞儿为你伤心。我于宣大之上有二人举荐,一是宣府副总兵马芳、一是大同副总兵麻禄。此二人皆熟知军务,用兵有方。按说如今已近初冬,不是鞑虏入寇之期。但是万事小心无大错,万一遇到鞑子来攻,你便万事仰仗这二人安排。那杨顺不管参劾之事真假,其人不善将兵,这是实情。他虽是严阁老的义子,可你的安危,是仰仗不上他。”
严鸿道:“小婿全都记下了,岳丈放心,小婿自有分寸。”
陆炳点一点头,又拍了拍手。却听得脚步轻响,从侧门进来十余名锦衣校尉,身形各异,或精悍,或魁伟,然人人气度沉稳,表情默然。陆炳道:“这十二名校尉,乃是老夫手下第一等能干的人。他们在锦衣卫中的职权,不过是总旗、小旗。然而老夫给他们私下补贴的俸禄,每年却不在少数。他们都是忠心耿耿,敢死而不好斗。你此去宣大,若有甚不方便做的,交给他们就好。”
说罢,陆炳对为首的一个汉子道:“商子强,你等十二人此次跟随严佥事前去,令行禁止,便如同随我一样。”
那商子强年约四旬,身材矮小滑稽,一双眼眸虽小,却是瞳仁闪亮,精气十足。他拱手道:“遵大都督将领!”声音尖细,却语调铿锵。
严鸿见岳父将自己的贴身精锐交付,感激非常,忙道:“多谢岳丈扶持,小婿定然不负厚望!”
当夜严家聚会,严府一众党羽,济济一堂。觥筹交错之间,众人预祝严鸿此去平安无事,大功告成。
左副都御使鄢懋卿极善拍马,举杯笑道:“依我看,倒是盼着来些鞑子兵送死才好。贤侄前者在倭寇身上捞了一笔战功,如今再让蒙古人凑个份子,不是正好?大明朝南倭北虏,两大祸患。汪直已降,若是贤侄顺手把俺答的脑袋砍下来,那便是国朝武功第一人,便是先太师毛伯温,也得靠边站。”
工部尚书雷礼也道:“鄢兄说的不错。贤侄若是与蒙古人遇上,定是大获全胜,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为朝廷争几分颜面回来。再说,没听人说么,到了浑源州,回家把妻休。那浑源州可是一等一的好去处,大同女子就让你杨叔父带你见识见识。”
严世蕃笑道:“如今我那亲家可非胡家可比,把妻休?小心他岳父剥了他的皮!不过么,去尝尝野味,倒也无甚不可。杨顺这两年战功报的不少,不过补品送的可不如以前多,是不是被那浑源州的美人榨干了精髓,把补药都留下自用了?哈哈哈,鸿儿此去,可要给为父仔细查查,看看是不是把咱们爷们的补药,他自己藏了?”
说笑一阵之后,严世蕃道:“鸿儿,说是说,笑是笑。如今咱家如日中天,朝纲上再无抗手。便是徐阶,这次也只敢叫吴时来一人出马送死,在西苑见了你爷爷,照样点头哈腰,看样子军无战心,不敢与我严府敌对。这官场上的事,有时便如战场,你示强他便怕你,你示弱他便欺你。子贡说人恶居下流,便是这个意思。所以这次,你也不必畏首畏尾,怕这怕那。莫说杨顺是你祖父的螟蛉义子,便是我严家养的一条狗,也轮不到别人打。去的时候多长个心眼,这事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且不可办成济南那样。”
严鸿忙道:“爹爹放心,孩儿不敢。”
众人见小阁老当面训子,心里都有些宽慰。看来严家倒不是完全拿自己这干人当炮灰使用,真到了事上,也是要管的。
等众人告辞,严世蕃把严鸿单独留下,吩咐道:“方才在众人面前,有些话不方便说。杨顺的证据该搜也还是要搜,不过不要交给天家,回头交给为父处置便可。虽则前番祖父已经去信吩咐他自己检点,不过真要是做下了大勾当,一味遮瞒也是遮瞒不住的。若他真是胡作非为,等到风波消停了,为父就把他调到南京,做个吃白饭的尚书、侍郎。九边之地确实不能糜烂,否则天家受惊,我等便是罪人。可是也正因为此,我严家的人,不能搀和到糜烂边关,处置不利的案子中,你明白么?”
严鸿道:“孩儿明白。”
严嵩道:“你明白就好。如今你做事渐有章法,祖父和你父亲便能少操不少心。杨顺手下儿郎二十万有奇,便是手指缝里流一点,就是几十万的数目。你到了地方也不必客气,该要就要,该拿就拿。这都是他应该孝敬的,就当是给孙媳妇买花戴。”
严世蕃又吩咐道:“此行既是去宣大,便替为父处置一个人。都督同知宣府副总兵,马芳。”
严鸿心想:这不是老岳父推荐给我的几个能打的将军里的一个么?此行万一遇到蒙古人,还指望此人遮风挡雨,怎么老爹给自己下了杀令?他问道:“不知马芳与父亲有何冤仇?”(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六章 后宅风云
严世蕃冷笑道:“冤仇?他也配!只是他既做着宣府副总兵,手下几万丘八,每年过手军饷成千上万,便是随便贪一点,也是万两入帐。可是他自上任几年,没见他分毫孝敬。便是你祖父祖母做寿,你大婚,也不见他上贡半文。这样的人不除,我严家威风何在?以前是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这回你去一次山西,正好把他除了。什么杀良冒功,私开边市的事,也栽在他头上便是,杨顺担一个失察之罪,罚点俸禄便好。”
严鸿一一点头记下。看严世藩指手画脚的得意模样,他实在忍不住,怯生生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询。”
严世藩道:“何时?这么副样子。”
严鸿一咬牙,硬着头皮道:“爹爹,孩儿此去,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倍留意,比如什么我严府落在外面的把柄?请爹爹明示。”
严世藩一愣,再一想,明白过来:“混账!你以为为父是何等样人,哪来这许多把柄?”
严鸿也是没办法。自家老爹干的不法勾当,实在是太多了些。前些日子在济南抓出来的大老虎,刘才固然是胆大妄为,可严世藩在其中实在是幕后老板,结果被刘才记了黑账,幸亏严鸿用诈,才把黑账给弄出来毁了。汪直徐海那边,又有一份不良记录。若是宣大这边,杨顺干得坏事再有严世藩参股,老爹你至少也得提前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啊。
严世藩见严鸿那模样。气的胡子哆嗦:“畜生。你不过办了几件案子。竟敢教训起爹爹来!”
严嵩却道:“东楼,鸿儿此话,实在也是好心。你前番在山东、海上做的勾当,为父现在想来还不禁心惊,若是给你母亲知道了,只怕她要吓得病倒。当着为父,你老实说,究竟有没有什么把柄?”
严世藩独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但老父问话,不敢不答,只得狠狠瞥了严鸿一眼道:“父亲,实是没有。杨顺在边关或许做得些勾当,给咱严府也有一分孝敬,但此事我却绝无插手。因此杨顺若真是做下什么勾当,我严府却也不至于被牵扯上去。”
严鸿赶紧磕头道:“多谢爹爹指点,若如此,孩儿此去便放心了。”
等到第二天,严鸿起身来。还没去卫里,那老相识冯保却又来传中旨。这份中旨是颁给宣府、大同两地总兵并山西都指挥的。命令几地总兵、都司全听严鸿调遣,不得违背。
严鸿道:“圣恩如此眷顾,我真是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冯保道:“天家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杨顺说起来是你严家的人,天家也不是真想把他处置了。所以贬斥吴时来,便是给严阁老一个面子。可是,到底杨顺做下了多大的事情,总得心里有个数。有刘才、李文藻的前车之鉴,这帮地方文武大员,胆子也真够肥。他若当真狗急跳墙,靠这份圣旨,就能让他变成无爪螃蟹,难有作为。”
严鸿道:“却但愿此去宣大顺利,也好让陛下安心。”
冯保又道:“天家还说了,您去山西这一次,也要顺带帮天家看看,代、晋二王过的怎么样。天家是个讲情义的人,过去内帑空虚,这个讲不起。如今手里有了些钱,便想着自己这些亲戚,怕他们受穷。天家说了,若是这些藩王宗室,有活的不大如意的,便想着给他们留几张船引,好歹也不能让洪武爷的子孙吃喝不上不是?”
严鸿道:“冯老先生请回去禀报万岁,严鸿绝不敢怠惰,定将这差事办好就是。”
冯保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小相公既已明白天家的意思,就不用我多说废话了。今日是公务,我不便多留,且先告退。”
严鸿听冯保说完这话,心里琢磨了一下。他在京师里,和那些勋贵们往来不少,可是对于皇家宗亲,往来却不太多。外地的宗室到底过的怎样,他也并不清楚。因此便找了自家的几位师爷幕僚,将那大明宗室的状况,细细分说。至于锦衣卫的差使,现在自己既然接了钦差,一时半会不去也没关系。
严鸿正在前院听先生说宗室的时候,张青砚则在陆兰贞的房中,对陆兰贞道:“姐姐,这可不是我吓唬你。妹子我当年在江湖上待过,这事您是知道的。到了浑源州,回家把妻休这话,江湖上没几个人不知道。”
陆兰贞道:“是啊妹妹,这话不止你,我也听过的。可你放心,相公他不会休了我的,也不会不要妹妹。不是说了么?等他这趟从宣大回来,就办你们的事。这事姐姐担保,绝对出不了差错。”
张青砚道:“姐姐啊,这我倒是信的过。可是你想想,万一相公这回从山西,带回来几个狐狸精怎么办?那些狐媚子勾人的本事一绝,能让男人倾家荡产住到那不要脸的地方。相公把这样的人带回来几个,不但咱们就要被冷落,怕是连咱相府的门风也要坏了。”
陆兰贞点头道:“妹妹说的也在理。若是接几个那样的人进府,也没的辱没了咱严家的门风。不过相公这次是去视察军务,犒赏边军,事务繁忙,我想不至于吧。”
张青砚道:“姐姐啊,这事谁说的准啊。相公前次去南方杀倭,还去找了船娘呢。听说那宣大总督杨顺,是老相爷的干儿子,也是第一等会聪明逢迎的人,他们男子在外寻花问柳本是常事,这回还不趁机拼命巴结相公?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为夫。再说他到时候,娶几个民女回来,或是如我一样的江湖女子,不也分薄了姐姐的宠爱?”
陆兰贞道:“这话对。妹子说这事怎么办?”
张青砚道:“这便得求姐姐做主,让我们几个会武的侍奉在相公身边。到时候我们替姐姐看着相公,他便是想去偷腥,也没机会不是?何况我们身上有功夫,真遇到乱子,还能保着老爷安全。”
陆兰贞想了想,道:“妹子请回。你说的在理,那蒙古人如此凶狠,我也怕相公出了闪失。你们武艺高强,在相公身边保着,我这心里还安生一点。否则啊,相公这一走,若是再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传来,就要活活吓煞我。还有啊,你们可得看着点,别让他往咱院子里带人,咱可是一头的。”
等到张青砚喜滋滋的走了,陆兰贞微微笑道:“张姨娘啊,就是心太大了。总想着争个姨娘里的头名。其实好好伺候相公就好了。你的模样本就比我们都俊,身上还有功夫,在窗上也最受相公宠爱,何必还动那么多脑子。这次回来,八成你就要怀上严家骨血了。你这心眼也忒多了一点。”
鸳鸯道:“小姐既然已经看出来她心眼忒多,还不想法治她?她每日里用尽千方百计,不知道出多少花头,为的就是留姑爷在她那多宿几晚。她还没过门呢,就这么不要脸。这要是不治一治可怎生得了?”
兰贞一笑,“傻丫头,我若是治她,便也不比她高明不到哪去。这内宅的姨娘里,如今最得老爷宠爱的是孙姨娘,别看长的那副模样,却是老爷的心头肉。或许咱家老爷就爱她那样的。张姨娘的容貌最强,我也比不上她,因此便排在第二位。可她却不安心于此,非要去争个第一,那就由她去争吧。我才不管呢,若是她们姨娘一个鼻孔出气,我这个大妇可就不好办了。如今啊,她们自己去斗,我这大妇正好稳坐钓鱼台。她们彼此内耗,便没力气来想着跟我争斗。日久天长小聪明一露馅,就有张姨娘哭的时候,我急什么?再说了,看她样子,倒也知趣,料来不敢和我争,那便放纵她做个打手,有何不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