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甘情愿受蹂躏
严鸿望着孙月蓉:“你说吧。要把我们怎么样?”
孙月蓉停了一停,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严兄,你这几天来对我们的深情厚谊,实在感激得很。不过……”
柳叶看她吞吞吐吐,早是老大不耐,抢过来脆生生地喝道:“姓严的,实话跟你说,我们要找你借三千两银子。不拿银子,就要你脑袋!”
柳叶这话说出,严鸿反而放了心。不就是要钱么?三千两在中等人家是要倾家荡产的,可我是什么人?
当朝大jiān臣大贪官严嵩的恩养孙子,哪怕你三万两,也不是凑不出来啊!谋财不害命,我才不在乎呢。
于是他不慌不忙道:“三千两银子,好说。我和孙兄一见如故,既是孙兄短了银子,兄弟岂会小气?不过,可否多问一句,你们缺银子做什么生意?孙兄可否告知解惑?”
孙月蓉道:“严公子,最近chūn荒,京城外灾民遍地,都快饿死了。我们看这些灾民实在可怜,所以想找严公子借些银两,救济他们。”
严鸿一听这话,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大为欢喜,有一种兴奋得跳起来的冲动。
说实在的,běi jīng城外的灾民,正牌严鸿在被附体前的记忆里,也是年年皆有。其实,这些吃穿无着的人,不就和21世纪那些拖到高点的房奴,那些yù求房奴而不得者,那些被老板拖欠工资的打工仔一样么?
都是社会底层,只不过大明朝的底层更加困顿,甚至可能直接饥寒而死罢了。
闫东来自己在21世纪,也是这样一个底层;而在穿越后,他一跃成为含着金钥匙的富三代,过去那些不忍回忆的境况也就渐渐淡化。
而他平素接触到的达官贵人,对这似乎也漠然的很。包括在几天前庆祝他病愈的那次宴会上,来的很多都是朝中高官,大家闲谈间也说到了今chūn山东的灾荒。然而说的人,或是感叹地方官某某运气不佳,或是故弄玄虚说山东某处人不敬神遭的天谴,或是如猎奇凑趣般渲染流民的可怕,甚至公开谈论借着赈济灾民捞取政绩的可能,却无一人真正对这些百姓的死活有所同情。
猛可地,看见眼前这个长腿大嘴的男装美女,居然为了这些无亲无故的灾民,悍然动手绑票。尽管是违法行为,可难道不也是可贵之处么?
于是严鸿大声道:“孙兄,如你早说是救济灾民,别说三千两,就是再多些,我也出得。”
孙月蓉又惊又喜:“真的?严公子……严兄,你不怪我们莽撞?”
严鸿道:“真的。我自己丰衣足食,原也该想着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才对。只顾自个花天酒地,捏着银子当守财奴,那不和畜生王八蛋一样了?孙兄,你把我这一绑,绑得好,绑得妙,绑得我浑身舒坦!出这三千两银子,就是建三千功德啊。”
孙月蓉感动得差点落泪,正要给严鸿松绑,那柳叶却喝道:
“且慢!少当家的,你可别被他花言巧语骗过了。姓严的,说得漂亮,你先把银子拿出来再说!”
严鸿看着眼前这小个子“伪娘”气势汹汹的摸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叶兄,我和严洛身上的银子,你也看到了,拿去无妨。我家里自有银子,可是库房钥匙却有专人管着。叶兄准备怎么去取呢?”
柳叶道:“这还用说?把你主仆俩绑在这里,你写一封书信,就说被绑了,要三千两银子救命。我拿着书信去严府,找你家老爹、爷爷要钱赎人。”
严鸿一听,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叶兄你这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啊。”
柳叶伸手在他头上打了个爆栗:“什么自取灭亡?”
严鸿道:“我是为你好。你这一手,对付乡下土财主可能有效,但我严府是当朝一品之家,岂能如此容易?你拿着这封信去严府,我爷爷和爹爹闻说我被绑架,当然要大怒。叶兄你立刻就会被拿下,然后必然点起五城兵马,与严府家丁家将,全城大索。今早我们出城来这里郊游,城中商贩,城门校尉,看见的都不少,所以踪迹是瞒不过的。孙兄你武艺虽然高强,但那天在醉仙楼上,我严府的严峰、严复两个家丁以二对一,便能和你打个平手。而严府护卫中,武艺比这两人高的至少有数十人之多,更别说那兵马司的数千兵丁乃至京师的十数万京营兵马。到那时,孙兄你最好的结局无非是独身脱网而去,把我主仆二人丢在这里,或者一刀杀了。想拿到银子救济灾民,那时休想啊休想。”
孙月蓉“啊”了一声:“难道你家人竟然不顾及你的安危?”
严鸿苦笑道:“侯门深似海啊。我nǎinǎi最是疼我,大概为了我这孙儿,舍去几千两银子是不妨的。可是我爹和我爷爷,必然不会容忍当朝一品蒙受这等羞辱。便是朝廷官府,也断不容绑架了相府孙子的匪徒逍遥啊!那些官兵又惯会虚报战绩,杀良冒功的。就算你们拿到了银子,要把银子赈济灾民,这动静须瞒不过人。到时候,我只怕从你们手上领了银子的灾民,也要被官府当做‘匪党同伙’,抓的抓,杀的杀,这样你们一番好心,不是反而害了这些苦命人么?”
听到这里,孙月蓉和柳叶不禁都冷汗淋淋。柳叶一屁股坐下:“那……那该如何?”
严鸿笑道:“二位仁兄要绑票赈灾,心肠不错,cāo作起来确实难点。不过,有在下帮忙,这事儿却不难。请孙兄先松了我的绑绳如何?”
孙月蓉看了柳叶一眼:“柳叶,把严公子松开吧。”柳叶撅着嘴,解开了绑绳。
严鸿手脚zì yóu了,活动一下,把被柳叶搜出来的笔墨拿来,自个磨了墨,摊开一张纸,写下几个张牙舞爪的字。写完,对孙、柳二人道:
“这张我的亲笔信,让严洛带回去,取银子来。我们在此地等着就是。”
孙月蓉点点头,要去解严洛。柳叶赶紧制止:“少当家,你别听他单说啊。要是这严洛回府去把我们卖了,怎么办?”
严鸿摊摊手:“那你们也没办法。要是严洛不回去,光凭你叶兄拿着条子去严府,别说拿不出钱来,你自个出门就要被盯上。要是你跟着严洛回去,就你这脑子,只怕严洛卖你更容易。所以我让严洛自个回去,我留在这里等着,也算给你们留个质当吧。孙兄,你要是还不放心,干脆一刀把我砍了,放严洛走吧,这样咱俩就算是刎颈之交了,哈哈。”
柳叶听严鸿如此嘲讽,气得粉脸儿通红。却看孙月蓉拍拍她的肩膀:“严公子说的没错。咱既然是朋友,该信就要信。”
说完,抽出鬼头刀,倏地砍下来。严洛惨叫一声,却发觉手腕上绳索被割断,动动身上没啥异样,赶紧爬起来。
严鸿把写好的条子递给严洛:“洛,你赶紧回府去,就说我在外面赌钱输了,找严二总管给支四千两银子来。数字大点,但他老人家总有路子。回头我想办法给他凑着补上。我就在这里等着。拿了银票,你立刻赶回来。别的事就不用cāo心了。”
严洛答应一声,待要去牵马,严鸿又交待一句:“记住,就说是赌钱输了,拿了银子就回来。你千万别自作聪明搞什么啊,千万记住啊!”
严洛道:“少爷放心,误不了事。”上了马,加鞭往běi jīng城驰去。
眼看严洛走得没影了,严鸿叹口气:“好了,等着收银子吧。对了,要不要再把我给绑上,免得我跑了?”
孙月蓉掩嘴一笑:“瞧你说的……”柳叶却老实不客气地捡起绳子上来:“他说的有理。少当家的,还是绑起来放心。”
孙月蓉正要驳斥,严鸿已经自己把双手背到了身后:“绑就绑。不过,孙兄,我要你亲手来绑。叶兄下手太狠,人家怕怕的。”
“哎,不必了吧。”
“没关系,免得叶兄不放心,心惊肉跳,容易衰老啊。诺诺诺,在下束手就缚。”
看严鸿嬉皮笑脸地坚持,孙月蓉也一咬牙,过来再把他绑上。这次她分外留意,不绑得太紧,免得勒痛了严鸿。严鸿则悠然自得地享受孙月蓉的手指在自个手腕上游荡的刺激。
一边心里还在嘀咕:“哎,也是现世报来得快,正牌死鬼在内室欺负胡晚娘的事儿,这下颠倒过来罗……”
绑好后,严鸿舒舒服服地靠着大树,叉开腿坐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惊叫:“哎呀,脖子,脖子里有个虫,快帮我捉捉!”
孙月蓉又好气又好笑,看他一脸恐惧的模样,只得伸手进他领子,却没看到虫:“严兄,没有虫啊。”
“有,有,左边,左边……”严鸿暗自坏笑,指挥着孙月蓉的手在背上东摸西摸。
柳叶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往严鸿屁股上又踢了一脚,拔出刀来,斩断了他的绳索:“有虫自个捉去,别装怪!”
孙月蓉面带微笑,站起身来:“别这么急嘛。”
柳叶气急败坏地说:“少当家,这严鸿真不打好主意啊,你不解开他的绑绳,待会儿他又要吃又要喝,说不定还要拉屎撒尿,谁伺候他?”
孙月蓉听到这话,扑哧一笑:“你要不肯,只好我来了啊。”
严鸿、孙月蓉一起大笑起来,柳叶差点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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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东窗事发
严鸿一面活动着刚才被绑的手脚,一面故意大声和孙月蓉谈笑,还时不时拿柳叶开涮。偏偏孙月蓉见严鸿答允给钱,已经大为高兴,凑合着谈笑风生。只把个小柳叶气得没话说,自个提了刀,到树背后去坐着,不理这一对气人的男女。可是,真走了又不放心,她时不时还要从树背后探头来看。
严鸿见她这样子,笑道:“孙兄你瞧,叶兄对我多好,生怕咱俩吵起来,我被你一刀劈了,时不时来关心一下。”
柳叶勃然怒道:“姓严的,你再啰嗦,我现在就一刀劈了你!”
严鸿吓得缩成一团,往孙月蓉背后躲:“孙兄救命,孙兄救命,叶兄要劈了小生啊!”
三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约莫两个时辰后,山背后蹄声得得。柳叶翻身起来,两步上了山坡一张。但见小路上,正是严洛策马而来。
此时严鸿和孙月蓉也看见,严鸿笑道:“好了好了,严洛来了,我这项上人头保住了也。”
片刻,严洛马到坡前,翻身下马,从腰包里取出四十张银票,总计便是四千两纹银,递给严鸿。
严鸿略数一下,便径直将银票交给孙月蓉:“给,足尺加三,拿去救济难民吧。”
孙月蓉见他这么大方,四千两银子拿出来眼都不眨,不禁生出一分佩服。她颇为感激地接过来:“谢谢严兄。”
严鸿咧开嘴道:“不必客气,人心都是肉长的嘛。这些不义之财,赈济民众,也算给我积点功德,不是坏事。”
孙月蓉对柳叶道:“如何,我说严公子不会有坏心吧。事不宜迟,赶紧去救济灾民吧。”
柳叶轻轻哼了一声,便要去拉马。严鸿一伸手:
“且慢。孙兄,你们拿了这四千两银子,准备如何去发到难民手中?”
孙月蓉一愣。先前只想着怎么从严鸿那里把钱搞出来,这会儿真把钱到手了,怎么个散法,还真没仔细想过。严鸿接着道:
“小弟胡乱猜测啊,按孙兄你的打算,大约寻个路口,敲锣打鼓,聚众当场分发,大口五钱,小口一钱,于是万人欢呼,最最痛快。可是你真要这般大张旗鼓地散银子,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后脚就到,一准当你是邪教聚众图谋不轨,到时候银子没收事小,怕就怕,那如狼似虎的官兵,把你俩连人抓进去剥光了吊起来打事大啊。看你俩这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住监狱里那些酷刑!做善事,太高调了是不好的。”
孙月蓉和柳叶听这么一说,想到如此实际的一个问题,脸上兴高采烈的情绪顿时降了几分。
严鸿又道:“要说赈灾的实效,拿银子去买了米,熬成粥分发给难民,最是落到实处。可是这活儿手续不少,又要买米,又要准备锅灶柴火,又要一锅一锅熬,又要防着插队,还得防着男人抢女人的,大人抢小孩的,年轻人抢老人的。就您二位这人手,欠缺点。更别说,你当众熬粥,地方官也要问,是哪家员外做得好事?细细搜查起来,也怕不方便。要说不麻烦呢,最省事的莫过于把四千两银子往寺庙或者慈善堂里一捐,由得他们去处理,不过,这样您二位银子拿出手,可连响都听不得一个,到底这些银子有几两几钱能到灾民口里,也是各安天命罢了。”
孙月蓉听严鸿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不由叹道:“哎,若是你严大少爷出面办慈善赈灾,我便不怕了。”
严鸿扑哧一笑:“孙兄谬赞了,别忘了我可是小阎王,向来银子只有进手的,哪来出手的。我要办慈善啊,估计这全běi jīng的人,都当我是趁机中饱私囊。除非是我爷爷拿着朝廷敕令来强征,否则任谁也不会捐一文钱的!”
几个人都笑起来。严鸿又道:“所以,眼下二位仁兄要赈灾,我只有个笨法子:您二位去钱庄把银子兑成零碎的,然后骑着马在灾民往来的地方穿行,看见可怜的,不拘多少给点,或者路边有饮食摊子的,买下来当场分给灾民吃。别在一地儿停留,也别在一条道上穿。或者看见有好心人在救济他人的,给他些银子,帮他一臂之力。总之,四千两散尽了事,能救得几口人,能有那些人得救,也只好看各人缘法了。毕竟这千千万万难民,你想要都顾及,那是没戏的。”
孙月蓉沉吟片刻:“好的,只能这么办了。多谢严兄指点。”
看向严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严鸿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孙月蓉的手。孙月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似要抽走,最后却又给严鸿握住。
接着,严鸿对孙月蓉道:“孙兄,你赈灾之余,还是在福林客栈住着,千万别搬走。待赈灾事了,我再来寻你,咱们再续旧游。”
孙月蓉脸上已尽是红晕,猛地一点头:“好,一言为定!”
此时rì头早已偏西。严鸿等四人策马回城,要寻个酒楼好好吃喝一顿,然后就让两位“壮士”去行赈济灾民的大功德。毕竟在外这许久只吃了些干粮干肉,早就饥渴得紧了。
严鸿陪孙月蓉二人用完酒饭,依依惜别之后,自个回到严府,拎着包东西先去看欧阳氏。
他这里倒是真心实意的,欧阳老夫人对他的关爱,确乎发自内心。将心比心,投桃报李,严鸿自个也是把这位满面慈祥的老太太,实实在在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进了严嵩老太爷的后院,却看欧阳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宝蟾冲他一笑:“大少爷,来了?”
这宝蟾与严鸿同岁,只大两个月,身形高挑,唇红齿白。虽然说不上十足的艳丽,却另有一番俏皮玲珑的风情,尤其她跟随欧阳太夫人几年,行事沉稳,言语得体,一对眸子明亮之极,眼珠如乌漆般黑亮,时时流露出如水灵光,惹人怜爱。
在严鸿挖掘的正牌死鬼记忆里,这位宝蟾姐对严大少爷,似乎颇有意思,近来每次他来拜见nǎinǎi,总能看见宝蟾眼中的秋波频送。
可是不知道是担心夫人胡晚娘喝醋,还是别有隐情,严鸿发现被他附体前的正牌,倒真没诚心动宝蟾的心思,顶多是口头上调笑两句罢了。
对进入一个不熟悉的领域来说,暂时保持旧制总是不错的。严鸿决心也别去动这位太夫人房中的一姐,免得招惹上说不清的麻烦。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何况自己毕竟是21世纪来的新青年,哪能学那些**文的主角,见一个收一个呢。
因而他每次遇到宝蟾,也就限于彬彬有礼的招呼,或者一般的关心问候,比如“这两天有雨,天yīn返cháo,宝蟾姐要多加些衣服,chūn捂秋冻”一类的。
他却不知道,这种平等朋友之间的问候,反而让宝蟾越发觉得大少爷坠马之后比坠马前更加正经和体贴了。
且说这会儿严鸿独个走到院门口,见宝蟾招呼,便也搭个礼:“宝蟾姐姐好。nǎinǎi这会儿可有空闲?”
宝蟾嘴角一翘:“有,有。老太夫人刚午睡起来,才问大少爷呢。”她走近一步,轻轻对严鸿道:“待会儿留心点,老太夫人可能要问大少爷睡书房的事儿呢。”
严鸿一惊,抬眼看宝蟾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顿时雪亮:“宝蟾姐,是你告诉老太夫人的吧?”
宝蟾一怔,摇摇头:“天地良心,大少爷,我确实知道你睡书房的事儿,但真不是我告诉的。”
严鸿心下尴尬,口中道:“哼,宝蟾姐你竟然私窥我的院子,很过分啊。”
宝蟾道:“谁敢私窥大少爷的后宅啊。是你那童仆严安,那天来找我要厚被子,说给你在书房里搭铺用的。小孩子的嘴管得住什么。”
严鸿叹口气道:“是啊,谁叫咱房里没啥jīng明的人用呢。”
却看宝蟾俏脸一板:“坏死了。”
严鸿一怔,猛然醒悟自己说漏了嘴,于是讪讪道:“我没那意思,宝蟾姐别误会了。”
宝蟾哼了一声:“大少爷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哪里猜得到啊。快进去吧,免得老太夫人多挂念。”
严鸿点点头,跟着宝蟾进屋去,见欧阳老夫人正坐在床边上,一个小丫头在给捶着肩。严鸿把手里东西交给宝蟾,上前一步,跪倒磕头:“nǎinǎi,孙儿拜见nǎinǎi,祝nǎinǎi福寿万全。”
欧阳氏见长孙来了,脸上每个皱纹里都露出chūn意:“鸿儿快快起来。自家人客气什么。”
严鸿起身,从宝蟾手里接过包裹,呈给老夫人:“nǎinǎi,城南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里面做的绿豆糕挺不错,又细又甜,孙儿买了些来给nǎinǎi尝个新鲜。若是不中吃,就留给宝蟾姐她们吃也好。”
欧阳氏见孙儿孝顺,笑的浑身颤抖:“好好好,鸿儿,有你这份心,nǎinǎi啥都爱吃啊。”
宝蟾在一边也凑趣道:“其实大少爷何必买绿豆糕,您这一张巧嘴,那不就是满口流蜜么?老太太靠这,就能甜到心窝里啦。每天听大少爷一句话,能活到一百八呢。”
欧阳老夫人笑骂一句:“你这丫头,越大越没规矩啦。”
严鸿就势上前:“nǎinǎi,我来给您捶背吧。”
欧阳老夫人连说“好好”。严鸿便走到老夫人身侧,坐在床上,有板有眼地给老夫人捶背,不时还使出推拿手法,在老夫人肩头、脊背上拿捏几下。
老夫人舒服得轻轻叹息,忽然开口:“鸿儿,nǎinǎi听人说,这些天你睡的书房?”
来了。严鸿心中暗自一紧。偷眼看看,宝蟾冲自己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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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女儿态
被问到这话,严鸿不禁心中一慌。但nǎinǎi的问话总不能不答。严鸿迟疑了下,低声道:“是。”
欧阳氏追问一句:“现在还住书房?”
严鸿只好从实招来:“是。”
欧阳氏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了:“我说鸿儿啊,nǎinǎi多嘴一句,你这不应该啊。当初为了娶晚娘,你可是软硬兼施,宝贝得什么似的,又累二总管费了不少jīng力。回头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进来了,你可好,怎么又欺负人家?我私下看,就经常见晚娘眼睛红红的,必定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这回可好,干脆把人给扔房里不管。孙儿啊,你们男人家志在四方,这是好事。可是女人家给你们当贤内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都说一rì夫妻百rì恩,就算晚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骂几句,打几下都不是大事,或者给nǎinǎi说,nǎinǎi帮你教训她!千不该万不该,干嘛自个去书房,冷落人家呢?”
严鸿听nǎinǎi絮絮叨叨说着,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老子冤枉啊!但这又什么办法,他莫非要向nǎinǎi解释,说以前的严鸿对胡晚娘已经远远不是“骂几句打几下”这么简单了,说自己住书房是为了趁胡晚娘的心意?
这解释起来可费老鼻子劲了。
欧阳氏继续谆谆教导:“小夫妻之间闹点矛盾没什么,可是做得太绝,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家和万事兴嘛。鸿儿,听话。若是晚娘有啥做得不对的,你看在nǎinǎi的这把老骨头上,多包涵担待些。要是少年人脸嫩开不了口呢,nǎinǎi今晚给你们说和。还是搬回去吧,啊?”
严鸿对着这样一位慈祥的老祖母,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得点头:
“nǎinǎi,是我一时发火,都是我的错。今晚我就和晚娘说,搬回卧室去住。”
欧阳氏笑道:“这就对了。老身还等着抱重孙子呢,那鹄儿一天到晚不落屋,不成亲,庆儿还小,我就先指着鸿儿你了。啥时候让nǎinǎi再大大高兴下啊。”
欧阳氏这话一说,严鸿却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按说胡晚娘和严鸿成亲已经超过一年了,确实没生下一男半女。虽然这事儿吧确实没法急于求成,谁也难保必然中标,但……不会是哪一个有问题吧?
欧阳氏还在絮絮叨叨:“男主外,女主内。晚娘嫁过来后,身体不大好,鸿儿你内室若是有不得力的地方,nǎinǎi想着要不要给你添个人……”
一听这话,严鸿心跳猛地加剧,脑海里陡然浮现的却是男装的孙月蓉。但这一瞬间,他却看到宝蟾在暧昧地笑,于是赶紧撒娇道:“nǎinǎi!”
欧阳氏呵呵笑道:“好好好,nǎinǎi不说了,我们鸿儿脸皮还嫩呢。这事儿,从长计议吧,啊。”
从眼角里,严鸿看见宝蟾的嘴角耷拉下来一点,那双黑漆似的眸子里,流出一点哀怨的神情。
欧阳氏老眼昏花,浑没留意到贴身丫鬟的表情。她握着严鸿的手,又叮嘱道:
“还有,鸿儿,你睡书房的事儿,你爷爷和你爹爹也知道了。今夜你搬回去,这事儿就算过了。他们要问起呢,你就说坠马之后头晕怕吵着,千万别说其他话啊。”
“什……什么,爷爷和爹爹都知道了?”严鸿脑子嗡的一声。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告的密啊。不要认为说这种事没什么,既然已经闹到谁都知道的地步,就已经证明这个事被人上纲上线了,否则nǎinǎi又何必嘱咐?
辞别祖母,严鸿出门,带着一股气哼哼的神情,琢磨到底谁再跟他过不去。却看前面人影一闪,严鸿心中一动,快步上前,只见是二弟严鹄的亲随严福,有些慌张地拐到后厨去了。
这一刹那,严鸿算是明白了七七八八。闹了半天,是严鹄你这好兄弟嚼的舌头啊。难怪不但nǎinǎi知道了,爷爷和爹爹也知道了。想必你第一个先去告诉的就是便宜老爹严世蕃吧,还不知道就这事添油加醋做了多少发挥呢。
也怪,老爹还没为这事追究自己。难道和我对付严鹄在铺子里的烂帐一样,打算攒起来憋大招?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当天的晚饭,严鸿是和胡晚娘一起吃的。丫鬟坠儿在边上伺候着。这样的情景这几天重复过多次。
自从严鸿搬书房去住以来,晚娘看他的眼神,再不如以前那样戒备和带有畏惧、猜忌,而是rì趋平和。但也仅仅是平和而已。“相敬如宾”的状态丝毫没有改变。
两人也会随便聊几句家务事,或者严鸿清点生意的事情,但通常谈不上两句,就陷入无话可说的状态。
今天却稍有些不同。严鸿吃了几筷子菜以后,对胡晚娘道:“夫人,祖母知道我这些天睡书房的事儿了。”
胡晚娘抬起大眼睛:“哦?太夫人怎么说呢?”
严鸿道:“祖母她老人家训了我几句,让我搬回卧室住。”
晚娘道:“那你当然只能搬回来了。”看向严鸿的一眼,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似乎有些担心,似乎有些欣慰,又似乎带一点嘲讽。
严鸿被她这不yīn不阳的态度弄得微微火起:“夫人你放心,我严鸿说过的话,不会当狗屎吃下肚去。你自己要是不愿意,我是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晚娘尚未答话,边上的坠儿却噗地笑出声来。
晚娘盯了她一眼:“坠儿,笑什么?”
坠儿再也忍不住了,捶着胸膛道:“姑爷……大少爷他说,不会当狗屎吃下肚去。谁家的狗屎是用来吃的啊!”
这话一出,胡晚娘也禁不住笑了。严鸿今儿被各种事情憋得郁闷纠结,一时口误说了这种笑话,自个想想也不禁觉得好笑。
一不做二不休,他板起脸,冲着坠儿大吼:“小丫头,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本少爷吐你一脸狗屎!”
一刹那,坠儿吓得后退一步,双手捂住脸,似乎真的担心一脸狗屎吐到白净的面上。
吼完后,严鸿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坠儿和晚娘也都笑得花枝乱颤。
听见房里传来的哈哈笑声,门外一个矮小的人影飞跑几步,出了严鸿私院的院门,对着另一个高些的身影说着什么。
那高些的冷笑一声:“好啊,毕竟是小夫妻俩,老太夫人这回也可放心了。安儿,你功劳不小。”说完,转身往欧阳夫人的院子走去。
路过一处光亮时,照出那人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夫人的贴身丫鬟宝蟾。脸上,略带一点落寞的神情。
这时在严鸿的房内,气氛却已经有了变化。虽然一场大笑冲淡了尴尬,胡晚娘却不准备就势给个chūn光灿烂下去。
她问严鸿:“相公,听说你今天从二总管那里支领了一大笔银子,有这回事么?”
严鸿心里暗自骂着严二这个老东西,办事一点不仔细,居然被胡晚娘打听到了消息。他也不多解释,淡然一个字:“是。”
“支领银子做什么?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能纳妾的。”
严鸿冷冷吐出两个字:“打赌。”
“打赌?什么打赌?”晚娘有点莫名其妙。
严鸿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我和一个江湖上的朋友打赌,谁输了,谁就拿出四千两银子来赈济山东灾民。我手气不好,输了,就这么回事。”
听到“赈济灾民”这几个字,胡晚娘将信将疑:“真的?你真是拿银子给人赈济灾民?”
严鸿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你不信就算了。我小阎王本来就不是甚么信男善女,灾民饿死十万,和我有什么相干?只不过愿赌服输,就得数银子给人。这人是拿去真的救灾济贫,还是自个吃喝piáo赌花光,或者去纳几房小妾,关我屁事。所以我也不冒领这什么善名儿了,就是赌债而已。”
看严鸿这样认真的模样,胡晚娘的表情反而更亲和了些:
“相公,以后这样的事儿,就不要烦劳二总管了。咱这房中也不是没有钱,公帐上的银子少动为妙,免得叫人抓住什么把柄,说不清的。”
严鸿大为诧异,想不到夫人如此通情达理:“那就多谢夫人了。”
这时门外已敲响一更,天sè黑透。严鸿白天被孙月蓉**一顿,身上困乏透了,对晚娘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准备歇了吧。”
一瞬间,看晚娘脸上又露出先前那种略带畏惧的神sè,不过畏惧之中,仿佛还有两分柔情。
严鸿冷笑一声,对坠儿道:“坠儿,去书房把我那套被褥搬回来。小心点,别被不相干的人盯上了。”
坠儿应声是,推门而出,不一会儿,从书房把严鸿的被褥搬来。
严鸿吩咐:“替我铺床上。夫人,你我同床分被而卧。外人若问起,就说我自从坠马伤愈之后,得了个夜惊的毛病,三更梦里拳打脚踢,所以夫妻分睡两个被窝,免得外人深究。”
晚娘怔怔地看着这个结发数年的丈夫,难道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
却看严鸿回过头来,一脸猥琐地笑着:“若是夫人还不放心,柜子里那些绳索,你大可把我绑床上嘛。”
胡晚娘啐了一口。看样子,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狗改不了吃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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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女儿意
接下来几天里,严鸿没有怎么出门,就是在家里待着,喝喝茶,晒晒太阳,或者陪nǎinǎi聊聊天。
有时候严嵩不去西苑时,严鸿也去爷爷面前承欢尽孝,聊些市井事务。越聊得多,他越觉得,自个这位爷爷绝非戏文里那不学无术的jiān臣模样。虽然已经七十六岁,眼不花腰不弯,关键是头脑清楚,有时说起朝廷的事儿,大局观一明二白,往往一语命中要害。
而在自个面前,严嵩又是个关爱孙儿的老祖父。虽然不是亲生,给严鸿的照顾可真没话说。有时还给他讲些朝廷上的事情。
另一方面,严鸿拿出自己在21世纪积攒的一些观念,在跟严嵩的对答中,也时有让祖父满意之处。他感到,自个在这个jiān臣家庭中融入度是越来越高。
相对来说,便宜老爹严世蕃对他的态度,却总有些生硬。正牌的残留记忆里面,严世蕃好像就更偏向严鹄。穿越后的严鸿,在21世纪受够了客户的白眼,这会儿自然不会太在意个别人的态度。
可是,每次和严世蕃对面,老爹那独眼里闪出的yīn测测光芒,还是让他心里发毛。尽管他比这个老爹几乎高了一个头,气势上却被前面压制。
在老爹面前,自个感觉就像一只随时会被人碾死的蚂蚁。当老爹独眼缓缓平视他的脖子时,他的后脖子禁不住一阵发凉。
即使记不得什么历史知识,单凭见人识人的直觉,他确定严世蕃是个残酷而又睚眦必报的人。如果自己敢对他稍微有些不利,纵然是恩养父子的亲情,严世蕃也会毫不犹豫将他斩草除根。
既然宅在家里,当然有时也跟夫人胡晚娘说说话。他感觉到,这几天胡晚娘对自己的态度进一步有所好转,rì常品茶吃饭时,眉目间除了先前的冷漠,也渐渐带上几分的温存和关切,至少没有刚起冲突时那种明显的嫌恶暗流。
虽然二人如今还是同房分榻,但胡晚娘不再把背脊冲着她,也不是上床就蒙头装睡。有时,两人还会在熄灯之后,三五不着调地聊上几句。
甚至他猜测自己如果发起邀请,也许晚娘不会再是这么冷漠?
而丫鬟坠儿也是殷勤的跑来跑去,话里话外,也是希望小姐姑爷早rì和好的意思。
只是现在他自己这出问题了,福林客栈那个自称孙柳的,虽然和自己还没怎么样,但总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在感情上,相比这个从一开始感情亲密度为负数的原配正妻,似乎还是这位彪悍泼辣,从零开始的长腿女汉子更吸引他。
虽然她有点男人婆,有点鲁莽,但那直爽的xìng情和古道热肠,却让他更欣赏。自己隐隐已经觉得,愿意和她长伴相随,若是离了她心头就有些空荡荡的。
到底何去何从?他希望把一切都弄个清楚后再说。闫东来在21世纪还是个青涩处男,他可真没有左右逢源八面开花的手段。
这天黄昏,严鸿正在院子里喂鸟儿玩,忽见家人严洛进来:“禀大少爷。”
“什么事?”
严洛走近几步,低声道:“福林客栈的掌柜李胖子派人来送信,说那姓孙的和姓叶的镖师回来了。”
“妙啊。”严鸿一拍大腿:“严洛,备马,咱们去福林客栈。”
“这会就去?”
“废话。”
严洛道声:“是了,我这就去备马。要不要给夫人说声?”
不等严鸿回答,胡晚娘的声音悠然飘出:“相公,这会儿要外出?”
严鸿脸上微微一热,好在做销售员的,控制表情也是基本功。他哈哈一笑,故作不在乎地说:“是了,有个好朋友来了,我去看看。夫人今晚自己和坠儿吃饭吧。”
晚娘轻声答应一句,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出来。严鸿略带愧疚地回望了一眼,夕阳下,胡晚娘就那么怔怔立着,脸上还是那副惯常的冷若冰霜,只是眼神中有一丝迷离。
严鸿也没工夫揣测这位发妻的心思,跟着严洛往前门去。
福林客栈,一身风尘的孙月蓉和柳叶,正在洗脸休息,忽听得笃笃的敲门声。
柳叶jǐng惕地按住刀鞘,孙月蓉的凤眼却陡然放光:“一定是严鸿来了。”
门开了,果然正是严鸿,双臂大张开:“孙兄,一别数rì,小弟想死你了!”
说完,竟然大步扑上来,作势搂抱。
孙月蓉一惊,待要退避,不知为何却又挪不动脚。转眼间,已经被严鸿熊抱住。这一刻,堂堂飞虎寨少当家的心头,如小鹿般乱跳乱撞,恨不得赶紧摆脱,免得这尴尬模样被柳叶看在眼里;却又希望这一刻持续下去。
好在,严鸿也没无赖到靠这种模式长久占便宜。他很快松开,却又握住孙月蓉的双手:“孙兄辛苦了,我代表山东灾民感谢你。”
“带什么表?”孙月蓉愣了一下:“严兄,还是进来坐下吧。”
于是严鸿、严洛、孙月蓉、柳叶四人围坐在客房的方桌四周。严洛打开包裹,取出几包熟肉和一小坛黄酒,都是来的路上顺便捎的。
“薄酒小菜,给二位仁兄接风洗尘!赈济灾民,功德无量!”严鸿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有功德,也是你严兄的银子做的啊。”孙月蓉陪同一饮而尽,随即又满上。
严鸿呵呵笑道:“我只是被绑票的土财主,勒索些不义之财出来赈灾,也非我本意啊。好比咱们吃红烧猪蹄子,是应该谢厨子呢,还是谢那头猪?”
孙月蓉和柳叶都笑起来。闫东来在21世纪销售场上练出来的嘴皮子凑趣功夫,应对大明朝两个女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严鸿又问:“孙兄,叶兄,您二位这次,救济了多少灾民?”
孙月蓉道:“没细数,整的零的,没一万也有八千吧。”
严鸿点头道:“这就是大功德了。不过,现在我要说了,这万儿八千的灾民,每人拿一两五钱银子去,挨得过一时,也挨不过一路啊。”
孙月蓉不答话,一口白牙咬住下嘴唇。
严鸿又道:“山东今年chūn荒,逃难的没一百万也有几十万吧。说真的,光要靠我严某这点私房钱救济,也是杯水车薪啊。真要救天下老百姓,只能靠能干的人出来当官,让天下老百姓有饭吃,不逃荒。”
孙月蓉、柳叶顿时满脸崇拜地望着严鸿,这是怎样的高瞻远瞩呵。破天荒地,柳叶颤抖着对严鸿道:“严兄,莫非您有雄心大志,想要拯救天下老百姓?”
孙月蓉紧跟着道:“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们赴汤蹈火……”
严鸿哈哈一笑:“我就一纨绔子弟,哪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边上说几句漂亮话,打打嘴炮而已。还是每天喝酒跑马痛快。若能和孙兄永如今rì,我这一辈子也就开心快活了。”
柳叶听着这没出息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孙月蓉的一双凤眼中,却是微微的风情荡漾。
待到酒足肉饱,严鸿起身告辞。孙月蓉送出门来,悄然道:“严兄,明rì前来,可否不带这位家丁大哥。小弟与严兄两个出游。”
严鸿心头猛地一跳,禁不住心花怒放:“好的,一言为定。”
第二天大早,福林客栈房内,孙月蓉打扮停当,还在不断照着镜子。一边柳叶絮絮叨叨,劝她打消这不适宜的念头。
“我说少当家,你这真是晕了头了,还真想和这相府纨绔过rì子啊?您别忘了,咱最初是要来收拾这家伙的啊,怎么反倒给他收拾了呢?他昨儿都说了,自己就是一胸无大志,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这种没出息的男人,保不准见异思迁,您的终身怎么能托付给他?”
“哦”
“您再想想,咱是什么身份?咱是当山贼的啊,刀口上舔血,血盆里抓饭,要落到官府手里就是严刑拷打吃一刀的命!咱这苦人儿,就得有个苦人儿的气节,要自个知道自个的身份!就算是个普通秀才生员家,会要咱当正妻么?不说别人,就说我,当rì跟您一样犯了傻,就看上了山下那个郑秀才,被他甜言蜜语哄的,真当他要娶我,糊里糊涂的就把个身子给了他,结果呢?他玩够了,玩腻了,就一脚把我踢开,还是娶了那李举人的姑娘,对我可曾有半点情意?那严鸿是当朝首辅长孙,自己身上还扛着个中书舍人的官衔呢,他怎么会娶一个,娶一个山贼?”
“呃”
“再退一万步,就算他肯娶,他家里也不能答应啊,他难道还敢不听他祖父,父亲的?再说,那李大才子不是说了么,他的青梅竹马胡小姐,早几年就被严鸿抢去了。这严鸿他可是有正妻的,您难道去给他做妾?那个正室胡小姐,万一是个悍妒的,您嫁过去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活活折磨死了您,您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柳叶在这边厢苦口婆心说个不住,孙月蓉猛地转过头,斩钉截铁地说:
“听见了听见了,你天天都是这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了,比我爹都烦。我决定了,今天出去,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他,他若是不在乎我,就让他……就让他拿了我去见官。若是他对我真有情意,我便一切都由他。至于今后享福受罪,小太爷我认了。还什么悍妇?他那娘子难道是懂武功的?真敢来打,小太爷我一刀剁了她。当然了,如果她对我不凶的话,我倒可以巴结巴结她,送她点好东西什么的,我在山寨里人缘也没这么差,我就不信,他的娘子就单看小太爷不顺眼。”
眼见大小姐连做妾后的生活都开始规划上了,柳叶彻底没辙了。此时又听到外面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孙兄,可在屋中啊?”
孙月蓉一听这个声音,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柳叶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用力摔上了门。
第三十三章 女儿妆
这次,依然是在běi jīng城东南的大兴山。就在前些天孙月蓉绑了严鸿的树林内,两匹骏马拴在树桩子上吃草,“胭脂虎”孙月蓉与“小阎王”严鸿坐在草地上,铺开一条薄毡。
眼前的食盒内摆着时令鲜果,几道jīng致菜肴,外加两壶麻姑酒。
酒香菜美,碧树黄鸟,一派初夏风光。但今天的胭脂虎心内有事,也不敢多饮。严鸿却看来也是满怀心事。
于是原本一个豪迈直爽的女山贼,一个油嘴滑舌的贵公子,这会儿竟然如同两个闷葫芦,相对无言。
饮了一口酒,严鸿趁着酒xìng,终于咬牙开口道:“我说孙兄,你我一见如故,这些天相处也不少了。你觉得,我待孙兄你如何?”
胭脂虎一口酒入喉,一听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差点呛了。“啊?严兄你……你,你对我很好啊。”
“既然如此,那孙兄到底要瞒我到几时?”严鸿眉毛一竖,露出副凶巴巴的模样。
“瞒,瞒你什么?”孙月蓉的心此时跳的飞快,看着严鸿这副嘴脸,脑子里却是胡思乱想。难道这相府少爷知道自己是山贼了?也难怪,当初在酒楼上的阵仗闹得太大了些,前些天在这林子里绑了他勒索银子。
就算这严鸿自个大方豪爽,事情要是传到老jiān相严嵩耳中,那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又或者,说不定树林里此时就藏着无数公门好手,厂卫鹰犬,等着将自己当场拿获呢。也罢也罢,死在他手里,或许也是我的命……
孙月蓉正在这里没边际的满脑子马车,却看严鸿贼特兮兮地笑道:“莫非,你真把我当做了那雌雄不分的夯货梁山伯了?我的孙姑娘,还是从实招来吧!或者你不姓孙,不过这姑娘是没跑的了,哈哈!”
严鸿这话说完,孙月蓉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惊叫了一声,急忙跳了起来。
彼时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早已经出现,北宋年间的《咸淳毗陵志》就已经有所记载,到元明时候,这女扮男装,同窗共度,生离死别,化蝶比翼双飞的故事,更是通过戏曲舞台和民间评书评话的传播弄到家喻户晓。
胭脂虎虽然是山贼,却也好听个书,看个戏,如何不知这典故?她当然也明白严鸿所指,而“梁山伯”背后的指代,更让她芳心乱动:
“什么,什么孙姑娘?严公子,你……你不要玩笑。”
严鸿此时也站了起来,看着胭脂虎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生出一股恶作剧的快感。他向前逼了一步说道:
“玩笑?若真如此,倒也不妨。既然你我都是男儿,江湖上讲义气,就要推心置腹。横竖这树林里也没旁人,天气也还暖和。咱哥俩不如脱了衣服,赤诚相见,立分真伪。”
说着,严鸿左手解自己的衣带,右手一伸,竟向胭脂虎的前襟伸去,眼看要替她宽衣解带。
这下胭脂虎可真吓慌了,急忙伸手去拦。也是一时情急,电光火石之间,竟然用上了擒拿手的功夫。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伴着“啊”的一声惨叫,严鸿的右胳膊就被卸了骨环。
孙月蓉这才发现自己惹祸了。谁敢要一个随便就能把男人胳膊卸了的女人,不管是当正妻还是当小妾?只怕连当丫鬟都不要!
大明时候礼教泛滥,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就算真是一个深通技击的女子嫁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是要任这个男人打骂。
若敢动手打自己的丈夫,立时就要成为千夫所指,连自己的娘家也不能容自己。
而她胭脂虎偏偏就把眼前这个男人给卸了胳膊。如果说初见时在酒楼上她也拆掉了严鸿的手腕,毕竟彼时双方是敌对身份,乱战中误伤一下在所难免。
今儿在这草长莺飞的郊游野餐环境下,大家你情我意正吃喝得高兴时,居然也动不动来这么一下。
这回,怕是要把这个男人彻底惹毛了。就算他之前对自己有些爱慕,大约也随着这一卸就化做东风流水了吧。
想到这里,当年刀枪林立不眨眼,割肉取箭不皱眉的飞虎寨上少当家胭脂虎,居然急的眼泪快要往上冒了。
不过,眼前当然有更重要的事。严鸿还捏着胳膊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呢。
“还,还疼么?”急忙又替严鸿把骨环推上之后,胭脂虎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问着。
“能不疼么。我的傻大姐,你自个是女的,承认不就完了么,至于为这事儿卸我胳膊?又不是皇上家的秘密,说了就得满门抄斩!不过你这两下够利索的,有功夫教教我怎么样?”
严鸿虽然痛得厉害,倒是真没生气。开玩笑,21世纪的野蛮女友有的是,自个对这彪悍妹纸,当初不就是喜欢她的直爽么?猛点也不算是不能接受,再说谁让自己耍流氓来着?
要是哪个女子看见男人伸手来撕扯衣服,还一边大叫雅蠛蝶一边yù拒还迎,那才真是不敢要了。
这回,胭脂虎再也不敢否认了:“是,我是女人。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醉仙楼见你那天啊,哪有个男人长你这么漂亮的?不过你既然不认,我也只好将错就错。”
“那,那你还拉我的手?”胭脂虎听严鸿说自己漂亮,虽然不怎么相信,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这个责问也没了力度。
“谁让你穿着男装的。你以为这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啊,告诉你,就算大家都傻,我小阎王严鸿也不傻,尤其你这么有个xìng有胸襟的女子,我是绝不会看走眼的!结果好嘛,我拉你的手,你都不肯换回女装,逼得我出绝招,你还把我胳膊卸了。这事儿怎么办?”
胭脂虎听得严鸿夸奖自己,脸上已经红得透了,结结巴巴道:“啊,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严鸿英俊的脸上又显出那副猥琐的笑容:“真的?嘿嘿嘿……”
他左手托着方才接好的右手,退后两步,眼睛在胭脂虎身上从头到脚,从胸到腿地扫视着:
“既然如此,我要重重罚你。你不得反抗。”
胭脂虎被他这毫不客气的眼光和坏笑,弄得浑身发毛,竟然不自禁抬手捂住前胸:“啊,还罚啊?罚……罚什么?”她紧张地盯着严鸿的嘴,生怕这家伙说出什么让人羞死的怪名堂来。
“当然要罚了。”严鸿一边说,一边蹲下去解开一个包裹,取出些花花绿绿的玩意。
胭脂虎心跳得要从喉咙蹦出来,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刑具?
“就罚你,把这个换上。”说着,严鸿转过身来,递给孙月蓉一包物事。
孙月蓉看时,眼前一亮,却是一件大红比甲,红sè襦裙,大红绣鞋。里面还有些贴身衣物。这些衣服都是上等料子做的,看得出,做工颇为jīng美,就连上面的小饰物,也都是镶金带银。
大部分的女人看到这样一套华服,都会眼前一亮,恨不得立刻套上身来,到人前走走,来个“衣锦还乡”吧。
孙月蓉在山寨中,惯做男儿装扮。就算有些私藏箱底的女儿服,却也没多少机会穿出来。现在这一套美丽的女儿装拿出来,晃得她眼都花了。
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法将这套衣服,将自个联系起来:“换,换这个做什么?”孙月蓉呆呆看着这女人衣服,一时不明所以地喃喃。
“废话,你总穿个男人衣服,我拉你手总觉得怪怪的。你还是换回女人衣服吧,别总穿的像个打手似的。这么漂亮个人,总穿成一副粗汉模样干什么?人配衣裳马配鞍,换好了衣服,我在拉你手的时候,还能舒服点。”
胭脂虎一时觉得晕忽忽的,只想着这是他送给自己这个孙大姑娘的第一件东西,又想到今rì说了真相,或许他一听自己是山贼,就翻了脸,从此再不相见。
却又感觉背上被严鸿推了一把:“去啊,还不快到那边林子后面,把衣衫换了去。要不然,莫非你想要在这儿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惹得我兴起,却又打不过你,这不是折磨死人么?”
耳听得严鸿这三俗的玩笑,胭脂虎却没有生气的力气,只是更加晕乎乎,仿佛如在梦中一般,托了衣服,向树林深处走去。
她口里喊了一句“不许跟来”,却软绵绵全无往rì山寨里挥斥的气概,心里却在想着:这个严鸿严公子,嘴里真是讨厌啊,难怪柳叶这么嫌他。自己去那边林子里更衣,他若死皮赖脸跟着自己要使坏,那自己该怎么办?
是再卸了他的胳膊?可那样的话,他要真生气怎么办?要不就假装打不过他?柳叶好歹还跟心上人好过一场,要是自己也能像她那样,或许也不错……
转过林子,胭脂虎一件一件解开身上的男装,露出修长矫健的躯体,原本就深sè的脸更是红得如同透烂的苹果。
她素rì里是做山贼的。做山贼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往rì在山寨,盛夏天和柳叶洗身子时,也就是在飞虎山后的小溪流里找个僻静地方悄悄洗了。甚至偶尔被不慎误入的喽罗撞见,也不过几声斥骂,勒令那厮闭了眼睛快滚。
如今在这běi jīng城外的树林子里,隔着几丛树,就是那英俊倜傥的严鸿在待着,胭脂虎不禁感到,仿佛一草一木,一花一鸟连同天上那黄澄澄的太阳,都在盯着自己**的身子,真让人颇为羞愧。
穿惯了靴子,一换绣鞋,真是不太习惯。而换衣服时才发现,这一套里面连贴身的小衣都有。
胭脂虎拿起来穿在身上时,就胡乱想着,这衣服是严鸿摸过的,现在自己穿在身上,那岂不是说,是严鸿在摸着自己?
一想到这,孙月蓉的两条腿都有些发颤。
穿上鞋子后,分外合脚。她才又想到一件事,自己的脚多大严鸿怎么知道?这个鞋怎么买的那么合脚?想到这,她整个人都快瘫在地上了。
明时女人的脚几乎可以作为女xìng的第二禁区了。这是一个恨不得让脚比名节、贞cāo还要重要的时代,这个时代许多女人连身子都给了男人,却把自己的脚当成更隐秘的部位不许男人碰一碰。
这个时代的sè情作品里,对女人胸和臀的描写都不如对脚的描写富有挑逗xìng,比如著名的水浒传里面西门庆捏潘金莲的脚,就是**裸的十八禁情节。
在这种价值观的笼罩下,孙月蓉一想到严鸿对自己的脚了如指掌,她只觉得仿佛是喝了无数陈年佳酿,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这会儿,胭脂虎却又把前些天严鸿专门送她一双快靴,还问合脚不合脚的事儿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可怜胭脂虎这边chūn心荡漾,满脑子想个没完,穿越大少爷严鸿倒是没厚颜无耻到真跟着偷看人家换衣服。是我的终是我的,这个时候来猴急那不叫占便宜,叫犯二。再说,真要喜欢她,就要尊重她。
于是他也调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转过身来,端端坐在,连做几个深呼吸,然后眼珠子四处瞅着花花鸟鸟。
过了半晌,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听见胭脂虎叫道:“严……严公子。”
严鸿循声扭转身来,才见胭脂虎一身大红,脸上也是红红的,从树林里蹭了出来。原本平素里大喇喇胜过须眉的身架,这会儿被女装一裹,居然扭扭捏捏,一步三挨起来。
严鸿初次看到这个大美女换上女装,果然不同凡响!高挑的身段和修长的两腿,加上那张xìng感的大嘴巴,一双含羞带笑的杏眼,简直就是21世纪看的谍战片里面,大嘴巴姚晨扮演的女游击队长嘛。
尤为可喜的是,经过女装的勾勒,他发现这位女汉子的上围相当可观,目测要是在21世纪,那是必火的节奏啊!
此时,严鸿那不争气的脑海里,竟然又想着这个大美女一丝不挂的换衣服时的样子,不由神魂颠倒,嘴巴微张,一滴口水落在了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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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上)
两人就这么傻愣愣地对看了三十秒钟,严鸿的眼珠子毫不老实绕着胭脂虎身体上上下下乱转,胭脂虎的眼睛则跟着严鸿的目光游走,脸上烧得火辣辣的。
片刻,还是严鸿打破僵局。破冰嘛,两个人都愣着,那还怎么谈下去。自个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老愣着等妹纸来主动开口嘛。就算再僵也得没话找话,而“提问题”是最好的引起互动方式。
当然,以严鸿的心情,眼下和这个换上女装的美人是不会真没话说的。他忽然问道:“这双绣鞋合脚么?”
“恩。”可怜的胭脂虎,此时哪还有力气说什么。也顾不上计较,这女人的脚能不能让男人知晓。脸上红晕重重,竟连呼吸也不畅起来。
严鸿看见胭脂虎这般窘态,反而更加放开。他得寸进尺,坏坏的一笑道:“我看未必,待我摸摸看,合脚不合脚。”
一边说,一边抢前一步。胭脂虎惊叫一声,待要退后,严鸿已经一手下意识从后面兜过来,拦住她的退路,同时弯腰伸手,作势要摸。
“不,不要……”“喀嚓”
“啊!哎哟喂呀!!痛,痛,好痛……”
“啊,严公子,严公子你没事吧……”
“哎哟喂……我的傻大姐啊,你这手也太利索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胳膊给我推上去啊。”
正所谓打是亲来骂是爱。两人就在这林子里一番嬉闹,又复一番温存。
虽未真个共效鱼水之欢,但严鸿却也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高个儿美女。谁让胭脂虎卸了严鸿两次膀子呢?少不得要被他借题发挥,戏弄一番。
那孙月蓉年已双十,算起来比严鸿还要大着一两岁。在大明朝那个时代,乡下闺女十四岁便有成亲生娃,为人妻为人母的。就算一般大户人家,到了十六七岁怎么也该出嫁了。二十岁的孙月蓉这把年纪,在大明朝绝对算的上老姑娘了。
而自她记事以来,所遇到的男人无非是把她当兄弟,当少当家,当山贼。极少数把她当女人的,也是把她当成妹妹,当女儿,或是当个单纯的丑丫头。
一起喝酒吃肉,一起磨刀铸剑,那是天经地义。可是,一起谈情说爱?妹纸,你是个好人。
即使有个别生xìng诙谐的男子,远远见了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可是等一看见她的大嘴巴和长脚丫子,就转而一脸正经。
爱慕之心,男女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反正,那年月绝大多数人婚配就为了父母之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没几个人真能得到所谓“郎情妾意”的恋爱。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却没人真正把她当女人欣赏,当女人关爱,这毕竟还是有些可悲的。
即使是相貌老丑的飞虎寨大头目贺大勇,他愿意娶了自己,骨子里也绝非对自己的欣赏和倾慕。反而是念着孙老当家对他贺大勇的恩情,以及怜惜这个妹子太丑没人要,所以才本着“为了报恩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咬了牙受”的决心,万死不辞来答应这桩婚事。
换句话说,在贺大勇看来,和孙月蓉结亲,是在报恩,也是一种勉为其难的恩赐。
这事儿,对胭脂虎自己,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谁知道,世事无常。转眼间,天旋地转,眼前如严鸿这般的英俊少年,竟然对自己心生爱慕,竟然真是喜欢自己的长相,竟然被自己卸掉了手腕骨节还不生气,竟然在被自己绑票勒索出银子时,不但乖乖奉上银票,还足尺加三连带帮自己出主意怎么花。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孙月蓉几番chūn梦之中都不敢想象的幻境美景了。
今天美梦得圆,她又怎么会拒绝?又怎么顾得上少女矜持,男女之妨?在她交出身子之前,她的一颗历经江湖的芳心,早已落在严鸿身上。对于严鸿的所作所为,自然只有逆来顺受,甘之如饴了。
这么着,严鸿也总算是有机会把现代社会学来的法式长吻,湿吻,十八摸等手段用了出来。
说实在的,他这些三脚猫的招式有的是网上看的,有的是跟rì本明星学的,还有的是自个脑子里一知半解YY出来的。在21世纪,这一套压根没机会实践,笨手笨脚,藏头露腚。若是对着个现代社会稍有经验的女主,只怕轻则惹人耻笑,重则叫对方大为火起了。
可是,如今面对的是封建社会的淳朴女山贼,对这些招式别说没见过,没听过,连想也不敢想。这么七上八下,严鸿很快把个胭脂虎弄的是瘫软如泥,醉眼如丝。
至于孙月蓉自己与侍女柳叶的名字,自然早就在严鸿的逼问下全盘托出。
严鸿看着这个已经软倒在自己怀里的美人,心里一种异常的充实感。这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个自己爱上,也确定是爱上自己的女人。
至于胡晚娘,虽然有着正妻的名分,她属于原来的严鸿。而怀中的这个美人,真正属于自己,属于附体后的严鸿。
一番温存抚慰,严鸿体温已经急剧升高,心跳加剧。耳边听得孙月蓉的喘息也渐渐急迫起来。
闫东来同学在21世纪还是个清纯少男。虽则,他继承的这具身躯,在被附体之前早已身经百战,可是这种亲密的接触,依然让严鸿激动不已。
趁着情意正浓,严鸿一边啃着孙月蓉的耳朵,左手毫不老实地扯开了孙月蓉的衣带。右手,更是不偏不倚地往最核心的地方挺进。
“不,不要……”孙月蓉喃喃低语。
“嘿嘿……到了这一步,可由不得你了哦。”严鸿浪笑着,手指微一用力,孙月蓉的衣带完全敞开了。
下一瞬间,严鸿被一股大力推开,半边脸贴着泥地,啃了一嘴的青草。
孙月蓉满脸羞惭中带着愧疚,愧疚中又带着一丝坚决,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衣衫,一只手挡住胸前:
“严鸿,严鸿,现在先不要这样。”
“我的姑nǎinǎi,你还真是雷厉风行啊。”严鸿爬起来,坐在地上,揩了揩脸上的泥土:“我咋就这么不长记xìng呢。”心里嘀咕,让你凶,让你狠,早晚一天把你就地正法,叫你知道我小阎王的厉害!
孙月蓉半蹲半跪,也矮下身子挨着严鸿,伸手帮他拍着:“严鸿,严公子,我心中早已是属你的了,我的身子,也是你的。只是,只是,不要现在这样。我不求给什么名分,但是就这样荒郊野外的,太丑了……”
是啊,胭脂虎尽管意乱神迷,早已把芳心许下眼前这个坏坏的英俊男子,可她毕竟来自封建社会的习武之家,前有亲如姐妹的柳叶的教训,早就在心头种下自尊自卫的种子。
哪怕是下定了决心,同生共死也好;或者是只要眼前,不要以后也罢。但真的要她豁出去跟人就这么露天席地把身子交出去,那还是难以启齿的。她也恪守着最后的无形堡垒。
不过,到了这一步,什么什么的那事,真是很重要么?
严鸿呢,虽说刚才冲动了一把,但他倒也没有完全的jīng虫上脑。发乎情止乎礼,既然穿越了,就要有个穿越者的范儿,不能随便当禽兽。当然了,更主要原因是,打不过胭脂虎,人家既然不愿意,你也没能耐强迫不是?
于是他猛地放开搂住孙月蓉的双臂,坐起身来,离开孙月蓉半尺远:
“月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希望你不要怪我。”
离开男子怀抱的孙月蓉,先是愕然,随即也从意乱神迷中稍微清醒过来,扯扯被拉开的前襟,掩住琥珀sè的半露酥胸:
“我,我其实也有事要告诉你。”
“我,我家里有娘子。”
“我,我是占山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说了这句话,又几乎是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呢,还以为他(她)要说什么呢?”
两人在这一瞬间,心有灵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早已嫁了别个丈夫,要恪守妇道,不能伴随我这浪荡子一生一世呢。”
“哎,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我有缘无分,不愿误我终身这样的鬼话呢。”
两人又是同时张口,彼此相对,不觉莞尔。
孙月蓉说出心里话来,脸上烧得发烫,伸手捂住脸:“你又嘲笑人家,嘲笑人家年龄大了,早该有丈夫却还没嫁出去么?”
原本大大咧咧,啥都不在乎的胭脂虎,也开始有小女儿心态了。
严鸿看着怀中美人,忍不住狠狠在那xìng感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说道:“天地良心,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的是,你这么个大美人,怎么会还单独给我留着?不瞒你说,这些天,我一直担心,要是有人眼睛没瞎,捷足先登娶了你,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那,那假若我当真有了丈夫呢?”虽然听情郎这般甜言蜜语很是舒坦,可那贺大勇毕竟是孙月蓉心里的一块心病。趁着彼此情浓,她正好把事说个透彻出来。
严鸿听到这话,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沉。所谓客户没下单付款前,就不算做成了交易。难道这胭脂虎真的名花有主?
他略一沉吟,左手抓住一把青草,搓成了草泥,使劲扔在一边。
“要是真有人先娶了你,那,我便把你抢回来。我是无恶不作的小阎王,没什么事是做不出的。强抢个民女,算甚么?只要民女自己愿意,谁敢挡我!”严鸿狠狠的说道。
孙月蓉见他斩钉截铁的样子,宽心一笑。严鸿却跟着略带一丝惶恐地问道:“我呢,我已经有了正室,你真不在乎?”
闫东来在没穿越前,也是看单女主无女主的小说看多了。文里总有些女人以当妾为奇耻大辱,不管与男主角如何相爱,就是不肯做妾。这事儿当然也容易理解,按封建伦理,妻是家庭伙伴,妾只是任打任骂的奴才。不过,那些宁可最终分手也不当妾的故事,可是把他吓唬出了心理障碍。
至于另外一些**小说里面,甲乙丙丁各sè女子见到男主前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见到之后三句话就宽衣解带,玉体横陈,随即泯然众妾,为奴为婢也都生怕凑不上,这种又太假了,他是不相信的。
所以,胭脂虎对此事会是怎么样的态度,这就让严鸿相当在意了。
“我当什么事呢?这我早知道啊。你这个年纪,又是相府大少爷,若家中没有夫人,倒奇怪了。我若是在乎这个,还能让你,让你对我如此使坏?早卸了你的胳膊了。”
说到这,胭脂虎,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眼前这个男人,有时当真傻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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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下)
听到孙月蓉这般说,严鸿不禁快活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仰八叉,重重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沉默了两秒钟后,他懒懒地说:
“这样的话,那就没啥了。对了,你说你是占山的,这事儿我也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也别为这个忧心。少爷我不在乎。”
做销售的,记住客户的关心点,适时打消客户顾虑,也是自然而然的环节。严鸿自己的心病化解了,又怎会让心上人揣着个放不下的包袱?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山……”这个贼字,无论如何孙月蓉也是出不了口。并非她讳言这身份,只是在情郎面前,忽然为这个不好听的称谓,感到有一丝的自惭形秽。
“姑nǎinǎi,你真忘了啊?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在醉仙楼时,手拿钢刀,与周掌柜吵嘴的样子?若非我去的及时啊,怕不是你一刀就把周掌柜劈了!还有那单手拧掉我胳膊的功夫,这是镖师的范儿么?你那个镖师路引啊,只能骗骗那些漫不经心的官兵,却骗不了我。记得前些天我跟你说的么,走镖的,武艺尚在其次,最要紧是讲交情。哪有当了镖师,跑上酒楼和人吵架,还随便卸大少爷胳膊的?你既然不是镖师,我自然知道你是绿林好汉了。”
严鸿自然也不会蠢到把个贼字直接说出来。
“那你,你当真不在乎?”这句话问出来,孙月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所谓绿林好汉,江湖豪杰,鲜衣怒马,快意恩仇,这个话说来骗骗人还行,但谁也不会真信。在官府眼里,他们就是贼寇,轻则砍头充军,重则凌迟。破锣一声,断魂闹市口,往往就是这些绿林好汉们的普遍归路。
即使在很多老百姓眼里,他们也是游离于社会之外的恶人,是太平生活的破坏者,是死有余辜的罪犯。哪怕一些山贼搞些个劫富济贫,也不能担保,等自己被拿住杀头时,受过他们接济的这些贫民们,不会一边兴高采烈地围观杀头,一边朝他们脸上吐唾沫。
孙老当家当年结拜兄弟七个,到如今除了孙老爷子自己,也只剩下两个了,另外四个,一个死于山寨火并,一个死于倭寇刀下,另外两个却都是被官府捉住,斩首于市曹。
尤其孙月蓉还不是普通的绿林喽啰。身为匪首,她如果落到官府手里,根本没有一丝活路可盼,最轻也是个砍头。如果运气不好,落到个酷吏手中,那么各种不足为人道的作践人的刑法,甚至种种变态勾当,也完全可能用到她身上的。
正因为过着的是这种朝不保夕的rì子,也造就了孙月蓉与大明时代普通女xìng的不同。她不会去什么谨守闺训,什么不能让男人与自己肢体接触,更没有什么宁死不去做妾的偏执思维。
今天卿卿我我,明天就可能人头落地,这种人生状态之下,哪还容得她去学矜持?快活得一时是一时便好了!
所以对严鸿,她也是敢爱敢恨,敢不顾一切地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
严鸿看着孙月蓉紧张的样子,微笑了一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
“不在乎。只要你不嫌我是有妇之夫,jiān臣之后,你坐山寨也好,贩私盐也好,我严鸿要的是女人,不是头衔。”
“那你家里呢?你爷爷是当朝宰相,他能让你娶一个占山的进门?”
“这个啊……倒是个麻烦,不过你不用担心,总有办法解决。”
这个问题确实是问题,严鸿不可能脱离家庭去考虑这个纳妾的事。
自己当然不会像过去的严鸿那么面瓜,因为胡晚娘的反对就不敢纳妾。说句笑话,当初的严鸿对胡晚娘亏欠甚多,偏生又爱的死去活来,故而对胡晚娘的一言一行也不敢轻易违背。
可是自个穿越之后,已经是新生的另一个人了,胡晚娘作为正妻没有儿女,按习俗,这样的情况下丈夫纳妾求后,乃是天经地义的。无论是严嵩、严世蕃,还是疼爱自己一心想抱重孙子的nǎinǎi欧阳氏,在这件事情上都必然是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但是,纳妾是一回事,纳一个山贼小妾,却又是完全不同xìng质的事儿了。问题也确实不少。严鸿一边说一边盘算着,自己nǎinǎi欧阳氏那是宠着自己的,自己爷爷严嵩定然是要打死自己的,不过有nǎinǎi在,万事好说。
自己的老爹严世蕃……算了,那个人也交给爷爷nǎinǎi去负责对付就好了,要是对付不了大约自个会被他治死,不过老爹自己寻花问柳多了,不至于这样玩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把戏吧。说不定自个告饶几声,老爹就开恩了。小弟严绍庆与自己感情最好,说不定还会帮自己讨情。
最后考虑的,只有老二严鹄是终极问题。这个本事不大,麻烦不小的便宜兄弟,恐怕真会利用这个机会对自己捅黑刀,下yīn手。
不过这也不是啥天塌下来的事儿。大不了,把买卖店铺让给他来堵他的嘴好了。为了这个怀中的美人,认了。
琢磨到这里,严鸿顺口道:“大不了,就把我的东西都给他就是了。心疼归心疼,为了你,值。”
严鸿在分析着家中几个人的立场,胭脂虎却哪里知道严府里这么错综复杂的父子兄弟关系?
在胭脂虎听来,只当严鸿为了要娶自己,恐怕要被相府扫地出门,家财尽夺。
这让她心中大为感动,乃至震撼。自古来痴情女子负心汉,多少红颜娇娃,遇上那甜言蜜语的男子,当初山盟海誓,可时过境迁,为了功名富贵,视妻子为衣服的事儿比比皆是。
而眼下,居然有男人,肯为自己这样一个丑姑娘尽舍家财?怕是自己说了,别人也会当自己做梦。
当下,被幸福感所充盈着的胭脂虎,将头靠在严鸿怀中说道:“我也不是非要个名分不可。大不了,找个房子,我住进去,你抽时间来看看我,也不要为我和家里闹翻。不过若是你铁心了从家出来,也没什么打紧。我有一身功夫,也不会让你饿着的。”
她这么一说,严鸿就知道是孙月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然而孙月蓉这番话也同样让他大为感动。
在闫东来未穿越的时代,如果他自己对一个姑娘说,自己为了她,已经放弃了车子、房子、以及上千万的财产,估计得到的只会是:“哦,太感动了,你真是个好人。我们做好朋友吧。”
干脆点的,大约会直接回答“咱们分手吧,傻帽。”
而如今孙月蓉给他的回答却是“我养活你”。这样的内助,别说她长腿大胸,就算真是个丑八怪,也得当个宝啊。当然,相比之下长腿大胸就更好了。
当下,严鸿柔声道:“说什么呢?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想到当外室去了?那样既是辜负你,也是辜负我自个这一番情意。你那个嫁衣我一直留着,就是等有朝一rì,我要让你穿着它嫁入严门。”
“啊?你,你要为我休了你的娘子?不行不行。”
孙月蓉一边说,一边急忙从严鸿怀里挣扎着坐起来。
明时按照礼法,小妾进门只能穿素衣,坐小轿,走偏门而入,因此那大红嫁衣是万万穿不得的。
孙月蓉只当严鸿为自己,竟然要休了妻子而迎娶自己,当下大急。她心想,幸亏没把李才子的事告诉严鸿,否则不是更害了他家娘子?更何况,自己这个出身,给首辅的长孙当正妻?这种事根本不存在丝毫可能xìng。
严鸿看她急成这样,忍不住又爱又怜,又在她手上捏了一把:“你这姑娘,真是善于替别人打算啊。谁说要休妻了?但是,你以为不休妻,我就没办法了么。你也太小看我小阎王了。事在人为,我偏要叫小妾也穿大红,倒要看谁能奈我何!”
严鸿也想的开。小妾穿素衣这事儿,虽然是常规风俗,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国法。再说大明律自己家一样没少犯,所谓虱子多了不咬,还怕多这一条么?
至于说不守礼仪规矩,可能遭到言官弹劾,这就更是笑话了。自己又不是官,怕他什么?最多无非是绝了自己以后仕途上发展的道路,可是自己这个文才武艺,原本就跟仕途多半无缘,所以随他去吧。
为了让孙月蓉宽心,严鸿说出自己的真心打算:
“月蓉,这严府中,自然是我爷爷严嵩最尊,而我爷爷最听nǎinǎi的话。nǎinǎi是欧阳太夫人,自是疼我。过不多久,便是nǎinǎi七十七岁大寿。我想借这机会,好好在nǎinǎi面前替你请求一番。若是nǎinǎi点头,你嫁入严府之事,便有了八成把握。”
孙月蓉听得这话,芳心乱撞。但她终究是江湖上过来的,知道先谋进退的道理:“要是,要是欧阳nǎinǎi不喜我,如何是好?”
严鸿道:“你放心,有我严鸿在,终究不让你受委屈便是。我也不知到时候会如何,但便有千难万险,我同你一起去闯。”
21世纪的底层销售员闫东来,在穿越成为大明朝纨绔子弟小阎王严鸿之后半个月,终于定下自己这几百年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实质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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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绝代双娇
大兴山林中这一番温纯,正不知光yīn几许。待到严鸿与孙月蓉情意方足,却看已经是rì上当顶。两人相视一笑,起身准备同返回běi jīng城。
这一路,孙月蓉本想换回男人打扮,免得引人注目。但严鸿就是不依。
笑话,好容易把你的男装剥下来,岂能再让你潇潇洒洒地脱身?
两个一番争论,孙月蓉论起口舌来,哪里是严鸿的对手?于是只得依了他,照旧是林中那番娇艳百端的女儿打扮,就这么羞红了脸,与严鸿颠颠簸簸,并辔而行。
严鸿他出这么个馊主意,倒也没啥深谋远虑。只是今天和孙月蓉把彼此的心事都剖白了一番,心头甚是爽快,于是决定玩些惊世骇俗的勾当。
那个时代,理学盛行,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尤其京师之地,不似江南之地风气开放,年纪轻轻的孤男寡女并马而行,招摇过市,绝对算得上是罕见的事儿。
加上主角又是臭名昭著的小阎王,同时兼任着běi jīng城里面市井街头茶余饭后暴力sè情新闻的明星人物,而同行的女子又是当时审美标准下的丑女,这就更激发了国人从来不缺乏的八卦jīng神。严鸿和孙月蓉的所过之处,惹得京师之中百姓纷纷指点,唾沫星子飞了一路。
比如说,城门口卖馒头的刘四,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与读书人更是素来无缘。但此时他总算逮住机会,便也不惮于附和下他自个也是半吊子的礼仪道德,刷一下存在感和优越感。
当下,看着严鸿与孙月蓉的马匹走远,确认他们肯定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刘四便丢下手中的长筷子,左手叉腰,右手指点着两人的背影道:
“娘的,这小阎王,平rì作恶多端,姑且不提,如今简直是更加无耻。光天化rì之下,与一个女孩家并马而行,拉拉扯扯,荒yín无道,成什么样子?要说这是个美女倒也罢了,他却连大脚大嘴的黑炭一般丑女都不肯放过。当真是好sè之徒,拉到盘子里都是肉啊。这种人啊,实在是咱皇城的耻辱!”
正在刘四骂得高兴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却是两匹骏马从路上赶过来,恰恰停在馒头摊子前。其中一位马上的人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你说方才过去那人是?”声音银铃般清脆,煞是好听。
刘四听这声音时,心头已是一震。跟着他抬头一望,顿时呆了。只见骑在前一匹马上的,是一个浑身着一袭紫sè衣裙的女子。她身后背一口青钢宝剑,头上戴着一顶竹叶斗笠,斗笠前面垂下一袭薄纱,挡住面容。
此时为了问话,这女子轻轻撩起一薄纱角,露出姣好的半边面容。
我的乖乖,刘四哥在这里卖馒头二十多年,成天价车来马往,阅人千万,也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但任是东街“赛西施”,西巷“亚貂蝉”,哪个比得上眼前这个女子?
但见她肌肤胜雪,体态婀娜,说话声音如空谷黄莺,举手似霓裳仙舞。而那薄纱后面的眉目五官,虽只匆匆一瞥,刘四哥就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已经被这个紫衣姑娘给勾了去,楞楞的站在那不知说什么。
他只是傻傻看着眼前的姑娘,希望再听一下她说什么,哪怕是骂自己两声也好。回话什么的,就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若是换了普通姑娘,被一个市井男人这般傻盯着,只怕早就要着恼了。轻则开口斥骂,重则拔剑jǐng告,遇上那脾气急躁些的,一巴掌扇过去也属寻常。尤其这位骑马佩剑,明显是江湖上女儿的打扮,便使起xìng子来也在意料之中。
可这紫衣姑娘却不生气,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只是略有些无语地盯着这个无礼的小市民。
此时另一匹马上之人,“噗嗤”一笑,道:“师姐,还是我问吧。你遇见问话的人大多都成了这个样子。这位大哥,我姐姐是找你问人呢。就是刚才过去那人,听大哥你说,他就是那京城中有名的小阎王严鸿?”
刘四一开始还是只顾盯着紫衣姑娘看,听到问话,这才侧头。转眼看过去,望见问话的原来是一个青衣女郎,背后也是背一口宝剑,头上斗笠轻撩一角。
刘四看了这个女郎,立刻本能地做出男人的判断:这一个青衣的,没有刚才那一个紫衣的美。
其实,若说形貌来,这青衣姑娘的面容眉目,未必就比紫衣女差了多少。只是这紫衣女郎一则先声夺人,二则她的美貌更加张扬,五官都似是美到极致,单只那如雪一样的肌肤,简直能晃瞎人的钛合金狗眼。组合在一起后,尽管她普普通通的一颦一笑,却也显得艳丽逼人,让人一见即头顶青天狂呼乱叫。
而青衣女的容貌之美,却要内敛得多。单只看眼,看眉,看嘴,看鼻,她不过是中人之上。只是,把这些都放在这么一张瓜子脸上,位置搭配却是协调到极致。若是对着这青衣姑娘细细端详,便能越看越觉妩媚动人,乃至使人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当然,对普通路人来说,是没机会仔细端详的。所以面对青衣姑娘的问话,刘四的反应就正常多了。他也从刚才被紫衣女子震撼形成的眩晕状态里恢复过来,当下急忙说道:
“哦,姑娘是问那个混世魔王啊,他正是当朝宰相严嵩的长孙,小阎王严鸿。他啊,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恶少,惯于抢男霸女,劫掠民财,去年我这馒头摊子就险些被他给霸占了去。听说啊,这个恶少还在家里私设公堂,把许多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抓起来,有的五花大绑,有的四马攒蹄,吊的吊,打的打,迫她们行那不堪入目的yín邪妖术,给当朝宰相老严嵩,炼那永葆青chūn的药。姑娘你们两个,听口音是外乡人吧,千万莫要招惹这魔头。你们这样漂亮的好姑娘,若是被那小阎王看上,正是羊羔子落在虎口里,可就是万劫不复的麻烦了!”
刘四这边厢唾沫横飞,诉说着都市恐怖传说小阎王的可怕。那青衣姑娘听了,不动声sè,只是微一点头,算是道谢了,便将面纱复又盖在脸上。然后,就与那紫衣女纵马急追。
刘四和一众摆摊的小贩看她俩绝尘而去,皆都在原地楞了半晌。直到这两人的背影拐过,刘四才道:
“咱京师中,几时有过这般人物?你们倒说说,这是神仙下凡,还是狐妖出洞?生生迷死人呀。”
“肯定不是人,我看也不是神仙,神仙虽然漂亮,哪有这般摄人心魂的?必须是狐仙,有妖法。”卖茶水的马三在旁接口道:
“话说,我刚才光顾着看那紫衣的女人,忘了给客人盛了几碗茶了。我说哥们,咱做人得凭良心,你说实话,你喝我几碗茶了?”
“掌柜的,你可不带这样的,我刚才也是眼珠都不错一下的看那美娘,你盛一碗我喝一碗,我哪知道喝了多少啊。”
另一边,一对摊主和顾客却扭打起来。原来这俩是卖汤面、吃汤面的。
这位吃了面要喝口热汤,正把碗伸过去,摊主还没来得及接过碗,哥俩就只顾着盯美女看了。于是乎卖面的摊主,下意识拿起勺子,从大锅里往客人碗里一勺接一勺舀汤,客人也是直愣愣跟木头一样站那里,双手捧着碗接着。
等到两个女子走远,那顾客才觉双手双脚疼痛难忍。低头一看,那汤早满满从碗里溢出,流了满手满腿脚,几个手指烫得白煮猪蹄一般。
顾客气得大骂摊主“谋财害命”,摊主却也不忿,道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挨烫了不缩手,站那里生受着。这下两人自然大打出手。
而那对罪魁祸首姐妹,此时并辔而行。外人看不见她们面纱下的樱唇喃喃噏动,更不知道她俩正在以传音入密的奇术在交谈。这两人都是身具上乘武功,更兼内力jīng纯,凭借内功施展此术交谈,便不虞有人能偷听了去。
“师妹,老天开眼,将那严嵩恶贼的孙子送到了我们面前。听百姓说来,这厮也是个作恶多端的,平素里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善。咱姐妹须放他不过。待我俩跟上去,将他一剑杀了,发个利市,作为礼品送给徐阁。先剜掉老jiān臣心头一块肉,叫他也尝尝骨肉永诀的味道,他rì再寻机取老jiān臣xìng命。顺带也给受他严家荼毒的百姓报仇。”
“师姐,这等小jiān贼,自然是死有余辜。只是京城之内厂卫甚多,咱们白rì杀人……”
“怕什么?厂卫之中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好手?再说,咱姐妹二人此来,并未暴露行径。到时候,寻机出剑杀人,得手之后,立刻退走,料他们也追赶不上。”
“既然如此,那全凭师姐安排。”
“甚好。师妹,看这小jiān贼的身形,就算有武功也甚寻常。他身边那个女子倒似有些武功,但也不过三四流而已。待会儿我俩寻机接近他,我下手直取小jiān贼xìng命,你在旁替我掠阵。若是有旁人干预,你便拦截他们。若无人干预,你便不须出手。待我得手后,我俩分道走,今夜二更在香山脚下会齐。”
“是,小妹知道了。”
两个美女一声不出,便宣判了严鸿的死刑,连执行方式都已经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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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无脑公主驾到(上)
这会儿,被两个美女惦记着的严鸿,恰好打了三个喷嚏,却以为是nǎinǎi欧阳夫人在想念自己,或者是二弟严鹄在咒骂自己。
他浑不知此刻死神将至,尚在美滋滋地与孙月蓉并马而行,正往醉仙楼而去。一边走,一边得意地说:
“月蓉,你说待会你着这身女装一上楼,是不是要吓得那周掌柜与那赵小川一大跳?”
“偏你的花头多。不过那天,我和柳叶本来就是存心来闹事的,周掌柜他们做的没错,是在为你这少东家认真护场子,你可也不要难为他们。说起来,若没他们拦着我大吵大闹,说不定你就走过去了,那样也就没有咱们的相识。咱们还得感谢周掌柜和赵小哥呢。”
“哈哈,威震山东的胭脂虎,居然会给酒楼掌柜和小二求情,真是稀罕稀罕。”
“啐,我们江湖好汉,讲的是扶危济困,恩怨分明。谁想你们这些官宦人家,欺软怕硬,专拿苦人儿逞威风?”
“呵呵,那我这官宦人家的不成器子弟,怎么倒驯服了你这江湖好汉呢?”
“不知羞!也不知道是谁被人家卸掉腕子,还被绑在树上。”
“哈哈,卸掉腕子怕什么,别脱掉衣裳就好了。”
两人一路斗嘴,堪堪来到醉仙楼门前。却见又有几个路人在指点围观,赵小川正拦在门口,而一个穿蓝sè水田衣的青年女子被拦在门外,两人吵的正凶。
严鸿一见,怒从心起:“这赵小川看来真是憋着砸我的招牌,怎么又和客人吵起来了?这番定不饶他。”
孙月蓉却是心里暗想,怎么又是个姑娘,又是在这酒楼吵嘴?难道醉仙楼是严鸿专门来钓姑娘的地儿?
可千万不要也是个他看的上的姑娘啊,我这还没进门了,难道就要多个姐姐妹妹?
二人不多说,甩蹬下马,赶近前来。却听那女子高声吵吵着:
“你娘个X的,你们开的是什么鸟店?开门做生意,却不让人进去,老娘有的是银子,凭啥不让进去?惹得老娘兴起,夹死你个有眼无珠的灰孙子!”
而赵小川经历过胭脂虎闹酒楼事件后,仿佛沉着了许多,面对那女子的污言秽语,依然是神情沉稳,面带微笑,没口子应道:
“这位嫂子,我们开店的笑迎八方客,哪敢不让您进去?掌柜的知道还不剥了我的皮?只是楼上实在是没有空地了,您说让您上去,也是白费工夫。天sè不早,您这还空着肚子,有和小的我墨迹的工夫,您去别处不是更好?”
严鸿此时才听明白,今儿这事倒真不再怪赵小川了,他自个来处理大约也是这样。
当初孙月蓉大闹酒楼时,虽然蛮横霸道,好歹有股子江湖好汉的自尊,眼前这陌生女子则是一口脏话,比起孙月蓉还要过分的多。
再看她穿的衣服,衣料子普通,腋下还是皱皱巴巴的。头上虽然有不少首饰,金光灿灿的晃人眼,但一眼看去既有值钱的中上等货sè,也有地摊上十几文钱买俩的劣质货,搭配混乱,把个脑袋插得成了卖首饰的草把子一般,怎么看怎么不上眼。
综合评价起来,这位二十上下的女子,最多算个爆发户。更有可能,她是在哪拣了块银子,或者坑蒙拐骗得了手,想来这醉仙楼用饭,赶赶时髦。
要让这样的人上了雅座,未免就太失醉仙楼的地位了。
这当儿,那女人眼看赵小川一脸谦恭,不断赔不是,气焰更加嚣张。但见得口沫横飞,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再加上或许是初夏天热加上一番争吵内火上窜,居然把自家胸前衣襟扯开一截,摆出“许褚裸衣战马超”的架势,朝赵小川步步紧逼,拳头快挥到赵小川脸上。
醉仙楼的张三、李四两个看门打手,这会儿已经在楼内摩拳擦掌,准备出来援助。
严鸿见冲突要起,赶紧上前打圆场。他眼看那女子盘的是个妇人髻,遂作个揖,朗声说道:
“这位嫂子请了。在下乃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实不相瞒,今天小店被个大贵人包了,所以这伙计实在是没有办法,否则哪有开店的把人往外赶的道理?您还是高升一步,改rì再来,我们定要做一桌上好的酒席来招待您赔罪。”
那少妇一听此言,气哼哼转过头来,却见是一个身材挺拔,相貌俊俏的相公在跟自己行礼,急忙还了一福。
接下来却不大对劲了。这女人既不继续叫骂,也不说圆场话,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严鸿,直仿佛是要盯到肉里去。
她这里卖呆不打紧,早把个胭脂虎孙月蓉在一旁看的是火冒三丈。自家的如意郎君,今儿方才情定终身,岂能让这个哪里来的野女人如此当众非礼。
她真恨不得一刀把这狐狸jīng劈开。于是,胭脂虎的一对杏眼,也狠狠盯着这女人。若是目光有形,这少妇怕早被戳成筛子了。
可是仔细看来,胭脂虎却越看越怕。
眼前这个女人俗气是俗气,但长得也不差啊!皮肤虽然不算细腻,但胜在肤白如雪;相貌五官不算十分jīng致,但却长了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那妙目流转,轻轻一勾,当真能把男人的魂魄勾了去。
而且,刚才在大兴山林子里亲热时,严鸿亲口对自己说,他喜欢大胸的女人。而眼前这个泼妇,胸真不小,半遮半畅的胸襟下,雪白的沟壑隐现,岂不正是严鸿感兴趣的类型么?
这个严鸿,该不会,该不会……。
这会儿别说胭脂虎心怀惴惴,就连严鸿也被看的脊梁沟发麻,心说大明朝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么?咳,好吧,自己刚才不仅亲,也还兽来着。但是这个妇人这么看自己,不怕她男人不干?
却见那妇人端详了严鸿半天,问道:“不知道这位相公,贵姓高名。”
其实,严鸿若在平rì,倒是不在乎报出本名。所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何况自个这小阎王严鸿,在běi jīng城堪称家喻户晓,便是假造个身份也瞒不过几个人。
但是今天,他却总感觉事情透着蹊跷,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于是他下意识的说道:“在下姓洪,名岩”。
说完才发现,这名儿居然跟20世纪的一本革命名著谐音重名了。干脆,下次我改叫洪rì吧。
那妇人却对严鸿道:“洪相公,借一步说话。”说罢,往酒楼后面一条胡同走去,走出几步,伸出chūn葱般几根白嫩丰满的手指头,对严鸿招了一招。
至于一旁早已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胭脂虎,这少妇对她仿佛是根本没看见。
严鸿这会儿虽然觉得蹊跷,却也生了好奇心。更何况,这少妇虽然粗鄙不堪,坯子确实是不赖的。男人的本能,他也不会随便拒绝。说几句话又不会死。
于是,他向胭脂虎使了个眼sè,又冲那少妇点点头,跟着走过去。胭脂虎一咬牙,也紧随着严鸿走去。
赵小川看少东家又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高个儿丑女人,心下一惊。待到看少东家三言两语将闹事的少妇带走,不禁暗自钦佩。
但他又担心少东家别吃亏,于是把护场子的张三叫来,叮嘱几句。张三点点头,便绕出酒楼门来,远远看着严鸿他们。
那少妇却似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巷子尽头。看看四下再无旁人,她便停下步子。
待到严鸿来到自己身边后,少妇先用桃花眼瞟了一眼严鸿,然后柔声道:“洪相公,不知你可愿为驸马?”
驸……驸马?!
驸马,是指公主的丈夫吧?难道这个土的掉渣的少妇竟然是公主的侍女,要奉旨为公主物sè夫君?
看着这个眉眼风sāo,年龄与自己差不多,但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的女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严鸿第一感觉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有没有啥方言土语里面,驸马是其他意思?
第二个感觉是,他喵的,骗子太猖獗了,怎么都骗到我这来了?
在闫东来穿越前的21世纪,那些冒充某大员亲属欺骗地方干部的诈骗犯,时不时被报刊和网络揭露出来,供大众娱乐,既欣赏骗子的夸张想象,更为受骗者的愚蠢而产生智商上的优越感。
想不到,这一行在大明朝早就出现,还真被自己给碰上了。
皇宫咱虽然没见过,好歹知道里面无论太监宫女,都是要经受严格的礼仪训练,言行一举一动无不中规中矩。
有见过满嘴问候别人父母,拿要害器官开玩笑的宫女么?你真把我当棒槌啊!
眼见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洪”相公愣在那里没有反映,风sāo少妇又追了一句:
“洪相公,我问你,你可愿为驸马?如你愿意,本公主不仅委身下嫁,还送你一桩天大的富贵。”
“本公主?公公公公主?!”
严鸿这回是真和他的小伙伴一起惊着了。
打死他,把他五马分尸,他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妇人会是大明公主。就算大明宫中烧火做饭的粗役仆妇,也不会这么满口污秽吧。
那么,会不会是藩属偏邦的公主?也不对啊。先不说这个河北口音,就算是真藩属的公主,也不至于穿戴成这样吧?
戏台上、漫画里的番邦公主,有插野鸡毛的,穿兽皮的,配贝壳的,哪有满头插满俗气首饰的?
就算她标新立异如此穿着,身边也必有扈从拱卫。而且番邦公主进京,朝廷方面也必有官员随同,至少有礼部低级官员引导,不会让她这样一个人满世界乱晃啊。
这样一来,关于这位“公主”的真实身份,那还剩下两个可能,一是反贼,二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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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无脑公主驾到(下)
反贼?疯子?谢谢!
这念头闪过,严鸿双眼便也紧盯着对面那个妇人。
所谓疯子,严鸿倒不是完全陌生。21世纪闫东来居住的贫民区,时不时有疯子游荡,文疯子也有,武疯子也见过,还有大喊“房价必然下降,要让老百姓买得起”的激情疯子。穿越后,严鸿自己也装过疯子,在床上口吐白沫地骗nǎinǎi。
一般来说,疯子眼神迷离,举止必有异于常人处。而这个妇人除了一双眼睛没事总爱放电以外,并无任何异常,应该不是疯子。
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xìng了。严鸿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而这会儿胭脂虎眼见严鸿双眼盯着那个自称公主的妇人不放,心里不由一阵酸溜溜。
是啊,自己算什么,只是个女山贼。对面可是公主啊。天家贵胄,金枝玉叶,一旦做了驸马便是皇亲啊。
也是胭脂虎本身见识有限,对皇家事务的了解仅限于舞台上。那些年轻大才子,中状元娶公主当驸马,过着每天一次有时两次幸福生活的美好故事,就是广大人民群众对皇家生活认识的来源。
她哪知道,大明的驸马,真有几个大臣子弟会乐意做?姑且不论公主相貌,单只这身价脾气,多数时候,驸马,那就是母老虎贴身饲养员的代称啊。
胭脂虎孙月蓉,眼见那“公主”粉面含chūn,低头扭捏,而且仿佛有意无意之中,裙裾摆动,把一双窄窄的金莲露了出来。再看自己这双大脚,更生自惭形秽之感。
或许方才树林之内一番温存,对严鸿来说算不了什么吧,逢场作戏而已。是啊,他原本就这么俊俏,这么有钱,嘴巴也会说,又是当朝首辅的孙子,身边难道还会少得了女人么?现在可好,连公主都看得上他。等他做了驸马,还会要我么?
想到这里,孙月蓉心里一酸,刚刚在满心里荡漾了半rì的幸福感,刹那间变成冰冷的失落。惟其因为刚才有过那甜蜜的感觉,这会儿才更加失落。一向杀人不眨眼的胭脂虎,眼泪珠儿几乎要在脸上滚落。
胭脂虎在这里心酸难过时,却不知严鸿此时已经把这个事上升到了谋反这个层面了。他心下忐忑,冷汗已经滴滴渗出,手心脚心背心都是湿漉漉的。
造反啊,这种事搞不好就要人头落地了,怎么偏偏让我撞上了?
但既然撞上了,总得好好应对。当下,严鸿挤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敷衍道:“既然公主垂青,在下岂敢不识好歹?不知公主尊号为何?可是住在十王府?”
那公主轻轻一笑:“洪相公,我可不是十王府的那些笼中之鸟呢。似那样的公主有什么意思?连见自己的男人,都要女官同意,死了男人就要守节。我也不瞒你,我前后有两个驸马,第一个是个银样蜡枪头的,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我便把他休了。第二个驸马福缘不够,一命呜呼。不过我的手段可多着呢,你若是做了驸马便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乐子了。”
严鸿眼见对面这位大明朝的剽悍少妇,年纪大概与自己不相上下,但生活经历之丰富,当真是令活了20多年还在地下室撸的自己自愧不如。
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倒觉得这女人的有些说法挺有道理的,公主真是黄金笼子的鸟儿,除了锦衣玉食,未必比得上平民家的女儿。
至于改嫁,更没什么不对。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都能随心所yù,而丈夫死了妻子就要守节?他没有这种蛋疼想法。
所以眼前这个嚣张放肆的美少妇,在大明朝也算得上一朵不知名的奇葩。若她只是个普通市井女子,说不定严鸿倒很可以找她做个朋友,结交结交。但是,她既然是公主的话…………牵扯到造反,那就只能敬谢不敏了。
不愧是腆着脸应对客户练出来的,严鸿一边下狠心,一边嘴上继续不绝地恭维:“公主这话说得惊世骇俗,石破天惊,真让在下如闻惊雷,豁然开朗。那么,公主到底是哪一邦国的呢?请恕在下愚钝,对咱大明朝的内外邦国知之甚少。”
公主得意地晃了晃那一脑袋首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你不知道也难怪。咱这天佑皇国,立国rì子尚且不多,疆域也只有几十里。不过,你可别嫌国小,我国并非是大明藩属,rì后开疆拓土,未必比大明差啊。”
严鸿心头已经骂开了,开你喵的国,怕你是要rì记强国,地图开疆吧。但心中越是气恼,嘴上越是恭敬:“那,不知贵国疆土现在何处呢?”
公主笑道:“目前国都在永平庄,离这běi jīng城也就几十里。怎么样,洪相公,我说了这么多,你该痛快答应了吧?”
严鸿打个哈哈:“公主千岁,看您尚未用膳,不如我来做个东道如何?至于这婚姻之事,我这一介草民,蒙公主垂爱,当然受宠若惊。然而尚需要回家禀明父母,然后在按六礼的规矩,遣人前来提亲。在此之前,小人实在不敢对公主无礼。”
那公主噗嗤一笑道:“你们贵公子哥儿,臭规矩就是多,婚事嘛,无非是大家张灯结彩,喝酒吃肉,然后新人入洞房上喜床,接着就吹灯滚被窝耍子好了,讲这么多六礼七礼的顶啥事儿?今儿这午饭呢,却是不必让你破费了。你这酒楼不是今天要招待大贵人么?你这个东家如何能不在?瞧,本公主通情达理吧?三rì之后,你来京西的永平庄,来找我二妮公主,咱们就可以完婚了。”
娘的,还是个反贼加诈骗犯的集合体啊。严鸿心里嘀咕了一句,二妮公主?敢不敢再土一点?就这个知识水平还想当皇帝?
这二妮公主看了看一旁已经气的脸sè发青的胭脂虎,又宽容地加了一句:
“这位妹妹,你也不必担心。虽说大明的驸马不准纳妾,我们天佑国却没这个规矩。只要洪相公他能喂的饱我们,我也不在乎多个姐妹。”
说完,大笑起来。若不听她的满口粗话,那声音倒是脆中有柔的挺好听,还带一丝魅惑的味道。
严鸿心里虽然骂,但嘴上还是支应着,还为不能请公主用膳而惋惜,并表示三天后一定备足聘礼,前去拜见。
那一双眼更是把个二妮公主从头到脚扫了几遍,说到扮演登徒浪子,那算本sè演出,用不着演技啊。
二妮公主得到严鸿这般奉承,更是把个草莽公主的架子摆了十足十。临走,她忽然郑而重之地对严鸿道:
“对了,洪相公,你三rì后来寻我完婚时,可别忘了聘礼。除了寻常的金银布匹外,要记得带着你这酒楼的地契。你如在这běi jīng城内外左近有其他生意,也要带上契约章程,以及自己的房契。我好歹是个公主,下嫁于你,你这聘礼可不能失了规格哦。不过你放心,做了我天佑国的驸马,他rì富贵定胜今朝百倍就是。要知道,那蒙古的俺答汗,是咱的盟国。这百万大军保驾,还怕我天朝不能兴旺么?洪相公,到时候咱郎才女貌,享不尽的福气啊。”
二妮公主说完,又狠狠朝严鸿抛了个媚眼,咯咯笑着,往西边一条巷子大摇大摆走了。
待到把这位二妮公主打发走了,严鸿才见孙月蓉孙大美人撅着嘴,低着头,委屈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他当下微笑着过去,也不管旁人,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月蓉,你不至于连这么个人的醋都要吃吧?”
本来这个坏家伙靠过来的时候,孙月蓉就要使一个肘锤,但又想这一下使出来,他恐怕是要疼上半天吧,这可就不好了。
等到他把自己搂在怀里,低声耳语,一团热气呵到脸上,孙月蓉只觉得一腔怒火憋在胸腔里滚来滚去,却发不出,闷得难受。她只是抖了抖肩膀,小声说了句:
“别碰我,找你的二妮公主去。看人家那小脚,再看我,你还来找我干啥。”这算半是生气,半是撒娇了。
严鸿故意在她耳边先呵了一口气,看她身子一阵哆嗦,这才哈哈一笑。当下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
“我啊,就是喜欢你这个大脚妹。你也不想想,我就算胆子生毛,敢去看上那个什么二妮公主?得,我只说一句,你放心,那个母夜叉,在我严鸿心中抵不上你一根脚趾头。别的话,咱们进酒楼再说。”
孙月蓉其实听到后面也觉得事情不对,严鸿不报真名,而且又是首辅长孙,怎么可能去和个不知道哪来的二妮公主勾搭?但是眼见严鸿那一双贼眼,往那二妮公主的肉里盯,就又觉得不自在起来,因此难免闹点脾气。
现下眼见严鸿说的真切,再说在外面被他亲来抱去,虽然说京师之中没人认识自己,但也是觉得不自在。于是,她点点头,跟着严鸿往酒楼走去。
这边酒楼护场子的张三,远远看严鸿跟少妇说了阵话,等少妇走了,又抱着孙月蓉大事轻薄,知道不会出啥事,便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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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打过天佑国,活捉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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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见到严鸿带着孙月蓉,又不紧不慢地回到了醉仙楼下。伙计们赶忙迎接少东家。
严鸿朝那赵小川点了点头,说了声:“小川,你这回做的好,真是孺子可教,无愧我上回那番教训。回头去帐房领一两银子赏钱。”一边携了孙月蓉上楼。
那赵小川一边嘴里谢着少东家的赏,一边盯着孙月蓉的脸看了一阵,猛然醒悟,我的妈呀,这位,不就是上次在酒楼上闹事儿,差点把五城兵马招来的那武夫么。感情……感情原来是个女人?还是大少爷的相好?
如此看来,上次我在楼上闹出这档子事,居然没被收拾,大少爷实在是心胸开阔啊。赵小川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发誓定要忠于少东家。
再说张三和孙月蓉进了二楼转角的雅间,早有伙计摆上来几样jīng致酒菜,然后就知趣地退开。
孙月蓉仍是气鼓鼓的道:
“你说你看不上那二妮公主,那你如何还跟她勾勾搭搭,还要跟她定什么三天后的约会?我看哪,她不像个好人,你当心去了之后,把你害了xìng命,夺了钱财。回头做chéng rén肉包子,还不知吃到哪个贱女人的肚里去呢。”
严鸿一声冷笑:“\你太小看我小阎王了。我又不傻。就凭这么个青楼里五两银子的货sè,想要我带着醉仙楼的地契去迎娶?这位二妮公主自家估价也忒高了些。不过,我如果不与她虚与委蛇,探探她的口风,咱们又怎能知道这劳什子伪朝在什么所在?听她话里,这帮家伙不但造反立国,还敢勾搭蒙古人。不管说的真伪,都容留他不得!”
闫东来虽然自诩不是甚么道德模范,却可以算半个民族主义者。早在中学时候,就读抗战时读得热血沸腾。他在穿越前,最爱看打鬼子的网络小说和抗rì神剧,甚么一枪干掉八百里外的鬼子狙击手,甚么手撕鬼子,甚么雪豹特种兵装逼卖酷……管他真假,杀鬼子如割稻草,看得那叫一个痛快。
至于蒙古人,在21世纪当然都是中华大家族的一员,大家都是兄弟,要搞团结。但对16世纪的大明朝而言,蒙古就是敌国外患。那天佑国勾结蒙古,这顶“汉jiān”的帽子是不冤枉的。
“那,咱们去报官,让官府发兵拿人,把他们都喀嚓了。”孙月蓉倒没有闫东来那么强的民族意识,但她一想到那二妮公主勾引严鸿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火。她也不管什么官贼不两立的优良传统,一心想要去报官发兵平叛。
严鸿却摇头道:“使不得。”
“为啥?你还怕官兵打不过这伪朝叛军?”
严鸿用手指头戳戳孙月蓉:“你啊,真会想。就冲这二妮公主的智力,伪朝还能挡住官兵?只是造反之事,牵扯甚大。若是我们报告朝廷,发动经制官军,或是锦衣官校前去剿灭,恐怕这永平庄连一个活人都未必剩的下,甚至附近的村庄都可能因为与他们的交往而被牵连。更别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要是官府真发大兵去,单是这人吃马嚼,趁火打劫,只怕就要祸害一片。但是在我看来,包括永平庄的大多数老百姓,其实最多算愚昧无知,被叛逆者蛊惑,而非当真死心塌地的附逆造反,想祸害大明,勾结外寇。如果因为这少数疯癫狂妄的反王,导致千百百姓因此被害,我心何忍?”
孙月蓉道:“他们虽然可怜,但自己要跟随反王,怪得了谁?你先前也给我说过,大灾大难当前,一人之力,救不得众人啊。”
严鸿道:“至少眼前这些人,我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孙月蓉自认识严鸿以来,常常见他那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外加没事占占便宜,亲一口摸一把,一个十足的公子哥。只是自己一颗芳心系在他身上,又寻思着毕竟对方是首辅长孙,官宦子弟,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不放在心里了。
今天见严鸿如此一本正经,说话又是一副菩萨心肠,一时间竟看的呆了。半天才道:
“你一会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一会又这个样子,我都被你搞迷糊了。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严鸿道:“我想自己去平叛。”
孙月蓉一口酒喷出来:“凭你?公子啊,你的手腕骨不痛了?”
严鸿沉吟道:“依我想,一个村里能有多少人?壮丁更少。而且这帮农民又无军备,也不曾训练,真打起来,没多少实力的。我严家的家丁通晓武艺的便不下一百多人。我想的是,三天后我带二三十名家丁,各携兵器,还要辛苦你多劳,陪我前去永平庄。到时候,若是贼人势小,那就直接把贼酋和叛逆死党拿下,当场格杀也好,生擒送官也好,然后只说他们便是反叛之人,已经全部擒杀。这样一来,大多数平民百姓只要一口咬定不曾附逆,或可逃过一劫。若是他们势大,就要靠你的武艺了,单骑闯阵,擒贼擒王,使他们投鼠忌器。若当真不可为,我们各骑骏马,也可全身而退,到时候再发大兵也不迟。”
孙月蓉点头道:“这样倒也好。但是,你可不要大意。江湖上能人不少,虽然未必都能力敌千军,但也不是你的几十个家丁可以包赢不输的。这帮人既然敢称帝谋逆,怕是有所倚仗。要不然,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我想凭我一马一刀,他们也留不住我。”
严鸿却摇头道:“什么话。堂堂小阎王严鸿,怎么会让我的女人为我犯险,再说有你在,我想我也出不了闪失。就算我小阎王失算,真遇上那伪帝身边有高手做爪牙么,”他举起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顿:
“大不了,你我同生共死。身为大明男儿,为国拼死疆场,并有红颜知己相伴黄泉,饮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严鸿明知这次出不了什么凶险。毕竟严家的家丁cāo演,前些天他是看过的,实力端的不弱。胭脂虎孙月蓉卸自己的胳膊就像玩一样,一个人能跟严峰严复打成平手,武功当然不差。
有这两重保障,料想二妮公主他爹,这么个文盲伪帝,真能有什么本事?
包输不赢的赌局,正好装逼。此时不来个表决心,发豪言,还等什么时候?
他却没想到,自己这番豪言壮语不但把对面的孙月蓉迷的云里雾里,一腔怨气都扔到了爪哇国,对眼前这个俊俏郎君爱慕之情犹如火上浇油,腾起八丈高;而就在旁边的雅间内,一紫一青两位姑娘也听的是心cháo澎湃。
这雅间薄薄的一堵墙壁,对于这两位内力深厚的姑娘来说,形同虚设,严鸿与孙月蓉的交谈,她们听的一清二楚。
本来她们飞马赶来,是要摘严鸿首级的。只是京师之地人烟稠密,良驹也难飞驰,所以追的慢了。
待到附近时,只听见那二妮公主正在说要把严鸿招为驸马。这两个女侠也非等闲,自然知道那个卖弄风情的女子断不会是大明公主,看其举止又不像疯子,那就只能是反贼了。
她们二人出身皆非同小可,虽然与严家有仇,但是对大明却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这番长途奔来京师,向次辅徐阶禀报一件大事了。
此刻一听到事涉谋逆,便不再忙着对严鸿出手,且多探听这反贼伪帝的消息。
待听到严鸿与那二妮公主定下了三rì之约,心中更是起疑。她们可不会认为大明首辅之孙,会白痴到去勾结反贼的地步。
等看到二妮公主喜滋滋离去,严鸿伸出咸猪手,对孙月蓉有搂又亲的样子时,二人则是不由一阵脸红。虽然江湖上也闯了几年,非是普通闺中少女可比,但这个大庭广众下如此亲热的,当真少见。
两个女侠不由银牙紧咬,暗骂了一阵小贼荒yín无耻,果然不负市井传言。回头料理了这叛逆之事,必取其xìng命,既为国除jiān,也为běi jīng城广大大姑娘小媳妇除害报仇。
再往后,这二位女侠跟踪严鸿到了楼上。她二人举止不凡,赵小川自然不会阻拦上座,因而进了隔壁雅间,隔墙听声。
这番答对,才知严鸿竟是这般心思。各自心中诧异无比。
“这贼子既号小阎王,必是个心狠手辣的贼人。他怎么会有这般心肠,居然会怜悯永平庄百姓?他说的是真是假?如果真是想为百姓好,这人是否真的十恶不赦?”紫衣女如是想。
“那丑姑娘,我怎么看着好象山东孙瓢把子的女儿胭脂虎?但小贼是大明当朝首辅之孙,难道能去纳一个山贼?还是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对这么个丑姑娘也下的去手,当真是登徒子好sè而不嫌女丑。”青衣女心中暗想。
二女想的各自有一套,却都不肯说出来。
“师妹,今天动不得手了,这个小贼说的话不无道理。小jiān贼和反贼,虽则都不是十万火急的祸患,然而毕竟反贼公然谋逆,罪重祸远。咱们不妨三rì后暗中跟下去看看,先把反贼一网打尽,再杀这小贼却也不迟。”
“一切但听师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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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大将军出征
严府内。一场小范围的风波,正在滚动着。
严世蕃一听严鸿说三天后要去打猎,而且还要带上二十名健壮家仆,备好兵器随行,不由皱起了眉头,吹胡子瞪眼地耍起了老爹的威风:
“打猎?这个时候打的哪门子猎?你这几天,天天朝外跑,已经是野的不成话了。你现在这是又要闹哪出?”
这位智谋一等的大明权臣,可不信自己这个儿子真会去打什么猎。尤其还要带二十个家丁,这基本上是一只小规模武装力量了啊。
说严鸿是带人去强抢民女,这二十人也未免多了些。难道,是要打着某幌子,去阿鹄的庄子上查些什么,或者闹个事找个茬什么的?前段rì子鸿儿生病时,鹄儿借机插手铺子,这行为也确实有点过分,难道鸿儿要反击一下下?
可是先前这哥俩不是已经握手言和了么?又或者,鸿儿的示好只是装的,目的想憋着捅yīn刀子?这倒是挺像严世蕃自己的路数,可用在自家人身上就不那么可爱了。
至于说,前几天严鹄到自己跟前打小报告,说什么严鸿内宅都弄不平,抛下个娇美的娘子去书房,白天却出去和个丑女鬼混,管生意怕不是这块料,不要将来后院失火,牵连了生意……这堆闲话,应该算不得啥吧。自个又没为这事儿真个收拾严鸿。再说,就算严鸿为此不爽,也不至于弄到要点起家丁起兵报复的地步吧。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俩都是自己的恩养儿子。虽然严世蕃更偏爱严鹄,但对严鸿也没什么刻意的针对,只是希望两个儿子不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正是本着这种想法,严世蕃逼问着严鸿,试图弄清楚他到底想干啥。
严鸿在老爹劈头盖脸的喝问下,只好唯唯诺诺。要说真话自然是不行的,但要编出个假话吧,编容易,叫老爹相信就不容易了。
关键时刻,还是爷爷严嵩出来解了围。
“东楼,对鸿儿何必如此苛刻?你在他这般年纪时,跑的比他可勤快多了。老夫经常两三天见不到你的人影也是有的。”
说起来,这还真是亏得严鸿会来事。这段rì子他虽然忙着与孙月蓉恋爱,但爷爷nǎinǎi这边也没放松,常规化的到点来陪着老人聊天解闷,扮着乖孙形象。不但引得欧阳老夫人越发宠爱,把严嵩哄的也是十分受用。
毕竟七十多岁的老头,哪怕权倾朝野,诡计多端,对自个孙子的天伦之情,那是发自本心的。
严世蕃见老父出来给儿子讲情,自然不能不理:“父亲您有所不知,鸿儿这段时间在běi jīng城闹得鸡飞狗跳,听说还和一个女子公然并辔在街市行走。我严府是有身份的,岂能容这竖子如此乱来?”
严嵩哈哈大笑:“东楼啊,鸿儿这一点倒是很随你啊。你看,他至今连一房妾都没有,那胡晚娘又没生下一儿半女,就算在外面闹闹,又有多大个事?不过鸿儿,你为人虽不妨风流,却还是当持重些好。凡事当有节制,不可一味贪图享乐,伤了身体本元。更不可委屈了你正妻晚娘。所谓修齐治平,若是连家宅都不安定,还怎么做的了大事?”
严鸿赶紧道:“多谢爷爷教诲,孙儿定当铭记。前rì那女子也是孙儿的一位红颜知己,我俩只是在酒楼饮宴,并无苟且之事。”
这话在严鸿来讲,也没说错。他和胭脂虎虽然两情相悦,确实本来就还没到最后哪一步嘛。虽然这其中主要原因是妹纸还没放松最后一道关,自个是有贼心没贼力气。咱这只算含糊表达,不算存心欺骗爷爷和爹爹啊。
严嵩点头道:“这样就好。年轻人须自珍重。说到这打猎的事儿么,男子汉趁年轻,走走弓马,倒也应该的。而且按理说,现在倒没有靼子寇边的消息,到京城附近打猎也没什么凶险。带上几十个家丁,一般的山寇流贼想也不敢侵犯。只是,暗中却不知有无jiān人窥测。上次害你的凶手未曾拿到,你若再出了什么闪失,你祖母岂不伤心?”
严鸿不慌不忙,拱手道:“请爷爷、爹爹放心。孩儿这次会格外小心,断不会再受了暗算。再说,我严府家丁人人雄健,在他们的阵中,一般贼人怕也不敢弄险。孩儿久在家中,筋骨都酸懒了,再说祖母寿诞之rì将近,我也有心猎些上等皮毛,做个寿礼。虽然不值什么钱,好见得是孙儿的一片孝心,搏祖母一笑,增寿十年。”
“就属你的花头多。”严世蕃眼见自己父亲已经拈须大笑,就知道拦也没用,便是默许了。
下来,严世蕃只是暗自回头嘱咐严鹄,叫他各处田庄上多加小心,不要被抓了痛脚。另外,就算严鸿真的带着人去庄子里查他,也给我忍着听着,不许和自己兄长动手。这边按下不提。
待到三天头上,严鸿早早起来。坠儿为他打点好了衣装行囊,又帮着严鸿戴冠穿衣。
眼见小姐正在对镜梳妆,未曾看着自己,坠儿小声说了一句:“姑爷多加小心。打不打得到猎物都不打紧,人可不要出了闪失。”
说完这句话,急忙退开,仿佛是怕夫人看见。
唉,要是这话是自己正牌夫人说出来就亲切多了。可惜胡晚娘现在虽然态度缓和了许多,但对自己还是没什么话说。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话。前几天晚上,胡晚娘借着几杯酒兴,似乎是鼓了很大勇气,要和自己谈谈诗词文章。
当下把个严鸿吓的手足无措,急忙称吃多了酒,早早歇息为上。随后,立刻装睡大吉,而且上床之后,这次是自个主动蒙起头来呼呼大睡。
开玩笑,自己这个夫人可是书香门第出身,是个在家中就饱读诗书的知识型美女。而且她嫁过来这一年多,凡事不顺,估计只能到书堆里去寻找安慰了,所谓家庭不幸促进文才升华。
而自己呢,要说总结个中心思想,段落大意,以及窗帘为什么是蓝sè的到还行,谈论诗文彻底抓瞎。而严鸿本体的记忆,跟自己比也强不到哪去,哪敢故意露丑?
结果那晚以后,严鸿发现自己这夫人的态度又冷淡了些,似乎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后的反弹。
也难怪,换自个,要是兴致勃勃想给夫人普及下拖拉机三国杀的好玩之处,却发现夫人压根不感兴趣,连学都懒得学,也会颇为扫兴吧。
更别说在那个时代,诗词文章算是高端休闲方式,而自个的逃避直接可以被命名为粗鄙不堪了。算了,随他去吧,反正强迫不来的。
而坠儿这个小丫头有意思。有时表现出来的意思,对自己似乎有点意思?但那天她身上那把刀是怎么个意思?最终严鸿决定,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对这个丫头有什么想法的好。要是弄到什么逼死人命什么的,那样就成了太没意思。
且说严鸿一身短打,玉冠束发,腰佩宝剑,悬绣壶,背负良弓,配上那玉立身段,剑眉明眸,真是一派“穷文富武”的高富帅架势。当然这架势下面的武艺高低,就只有他自个知道斤两了。小书童严安还不大会骑马,打猎这种事儿是没法参与的。
严鸿在严洛的陪伴下到了外院,但见严府教习“倒拉牛”牛千斤已经点好了二十名健壮家仆,一个个体格魁梧,虎背熊腰,前几rì陪着严鸿外出的严峰便在其中,而打得一手连环拳的严复因为块头不够,居然被牛千斤给剔除了,可见这位牛教习挑选随员的标准实在是……呵呵的很。一旁备好的马匹也是铁蹄雕鞍,颇为神骏。
牛千斤自己换好了一身崭新的武士服,一条熟铜棍放在身旁骏马之上。这位四十来岁的教师爷,本是卫所军士出身,后来被天子亲自下旨免了军籍专一入府当差,也是个出名的勇士。
严鸿本身已是个高挑身材,这位牛千斤却比严鸿还高将近一头,肩宽背阔,身上的肌肉鼓鼓囊囊,快要撑破衣服,便在那一群大汉家丁中间,也如同肉山一样相当突出,给人一种安全和坚实的依靠感。
而且难得的,他一张四方大脸,铜铃眼睛,扫帚浓眉,笔直鼻梁,脸上还有那么两条线条粗实的横肉。如不是这厮一笑就露出一嘴里出外进的黄板大牙的话,简直称得上是一位帅气的壮汉了。
严鸿暗自点头,这夯货虽然人长的面目狰狞,但是两臂膂力过人,若真是与反贼交手,倒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士。
为了防止泄密,严鸿关于此去平叛的事儿,没给任何人说。计划等出了běi jīng城,直驱永平庄之后,再告知众人真相。
尽管如此,二十名家丁,人人都是长短三般兵刃,既有长枪、钢叉、齐眉棍,又有腰刀、佩剑,还有匕首。有十人备了弓箭。
严鸿还暗中嘱咐牛千斤,准备了2辆大车,车中载了干粮、饮水,还有五百支箭。
这要让严世蕃看到了,多半猜得出严鸿这小子要搞什么大动静。幸好,老爹跟着爷爷去西苑了,还没空管这边的事儿。
严鸿自己的那匹马,早已经检查了数遍,笑话,要再出一次事,恐怕严府的马夫,乃至牛总教自己都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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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宰牛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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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诸般齐备,严鸿神气十足地一挥手。牛千斤随着吆喝一声,三名家丁持长矛打头,牛千斤、严洛陪着严鸿随后,再后面是鱼贯而行的十数名家丁,最后是两辆辎重大车,浩浩荡荡,出菜市口严府,往běi jīng城西门而去。
待众人到了西门附近,忽听一声高喊:“严鸿!”
众人定睛看时,但见一匹赤炭胭脂驹飞奔而来,马上之人一身大红,连人带马宛如一团烈火。
待到的近前,就看孙月蓉头发高挽,用一块大红绸包好,身穿一身火红劲装,外罩一件大红斗篷,一条狮鸾大带把小蛮腰束的紧紧的。由于衣服紧身,把她那一双傲视群芳的**勒显了出来。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与翘臀绷出了诱人的曲线。
由于今天可能要厮杀对阵,再穿那身女装裙衫多有不便。但是,终究严鸿那句“别总穿的像个打手一样”,对孙月蓉影响甚大。她也不好再把那一身蜈蚣扣的武士服穿出来,因而特意换了这身劲装,既不妨碍打斗,却又是女儿本sè。但一见到那双**凸显,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想像以往那样用布带束缚起来,却又想到严鸿对自己的这里异常感兴趣。
纠结再三,终究还是没动手。
眼看她飞马过来,严鸿纵马迎上,也不管旁人,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月蓉,你来了。”
看他俩当众这样拉拉扯扯,众家丁只觉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咱大少爷这是什么品位啊,这姑娘穿得倒是像模像样,可这脸太黑,脚也太大,个子太高,腿太长,胸脯也太累赘了些。简直就是水浒里面的母夜叉孙二娘翻版嘛。
什么?严洛你说什么,她也姓孙?啧啧,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么个女大汉,哪如扬州瘦马、大同小脚姑娘那般有味道。
少爷身为相府长孙,就算在外面找女人胡乱玩玩,怎么也得在意点质量啊。
一片暗中鄙夷中,只有教师爷牛千斤小声嘀咕道:
“还是大少爷有眼光,这姑娘这胸,这腿,nǎinǎi的,在床上才叫够劲啊。不好,这话让少爷听到,我的双腿不保,说不得,说不得。”
当着几十只眼珠,受到情郎这般亲热对待,孙月蓉脸上火辣辣的,害羞之余,却又有强烈的骄傲与欣喜之情。
她已打定主意,今天去永平庄,顺利则罢,若是不顺利,自己拼出去身受千刀万剑之苦,也要保得这个真心人的周全。
但是,想到眼下的烦心事儿,她又不禁把脸sè拉了下来。
严鸿眼见孙月蓉脸sè不好,只当她担心自己安危,轻轻搂着她的香肩道:“不碍事的,我这马也是千里良驹,跑起来,一般人追不上的。”
孙月蓉勉强朝他一笑,只是没jīng打采的恩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严鸿等人混没发现,在城边一条小巷里,一个汉子正在朝这边张望。
这汉子看样子怕有四十多岁,身材中等,面sè黝黑,相貌平平。因为饱经风霜的缘故,脸上已经生了许多皱纹,仿佛一条条沟壑,眉眼打扮与个憨厚的老农无异。
他趴在一棵树上,朝着西门的这一群人看个目不转睛。若是牛千斤这样的练家子近处观察,便能发现这汉子非比寻常,脸上的皱纹之间,一对小眼睛jīng光四shè,实有英武之神。
而在树下一匹白马上,一个白衣女子端坐,却正是柳叶。
若是有山东绿林道上的好汉在此,自然就认得出,那位相貌普通如同老农的汉子,正是飞虎山孙老当家的义子,山东道上赫赫有名的好汉,插翅虎贺大勇。
看了半晌,贺大勇翻身下来,看了看柳叶问道:“那个骑白马的年轻人就是严鸿?”
“回当家的,正是。”
“哎,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俊美少年,又是当朝阁老的长孙,也难怪月蓉不愿意回山。若他肯真心待月蓉,我也不说啥,可是咱这个出身……,这个人家咱高攀的上么?我是怕月蓉吃了他的亏啊。她xìng子又刚烈,到时候真怕闹出什么事来,连给她出气的人都没有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她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既然说了要等那严家老nǎinǎi过了寿诞才肯回山东,咱们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是个下人,也管不了什么。我也怕小姐吃亏啊。”
“哎!”贺大勇一拍大腿,拿出烟袋,一边抽着,一边说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你也别陪着我在这耗了,快去跟上月蓉,别让她出了闪失,我等过会就走。回山禀报老爷子,先报个平安,好在前后也差不了几天了,那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若是月蓉……真吃了什么亏,你也要多劝着点,告诉她,不管她成了啥样,她大勇哥不嫌弃她。”
不说贺大勇在这里大仁大义地准备接盘,单说严鸿等二十余骑出了西门,刚走数里,忽听到前面树林子边上,有人高声笑道:“严世侄,哪里去?”
严鸿寻声望去,但见一匹“乌云踏雪”宝马之上,端坐一位身材高大,面如火炭,剑眉虎目,三绺长髯的中年大汉,却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只见陆炳今rì头戴无翅乌纱,身着明黄sè飞鱼服,斜挎绣chūn刀,而身边四名jīng壮汉子拱卫左右,也是飞鱼服,绣chūn刀,白底皂靴。这五个人的气势一亮出来,严鸿、胭脂虎连那二十来个家丁,都给比了下去。就连倒拉牛,尽管比陆炳高上一头,厚上一圈,在这位锦衣大人面前,却也仿佛缩了五寸。
严鸿一见陆炳,急忙翻身下马,施礼道:“小侄严鸿见过陆世伯。”
二人虽然都有官职在身,但严鸿这个恩荫中书舍人实在没脸和陆炳论官职,更何况也显的生份,因此还是以世伯称呼。
陆炳却并未下马,只是说了句:“起来吧。”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家仆,以及一个跪得不情不愿的红衣姑娘,陆炳微笑道:
“世侄好兴致啊。美人相伴,各携弓刀,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对这个特务头子说话,严鸿心里总是有点毛毛的,有种被人剥光了钉在木板上解剖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小侄想趁着这气候好,带着几个下人去打打猎,世伯可是有公干在身?”
平叛这等严肃的大事,严鸿可不愿意跟着这个特务头子一起行动,所以想支应两句就开溜。
哪知陆炳哈哈一笑道:“巧了。陆某今天也是来了兴致,有心到那永平庄去打一场猎,你我叔侄同行可好?”
严鸿现在明白,所谓天佑皇国的伪帝,这个事怕是露馅了。
否则,就算再巧,也不可能这般凑趣,自个刚要平叛,陆炳也想到去那里打猎啊。
这三天,他特意问了问这永平庄的位置,才知道原来是京西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小村庄,人口不多,田地有限,出产单薄,所处之地也甚是偏僻,都没直路通běi jīng城。因此,连严家也懒得把那个村庄的土地谋到自己名下。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劳动陆炳去打猎?打得到几只耗子么?
不过,陆大特务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哪里还容得自己拒绝?还是乖一点的好。严鸿只得勉强一笑道:“世伯有此雅兴,小侄怎敢不从。”
就在这时,忽然听队伍后面有人高喊:“小姐,等等我。”大家回头看时,一匹白马泼开四蹄风驰,丫鬟柳叶急追而来。
陆炳拈髯微笑:“原来还有一樊哙?”
严家的下人见那小柳叶年纪不大,眉目倒也算的上标致,皮肤也算的上白皙,心中暗想,少爷却是没眼光。勾搭这个丫鬟,也比那丑女小姐强的多啊。
这里面,还是数倒拉牛教师爷有气魄,有见识。他心中暗自佩服,少爷不愧是阁老长孙,足智多谋。
先勾搭上这个长腿大胸的黑脸小姐,回头那小巧玲珑的白脸丫鬟,不也是囊中之物,盘中美餐么?正所谓一举两得,高,实在是高!
于是,严府众人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开路的变成了陆炳手下的两名校尉。严鸿一脸媚笑,在鞍前马后陪着陆炳,笃笃而行。
陆炳口里与严鸿时不时扯上一两句,那张阔脸上的一对炯炯虎目,却偶尔瞥向身侧的胭脂虎和柳叶,时时jīng光迸shè,让两位女山贼心中惴惴,恨不得躲到队尾的大车后面去。
待到走了不足半里,严府的众人眼前一花。却见大道侧的一片小小空地上,足有两百多名锦衣校尉,各骑骏马,列阵以待。
但见这些锦衣卫,个个人如虎,马如龙,队列整齐,杀气冲天。内中更不乏双目jīng光四shè,太阳穴高耸的武林好手。而除了腰间绣chūn刀外,有不少锦衣卫背弓携箭,其所携的非是严府家将所带的猎弓,而是军中所用两石强弓,透甲穿袍,威力甚大。更有二十多名锦衣卫身后负的是火铳。
此外,还有十五六人,却是做猎户、客商、贵公子、书生打扮,神形具备,兵器想来是暗藏的短刃短弩,外在不显山不露水,看来是便衣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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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皇国之殇
严鸿一见锦衣卫这兵强马壮的阵势,心中已经全明白。看样子,陆炳是早有准备,今天带出来的,乃是锦衣中jīng挑细选出的百战jīng锐。
这个大特务头子,行事果然雷厉风行,让人防不胜防啊。
严鸿心中,其实略有些不安。
若说是陆炳自行查到了天佑皇国的底细,因而决定出兵剿灭,这事儿当然完全可能。毕竟,按二妮公主那傻兮兮的花痴架势,在běi jīng城里东游西逛,直接被陆炳手下的某个帅哥勾住魂,从而暴露伪朝的踪迹,那是一点不奇怪的。
但是,这世上的事儿哪有这么巧,偏生要赶在我严鸿准备去平叛的当口,他陆炳也出兵同行?
看样子,这位陆老伯必然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而且很可能还是我比较亲近的人。所以,他才会恰好选择这一天出来,故意别我一下。
但陆炳既然不说,我也不必说出来了,省得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当下严鸿装傻道:“好气魄。陆世伯打个猎都要带那么多人马,真真羡煞小侄了。只怕这一趟去打的猎物有限,不够大伙儿分的。”
陆炳却诡异地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次的猎物,我想怎么也够分了。”
闲话说够,陆炳举起左手,轻轻做个手势。
但听得銮铃轻响,锦衣卫队伍中的十多名便衣人先策马而出,或两三人一组,或四五人一队,分成五起,沿路往前驰去,看来这是先头哨探。
待前哨的尘头一过,再等得片刻,锦衣卫大队一队队一彪彪,沿路而进。
陆炳笑道:“贤侄,走吧。”催动坐骑前行。严鸿无奈,也只得招呼严府众人与孙月蓉、柳叶,跟着进发。
只是在数百锦衣卫的大军环绕之下,严府这点人马显得颇为单薄,自己也有点无趣。
倒是相府教师爷倒拉牛,见到这情形很是兴奋。他原本还不知道严鸿平叛的打算,虽然陆炳带着二三百锦衣卫“打猎”这件事相当可疑,以倒拉牛的鲁莽xìng子,却哪里顾得去深究?
倒是能和赫赫有名的锦衣卫陆炳陆长官的队伍一起打猎,目睹锦衣卫的盛大军容,这让身为武人的倒拉牛大有“不虚此行”之感。
在锦衣卫队伍中间,他也大声吆喝着严府家丁:“弟兄们,都给我把jīng神抖起来,别让锦衣卫的长官们小看喽!哪个给严府丢脸,老子回去打断他的腿!”被他大声吆喝鞭策着的家丁们,也就只得jīng神抖擞地摆出了大军出征的架势。虽则这趟他们到底有多少威风可以逞,实在说不上来了。
这边数百人马一路携着尘埃滚滚而进。由于永平庄地处偏僻,一路过去,并没碰见多少行人。沿途偶尔遇见的个别行商、乡民,见到大队人马赶来,避之不及,都被队伍里的锦衣卫策马分出数人一兜,纷纷拘拿了,远远跟在队伍后面,免得走漏消息。
行了约莫二三十里,队伍到达一个挨着丘陵地的岔路口,沿路口再往西北,便是永平庄。陆炳做个手势,大队锦衣卫停下马来,前后一排布,就在这大道之上,摆成了阵型门户,内外三层,前后四门,陆大都督立马阵中,左右两队火铳手雁翅排开。外围还有四队游骑,往来周旋。别看这二百余人,俨然是九重中军帐的气魄。
这一下,不由得严鸿不服。大将风度,就是烈烈虎威,人跟人真没法比啊!倒拉牛教师爷更是瞪大牛眼,对陆炳崇拜得五体投地。
片刻,先前派出的几个斥候回来,直入中军,对陆炳小声报了几句。陆炳点点头,叫过几个头目,吩咐了几句什么。
片刻之后,便看锦衣卫阵型复又自外而内,逐层解散。大军中分出五队,每队二三十人,分别往几条小路包抄而去。待这五队兵去尽,陆炳轻轻挥手,带领百余校尉,沿正路长驱大进。
岔路口则留下十余人看管。一路上拘来的几十个莫名其妙的路人,当场便放了,放之前顺便威胁说,汝等今rì犯禁,撞见锦衣卫缉拿凶犯,本当杀头。念在无知,姑且赶回家去,勒令其对今rì所见之事不得吐露半个字,不然,满门抄斩!
严鸿见陆炳调兵遣将,井井有条,自然是大为钦佩。反正留在路口没啥事干,他也带着严府家丁队伍,紧跟在锦衣卫后面沿路进入。
不多时,大队人马已经杀入永平庄。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号称天佑皇国的庄里,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碉楼城垣,也没有什么兵马军队。甚至,就连一个敢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亡命之徒都没有。
听见村外传来的马蹄声,一群扶老携幼的乡民都瞪大眼睛,或蹲或坐在门口,望着鲜衣怒马,长弓大刀的兵马。陆炳只说了声拿,锦衣卫一齐动手,结果乡民连反抗都不懂,就纷纷束手被擒,如同一群温顺的家畜,被锦衣卫驱赶着拢到一起。
严鸿望见陆炳带着二百jīng兵杀气腾腾地扑进来,面对的对手却是这一群羔羊般的乡民,不由得起了恶意的快感。
陆老伯啊,你调动大军抓这些人,岂不是牛刀杀鸡,高shè炮打蚊子么?要对付这帮乱党,我严府这二十个家丁其实就尽够了啊。看这帮乡民多数面黄肌瘦,恐怕我这倒拉牛教师爷一人出来,就能镇住全村。
话虽如此说,见锦衣卫拿人,严府家丁哪里敢上手掺合,只得在一旁看戏。
锦衣卫五队游兵,早已将村口各条路径封死,大队人马入村中便四散捕人。陆炳亲率数十名锦衣卫,直驱那二妮公主及其父皇所住的皇宫,发现这不过是一套前后两进院子的青砖大瓦房。给个乡下土财主住倒是够了,要说这个是皇宫?那皇帝也太廉洁奉公了些。
这皇宫里也无什么御林军、侍卫保驾,唯一有战斗力的是两条乡村看家的大狗。等这两位忠心耿耿的畜类大将,被入侵的锦衣卫一刀一个砍翻了账,壮烈殉国之后,举国再无可战之兵矣。
虽然宫里也搜出几件猎叉、樵斧、菜刀、锄头之类的兵器,甚至还有几把真正的刀剑,却是锈迹斑斑,也没见哪个皇亲国戚,王公权贵敢拿出来抵抗明军入侵。
于是乎,立国五个半月的天佑国,蒙古的忠实盟国,直逼大明朝京郊数十里的心腹之患,遂为明军所灭。
天佑国开国皇帝,永安大帝张才,皇后王李氏,大妮公主、二妮公主及大驸马,一字并肩王,左右丞相,兵马大帅以及六部九卿官员全部被拿,无一漏网。国库存银二千余两,数十担粮食,数十件衣服以及百余斤肉干等尽数成为战利品。
明军大帅陆炳、助阵义军头领严鸿等人,立下赫赫灭国之功,己方无一伤亡。
唯一让他们有点奇怪的是,当锦衣卫冲进皇宫大院时,“皇宫”院子里已经立好了油锅一口,就是还没来得及点火。
那大帝张才已经道冠道袍桃木剑准备整齐,不知道是要开坛做法呼风唤雨,还是要招来十万天兵天将护驾。可惜法术未起,已经给锦衣卫拿下。
一边束手就擒的皇帝长女大妮公主一脸老实,媚态远不如其妹,但五官清秀,在村姑中也算的上个美人,看来伪帝张才生女儿的本领不小。
而那肌肤白皙,媚眼流波的二妮公主,则被绑成粽子一般,倒颇有岛国AV里某明星的风范,正在那里左顾右盼,长呻娇吟地向拿住她的锦衣卫讨好卖乖。猛可地远远望见严鸿,仿佛来了救星,赶紧高喊着:“洪相公,洪驸马,现今本公主落到你手里啦,望你看在婚姻之约上,救奴家一救吧。若要奴家和我姐姐两家公主一起服侍你,也是使得的,只是要让这些锦衣校尉轻些上绳索啊。”
陆炳看了看脸sè已经铁青的严鸿,以及同样一脸不高兴的胭脂虎,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看这帮无知之徒的官制,乱七八糟,哪朝的都有。既有丞相,还有大学士,看看还有个万户,这皇帝莫非连靼子官衔都用上了?闲来无事,审他们消遣消遣,世侄与我同审如何?”
“多谢世伯垂青。这怎生使得?”严鸿虽然顶着个中书舍人的官衔,但是属于恩荫,不管正事的。
更何况审问乱党,也不是中书舍人的职权范围啊。
“无妨无妨,这里都是我的心腹,自不会传出去。再说左右不过是几个妄人而已。这位姑娘也可同听,否则时间长了,怕是该不放心了。”
陆炳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胭脂虎听到这话,倒是挺感激陆炳,上前盈盈一拜:“谢过陆……老大人。”陆炳含笑受了这一礼。
锦衣卫做事,历来雷厉风行。陆炳吩咐兵分两班,一班做事,一班休息,轮流取出干粮、水囊充饥,村中的粮水一律不许动。陆炳自己也掏出馍干,就着皮囊的清水吃喝。
严鸿讨好地拿出自家带的jīng美点心和肉干:“陆世伯,这是小侄带的,请世伯尝尝。”
陆炳呵呵一笑:“锦衣卫在外公干,岂可擅食民间之物?世侄好意心领,还请自家享用吧。”把个严鸿一窘。好在他脸皮甚是了得,当即嘿嘿一笑:
“世伯不愧当世名臣,小侄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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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永安大帝本纪(上)
等到本次平叛的诸位官兵都休息完毕,这永安大帝的金銮殿也就改做了锦衣卫的审判大堂。对门的墙边,摆了一张吃饭的桌子,拖过来几把像样点的靠椅,权充公案。
锦衣卫总领袖陆炳端坐正位,虎目半闭半睁,不怒自威。严鸿也装出一张冷峻的臭脸,狐假虎威,坐在陆炳右手侧。胭脂虎坐在严鸿的右侧。陆炳左边则是两个锦衣卫的头目。
堂下,两排锦衣卫肃立,锦衣绣刀,人人怒目圆睁,端的是武威浩荡。
看看架势摆好,陆炳轻轻一拍桌子,喝道:带贼酋上堂。
两个锦衣卫大汉蹬蹬上来,拎着委顿不堪的伪帝张才,扔在案前。
这张才昔rì在永平庄称帝,那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如今给扔到自个的“大殿”前,殿上端坐的主人却换成了虎威凛然的朝廷大官。再加上两边这些雄壮的锦衣卫,早吓得永安大帝四体发软。
还未等使出锦衣卫审问犯人的各种手段,那张才便是体如筛糠,竹筒倒豆子般,把往rì的行迹一一全都招了。
原来,这张才土生土长,本就是永平庄上的人。他打小就去了爹娘,靠乡邻们左一口右一勺喂大,却失于管教,逐渐便长成个有名的二流子。
这永平庄土地贫瘠,村里的人安分守己,土里刨食,往往几辈子不离开家乡,甚至连当今皇上年号什么也不清楚。
这张才却是个例外。他好逸恶劳,不喜欢干农活,又读不起书。好在为人机灵,能说会道,等到十几岁上,便离了故土,随着自己那在京师里当铃医的叔叔,四处游方。
只是他叔叔的医术其实也相当有限,三分靠治,七分靠哄,在京师这块地儿实在是混不下去,于是便往边陲之地游走。到了边地,张才的叔叔又遇到了自己的旧交张李麟。
那张李麟在当地素有名望。靠他的关系,叔侄两人混的是颇为得意,渐渐在边地也算攀上一号小小的人物了。
过了几年后,叔侄俩才知道,这张李麟竟然是白莲教中人。
白莲教源自宋朝,教义似佛非佛,已流传数百年。只因历来农民起事多借其名目,因此被明太祖立法所禁。
近些年,大明朝朝纲失振,民心渐乱,各地便又有人借白莲教之号,召集部众,意图杀官造反。更有边陲的一些白莲教头目,勾结异族为外援,或出卖军机,或烧掠边境,或裹挟、勾引良民外逃。那可是大明朝榜上有名的头号乱党啊!
张才叔侄俩初闻真相,也不禁胆战心惊,担心和这些乱党勾结在一起,惹下杀身大祸。可是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都已经到了此时,你还想和白莲教一刀两断?怕不先被白莲教的爷们一刀两段了!
无奈之下,叔侄二人只得半推半就入了教。毕竟张才的叔父略有些医术,张才自己又能说会道,xìng情活络,在教中倒也吃得开。一来二去,叔侄俩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心安理得在白莲教中过起自己的rì子来。
这又这样混了些年,却赶上了白莲教大头目赵全,带领教众穿越长城,投奔蒙古。
这些白莲教徒,一路逃窜到了河套丰州。那赵全野心极大,不甘只做个越境投敌的普通难民。他一心要做数典忘宗,卖土附虏的王牌汉jiān,博取自个的荣华富贵。历史上的中行说,张邦昌等华夏罪人,是他的榜样偶像。
于是乎,他率领白莲教众在边境上筑城板升,作为危害大明的根据地。老百姓在板升开荒种地,放牧牛羊,同时也cāo兵训练,对边境构成威胁。赵全又投靠西蒙古大汗俺答,治愈了俺答的腿病,从此深受信任。他利用这种关系,给蒙古人当帮凶,帮着蒙古人寻找明军防线弱点,破关寇边,掳掠汉家百姓,屠戮自家同胞,可称铁杆带路党。
等再往后几年,李自馨等白莲教骨干还会屡次偷过长城,深入境内,蛊惑边地百姓,越境投虏。为了这种蛊惑更有实效,白莲教徒们把自己在境外的生活说得天花乱坠,牛羊成群,吃肉喝nǎi,zì yóu自在,不受大明**暴政压榨。
反正你也没处求证,我就说我大蒙古的月亮比较圆,你也没处验证不是?至于真到了蒙古是什么rì子,便由不得你做主了。当然,这些都是几年后的事儿了。
不过白莲教众中,其实也是各有异心。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当汉jiān的瘾头。很多教众只是想跑到个少些剥削压迫的地方,过那自力更生的rì子。还有的人则纯粹是投机。
那张才就不是个敢玩命的主。他连干农活都不甘心,怎么会愿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去给蒙古人当向导,让大首领赵全谋取他的富贵?
张才虽不是大智大慧的人,却也比一般的老百姓多个心眼。这一路跑出边境,图啥呢?单靠傍着蒙古人烧杀抢掠?那是高收益高风险啊。
而且他跑江湖这几年,也见过所谓**上的等级生活,看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光鲜得紧,其实拿命换快活,过一rì算一rì。说起来,赵全也不过是蒙古人的打手,自己算个啥?不就是十八代的灰孙子?
就算跟着蒙古军打进边境,掳掠来的财物显然都是蒙古人占大头,首领分其余,落到自己手里能剩几个?就算有掳掠来的女子,必然是尽着蒙古人yín乐,落到自己手上?基本就是妄想了。
至于像很多跟出来的百姓一样,在板升之地自己耕种放牧,洒汗水换饭吃?张才更是不愿。一样是种地,我还何必跑外国去啊?
因此左思右想,张才打定主意,不跟赵全混了。他趁着大规模组织出境时的一片混乱,从白莲教队伍里跑了出来,又逃回永平庄。
听到这里,陆炳左手边的锦衣卫官员,禁不住喝道:“好个狗才,你既然脱了白莲教匪帮,更蒙官府不曾追究往rì罪孽,便当痛改前非,好好过你的rì子。为何反而敢妄称伪帝,犯下这大逆之罪!”
张才被这一喝,身上抖得更是厉害。陆炳微微一笑,不发一言。倒是严鸿插了一句:“大人休怒,且听这逆贼说完,再作处置。”
看陆炳微微点头,张才这才战战兢兢往下说。
张才回到村中,永平庄民风淳朴,倒也没人问他这些年来去了哪里。
村中铁匠王牛儿豪爽好客,更与张才的死鬼老爹有八拜之交,算的上张才的世叔。眼见好友之子出去几年回来了,喜欢的不得了,三天两头拉张才到家中喝酒,更把自己续弦的小娘子李氏叫出来,与张才引见。
这李氏三十多岁,虽是徐娘半老,但皮肤白皙,样貌妩媚,一双桃花眼,更是勾魂夺魄。张才一见,便似苍蝇见了血,半步也挪动不得了。
这张才本就能说会道,在外面多年,见多识广,实不是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王牛儿可比。王牛儿生的黑黑壮壮,这张才却是一表人才,王牛儿岁数又大,张才却和王李氏年岁相当。
结果一来二去,张才与自己的婶娘王李氏勾搭成jiān。那张才闯荡江湖多时,外面学了不少风流手段的,把个王李氏弄的神魂颠倒,恋jiān情深。
结果常走夜路,难免湿鞋,终有一天被正夫王牛儿抓了个正着。这下,张才同学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
若论身板,三个张才也未必是王牛儿的对手。那砂锅大的拳头,恐怕三五拳就能打发张才回归老家了。
不过张才这些年和白莲教混在一起,却不是白混。白莲教的经文他没少跟着念,什么叫《金锁洪阳大策》、《应劫经》、《玄娘圣母经》都会一些。而白莲教那画符治病,装神弄鬼的手段,他也是学的熟了。
更有一样,他跟在白莲教中,更陶冶出信口雌黄,胆大妄为的xìng情。
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想蛊惑人众,自己胆量要大,你越大胆撒下弥天大谎,反而越容易被一般愚民相信。
因此张才一见被捉jiān在床,王牛儿砂锅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也是急中生智,孤注一掷。他非但不惊不惧,反而光着脊背,盘腿坐在床上,面带微笑,宣称自己乃是上天紫微星降世,一家人王地主,前来消灾除难,救一方百姓,建千秋皇国的。在白莲教学的诸多说辞,这时候统统用上了,真是能言善讲,口吐莲花。
兼且这张才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偏生身有异相,背后有七颗黑痣。这更成为了他迷惑人的工具。
所谓尧眉八彩,舜目重瞳,禹王手能反握,周文王胸生四rǔ,便是时人形容帝王与众不同之处,也即帝王之相。我张才背上这不是痣,是北斗七星,护驾紫薇的七将军!
这正是天命有数,真天子便降临在咱这小山村了!
那王牛儿人既憨且愚,原本戴了绿帽子的,却被张才的夸夸其谈蒙住了。他脑子里琢磨,只怕自己的侄儿真是真龙天子降世,否则怎么会背生北斗?只怕自己的娘子真是他命中注定的正宫,否则怎么会这么几天就勾搭上了?
娘啊,自己在皇帝前面睡了娘娘,这个可是要灭族的罪过啊。还是看在自己与皇上的父亲烧过黄纸,拜过把子的份上,皇上才既往不咎,真乃仁厚之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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