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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胡晚娘的血泪史

    这书房的一夜,严鸿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他看到了许多事情。

    一会儿,自己回到了21世纪的běi jīng,还在腆着脸给人推销保险,可是眼前的主顾,却一晃变成了自个在明朝的便宜老爹严世藩,严世藩眯缝着一只独眼,恶狠狠地说:“我买你这保险,年收益率才3%,我拿这钱去做生意放债,也要多得多吧?”慌得他赶紧说:“可是爹,您要是死了,还可以赔十万两银子啊。”严世藩逼近一步:“真的?被斩首也赔?”严鸿脑袋一激灵:“哦,因为犯罪活动被处决,是不赔的。”严世藩怪笑一声:“是嘛,就算赔了,也给抄家抄没了,有屁用啊。”说完起身,一瘸一拐走了。

    又一会儿,他恍然又回到了正牌严鸿成亲之前的时候。他自个在běi jīng街头走着,远远望见那位胡尚书的曾孙女——胡晚娘,坐车从街口过,不慎被一阵风刮开了车帘。这惊鸿一瞥,严鸿顿时流下了口水。一边的严二总管,呲着满嘴黄板牙凑过来:“大少爷,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她胡家虽是书香门第,早就家道中落了。她家的情形,严二我一清二楚。嘿嘿,就冲她爹那德行,保叫少爷您早rì办了喜事!”这不就是抢男霸女么?梦中的他,却发出一阵得意的笑,这笑声怎么听着怎么猥琐不堪,连他自己都羞愧。

    转眼间,似乎又到了洞房之夜。这一刻他却不是严鸿,严鸿另有其人,而他仿佛是高居在房梁上的一个旁观者。

    他看见严鸿披红挂彩,满面chūn风,酒气熏熏地进屋来,一把扯掉胡晚娘的盖头。

    他看见同样身着大红喜装的胡晚娘,面对严鸿,冷面冷眼,不理不睬。

    他看见严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甜言蜜语,款款述说衷肠,更许诺下山盟海誓,千百般的好处。

    他看见胡晚娘嗤之以鼻,越发冷淡,让严鸿满腔火样情愫,无处喷薄,终于声嘶力竭,酿成满腔怒火。

    他看见严鸿仗着酒兴,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身来要撕扯胡晚娘的衣服,胡晚娘拳打脚踢,拼命反抗。他还看见严鸿被胡晚娘的反抗激得兴起,用绸带把新娘双手反绑,按倒在床上。胡晚娘满脸流泪,发出凄婉的哭喊……

    他想要大声疾呼,想要扑下去阻止这暴行,身体却和空虚一样,完全没法动弹。一会儿,他干脆又心安理得,居高临下地欣赏起这一幕来。而喜床上的严鸿,也仿佛从胡晚娘痛苦的呻吟和屈辱的表情中,得到了别样的兴奋,变得如同野兽一样的亢奋和粗鲁。大红的鸳鸯被,滴泪的红烛,金光闪闪的喜字,还有被压得歪倒的喜幛,扭动的**,沉重的喘息和凄婉的呻吟,让上面与下面的两个严鸿,都陷入癫狂与迷离的状态之中……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到睁开眼睛,严鸿总算发现自己还躺在书房卧床上时,东窗早已大白。看样子,夜里流了一身大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门外,传来笃笃笃地敲击声,杂着坠儿的轻声呼唤:“姑爷,姑爷,按点老爷和老太爷快要回来了。您快起来吧,别迟到了早间的拜见啊。”

    哎哟,这可疏忽不得。严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小阎王跑马看花,又练过几招花拳绣腿,身体素质比21世纪的地青还是要强的。至于坠马摔伤的大病,早在装疯卖傻时修养好了。

    他赶紧的穿好鞋子,打开房门。坠儿早已端着面盆毛巾等物等在门外,脸上平静如水,似乎还带一丝歉疚,见门开了,便小步进来。她伺候严鸿梳洗完毕,又引着严鸿到了自家小院里的前厅。

    早餐已经摆好。与21世纪的商业化早餐铺子相比,单看上去也没啥稀奇,就是样数多些,香稻小米粥,小笼包子,鸡蛋,还有各式荤素冷热小菜,五颜六sè摆了满满一桌,闻上去香气扑鼻。

    这对于在穿越前有时候连煎饼都舍不得买的严鸿,自然又是别样的诱惑。

    夫人胡晚娘端坐在桌前,脸上看不见泪痕,但眼角还有微微的红肿。看样子,这位美人夜里也没少流泪。

    严鸿不由闷闷一气:“老子身为正牌丈夫,居然碰不得老婆的身子。老子都还没气,你倒哭起来了。”这念头一起,昨夜梦中的场景又隐隐冒出。看样子,是正牌严鸿的记忆在睡梦中意识放松的时候冒了出来。严鸿瞥着的胡晚娘,似乎也变成了五花大绑的样子。他的眼光中,不禁闪现一丝sè迷迷的光芒。嘴唇略微有些发干,下意识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或许注意到小阎王的样子,胡晚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现一丝惊慌,随后又垂下眼帘,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这个瞬间的表情变化,自然瞒不过做过几年保险销售员的严鸿。严鸿叹了口气,看样子,被自己附体前,这个正牌的纨绔公子,真没有少折磨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夫人,也难怪她这样不死不活的样子。

    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万恶的封建社会里惨遭家庭暴力的妇女可不会这么想。而且当这打骂变成单方面的施虐和另一方的逆来顺受时,那可就一点情趣也没有了。好吧,自己好歹是受过21世纪jīng神文明教育的新青年,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我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再以泪洗面。

    想到这一层,严鸿忽然站起来,向着胡晚娘深深作了一揖:

    “夫人,为夫这次落马受伤,卧床之时,思考往rì行为,颇多孟浪之处,今后定当痛改前非就是。还望夫人不要再怪我。”

    胡晚娘,连身边的坠儿,都瞪大了眼睛,一副太阳从西天出来的架势。呆了片刻,胡晚娘赶紧回礼:

    “相公何出此言,夫为妻纲,伺候相公是妾身应尽之道,相公如何对待妾身,也不为无礼,妾身岂敢怨言?”

    严鸿看胡晚娘言不由衷的客气劲,暗自叹了口气。就跟保险中的破冰一样,要想短时间打通心理上的隔阂,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两口子过去几年的恩怨纠葛,自己现在都还没完全摸透呢。

    这个架势下,只好慢慢来吧,反正来rì方长,好歹现在自己表达了“和平共处”的意思,慢慢改善内室关系吧。眼下,还是先填饱咕咕叫的肚子是正事。

    想到这里,严鸿坐下来,左手端起粥碗,右手伸去一把抓了两个包子,往嘴里就塞。一口咬破,皮薄馅丰,里面的肉汁兹地喷到嘴角,真是鲜美得掉渣啊!

    严鸿一边拼命往喉咙里咽着这满口美食,空出来的右手又抓过筷子,啪啪啪往嘴里刨粥。抽空夹了几筷子菜,没一分钟,一小碗粥已经见底。

    这本是他在21世纪练出来的生存绝技,要在地铁口买一份早点,赶在进站刷卡前吃完,不然会被维持秩序的大妈逮住的。

    放下手里的空碗,严鸿又去抓包子。猛地晃眼看见胡晚娘和坠儿的眼神,就跟小孩儿看见侏罗纪公园的恐龙一般。

    严鸿怔怔地抹了下自己嘴角的粥,再看看胡晚娘面前碟子里只咬了一口,像被耗子啃过似的包子,讪讪地笑了:

    “厄,卧床太久,饿了,饿了。”说罢站起身来:

    “怕是祖父大人与父亲回来了,夫人,坠儿,你们慢用,我先去堂屋觐见。”

    留在早餐桌前的胡晚娘和坠儿,再度面面相觑。片刻,坠儿道:“小姐,姑爷他……他好像完全换了个人。吃起东西来,怎么就跟去年在běi jīng城外的那些黄河难民一样!”

    晚娘一双杏眼眨巴着,忽然向坠儿一瞥:“坠儿,他今天为何要你慢用?平rì他可素不招呼你吃早餐的。昨晚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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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此间兄弟

    且说严鸿离开饭厅,回到自己书房,早有亲随家童严安伺候少爷更衣洗面。梳洗完毕,管家严二差人来告,说是老太爷老爷已经自内阁西苑巡事归来,进了前门,大少爷速速去堂屋参见。

    严鸿更不敢怠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进了堂屋外,见二弟严鹄,以及嫡三弟严绍庆也恰好前来。严大咳嗽一声,严家三个少爷,鱼贯进入堂屋,拜见从内阁归来的严嵩、严世蕃。

    严鸿偷眼看时,坐在正中的便宜爷爷,还有坐在侧面的便宜老爹,这当朝父子权jiān二人,看样子心情不错。三个少爷一起下跪,叩头,起身之后,老爷子还专门笑盈盈地问了句:“鸿儿,今儿身体大好了吧?”

    严鸿赶紧答话:“谢祖父大人关心。孙儿昨天安睡一夜,已然大好,身子也不倦了。”

    严嵩点点头:“你生病期间,城西的铺子是让鹄儿代管的。如今你既然已经好了,那就也多去转转,重新管起来吧。”

    严鸿正要答应,余光瞥见自个左边的严鹄,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他心念一动,向严嵩行了一礼,道:

    “祖父大人,孙儿病体虽然好了,但病中耽搁太久,有些事儿还一时糊涂。立刻把铺子全接回来,怕是一时出什么纰漏,误了生意。以孙儿愚见,这些生意且还是辛苦二弟代管着,以半月为期,容孙儿慢慢清点,待账目理顺,再逐渐接过来,如此既免得孙儿力不能及耽误正事,咱严家生意也好有个过渡。只是要多辛苦二弟了。二弟在我病卧期间,代管铺子就是不辞辛苦,如今还要再劳你半月。”

    严嵩听了,微微一笑,转向严世蕃:“东楼,你说如何呢?”

    严世蕃道:“鸿儿说的,倒也不差。反正都是一家两兄弟,相互出力分担也是常理。父亲大人若是觉得妥当,那就让鹄儿再管上半月,逐步交接。”

    严嵩道:“那就这样办。鹄儿,你就再辛苦半月,逐渐与鸿儿交接铺子生意。兄弟俩都要小心从事。”

    严鹄眉花眼笑,深深一揖:“是,孙儿遵祖父大人、父亲大人之命。”直起腰来,又满怀复杂的眼光看了严鸿一眼。

    严鸿道:“这半月,铺子辛苦二弟照管,孙儿想在各处多走走,多转转。卧病多rì,孙儿对过去的生意,却也有了些打算。而二弟代管多rì,想必也自有独到见解。闲暇时候,孙儿还想与二弟多多探讨切磋,如何把咱严门这些买卖都做得生意兴隆,更上一层楼。”

    严嵩听得老眼笑眯眯,一部雪白胡子微微颤抖:“好,好,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鸿儿有此进取心,无愧是我严门长孙。这些rì你就和严二一起四处查看一番。有甚需要的人手器物,或者银钱的,让严二直接在老夫的账房支领。”

    严鸿又作揖:“谢祖父大人。”余光再瞥严鹄,脸上表情似喜似愁,很是复杂。

    严鸿心中暗笑,毕竟现代人在整体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比古人有所进步的。严鹄大概喜是喜得了半个月的期限,可以尽量多捞一点好处。愁,大约是嫉妒严嵩给了大哥的夸奖,觉得争宠失利吧。这个纨绔蠢材,哪里知道我的用意啊。

    其实严鸿自己也并非是什么心胸开阔的大丈夫大豪杰。他在21世纪时,也常为了一点水电气费的零头斤斤计较,也常为销售团队里微不足道的办公室政治而郁闷,尽管相对来说,销售者基本纯靠业绩说话,所谓政治斗争比起一般企业和组织已经微乎其微了。只不过如今经历过一番生死关头,看问题自然而然可以开阔许多。

    况且,从一个半文不名的**丝,一跃成长为当朝首府的大少爷,好比一下子中了10注体彩特等奖,那么心花怒放之际,到底个税是20%还是25%,其实已经不太影响心情了。

    尤其,他已经看出,严鹄这个二弟和自己不太对劲,但前无杀父夺妻之恨,后无夺嫡争位之惑。纠结的无非是几个铺子的油水,这算个毛啊!要是严府不倒,这恩养的大少爷二少爷,谁少得了一口吃的?要是严府倒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这会儿把běi jīng城的大小铺子全盘给你,到时候你怕是连个地摊也留不住!

    想通了这一层,严鸿对过去老大老二之间这种鸡虫之争,也就很不上心。既然如此,不妨干脆给老二点宽展时间,让他捞点好处,也算做个人情吧。顺道还在爷爷和爸爸面前表现下作为哥哥的大度,有何不可?

    这时却听严世蕃开口:“生意事情,能做得大些固然不错,但也不必一味贪多求全。咱严门是当朝首辅门第,靠的还是道德文章,辅君秉政。你们兄弟在外行走,务必注意自家身份言行,不要和那市井小人一般,锱铢必较,坏了咱严府的名声。”

    严鸿、严鹄、严绍庆一起行礼应诺。严鸿心中暗自骂:“独眼龙老爹真是会说漂亮话,你老人家最贪图享受,娇妻美妾,高房大院。不是我哥俩辛辛苦苦打理内外生意,你莫非想光凭贿赂过这纸醉金迷的rì子?莫非做生意计较坏了名声,当官贪污腐化卖官受贿倒还光荣了?当然,反正按历史你最后也要恶贯满盈,咱就不跟你老人家计较了。”

    严嵩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打了个哈欠:“得啦,时候也不早了。鸿儿,你就和严二去各铺子转转。鹄儿,你去准备,有啥该交接的,配合下大哥。绍庆回书房去攻读。我与你们父亲,还有些要事商量。走吧。”

    三人一一答应,正要行礼退下,严嵩又加了一句:

    “严二啊,陪着鸿儿出门时,把严峰、严复他们几个都带去。最近道上不太平,别再出什么事儿,小心我拿拐杖打你的老腿!”

    严二爷严侠,面对老太爷的托付,满面谄媚,连连点头:“阁老放心,有小的在,就算豁出去命不要,也不会让大少爷伤了一根毫毛!

    大明朝时候的běi jīng,城外还是林木点缀,百草丰茂,后世席卷天地的沙尘暴尚未肆虐。暮chūn的běi jīng城里,艳阳高照,chūn风习习。

    就在大街之上,一个衣着华贵,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正在几个狗奴才的前呼后拥下,腿着溜达。

    那公子摇头晃脑,chūn风得意,几个狗奴才挺胸凸肚,狐假虎威,好一派和谐盛世的美景。

    所到之处,民众纷纷侧目,有的还指指点点,或往地上吐唾沫。

    这当然就是大少爷严鸿,正在严侠等家人的陪伴下,游行běi jīng城内,巡查各处生意。至于二少爷严鹄,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严鸿倒无所谓。反正定下的交接时间还在半个月之后,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巡查一遍,看看究竟。

    尽管,在严鸿原本的本体记忆残留中,关于这些生意的信息是很多的,大部分也相当详细。但正因为多而详细,穿越附体后的严鸿必须亲自一一走一遍,才能真正领会。不然,终究只是脑海中乱麻麻的一团账目数字。

    严家的在京城的店铺覆盖范围自仓库、栈房到酒楼、茶肆、当铺、粮行、绸缎庄等不一而足。乃至于青楼赌场这样的偏门生意,严鸿虽不好直接出面,但是从中抽几成干股,倒是可以为之。

    事实上,能在京城开这种生意的,谁身后又不站着几个大佬?

    一路行来,严鸿发现,自己不在这段rì子,虽然有严鹄从中捣乱,但好在有严侠一旁帮衬,未被其真正渗透进来,各个店铺的生意运转基本正常。小阎王凶名在外,吃铜钱的那位掌柜,就是最好的教材在那,也自无人敢趁他养伤期间中饱私囊。

    几个铺子的帐查下来,严鸿总算找回了点穿越者的自信。

    明朝现在的记帐手法,是单式记帐法刚刚向复式记帐法转折阶段的“三脚帐”记帐法。与自己后世所学的相比,还是显得有所欠缺,这个倒是以后自己可以卖弄之处。

    但另一方面,如果要把若干家商铺的帐簿统一重新建立,所费的人工时间非同小可。而如今这个记帐手法,均被掌柜帐房视为不可轻易传人的独门秘术。

    要对帐房掌柜重新培训,一方面劳心劳力,另一方面也容易造chéng rén心浮动,所以这个事暂时还是先放一放吧。

    不过,严鸿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到府中,让严侠给自己准备大量白纸,自备账簿,把各铺子按照“项目-时间管理法”重新梳理一遍。

    至于严鹄二弟做的那些手脚,用这法子一梳理,自然了然于心。查清不查清,也就看自己的心情了。查出账目破绽后,这会儿倒不必急着抖出去,先揣着。他要乖乖的来,大家还是好兄弟,不然,这些到时候就是炸弹,多一颗也是好的。

    可恨现在没有电脑,不然一个Excel表格一键,啥事儿都不用自己算,就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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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醉仙楼上老虎醉

    时间堪堪到了中午,查了一些铺子,眼看要到灯草胡同。严侠来到严鸿身边说道:“大少爷,天sè不早,往前走不远就是咱家的醉仙楼,您上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身子刚好,可别累乏了。这么多店铺一天您也是审不过来。”

    严鸿看看他,哈哈一笑:

    “我说严二总管啊,你也别跟我眼前耍心眼。你当我不知道?灯草胡同韩三娘家那,好象有个叫美玉的姑娘,甚是合你严二的心意。你是怕我一会去查韩三娘的帐吧?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那些地方的帐,老子懒得看,都是你管,总不成爷们摔了个筋斗,把以往的规矩都改了。你老兄不过自己注意点,一把年纪了,筋骨不比少年人。自古sè是刮骨尖刀啊,我还要多仰仗你老兄呢。还有一条,当心回家喂不饱你家母老虎,被婆娘打的你哭爹喊娘,声音传到外面,可有损你严二爷在府中和京城的威望哦。”

    一言出口,严鸿身边另外四五个跟班一起放声大笑,严侠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谢少爷的关照了。”

    说来,严侠之妻虽然当初也有些姿sè,但既凶且妒,兼无所出,若说休了也无不可。怎奈,那是当初欧阳氏老太夫人身边的丫鬟,严嵩赏的媳妇。按现代说法,不但是门当户对,而且带上几分相互巩固的“政治婚姻”味道,严侠可不敢自己做主给休了。

    眼看着媳妇上了年纪,相貌自然衰败下去,脾气却一天胜过一天,严二在家成天是苦不堪言,这贪杯好sè的毛病也rì盛一rì。于是乎,在外抢男霸女的勾当也没少干。

    这严二nǎinǎi好歹是大户人家丫鬟出来的,有见识有担当,声称严二在外面偶尔偷偷腥打打野食老娘管不着,可是想要蹬鼻子上脸纳妾,对不起,你且问老太夫人同意不同意?

    严侠哪里敢拔这老虎须?于是只是趁着帮严鸿管理帐目的功夫,于这勾栏中的一个美玉姑娘勾搭在一起。

    这事儿他只当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小阎王何许人也,眼里如何揉得沙子?早被严鸿访的明白。

    现在,严鸿虽然只是是开玩笑,但是严侠也不住觉得脊背发凉。他暗自庆幸,自个虽然管账时对韩三娘高抬了下贵手,却也没有在这上克扣银钱中饱私囊。否则,怕不是一个笑话这么简单了。

    众人说说笑笑,堪堪来到醉仙楼附近。远远望去,却见门前已经站着不少人,对着醉仙楼指指点点,不知议论些什么。

    严鸿眉毛一皱,这个吃饭的时候,这么多人围着自家酒楼指点,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待开口,那严二爷严侠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狐假虎威,扯开脖子大喊一声:“我说,前面的让一让,我们大少爷到了,大家走避了!”

    那些聚在楼外的百姓,就算没见过严鸿,对这经常巡行的严二却是谁个不闻大名。一听到严二扯开嗓子喊的大少爷这三个字,就仿佛躲避瘟疫一般,纷纷散去,当真是小阎王在此,良善退避的威风。

    严鸿此时也顾不上说严侠什么,大步穿过人群,向酒楼那边过去。严侠及身边的几个仆从,却是争先恐后的抢在前面,生怕酒楼内有什么危险伤了大少爷。上次南郊坠马,九个马夫打死了七个。虽然酒楼里不比荒郊野外,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有几个脑袋够砍啊?

    待到了酒楼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两条大汉,仿佛两尊石狮子,双手叉腰,铜铃眼瞪得贼大,挡在门口,显然是不让里面的人跑出来,也不让外面的人趁乱进去。

    严侠认得这是酒楼聘请来看场子的打手,当即喝问:“张三,李四,里面什么事儿?”

    俩打手也认出了严鸿主仆,赶紧一起请安。张三上前轻声说:“有两个不明来路的,在雅间吃了不给钱,还无理取闹。周掌柜正在盘查。”

    吃霸王餐?严鸿差点噗地笑出声来。霸王餐吃到了阎王殿,倒看对方是什么来头。不过眼前自家乃是酒楼后台老板,光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对啊。他于是摆出一副大将出征的架势,在严侠等家仆们的前呼后拥下,大步进入。

    进门后,却见一楼的客人此时都已经站起来,一个个无心吃喝,眼睛朝楼上看着。而楼上的吵闹之声也渐渐传了过来。

    严鸿一边听着,一边带着手下登阶上楼。几个小二站在楼梯口,看见严鸿来了,个个低眉顺眼,有的还朝二楼努嘴。严鸿越是看众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他越要故作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上得二楼。这时吵闹声已经很清晰了。

    “小爷我去的地方多了,大小馆子下过无数,也未见过你们这样的黑店。当真是杀人不用刀啊,这些酒菜,味道难吃,酒也寡淡,却要这么多银子,直娘贼的,你们怎么不去抢?”

    “我说壮士,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您说我们的菜不好,我怎么看着这几个盘子都jīng光的,连个菜渣都没剩下?两坛好酒也是点滴未剩,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二位要是身上不方便,倒也无妨,咱们大家有商有量。但若是想耍横赖帐,那你们可是打错了算盘,难道不曾扫听扫听,这醉仙楼是谁的产业?”

    定睛看去,却见在二楼一间雅座之内,门帘高挑,醉仙楼的掌柜周旺,身边站着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正和两个人激烈的争执。另外几间雅座的客人,也自探头张望。

    严鸿轻轻喝了一声:“周掌柜,不可胡言。”几步赶过去。

    却见雅间内,与周掌柜争吵的是两个年轻人。

    正在争吵的这位,中等身材,头戴英雄巾,身穿蜈蚣扣的武士服,足蹬牛皮快靴,一件大红斗篷扔在椅子靠背上,一口厚背鬼头刀放在八仙桌上,这人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则蹬住身旁椅子的横木,两眼直瞪向对面的掌柜。

    往脸上看,这个人面皮略微发黑,呈现一种健康的小麦sè,光泽十足,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黑里略微透红,这要搁21世纪,准是有钱人们舍得花大笔银子追求的肤sè。两道长眉,又粗又黑,仔细看却好像是画的。一双杏眼圆睁,一道鼻梁高耸,一张玫红sè的大嘴正在张合不停的与掌柜对骂,时不时露出一嘴白如皓玉的牙齿,口沫飞溅。

    这一身的打扮和行为举止,纯就是个粗鄙武夫,大明朝城里乡下颇不缺乏的一类人。看个头,这人头顶略到严鸿的眉际。要知道严鸿本来就是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这人也不算矮了。此人身形沉着,腰挺背直,就连举手投足都是劲力十足,确实有那么一点练家子的味道。

    可是在严鸿看来,这个气势汹汹的武夫,却稍微有点不对劲。这厮莫非是个伪娘?这眉这眼,这五官,若说是个男儿,也未免太违和了些吧?就连大声叫骂的嗓音,虽然粗野,但听起来怎么有点逼尖了嗓子的味道?

    其实,除了他这个穿越过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家伙外,当世人大约没几个会支持他的想法的。

    大明朝此时对女xìng审美标准,更偏向于细眉细眼温柔婉约型的美女,就如同唐伯虎UU小说的仕女图中的人物,一个个如弱柳扶风,纤足细腰,白肤弯眉,瑶鼻樱口。

    可对面这位,身材比严鸿只矮两线,如果放到女人身上,未免太高大了些。那小麦sè的皮肤,就显的太粗黑了。那双牛皮靴子严鸿勉强穿都没问题,如果是女人的脚,那还了得?那张血盆大嘴,一口能吃俩小笼包子的,更是不能被此时的主流审美所接受。

    再说,这么张扬粗鲁,公开在酒楼上和男人吵架,指手画脚,就算真是女人,恐怕也是个让世人避之不及的男人婆。

    而严鸿呢,毕竟是来自几百年之后的人,他的审美观则要宽容的多,因此看的就比较仔细,欣赏的标准也与当下不同。而且,他在网上看的各种小说、神剧也不少了,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事例,基本上是这些作品的标配,严鸿对这种情形简直就是习以为常。

    带着这种“高屋建瓴”的世界观,他的判断,自然也就更容易排除外在的干扰,接触到核心的实质。

    个儿高,没关系,高个子美女有啊。

    皮肤黑,没关系,深sè皮肤美女常见啊。

    嘴巴大,脚大,这又算什么?都不是xìng别标志啊。

    而这人身上“可疑”的地方,看似不显眼,却反而没法解释呢。

    有了这种思路,严鸿禁不住把一双眼眸子睁得贼大,细细地在这位自称“小爷”的武夫身上,从上到下扫描着。

    他在这里端详个没完,此时另一个一身白sè劲装的人却看不过去,抬腿动身,拦在了严鸿面前:

    “这位相公,你什么人啊,盯着我家少爷看什么看?怎么?还看起来没完了?不怕一会动起手来,溅自己一身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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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霸王恐龙霸王餐

    这位穿白的武夫,要不说话啊,严鸿还真没注意到他。此时他自个跳出来横插一杠子,挡在严鸿面前,等于是把自个从头到脚送到了严鸿眼皮子下面,正好方便严鸿打量。严鸿顺势凑近了仔细一看,我的天,不寻常啊不寻常!

    他发现对面这位,一身白sè箭袖短打,腰间挎一口单刀,这两点来说,倒有那么点赳赳的气概。可是除此之外呢,身材娇小,个头大概比一般女子还矮;体态婀娜,一身短打勾勒出那腰那臀,都是遮掩不住的;外加皮肤白皙,眉目娇俏。一句话,若说她是个女人,则虽无十分姿sè,也有七分俏丽;若说她是个男人,那就简直是个超级伪娘了。

    这人看来是挺在意严鸿盯着那高个武士看,所以跳出来,有意挡在了严鸿与那人之间。只是他自己身形不高,实在是起不到遮挡的作用,反而给严鸿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如果,这两人任意一个出来碰上,咱或许可以认为,这就是个娘一些的男人,恰好被我遇上了。反正大明朝时候和21世纪一样,娘娘腔,nǎi油调的小生也不在少数。

    但是,两个伪娘同时、一起出来,这个概率有多大?真碰上了,就未免有点可疑了!

    要知道,严鸿毕竟是在21世纪做保险推销员的,这种基层销售员,看人记脸是必须的基本功。

    厉害的销售员,单从一个陌生人几分钟的言谈举止,不但能看出年龄,健康状态,甚至可以把职业、籍贯、爱好、收入乃至目前正在cāo心的事儿的揣摩个七七八八。柯南道尔UU小说福尔摩斯从细节推导真相的本领,其实在他们中间可疑做一定程度的实现。

    闫东来这种战五渣当然做不到这么神奇,但笨鸟先飞,好歹“仔细观察”“假设求证”还是会的。

    怀揣宝典这么仔细看去,严鸿甚至留意到了那个高个“男”人脖子处,根本没有喉结突起。说来,那位也是因为刚才和掌柜的实在吵的凶了,自个解开了一个扣子,原以为是展示豪迈的表现,殊不知,这下把咽喉露了出来。

    一个女xìng或许通过各种手段把自己化装成男人,但是这喉结却无法作假。没错,“他”一定是一个乔装打扮的女人。“他”俩都是!

    一见对面那个是女人,严鸿的兴趣刷地提了一个段位。毕竟,闫东来在21世纪还是个处男呢,穿越来明朝后,好好一个白富美老婆在家里,又是那么一张冷脸。现在自家酒楼上却来了两个女扮男装的妹纸,这实在太容易引起后续情节方面的联想了啊!

    带着看女人的眼光,严鸿再扫描几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个高个姑娘,在严鸿这个来自21世纪的人看来,非但不是丑女,反而是难得的运动型大美女,小麦sè皮肤怎么了?在自己那个时代,有大把女xìng晒rì光浴去获得那么一个健康的肤sè,而那大嘴,朱利亚罗伯茨一样是大嘴美女啊。尤其那两条修长而结实的双腿,更是乖乖了不得。

    严鸿咳嗽一声,退后一步,迈着猥琐的步子,绕了小半个圈,又把无所顾忌的目光,换个角度投向那高个儿的“伪娘”。

    从侧面看去,那长腿、那翘臀,严鸿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若干不健康画面。大约是昨晚在胡晚娘那里憋得太厉害了,严鸿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简直有点异样的不对劲了。感谢明朝的宽袍大袖,否则难免要出丑了。

    那矮个儿白衣的“伪娘”,看严鸿不但看起来没完,眼神里竟还有了一丝sè咪咪的东西,不由一阵不寒而栗,接着勃然大怒道:

    “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还没完了?你是干什么的?再看,当心先揍你!”

    这会儿酒楼上的周掌柜,先前一见少东家来了,已经不再还言,只等少东家发话。谁知少东家不曾开口,却是不错眼珠的盯着与自己吵架的那个莽汉,还转来转去地看。

    这是啥意思呢?莫非这位莽汉却是少东家的某位故人?周掌柜心头一沉,暗自懊恼,这下怕是踢到了铁板。得罪了少东家的贵客,可没啥好事。

    但再看那白衣汉子气势汹汹地喝问,又不像是熟人的架势啊。

    严鸿吃那矮个儿白衣“伪娘”一喊,也醒过味来。自个目前是这酒楼上众人注目的焦点,可得有点少爷范儿,不能这般失态啊。

    他心下微一沉吟,已经定下神来,微微一笑,对着这两人施了个礼,道:

    “二位壮士,在下严鸿。乃是这醉仙楼的少东家,却不知我这酒楼中的掌柜小二,如何招待不周,得罪了二位啊。二位请看,您几位在此一争吵,扰了其他人用饭的雅兴,岂不是大大的不该?”

    那高个的“武夫”原本正自和掌柜吵得兴致盎然,差点就要拔拳对打。所谓心无旁骛,对边上来打岔的浑没在意。这会儿猛地听见严鸿二字,心下一惊,也不由把杏眼转来,细细打量着严鸿。

    一瞅之下,但见这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头戴束发八宝紫金冠,赤金抹额,身穿一件错金云纹锦袍,腰横一条羊脂白玉带,剑眉朗目,玉面薄唇,端的是个英俊少年。

    眼见那少年也正在盯着自己看,面带微笑,嘴角还挂着一丝故作暧昧的摸样。终究是大明朝的女儿身,被美少年的目光这样放肆的扫荡,竟不由微微有些脸红耳赤。

    一定是自己酒喝的太多的缘故,一定是这样。那“武夫”心里想着,嘴上并不放松:

    “原来你就是那严鸿啊,你来的正好!我们在你这才喝了两坛酒,吃了几个破菜,这酒寡淡无味,菜炒的也难吃的很。你们这还要收三两七钱银子,难道欺我们外乡人么?”一口山东腔,仿佛是青叶白段的大葱,听着那般脆生生、火辣辣。

    严鸿微笑不语。销售行业有句话,新手是一开始就爆豆子说个不停,老手都知道先让别人说,问清楚了再开腔,此之谓“后发制人”。他听眼前这山东“汉子”说完,便转脸看向周掌柜,使个眼sè。

    周掌柜何等聪明人,原本就四平八稳,现在有少东家撑腰,又听他俩对话,少东家与这武夫并无瓜葛,先前悬着那颗心放下大半,当即拱手行礼,不慌不忙道:

    “回东家,咱这醉仙楼的生意做了非止一天,几时敢来讹诈客人?这位壮士点的是上好的麻姑酒,新鲜果品,可口肴馔可着心意安排,三两七钱银子可真算不得多。要说真是酒无味道,菜也不好,那咱酒楼伺候不周,也怪不得客人发脾气。可是少东家您上眼,这是酒菜不好的模样么?”

    周掌柜说着用手一指,众人的眼光随他手指过去,只看八仙桌上,盘干碟净,点滴不剩,好像连盘子里的残汤都给用大饼蘸着刮干净了。

    严大少爷严鸿目力原本就好,这一下当然看得清楚,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两位妹子真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想吃霸王餐的啊。他咳嗽一声,竭力忍住不笑,转脸再看向高个儿的“武夫”,也不说话,就是微微笑着,一副“该您说了”的嘴脸。

    那高个姑娘眼见自己这面实在是讲不出理去,心下大是起急,本来她今天就存了搅闹之意,只是不知怎的,与那周掌柜胡搅蛮缠时,觉得无所畏惧,可是如今这俊美少年两眼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却觉得自己再要无理取闹就有些张不开嘴了。

    严鸿眼看自己“此时无声胜有声”,生生憋住了妹子,心中大乐。他暗自嘀咕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脚下迈进一步,抵近盯着那高个儿的脸,一边欣赏着那双杏眼的尴尬无措,嘴里哈哈一笑:

    “壮士啊,大家行走江湖,一顿酒饭么,原本不值几个钱,只要交情讲开,给不给钱也不是大事。只不过,凡事总抬不过一个理去……”

    说也奇怪,穿越后,严府中的丫鬟中美艳的原本不少,严鸿躺在病床上那些天不是没见过美女,就连屁股都是美女给洗的。可这会儿,感受着与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近距离接触,竟然一阵儿心旌荡漾,原本想好的一套装逼台词说到一半就忘了怎么往下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轻轻往那人一拍:“大家好兄弟,讲义气……”说到“义气”这俩字时,手掌原本要拍那人肩头的,却鬼使神差,滑到了那人左边胸部上。

    一刹那,触手软中带硬,严鸿从右手到全身一震,竟似过电般酥麻,心跳猛然加速了百分之五十。全身血脉简直要爆炸开来。

    下一瞬间,严鸿只觉右手一阵剧痛,紧跟着天旋地转,眼前流光飞掠。耳畔,传来鬼头刀刀背上铜环“当朗朗”的脆响。

    穿越大少爷严鸿只来得及想到一句话:

    “妈的,难道摸一下就又要穿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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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醉仙楼大肉搏

    醉仙楼雅座之上,大少爷严鸿抬手去摸高个儿山东武夫的胸,方才得手,一阵剧痛。他自个就跟被甩进了洗衣机滚筒一般,全不辨上下黑白。

    旁边的周掌柜等人却看得清楚,那高个子武夫左手闪电般叼住了严鸿右腕,掌使指,臂使掌,肩使臂,整个往外一拧,已经把个百十斤重的严大少爷,整个人抡起来转了半个圈,摔在地板上。

    同时,高个儿的右手已经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厚背鬼头刀。眼看再这么刀光一闪,咔嚓一下,小阎王严鸿大少爷就该真的去见阎王了。

    这会儿,严鸿真该千恩万谢爷爷严嵩的安排了。这次带出来的家丁,有好几个都会些武功。尤其号称“前后双杰”的严峰、严复,更是了得。从刚才一上二楼,他们就做好了与这两个武夫动手的准备,几双眼睛一刻也不闲地盯着俩武夫的一举一动。

    等看到严鸿大少爷不知死活地近身去拍那人,严峰、严复一边皱了眉头,一边也跟着踏前半步,双掌微错,只待动手。

    果然,2秒钟后,严大少爷就被整个抡了出来。这当儿,严峰大喝一声,双掌劈面拍出,使的是传说中丐帮神功十八掌,加上他宽肩阔背,人高马大,真如泰山压顶,往那高个儿武夫前胸、小腹两处拍去。

    那武夫眼见势急,左手放开严鸿,右手顾不得挥刀,双掌内环,与严峰硬对了两掌。只听砰砰两声,二人各退开一步,带得桌子椅子一阵乱响。高个儿武夫微微冷笑,严峰脸sè却变了一变。

    这时脸sè白净的严复已经窜出,使开家传“连环拳”,拳影只在高个儿左右缭绕。高个儿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几招下来就占了上风。

    严峰对严二叫声:“二爷,护住大少爷!”踏前一步,与严复夹攻敌人。那高个儿武夫以一敌二,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时另外两个家丁已经拔出刀来,恰与穿白衣的武夫对峙。二总管严侠和亲随严洛忙不迭扶起严鸿:“大少爷,大少爷,您没事吧?”

    正当乱作一团之时,忽听得周掌柜大喜高叫:“好了,官兵来了!”

    正在交手的几个人一听这话,都停手不斗。这当儿楼外面一阵喧哗,好似有许多人进了楼来,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音,噔噔噔踩得楼梯板儿山响。中间还夹杂着刀枪和锁链的金属碰撞之声。

    片刻间,声音到了雅间门外,只听一个声音传来:

    “呔!光天化rì,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搅闹酒楼,赖帐讹诈?须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随着话声,一位中年官员已经抢步跑来。

    这时严鸿已经被严二和严洛扶起,右手腕钻心地疼痛,痛得他咬紧牙关,俊俏的面皮变了颜sè。他强作镇定,回头看看来的官员。

    此人头戴乌纱,身着青sè官服,上绣鸂鶒,却是一名巡城御史。而在他身后,闯上来十余名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个个手执刀枪,另有几人手执锁链,看来是准备锁拿犯人。

    严鸿一见却是认得的。来人正是主管此地的巡城御史曹辉,此人属于严门一脉,平rì里对这醉仙楼也是多多照拂。今天不知是谁送的信,他老人家倒是来的及时。

    那白衣“伪娘”看见来了官兵,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俏目一扫,快步奔到窗边。这一下,那张白净的脸上更添了一丝惊慌。

    只见醉仙楼下此时制服如云,令旗摇曳,怕不聚集了百八十个官兵,人人刀枪在手,列成巷战队形。更有些军兵手中持了弓箭,支支箭头斜向上指着雅间各扇窗户露台,将个醉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怕不以为此刻酒楼中藏的是啥敌国jiān细,白莲反贼呢。

    曹御史看见白衣“伪娘”的表情,更是得意,仿佛眼前自个不是带着巡城官兵来抓闹事歹徒,倒好似率领十万大军,生擒了西蒙古大汗俺答一样。

    眼见这曹御史张口就要喊拿人,忽听一声“且住!”

    曹御史抬眼看时,却是被严侠扶住的严鸿,将右手吊在身侧,上前施礼道:“不……不知是曹中丞来到,严鸿有失远迎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大少爷的面子,如何不给?曹辉一边还礼,口里恭喜着严鸿重伤痊愈,一边随他来到雅间外面。

    那曹辉在御史任上几年,也是拿过不少毛贼的,看严鸿这副摸样,知道多少吃了点亏。因此不等严鸿开口,先小声问道:

    “大公子,下官没来晚吧?贵体方才大病痊愈,可别再轻身犯险了。这两个狂徒看来不是善茬,身上颇有点功夫,大公子可别离他们近了。不过也没关系,下官此次点了一百军校在此,任他二人武艺再高,也是插翅难飞。大公子要如何炮制他们,只要一句话,包在下官身上。回头拿进兵马司去,先剥光了吊起来打个臭死,他就是哪吒太子下凡,也叫他乖乖磕头叫爷爷。”

    严鸿一听,心里就卧了一个槽。老曹你这话说晚了啊。要是这酒楼上闹事的是两个抠脚大汉倒也罢了,如今至少可以确定里面有一个是阳光大美人,另一个大概率也是美女,怎能让你拿走?

    就算要剥光了吊起来打,也得本少爷亲自动手啊。

    当下严鸿笑道:“曹中丞,误会,误会了。这两个,咳……其实是我的故交,故交。与我开开玩笑,失了轻重。手下人不知道,结果却惊动了曹中丞,这个实在是大大不该,希望曹中丞看我严鸿薄面,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这个时候正是大家用饭的时节,您老大人这上百jīng兵,杀气腾腾一围,还有哪个敢来吃饭?您还是速速撤了人马吧。”

    一边说,一边左手从腰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向曹辉的袖子。

    那曹御史就算胆子生毛,也不敢接小阎王的银票啊。前不久刚结束的“丙辰京察”中,罢免了南北两京科道官三十八人。曹辉算是靠着严家门下的身份保全了官职,可真要是驳了小阎王的面子,他离见阎王怕也是不远了。

    只是这曹辉做了多年巡城御史,一双眼睛却不是白生的,方才虽然只是粗看了一眼,他已然这吃饭闹事的两人,路数不正。举止粗野,身带军刃,也不需去罗织什么罪名,只要查查他们的路引,就八成能查出问题。怕不是什么贼寇响马?

    因此曹辉跟严鸿说话时,心里满打的如意算盘,这边拿走俩贼寇,给小阎王帮一个忙;那边抓进司里去,把这俩嫩脸的毛贼严刑拷打一番,问出后面的路数,要再攀上个汉jiān、白莲教妖人之类的背景,多半可以记下一功。要是严阁老府中肯帮忙美言几句,这年末升职的好事,也非全无可能嘛。

    谁知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贼寇响马,怎么倒成了严小相公的故人?难不成,严家勾结……乖乖,不可想不可想,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当下,曹辉打了个哈哈,把银票向外一推,话锋一转说道:

    “哈哈,大公子你实在客气得紧了。下官身为巡城御史,身负京畿治安之责,有事不敢不查。听说醉仙楼这边有人持械对峙,所以赶来看看。闹了半天,原来并不是有人行凶打人,讹诈酒家,却是一场误会。如此是下官草率了。下官还有巡城要事,片刻耽搁不得,告辞告辞。这银票么,无功不受禄,岂敢擅取。公子,告辞了。”

    严鸿眉毛微微一竖,随即也跟着打个哈哈:“曹中丞,曹大哥,您老兄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这次酒楼上虽然是误会,但若不是曹中丞这雷厉风行的神兵,只怕我这酒楼早八十年就给歹人拆了。这点银子实在不成敬意,曹大哥拿去让底下兄弟们喝杯茶,也免得白辛苦奔波一趟。曹大哥您要再推托,兄弟我在这些家丁面前,脸可就有点挂不住罗。”

    一边说,一边双手再把银票递上去。

    这也是他在21世纪销售中学的手段,自古yù取先予,小处吃亏当占便宜。

    他不知道严鸿过去跟官场上人打交道如何,从残存的记忆来看,大约是有点仗势压人的味道,所以曹辉连严鸿的银子都不敢收。

    可是实际上,拿这点银子让五城兵马司的御史欠上个小小的人情,对严鸿自己是绝对没有害处的。

    21世纪的闫东来是在底层奋斗的人,他实在太懂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了。

    果然,曹辉眼见严鸿如此力让,也就不客气地把银票收下:“大公子既然这么说,下官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愧是巡城御史,一眼看到严鸿开始发肿的右腕,又轻声加了一句:“大公子,你这右腕莫不是被故交开玩笑给卸掉的?赶紧去让他给装回来,不然的话,久了怕淤血积多了,吃的苦头大。装好后,回头遣个家丁去找天桥下卖柿子的老汤,他那里有祖传膏药,一贴就好。”

    说完,高声叫道:“收队下楼!”

    正是军令如山,御史大人一传令,方才已经虎视眈眈对着二人的兵士,立刻将刀归鞘,枪上肩,齐刷刷向后转身,鱼贯下楼。曹辉大人跟在最后,朝严鸿、严府家丁和周掌柜等拱手行个礼,也大步下楼。

    随后,楼下街上一队队围住的官兵,也是良弓松弦,狼牙入壶,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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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女汉子传奇

    正是来的麻利,去的迅疾。片刻间,大队官兵去尽,原本剑拔弩张的醉仙楼,竟然一片沉寂。

    只是经五城兵马司这么一闹,楼上吃霸王餐的那两人在气势上便已经大不如前。而另一方面,原本预备跟官兵血战一场,却被严鸿出头劝退官兵,这事儿更让“他们”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只是嘴里小声嘟囔什么。

    而之前义正词严,怒斥白吃行为的周掌柜,见刚才少东家竟然当着官兵为这两个恶客求情,也不知他们是什么路数,不敢再说什么。

    严鸿此时又向两个“武夫”施一礼道:“二位壮士,严某对手下管教不严,扰了二位的兴致,实在大大不该。这顿酒席算在下请客就是,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如今住在哪里,改rì严某必然登门致歉。”

    那白衣“伪娘”虎着脸道:“问我们住哪里干嘛?与你有什么相干?我们的名字又怎么能说与你听?不要以为免了一顿饭钱,我们就会感激你,少……少爷,我们走”

    说完拉着那高个“武夫”,拿起披风,待要走开。

    严鸿却叫一声:“且慢!”

    那高个儿“武夫”赶紧停下脚步:“严……严公子,你还有何贵干?”

    严鸿苦笑着,左手托着自己的右腕上前去:

    “在下刚才一时糊涂,碰了壮士的衣襟,也不知壮士会什么法术奇招,在下这支腕子却是痛得受不了。壮士若有神通,还请替我治上一治。”

    白衣“伪娘”哼了一声,待要开口,那高个儿“武夫”已经走上一步:

    “是我出手鲁莽了些,请公子不要生气。”

    伸出两只手来,一只手握住严鸿手掌,一只手握住严鸿前臂,微一发力,咯的一声,将严鸿的腕骨又给装上了。

    高个儿武夫给严鸿装腕子时,一边的严侠极为关注地盯着,比自家的手脚还要关心。眼看高个儿武夫这般大喇喇地动手,惊得瞪大眼睛,一声“哎呀”只发出一半,剩下一半生生憋回了肚子里。他愣了片刻,赶紧问:“大公子,贵手如何了?”

    再看严鸿,双目微闭,动也不动。高个儿武夫不禁也有些诧异,双手用力,待要再试上一试。

    却忽看严鸿眉开眼笑:“好了,好了,壮士果然神功盖世,妙手回chūn,让我身心俱爽啊。”一边说,一边连左手伸出来,双手握住高个儿的双手,连连摇晃。

    那高个儿“武夫”被他这么一闹,一时不知所措,脸上又起了微微的红晕。

    这时边上那穿白的却再也忍耐不住,叫声:“少爷,时候不早啦,咱们走吧。”一边拿上单刀、斗篷,一面伸手拉住高个儿,穿过人群,快步下楼而去。

    待得下了楼穿过两条小巷,那高个女子一边披上斗篷,一边对那白衣“伪娘”说道:“柳叶,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处处与那严鸿对着干?”

    那柳叶看了看左右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说少当家的,你是怎么了?咱不是说好了么?要搅一搅这醉仙楼,等那强抢民女的严鸿来了,就大打出手,将那小阎王臭揍一顿,若是有机会便取了他xìng命,为那李天照李大才子出气。你怎么看到正主倒不出手了?”

    “出什么手?你忘了爹说过,人命关天,一旦杀错,便无法挽回。那严鸿若真像那姓李的说那般胡作非为,怎么不叫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拿了我们?怎么反而还向我们道歉,免了我们的酒钱?我看啊,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那李大才子说的话,未必句句是实。再说了,到那时候,你还想杀人?单是严鸿带那几个家丁,我们已难以取胜了。真要杀了严鸿,酒楼外面那百来号官兵,可是你我能应付的了?”

    要说这巡城御史曹辉,经验丰富,一双眼睛倒真了得,看路数看的是仈jiǔ不离十。醉仙楼上这一主一仆,还真是江洋大盗。

    那高个的美女名叫孙月蓉,在江湖**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角sè。她的父亲,乃是飞虎山大寨主,震山虎孙烈。

    这孙烈一身横练武艺,打遍山东无敌手,更兼为人仗义,劫富济贫,言信行果,千金一诺,被山东绿林八十四寨奉为总瓢把子。

    孙月蓉是她的独生爱女,自幼不好女红,勤练武功,在飞虎山也坐得堂上交椅。因其好穿一身大红,是以山东绿林送了她一个“胭脂虎”的绰号。

    那白衣的“伪娘”则是她的侍女,名叫柳叶,虽然长相娇弱,也会几路快刀法,是位女中豪杰。

    胭脂虎孙月蓉身高腿长,肤sè发暗,长脸阔嘴,这等相貌虽然让严鸿一见就拍手称赞,但是于大明朝的多数男人来说,却实在是个不敢恭维的丑女。

    加上又是山贼出身,被老爹从小当儿子养大的,没受过什么三从四德的礼教熏陶,举止酷似男儿,动辄以“小太爷”自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打拳舞刀,上阵杀人,无所不为,就是不会绣花做饭。

    更兼她xìng情如火,脾气又爆,是以终身之事,始终悬而未决。时间长了,孙老寨主未免就为这个女儿的婚嫁忧心起来。

    幸好那老寨主孙烈还有一义子,名叫贺大勇,江湖人称插翅虎,与自己的义父义妹并称飞虎山三虎,也是山东路上一条有名的好汉。贺大勇年岁比孙月蓉大了十多岁,生xìng粗鲁,相貌平平,前两年又刚死了老婆。

    孙烈看贺大勇为人忠厚,又是看着孙月蓉长大的,想来不会嫌弃这个妹子的丑陋容貌,也不会在意她的男儿举止火暴脾气。俗话说**好做饭,干哥义妹好做亲,孙老当家就存了招赘的念头,想选个差不多的rì子,大宴山东各路豪杰,把亲生闺女和义子的婚事cāo办了,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

    可是那孙月蓉自己虽然容貌不佳,但心气却不低。一心要找一个英俊的郎君,如何看的上这个从小当哥哥的贺大勇?更别说还是嫁与这干哥哥当填房了。

    孙老爹心想,你这丫头不照照自己的模样,放着现好一门亲事,还挑三拣四,真等一辈子嫁不出去,莫非要老爹养你一辈子?

    这父女俩都是火爆脾气,虽说是骨肉连心,吵起来却差点动了刀子。若不是左右喽啰拦住,只怕爷俩脸上都要带花。

    孙月蓉一怒之下,连夜收拾行李,带着侍女柳叶逃下了飞虎山。

    要说孙月蓉虽然江湖上闯荡时间不短了,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飞虎山左近出没。如今第一次离了爹爹的笼罩,离了飞虎山兄弟们的照应,好一似那鸟脱樊笼,zì yóu自在,可也有些踌躇:往哪儿去呢?

    主仆俩先是一路向西入河南,去洛阳、开封转悠了几天。之后,孙月蓉想起来,从小便听得京师里的繁华,不但城大人多,而且吃的看的玩的,无一不是琳琅满目,远远非是山东可比。如今下了山,不趁此机会去游玩一番,更待何时?

    于是乎,孙月蓉主仆俩便一路北上,到沧州的长辈关老英雄那里办了一份假的路引,混个“镖局”的身份,然而主仆二人,女扮男装,进了京城。

    孙月蓉进京,原本是想来潇洒快活一番,见识下灯红酒绿的。她在飞虎寨时,于银钱上一向是大把进。大把出,这次主仆二人腰包里也有好几十两金子,就算在běi jīng城玩一年也够了。

    结果,从离开沧州时,却发现成群结队的老百姓,衣衫褴褛,络绎从东南方向过来。一问,多是山东难民,在往河北乞讨,有的还想进京谋个生路。

    她也知道,山东这几年灾荒不断,官员又贪婪狠毒,只顾催租逼税,交不出来的,轻则当场打骂,重则收监受刑,至于牵牛拆屋,乃至趁机抢男霸女,那都是家常便饭。最狠处,一帮地主豪门,私下贿赂官差,把自个应缴纳的赋税,统统转到一般平头农民名下,让升斗小民,更不聊生。老百姓走投无路,只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孙月蓉江湖女儿,素来轻财重义。再加上乡情深重,哪里见得这些扶老携幼、衣不蔽体的灾民在异乡受苦。尤其那些骨瘦如柴的母亲,背着、抱着面黄肌瘦的婴孩,嗷嗷待哺,孙月蓉外刚内柔,实在看不下去。

    虽然侍女柳叶再三劝止,可身上的盘缠,关老英雄赠的程仪,还是多半都用来周济了百姓。只是面对累千累万的灾民,杯水车薪,如何救的过来?

    有心要做几起案子来周济一下吧,看着近京师之地,又非山东可比,厂卫鹰犬遍布,六扇门高手众多,轻易犯案,恐怕难以脱身。

    再加上飞虎山又有不得侵犯普通百姓的山规,可怜孙大小姐虽然和老爹翻脸下山,却也不敢违背。她主仆二人刀口上舔血过活,又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一来二去,坐吃山空,眼看是囊中银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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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那孙月蓉与柳叶为了救济灾民,盘费用得所剩无几。好在胭脂虎虽然挣钱无方,做人倒是大方得很。既然想不出办法来钱,那就干脆甭想,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家雀,总不至于山东道上响当当名头的堂堂女汉子,就给困在běi jīng城了不成?囊中羞涩,那就省着点用呗。

    结果三rì之前,主仆二人在一间小酒馆内,遇到了一个读书人,在那里喝得烂醉,边哭边骂。

    孙月蓉本是侠义心肠,见一个读书相公这般痛苦,当即上前相问。一说,原来这醉酒的是位秀才,姓李名天照,饱读诗书,做得一手漂亮文章,人称五省大才子。他本有个青梅竹马的官宦小姐,两人情投意合,誓定终身。谁知却出来个小阎王严鸿,乃是当朝大权jiān严嵩的灰孙子,仗着有权有势,竟然横刀夺爱,威逼利诱,迫使那家将小姐嫁给了他。李大才子前往理论,却被豪奴乱棍打出。又闻那小姐被逼嫁给小阎王后,饱受摧残蹂躏,成天价以泪洗面,痛不yù生……

    孙月蓉、柳叶主仆听李天照这般诉说,不由得怒自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这小阎王所作所为,山东一般恶霸劣绅干的也不少了。既然撞到咱飞虎寨英雄手里,决不能容他逍遥!

    于是主仆俩打定主意,定要严惩小阎王,顺便再薅一些不义之财,解囊中羞涩之困。

    待得访查明白醉仙楼是小阎王的产业,便有心上来吃霸王餐。她们心头的算计,是先寻衅闹事,把这酒楼打个稀里哗啦。若是严鸿闻讯前来,那更妙。以这欺软怕硬的纨绔公子,岂是胭脂虎的对手?

    趁机把严鸿这贼头爆打一顿,或是干脆砍了脑袋也无不可。

    哪知见了本主,孙月蓉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脑海里那种歪瓜裂枣,猥琐形象,竟然是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公子。更关键的,行事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对自己彬彬有礼。

    这么着,却是不知怎的,她便下不去手了。严鸿请她给接上手腕,她竟也就jīngjīng细细地给接上,也没趁机再捏他的麻筋,叫他多吃些苦头。

    这会儿主仆两人离开酒楼已远,开始喋喋不休讨论刚才酒楼上的这场大规模遭遇战。

    那柳叶也是久经绿林的惯手,虽然比胭脂虎要细心谨慎些,但做事的倔强劲头,却和这位大小姐一时瑜亮。她责怪孙月蓉没有当场拿下严鸿,却看孙月蓉反而在这里诉说严鸿的好处,叫别冤枉好人,禁不住有些不快:

    “这严鸿果然是一方恶霸,就连五城兵马司的狗爪子也跟他有勾结。少当家你是没看见,他刚才,sè咪咪的看着您,那个样子,就跟个大蛤蟆守苍蝇似的,讨厌得很。”

    “喂,柳叶,我平时待你可和亲妹子一样。你说谁是蛤蟆,谁是苍蝇?”

    “哎哟,少当家我说错了,我是说,他跟苍蝇叮臭鸡蛋一样盯着你……不对,跟癞皮狗守臭肉一样……哎哟,瞧我这嘴……”

    “得了得了,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过柳叶,你真确定,他……他敢sè咪咪的看着小爷?不是sè迷迷地看着你?”

    “千真万确。少当家你是正当前,我在边上清楚着呢,他那贼眼滴溜溜从你脸到胸,胸到腰,腰到脚,起码上下转了三圈呢。我么,也承他sè迷迷地扫了一眼,不过真没瞅你瞅得仔细。我看啊,十有仈jiǔ,他是知道您的女儿身了,没安好心呢!”

    孙月蓉一听这话,反而来了jīng神。英俊的书生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多数情况下,见了自己一律都是口称壮士,就算见到自己女装的,也是喊一声好汉爷或是好汉nǎinǎi饶命。

    当然,山寨中结交的江湖朋友,也有几个落拓文人,个个豪情十足。可是这帮江湖文人对了她孙月蓉,也都是一副好兄弟的架势,拍肩拉手不含糊,却决无一个人会“sè咪咪”地看自己的。趁着酒兴看柳叶的倒是不少。

    相比之下,这个姓严的,还真是……讨厌呢。

    柳叶眼见平rì威风八面的胭脂虎,竟然难得的露出了小儿女态,不由急道:“少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要错了心思。那严鸿可不是好人。你忘了那李才子说的,他可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胭脂虎却摇摇头,“你也别听那姓李的一面之辞。你看这严鸿,长的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的,手腕骨被小爷拧开了,都还能忍痛带笑。再看那姓李的,又瘦又弱,怕不一阵风就要吹飞了他。你要来选,哪个当姑爷好?要我说啊,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仗势逼亲,都是那五省大才子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不定那官宦小姐根本就看中的是严鸿,而不是什么强抢啊。”

    “少当家的说啥呢。我要来选,当然选李大才子了。人家肌肤白皙,书卷气十足,说话都是文绉绉轻言细语,一看就是知书达理。那严鸿么,皮囊倒也长得不坏,可是大大咧咧,动手动脚,油嘴滑舌,外加sè兮兮的,看着就令人作呕!”

    如果说大明朝对女xìng的审美趋向一致的话,那么对男xìng的审美这会儿则出现了分化。

    有相当一部分女xìng,对文人士子的审美偏向了yīn柔。在她们看来,病殃殃的才子,一边咳嗽一边饮酒做诗,渐渐成为一种美的象征。而数千年来中国人更正统的赳赳男儿,铁肩担道义,反而显得粗鲁。柳叶显然就是这种新cháo审美观的坚定拥护者。

    孙月蓉万没想到心腹侍女居然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与自己观点如此相悖,不由呸了一声:

    “什么乱糟糟的,那李大才子除了会说几句酸话,一看就是手上没三两力气。小爷我让一只手,能打他八个。就算老婆是被严鸿抢了吧,他不敢去寻严鸿复仇,只知道在这酒楼里喝醉了哭闹骂街,这种男人,你选来做甚?依我说啊,就算是今儿酒楼上,那个跟我对第一掌的大块头家丁,也比那李大才子强得多啊。”

    柳叶差点晕倒:“少当家,您可是越来越不成话了。这话要让老当家听到,不把你吊梁上抽一顿才怪呢。说起来,你既然那么喜欢壮汉,干么又看不上插翅虎贺头领?”

    孙月蓉吐了吐舌头:“这事儿咱就别说了,大勇哥我一向当他是亲哥哥。再说,他都快四十了,还死过老婆,你忍心我过去受苦啊……”

    这主仆二人在开展明朝嘉靖年间帅哥标准大讨论的过程中,越行越远。东拉西扯一阵后,柳叶摸了摸干瘪的钱袋,苦着脸道:

    “少当家的,这嫁谁不嫁谁姑且不说,咱们可实在是没钱了。今儿虽然白吃了一顿,可晚饭怎么着落?欠着的店钱都没发给呀。这可怎么办?要不咱还是回山东吧?”

    孙月蓉一瞪眼道:“回什么?回去,我爹让小太爷我嫁大勇哥,怎么办?难道你替小太爷洞房?大勇哥这身胚子,小太爷我都不爱,你这种喜欢文弱书生的,怕不被他给吓死?至于没钱,没钱怕什么,我……我不是还有那个宝贝了么?当了它”

    柳叶闻言一惊,“什么?当那个?那可是您当命的好东西,您舍得?”

    孙月蓉一撇嘴道:“你懂什么,小太爷是当,不是卖。等当了它,换了银子,咱们到京城附近的县里看看,找个为富不仁的财主,做他一票,有了钱,再赎回来就是了。”

    柳叶毕竟也是江湖女儿,闻言释然:“也好。凭咱俩的手段,离了běi jīng城,还怕挣不回赎家当的钱?”

    正当孙月蓉和柳叶为男人审美标准和吃饭问题争论时,在醉仙楼掌柜的房间内,一场严肃得多的讨论正在进行。

    接好右手的严鸿大少爷,把方才对待两个霸王餐食客的客气热情劲儿都收敛起来,如今大马金刀坐在第一张太师椅上,面沉如水,冷眼看着眼前的周掌柜和新来的小二赵小川。眼光扫到之处,二人冷汗直冒。

    “做小二的,要的第一就是眼力好,第二才是嘴甜脑子快。京城这地面上做生意,咱既不能招罪了好客人,也别招惹上恶客。像刚才那两个人,瞅他们的打扮,看他们的举止,一眼就看的出来,不是什么有钱的爷们。再者我这个醉仙楼上,雅座之中常来不是文人墨客,就是官宦子弟,或者本身就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放两个江湖武夫上楼,合适么?原本就该找个理由,拦着他们不让上来,就算吵架也给吵到楼梯口外。再者,既然已经上楼了吃了,还开始闹起来,那么看这两人的架势,也知道不是易与之辈,你又何必选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们闹,投鼠忌器没听说过啊?就算要讨公道,先记下来,回头我还能放过他们?你倒好,引狼入室在先,引火烧身在后。刚来几天,就差点拆了我的招牌,外带拆了我右边这只爪子。小二哥,你好本事啊。自己回家想想该怎么当伙计,再出来混饭吃吧。”

    眼见严鸿动了怒,周掌柜急忙着打圆场:“少东家,小川也是来的时间不长,所以出了这乱子。但他是人挺勤快,也有悟xìng,rì子多了,自然就能练出来。少东家看在我的薄面上,还是留他的饭碗吧,他也有一大家子人家要养活的。”

    严鸿的本意其实也不是要驱逐赵小川。他作为一个少东家,要是每个店面都来介入下面店铺的经营和基层人士,那是典型的越俎代庖,现代管理的大忌。据死胖子在21世纪说,好像蒋介石还是袁世凯就因为这个把江山给丢了的。

    其实与其说他是气这酒楼上一场大闹,不如说他是通过这声sè俱厉的训斥,来维护一下自己作为少东家,在两个白吃客面前失态的颜面,免得这帮人把自个的表现传的太快。

    现在既然周掌柜说情,严鸿也就顺水推舟道:“周掌柜,您老也是这一行干得久了,我这醉仙楼的生意,实在离不开您的帮衬。既然您出来说情,那我也就把面子做给你。不过,希望你老今后多教教这兄弟,多带带他,别总让他给我惹祸。还有,楼上楼下的爷们,被这场闹给叨扰的,每桌你看着送一两个菜,给人家压压惊,也算咱酒楼给人赔不是。送菜的本钱,本来是该从你俩工钱里扣,这次就先算在我自己的帐上吧。不过,没下次了!”

    周掌柜看大少爷松了口,赶紧忙不迭应诺道谢。赵小川更是趴下来磕头谢恩。严鸿这才拿出大老板的气派,踱着方步,到了隔壁的雅间去。

    中间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惊魂稍定的严二爷严侠,也不敢再提大吃大喝一通的事儿,免得拖延太多时间。周掌柜是能干人,早叫柜上安排了几样可口的冷盘,炒了几个快当的热菜,就着jīng制的面食点心,一起送上来。

    严鸿、严侠和家丁们马马虎虎吃了个饱,离开醉仙楼,继续巡查。

    这会儿rì头过顶,吃得饱了本来就容易犯困,加上严鸿被胭脂虎摔了一回,难免有点疲惫。所以巡查账目,也就不那么仔细了。反正有严侠盯着,出不了大问题。

    连续巡过几家店铺,就快到了“仁和当铺”这个地方。这也是严家一个赚大钱的买卖。

    严侠陪了半天的小心,见少爷的脸sè不那么难看,这时又得意起来:

    “大少爷您放心,前面仁和当的马掌柜,顾朝奉,那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得力人才,断不会像周老头那么废物,惹您不痛快。”

    众人正说着要进门呢,只听得当铺里面一个大嗓门吵嚷着:

    “啥?这么好的东西,才给写三两银子,你们这是抢呢。”这声音,分明是醉仙楼的那个长腿美女。

    严鸿一听,原本昏昏yù睡的一对眼睛,忽然jīng光陡现,来了jīng神。心里暗自得意,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而一边的严侠哪里知道少爷的心思?看严鸿双目放光的模样,还当他勃然大怒呢。这严二爷早已经吓的腿肚子发软,心里把马掌柜的祖宗十八代已经挨个问候了一次。

    严鸿也不理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入当铺。却见那长腿美女手里抓着一些东西,正和拦柜后面的顾老朝奉争吵。

    而那白衣的“伪娘”站在她身后环顾四方,一眼已经看见了严鸿,也是一楞,说道:“怎么又是你?”

    那孙月蓉听柳叶这般语气不对,赶紧也回过头来,见又是严鸿,脸上不自觉的就有些发烧,问道:“这,这个当铺也是你的?”

    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往身后藏。

    俗话说,有钱就是大爷。顾朝奉平rì里面对前来求当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收你的东西,是救你的急,你还不该给老子多多俯首帖耳?可是这个样子当然不敢在大少爷严鸿的眼前摆。他赶紧撩起袍子,三步并作两步从拦柜后绕出来,弓腰行礼,见过少东家。

    严鸿也不理他,略一摆手,叫他免礼。一边只是盯着孙月蓉看。他还是想听听,这二次重逢的女汉子会说些什么。

    结果让他失望了,因为孙月蓉光是低着头嘟囔,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反而身子却挨挨蹭蹭地挪动起来。

    既然潜在顾客一言不发,那么销售员就应该主动打破僵局了。严鸿咳嗽一声,双手拱起,阳光十足地招呼:

    “兄台,你我真是有缘啊,一天之内,居然这是第二次相见了。不错,这家当铺正是在下开的。不知道兄台要典当何物?”

    “没,没啥。不当了,我们走。”孙月蓉说着低着头就想出去。

    到这步,哪能容你说走就走?严鸿上前一步,侧身拦住孙月蓉去路,左手一伸,就去抓孙月蓉手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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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改)

    被审核了,修改几个关键字重发

    那孙月蓉与柳叶为了救济灾民,盘费用得所剩无几。好在胭脂虎虽然挣钱无方,做人倒是大方得很。既然想不出办法来钱,那就干脆甭想,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家雀,总不至于山东道上响当当名头的堂堂女汉子,就给困在běi jīng城了不成?囊中羞涩,那就省着点用呗。

    结果三rì之前,主仆二人在一间小酒馆内,遇到了一个读书人,在那里喝得烂醉,边哭边骂。

    孙月蓉本是侠义心肠,见一个读书相公这般痛苦,当即上前相问。一说,原来这醉酒的是位秀才,姓李名天照,饱读诗书,做得一手漂亮文章,人称五省大才子。他本有个青梅竹马的官宦小姐,两人情投意合,誓定终身。谁知却出来个小阎王严鸿,乃是当朝大权jiān严嵩的灰孙子,仗着有权有势,竟然横刀夺爱,威逼利诱,迫使那家将小姐嫁给了他。李大才子前往理论,却被豪奴乱棍打出。又闻那小姐被逼嫁给小阎王后,饱受摧残蹂躏,成天价以泪洗面,痛不yù生……

    孙月蓉、柳叶主仆听李天照这般诉说,不由得怒自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这小阎王所作所为,山东一般恶霸劣绅干的也不少了。既然撞到咱飞虎寨英雄手里,决不能容他逍遥!

    于是主仆俩打定主意,定要严惩小阎王,顺便再薅一些不义之财,解囊中羞涩之困。

    待得访查明白醉仙楼是小阎王的产业,便有心上来吃霸王餐。她们心头的算计,是先寻衅闹事,把这酒楼打个稀里哗啦。若是严鸿闻讯前来,那更妙。以这欺软怕硬的纨绔公子,岂是胭脂虎的对手?

    趁机把严鸿这贼头爆打一顿,或是干脆砍了脑袋也无不可。

    哪知见了本主,孙月蓉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脑海里那种歪瓜裂枣,猥琐形象,竟然是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公子。更关键的,行事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对自己彬彬有礼。

    这么着,却是不知怎的,她便下不去手了。严鸿请她给接上手腕,她竟也就jīngjīng细细地给接上,也没趁机再捏他的麻筋,叫他多吃些苦头。

    这会儿主仆两人离开酒楼已远,开始喋喋不休讨论刚才酒楼上的这场大规模遭遇战。

    那柳叶也是久经绿林的惯手,虽然比胭脂虎要细心谨慎些,但做事的倔强劲头,却和这位大小姐一时瑜亮。她责怪孙月蓉没有当场拿下严鸿,却看孙月蓉反而在这里诉说严鸿的好处,叫别冤枉好人,禁不住有些不快:

    “这严鸿果然是一方恶霸,就连五城兵马司的狗爪子也跟他有勾结。少当家你是没看见,他刚才,sè咪咪的看着您,那个样子,就跟个大蛤蟆守苍蝇似的,讨厌得很。”

    “喂,柳叶,我平时待你可和亲妹子一样。你说谁是蛤蟆,谁是苍蝇?”

    “哎哟,少当家我说错了,我是说,他跟苍蝇叮臭鸡蛋一样盯着你……不对,跟癞皮狗守臭肉一样……哎哟,瞧我这嘴……”

    “得了得了,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过柳叶,你真确定,他……他敢sè咪咪的看着小爷?不是sè迷迷地看着你?”

    “千真万确。少当家你是正当前,我在边上清楚着呢,他那贼眼滴溜溜从你脸到胸,胸到腰,腰到脚,起码上下转了三圈呢。我么,也承他sè迷迷地扫了一眼,不过真没瞅你瞅得仔细。我看啊,十有七八,他是知道您的女儿身了,没安好心呢!”

    孙月蓉一听这话,反而来了jīng神。英俊的书生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多数情况下,见了自己一律都是口称壮士,就算见到自己女装的,也是喊一声好汉爷或是好汉nǎinǎi饶命。

    当然,山寨中结交的江湖朋友,也有几个落拓文人,个个豪情十足。可是这帮江湖文人对了她孙月蓉,也都是一副好兄弟的架势,拍肩拉手不含糊,却决无一个人会“sè咪咪”地看自己的。趁着酒兴看柳叶的倒是不少。

    相比之下,这个姓严的,还真是……讨厌呢。

    柳叶眼见平rì威风八面的胭脂虎,竟然难得的露出了小儿女态,不由急道:“少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要错了心思。那严鸿可不是好人。你忘了那李才子说的,他可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胭脂虎却摇摇头,“你也别听那姓李的一面之辞。你看这严鸿,长的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的,手腕骨被小爷拧开了,都还能忍痛带笑。再看那姓李的,又瘦又弱,怕不一阵风就要吹飞了他。你要来选,哪个当姑爷好?要我说啊,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仗势逼亲,都是那五省大才子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不定那官宦小姐根本就看中的是严鸿,而不是什么强抢啊。”

    “少当家的说啥呢。我要来选,当然选李大才子了。人家肌肤白皙,书卷气十足,说话都是文绉绉轻言细语,一看就是知书达理。那严鸿么,皮囊倒也长得不坏,可是大大咧咧,动手动脚,油嘴滑舌,外加sè兮兮的,看着就令人作呕!”

    如果说大明朝对女xìng的审美趋向一致的话,那么对男xìng的审美这会儿则出现了分化。

    有相当一部分女xìng,对文人士子的审美偏向了yīn柔。在她们看来,病殃殃的才子,一边咳嗽一边饮酒做诗,渐渐成为一种美的象征。而数千年来中国人更正统的赳赳男儿,铁肩担道义,反而显得粗鲁。柳叶显然就是这种新cháo审美观的坚定拥护者。

    孙月蓉万没想到心腹侍女居然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与自己观点如此相悖,不由呸了一声:

    “什么乱糟糟的,那李大才子除了会说几句酸话,一看就是手上没三两力气。小爷我让一只手,能打他八个。就算老婆是被严鸿抢了吧,他不敢去寻严鸿复仇,只知道在这酒楼里喝醉了哭闹骂街,这种男人,你选来做甚?依我说啊,就算是今儿酒楼上,那个跟我对第一掌的大块头家丁,也比那李大才子强得多啊。”

    柳叶差点晕倒:“少当家,您可是越来越不成话了。这话要让老当家听到,不把你吊梁上抽一顿才怪呢。说起来,你既然那么喜欢壮汉,干么又看不上插翅虎贺头领?”

    孙月蓉吐了吐舌头:“这事儿咱就别说了,大勇哥我一向当他是亲哥哥。再说,他都快四十了,还死过老婆,你忍心我过去受苦啊……”

    这主仆二人在开展明朝嘉靖年间帅哥标准大讨论的过程中,越行越远。东拉西扯一阵后,柳叶摸了摸干瘪的钱袋,苦着脸道:

    “少当家的,这嫁谁不嫁谁姑且不说,咱们可实在是没钱了。今儿虽然白吃了一顿,可晚饭怎么着落?欠着的店钱都没发给呀。这可怎么办?要不咱还是回山东吧?”

    孙月蓉一瞪眼道:“回什么?回去,我爹让小太爷我嫁大勇哥,怎么办?难道你替小太爷洞房?大勇哥这身胚子,小太爷我都不爱,你这种喜欢文弱书生的,怕不被他给吓死?至于没钱,没钱怕什么,我……我不是还有那个宝贝了么?当了它”

    柳叶闻言一惊,“什么?当那个?那可是您当命的好东西,您舍得?”

    孙月蓉一撇嘴道:“你懂什么,小太爷是当,不是卖。等当了它,换了银子,咱们到京城附近的县里看看,找个为富不仁的财主,做他一票,有了钱,再赎回来就是了。”

    柳叶毕竟也是江湖女儿,闻言释然:“也好。凭咱俩的手段,离了běi jīng城,还怕挣不回赎家当的钱?”

    正当孙月蓉和柳叶为男人审美标准和吃饭问题争论时,在醉仙楼掌柜的房间内,一场严肃得多的讨论正在进行。

    接好右手的严鸿大少爷,把方才对待两个霸王餐食客的客气热情劲儿都收敛起来,如今大马金刀坐在第一张太师椅上,面沉如水,冷眼看着眼前的周掌柜和新来的小二赵小川。眼光扫到之处,二人冷汗直冒。

    “做小二的,要的第一就是眼力好,第二才是嘴甜脑子快。京城这地面上做生意,咱既不能招罪了好客人,也别招惹上恶客。像刚才那两个人,瞅他们的打扮,看他们的举止,一眼就看的出来,不是什么有钱的爷们。再者我这个醉仙楼上,雅座之中常来不是文人墨客,就是官宦子弟,或者本身就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你放两个江湖武夫上楼,合适么?原本就该找个理由,拦着他们不让上来,就算吵架也给吵到楼梯口外。再者,既然已经上楼了吃了,还开始闹起来,那么看这两人的架势,也知道不是易与之辈,你又何必选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们闹,投鼠忌器没听说过啊?就算要讨公道,先记下来,回头我还能放过他们?你倒好,引狼入室在先,引火烧身在后。刚来几天,就差点拆了我的招牌,外带拆了我右边这只爪子。小二哥,你好本事啊。自己回家想想该怎么当伙计,再出来混饭吃吧。”

    眼见严鸿动了怒,周掌柜急忙着打圆场:“少东家,小川也是来的时间不长,所以出了这乱子。但他是人挺勤快,也有悟xìng,rì子多了,自然就能练出来。少东家看在我的薄面上,还是留他的饭碗吧,他也有一大家子人家要养活的。”

    严鸿的本意其实也不是要驱逐赵小川。他作为一个少东家,要是每个店面都来介入下面店铺的经营和基层人士,那是典型的越俎代庖,现代管理的大忌。据死胖子在21世纪说,好像某光头常还是某大头猿,就因为这个把江山给丢了的。

    其实与其说他是气这酒楼上一场大闹,不如说他是通过这声sè俱厉的训斥,来维护一下自己作为少东家,在两个白吃客面前失态的颜面,免得这帮人把自个的表现传的太快。

    现在既然周掌柜说情,严鸿也就顺水推舟道:“周掌柜,您老也是这一行干得久了,我这醉仙楼的生意,实在离不开您的帮衬。既然您出来说情,那我也就把面子做给你。不过,希望你老今后多教教这兄弟,多带带他,别总让他给我惹祸。还有,楼上楼下的爷们,被这场闹给叨扰的,每桌你看着送一两个菜,给人家压压惊,也算咱酒楼给人赔不是。送菜的本钱,本来是该从你俩工钱里扣,这次就先算在我自己的帐上吧。不过,没下次了!”

    周掌柜看大少爷松了口,赶紧忙不迭应诺道谢。赵小川更是趴下来磕头谢恩。严鸿这才拿出大老板的气派,踱着方步,到了隔壁的雅间去。

    中间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惊魂稍定的严二爷严侠,也不敢再提大吃大喝一通的事儿,免得拖延太多时间。周掌柜是能干人,早叫柜上安排了几样可口的冷盘,炒了几个快当的热菜,就着jīng制的面食点心,一起送上来。

    严鸿、严侠和家丁们马马虎虎吃了个饱,离开醉仙楼,继续巡查。

    这会儿rì头过顶,吃得饱了本来就容易犯困,加上严鸿被胭脂虎摔了一回,难免有点疲惫。所以巡查账目,也就不那么仔细了。反正有严侠盯着,出不了大问题。

    连续巡过几家店铺,就快到了“仁和当铺”这个地方。这也是严家一个赚大钱的买卖。

    严侠陪了半天的小心,见少爷的脸sè不那么难看,这时又得意起来:

    “大少爷您放心,前面仁和当的马掌柜,顾朝奉,那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得力人才,断不会像周老头那么废物,惹您不痛快。”

    众人正说着要进门呢,只听得当铺里面一个大嗓门吵嚷着:

    “啥?这么好的东西,才给写三两银子,你们这是抢呢。”这声音,分明是醉仙楼的那个长腿美女。

    严鸿一听,原本昏昏yù睡的一对眼睛,忽然jīng光陡现,来了jīng神。心里暗自得意,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而一边的严侠哪里知道少爷的心思?看严鸿双目放光的模样,还当他勃然大怒呢。这严二爷早已经吓的腿肚子发软,心里把马掌柜的祖宗十八代已经挨个问候了一次。

    严鸿也不理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入当铺。却见那长腿美女手里抓着一些东西,正和拦柜后面的顾老朝奉争吵。

    而那白衣的“伪娘”站在她身后环顾四方,一眼已经看见了严鸿,也是一楞,说道:“怎么又是你?”

    那孙月蓉听柳叶这般语气不对,赶紧也回过头来,见又是严鸿,脸上不自觉的就有些发烧,问道:“这,这个当铺也是你的?”

    一边说,一边把东西往身后藏。

    俗话说,有钱就是大爷。顾朝奉平rì里面对前来求当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子收你的东西,是救你的急,你还不该给老子多多俯首帖耳?可是这个样子当然不敢在大少爷严鸿的眼前摆。他赶紧撩起袍子,三步并作两步从拦柜后绕出来,弓腰行礼,见过少东家。

    严鸿也不理他,略一摆手,叫他免礼。一边只是盯着孙月蓉看。他还是想听听,这二次重逢的女汉子会说些什么。

    结果让他失望了,因为孙月蓉光是低着头嘟囔,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反而身子却挨挨蹭蹭地挪动起来。

    既然潜在顾客一言不发,那么销售员就应该主动打破僵局了。严鸿咳嗽一声,双手拱起,阳光十足地招呼:

    “兄台,你我真是有缘啊,一天之内,居然这是第二次相见了。不错,这家当铺正是在下开的。不知道兄台要典当何物?”

    “没,没啥。不当了,我们走。”孙月蓉说着低着头就想出去。

    到这步,哪能容你说走就走?严鸿上前一步,侧身拦住孙月蓉去路,左手一伸,就去抓孙月蓉手中的东西。

    ;

第二十二章 嫁妆

    严侠在边上看见,急的一跺脚:“大少爷怎么挨了蛇咬还不知道收敛。严峰,严复,你们快去保护大少爷!”

    他是生怕孙月蓉再拧一下子,把严鸿的左手也给废了。这第一次可说是事发突然,第二次再让少爷伤了,回去严阁老非打断自己这两条腿不可!就算严阁老念着几十年主仆之情不计较,自个也没脸见阁老呀!

    谁知道这次严侠的担心却没有成真。要论武功,孙月蓉一只手能放躺下严鸿六个,但是这会儿却觉得一见了他,就手脚不自在。

    结果,竟然一把被严鸿抓住了手里的东西。她夺又不是,骂又不是,只好松开手,退开半步。

    严鸿朝手上拿来的东西看,却是一件大红纻丝麒麟通袖袍儿,一条素光银带,还有一顶攒珠凤冠。拿在手上,金光灿灿,看上去倒是颇为绚丽。

    凤冠本是宫中后妃所戴之物,但是明朝时洪武帝曾特准女子成亲之时佩带。尤其到了明中叶时,各种衣饰上的禁忌已经大为放开。

    尤其这种上面没有凤凰点缀的所谓凤冠,更是不在禁物之内,民间多有使用者。

    只是这套衣冠是新娘子出嫁时穿着的吉服,结婚时候,富人家为了风风光光,自然会花大价钱打造一套,穷人家虽然囊中羞涩,若能或借或做,凑乎这么一套,也是高兴的。

    但在平时,这玩意却完全无用。好比是现代的婚纱,平rì哪有拿着婚纱去典当的?就算典当,当铺自然也不可能给出高价。

    而当这东西的居然还是个男人,这就更奇怪了。

    顾朝奉他们就在典当这一行,见多识广,知道来典当的千奇百怪,但男人来当婚嫁衣冠的确乎是第一次。至于三两银子的价格,倒也不是刻意欺压。原本东西进当铺,就算十足新也要给你写个虫蛀鼠咬,皮烂毛缺,这平时用不着的压箱“宝贝”就更给不起价了。

    相比之下,严鸿已经猜到孙月蓉主仆都是女人,所以吃惊程度倒没顾朝奉那么深。只是,这个美女为什么要来当出嫁衣冠?莫非,她已经……

    想到这里,严鸿心头有一点隐隐不快。

    他们却都不知,这些个莫名其妙的玩意,是胭脂虎的压箱宝贝。

    那是胭脂虎一次下山行劫时,恰好碰到一个贪赃枉法的退职知县,搜刮了民脂民膏,准备给女儿风风光光出嫁。飞虎寨好汉大小不论,连锅端掉,知府给女儿备下的嫁妆乃至嫁衣都给搬上山来。

    那些金银、布匹、箱笼、古玩什么的,自然是分的分了,卖的卖了。那套制作jīng致的嫁衣呢?胭脂虎要了。虽说她平rì舞刀打拳,喝酒骂架,举动颇有男儿之风,但内心,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一个女儿家的心态。有朝一rì,灯红酒绿,张灯结彩地嫁个如意郎君,同样是她的梦想。

    这么着,怀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憧憬,她便把这套嫁衣留下,当作私藏宝贝,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让人瞧一瞧。乃至这次下山,她一个耍光棍的假汉子,居然珍而重之地这套衣冠打好包,带在身边,免得放山寨上被喽啰胡乱翻弄搞坏了。

    今番在běi jīng城山穷水尽,胭脂虎毕竟江湖豪情,咬咬牙拿出来进当铺,满以为能当个好价钱度饥荒。哪知道却根本不值什么银子,也无怪孙月蓉气愤难平,和朝奉大吵起来。正准备捋袖子,却被无处不在的严鸿半路杀出,真是尴尬得很。

    眼见一天之内,自己两次吃亏都被严鸿看到,胭脂虎那麦sè皮肤的面庞已经红的似糖火烧一样,脖颈低垂,不敢与严鸿对视。

    严鸿看胭脂虎这般模样,更是得意,哈哈笑道:“哈哈,有意思。看兄台雄赳赳大好男儿,怎么拿女儿家的东西来当?莫非是哪个情妹子的东西?”

    “没,才没有。”孙月蓉抬头争辩了一声,眼见这俊美公子再次正在盯着自己看。这回她可留意到了,严鸿的眼睛真是在她头面身体从上到下的扫着。

    要是按柳叶说的,莫非对方已经看破自己的女儿身,这,这是调戏?

    要是按胭脂虎的xìng情,若是半途遇上恶少调戏别的良家妇女,一准早就上前大耳刮子、扫堂腿、穿心剑伺候了,可这次,调戏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她这十余年来,遇到打架的对手不少,但是调戏她的可是一个也没遇到过。正所谓当局者迷,她是完全不知所措,只是小声嘟囔着:

    “这个,是俺妹子的。”

    严鸿微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是令妹的心头好,怎么好送进当铺么?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洞房花烛本是人间美事,理当铭记一生。令妹把这嫁衣收好,也是时时怀念当初大好韶华。便是rì后头发雪白,子孙满堂到时候,拿出这嫁衣来,只怕还记得眼前红烛摇曳,喜乐悠然的温情呢。可是,这当铺什么地方?任你千金重宝,进来也只是随便几两银子的押质。库房难免虫吃鼠咬,若有损坏,也是各安天命,不赔不补。这损坏了物件是小事,若是因此伤了令妹的一片深情,岂不是大大不美么?”

    不愧是后世做销售的闫东来,嘴皮子溜溜的。要他把保险卖给客户,难度大点,可如今站在旁观者角度说些温情脉脉的漂亮话,好歹也是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经过专门话题训练的,他比附体前的严鸿本尊,可要强出几条街来。

    这一番话,说得孙月蓉真是意乱神迷,脸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严鸿顺势转蓬,又摆出一副胸有大洋的架势:

    “兄台,你我一见如故,小弟也不知为何,见了你觉得分外亲近。看兄台非是寻常人,大约也是一时手头紧,才会来质当令妹的心爱之物。这也不是甚么大事,俗话说家财万贯,难免一时不便,当初秦琼何等英雄好汉,也有卖马的时节呢。既然进了我家当铺,自然不能让兄台空手而归。可是小弟也断不能把兄台家的心爱之物就与那一般质当之物一起堆积库房。不如这样吧,这宝冠宝衣呢,暂时寄放在小弟手中。小弟自然会jīng心保管,万无一失。小弟这里,有纹银五十两送上,供兄台一时救急。他rì等兄台手头方便,再把纹银赐还小弟,小弟也保这宝衣宝冠完璧归赵。”

    说完,他也不征求孙月蓉的意见,伸出手去。亲随严洛赶紧上前,双手接过嫁衣。严鸿大声吩咐道:

    “找马掌柜要个结实的箱子,好好叠起来收起,隔几天出来晒晒尘气,万万不可弄坏了。”

    严洛答应一声:“是!”拿着东西退下了。严鸿又向后一使眼sè,严侠急忙从怀里取了五十两的银票送了过去。

    孙月蓉一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怔怔站在那里。柳叶却不客气,一把将银票夺过,塞进怀里。

    孙月蓉这才反应过来,低声向严鸿道:“多谢严大哥。”

    严鸿笑道:“萍水相逢,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客气?但不知兄台贵姓高名,现住在哪家客栈?”

    柳叶刚想说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孙月蓉已经说道:“我叫孙柳,他叫叶容,我们是沧州威远镖局的镖师,现在住在福林客栈。”

    这本就是她们假路引上的名字,她背的熟了,说的倒也便当。

    说完这个,她又看了看严鸿道:“这个客栈,该不会也是你的吧?”

    严鸿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这个客栈不是我的,但是却有我三成干股……”

    孙月蓉、柳叶大眼瞪小眼,呆了一呆。片刻,柳叶叫声:“少爷,咱们走!”揣着银票,拉了孙月蓉,大步出门。

    严鸿含笑不语,抚摸着下巴,目送他们出去。两个假汉子出门拐弯的时候,那高个儿的“孙柳”似乎有意无意地也朝他回看了一眼。

    离开仁和当铺,严鸿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以至于上了几分年纪的严侠时不时要紧着小跑一下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几个家丁也都面带微笑。大少爷心情不错,今晚少不了乐子。

    又转了两家铺子,却看前面十字路口左边,一人匆匆赶来。不是别人,正是二少爷严鹄的亲信家人严福。这严福年岁比严鸿略长几岁,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就是一双眼睛略微细小了些,看上去就是jīng明能干。在严府,他的地位当然不如严大、严二,却也是颇有身份的小总管。

    严福也看见严鸿这波人,加紧步子,迎面走来,先向严鸿请安,又给严侠请安,再向严洛、严峰、严复等家丁问好。几秒钟把人问候了一圈,严福低声对严鸿道:

    “大少爷,小的传二少爷的话。若是大少爷方便,待会儿巡到前面探花楼,二少爷想与大少爷小饮几杯,兄弟间说些体己话。”

    严鸿沉吟片刻,微微一点头:“好,既然二弟有此意,我再转两家铺子就顺道过去。另外,烦请在探花楼在安排点酒饭,给严二总管和这几个弟兄犒劳一下。”

    严福答应一声,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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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兄弟如手足!

    二总管严侠这时在严鸿耳边轻轻说道:“大少爷,二少爷一向心眼子多,他这顿体己酒,恐怕未必安了好心哩。”

    严鸿笑道:“二总管,你是多虑了。以我看来,这顿酒,二弟是真心想和我好好聊聊的。”

    严侠可也不是白痴,猛然顿悟:“是了,二少爷眼里盯着的,无非是咱严府这些铺子。大少爷前些时候坠马,他借着代管的机会,一心往里面掺沙子。今儿早上在阁老和小阁老面前,大少爷以德报怨,反而宽限他半个月的交接。咱今儿一路查账过来,里面多少也有点破绽。大概,他是想跟大少爷套套近乎,把这里面的糊涂账抹过去吧。大少爷,您可千万别喝了他的米汤……”

    严鸿面带微笑,低声在严侠耳边道:“二总管,这里面的事儿,我就自有分寸了。这里人多,您老还是别议论太起劲,小心隔墙有耳。”

    严侠赶紧捂住嘴巴,轻轻自个打了一下:“是,我该死,老糊涂啦。大少爷何等聪明人,哪里用得着我絮叨。”

    严鸿道:“二总管倒也不必这样自轻自贱。你毕竟见多识广,对我的提醒我也很感激。不过,话说一遍就可,该拿的主张,我自然会拿。这样咱俩都好过不是?”

    严侠连连点头:“大少爷教训的是。”

    一边说,一边往探花楼而去。

    相比严府名下的诸多高档酒楼,“探花楼”只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酒店。虽然勉强起了两层,但二楼也不过四五个座头,用屏风隔开,就算是“雅间”。

    里面的饭菜味道也只能算是“不错”,好在价格不算贵。往来的客人多数是些市井闲汉、往来客商、穷酸文人,偶尔有些拿不到油水的低品京官,宦囊羞涩,也来这里一醉方休。

    如今正值饭点,探花楼却打出关门清扫的旗号,并无一个外客。楼上楼下,都是严家自己人:楼下摆了两桌,无非鸡鸭鱼肉,严福连同二少爷严鹄的几个家丁,陪着严侠、严洛、严峰、严复等人吃喝。

    楼上,则单独开了一席,菜品jīng致,严鸿、严侠兄弟二人对坐,也不要旁人伺候。

    哥俩隔着对坐,严鹄先提起壶来,给严鸿满上,再给自己满上,一边赔笑道:

    “大哥,这探花楼酒菜不好,却喜地势偏,少闲人打搅。这几样酒菜,是我特意安排人去‘八骏馆’买来的,都还趁着热乎,您尝尝。”

    严鸿左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右手伸出筷子,捡那盘子里最大块的牛肉,夹了送进嘴里。不错,味道香浓,入口化渣。

    他嚼了几嚼,咽下牛肉,朝严鹄抛个灿烂的微笑:“自家兄弟,二弟你太客气了。”

    严鹄道:“哪里话。今儿做兄弟的在这里备下薄酒,是有两桩事。第一桩,大哥前番坠马受伤,福大命大,安然无恙,兄弟要特意给大哥祝贺贵体痊愈。第二桩,兄弟在大哥卧病期间,代管咱严府的铺子,毕竟年纪小,怕是出了不少纰漏。今儿大哥在祖父、父亲面前,为兄弟遮丑,兄弟虽然浑,到底知道好歹。大哥这一番庇护之意,兄弟岂能不感激在心?”

    严鸿哈哈一笑:“手足情深,这是理所当然。二弟啊,大哥以前做事,也颇有不周到的地方。自从这次坠马卧病,躺在病榻上,只听得nǎinǎi声声呼唤,却应声不得。很多事情,也就在这样的焦急中想透彻了。自古打鼓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哥俩虽然不是爹爹亲生,蒙爷爷nǎinǎi和爹爹视如己出,就该手足同心,共同把严府家业打理好。过去咱争的一些东西,太无趣啦。”

    谁知说到这里,严鸿那原本笑容可掬的脸上,却笼上了薄薄一层霜。端起杯子来,与严鸿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严鸿这一口,却只喝了小半杯,继续看着严鹄的眼睛:“二弟,可有心事?”

    严鹄脸上已经有一层浅浅的酒意上来:“大哥,严府权倾当朝,祖父大人是内阁首辅,父亲大人是工部左侍郎。以你看,咱家第三代的顶梁柱,当是何人?”

    严鸿琢磨他这句话的含义,想了片刻,笑问严鹄:“这事儿咱还真没想过,不知二弟有何高见?”

    严鹄也露个笑容,就是有点难看,和他那俊美的外貌颇不协调:“还用高见?三弟严绍庆乃是相府嫡传,现下读书也用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严鸿拍手道:“二弟高见。到时候三弟功名得全,咱哥俩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哉。”

    严鹄把筷子一放:“照啊。大哥,咱俩都是不能读书的,未来要走科举入仕,只怕是没那么便当了。可有一桩好处,目前严府的这商铺生意,和京城外田庄上的出息,都在咱哥俩管着。这方面要做得好了,可也是美差。”

    严鸿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仿佛明白严鹄要说啥了。可他继续四平八稳地应付:

    “是啊是啊,咱哥俩这副料子,也别想读书做官了。爷爷和爹爹让咱俩照管生意,一则锻炼处事才能,二则私房里也有些进项,这真正是一番关爱之意啊。”

    严鹄撇撇嘴:“那点儿抽头,还不够买鞋穿的呢。大哥,兄弟跟您敞开天窗说话,您手中有几百处铺子,兄弟手里有150处田庄。分在两下,虽然也有些油水,但大头还是给严府打工,就算进了金山银海,可能有几文落到咱哥俩包里?可是,若是咱哥俩合起来……”

    严鸿一边听着,一边夹起肉块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合起来又怎的?”

    严鹄道:“合起来,咱俩互为表里,彼此进出帐上做点儿文章,只怕这公府上的生意,少说能分三四成好处。二一添作五,一年至少是多几万两银子进项啊。再往长里说,咱哥俩自个凑点股本,开几家号子出来,又有何不可?反正三弟金山银海也吃不完,咱哥俩扒拉几成,给自己的儿孙留点儿福泽,也不算过分吧。”

    这回严鸿完全明白这位二弟想干啥了。原来他想跟自己联手起来,以权谋私,贪严府的利润啊。

    严鸿肚里早骂开了:我靠,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严嵩、严世蕃这俩超级大jiān臣,贪赃枉法,哪里想到自家后院的恩养孙子也在想釜底抽薪呢。

    老实说,这个点子对严鸿并非完全没有吸引力。

    单就今天出门查账,了解的这些商铺行情,利润颇丰。自个作为严府大少爷,当然有月钱,连同外面溜须拍马的礼物,还有经营商铺的惯常油水,不在少数,可终究是有限的。

    要是真按严鹄的主意,哥俩联合起来做点文章,钱多了谁嫌扎手啊。更何况,要是严府按历史没几年就倒台了,不预先多攒点,到时候想跑路都没盘费!

    可是转念一想,严鸿又觉不妥了。

    自古大河有水小河满,自个是严府大少爷,靠着严府这棵大树,想的应该是怎样保着大树不倒才对。要是每只猢狲都在提前挖根拽叶,那这棵大树还能长久么?

    而且贪yù之心导致祸殃的道理,他作为一个21世纪人,也听过、体会过无数次了。单说那些落马的贪官,都是体制内大牛啊,拿着铁饭碗的薪水和各种补贴,住着公家的房子,吃着两元钱一顿的自助餐,子女上学工作都不愁,多美的rì子,闲来有空,稍微给老百姓干点好事,再谋取个廉政能干的美名,岂不是十全十美?可为啥还是有那么多人犯事落马呢?不就是一个贪字嘛。享受了合法的好处还不知足,还想谋取非法的利益,这就是放着天堂的福不享,偏去贪地狱的爽了。

    再说眼前吧,严府让自己管几百处铺子,本是信任的表现。但自个真要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脚,便宜老爹严世蕃虽然是个独眼龙,他那只独眼可比三只眼睛还利啊!万一招惹到他不高兴,捏死自家这个便宜儿子,那比捏死苍蝇还容易。

    况且,闫东来在21世纪是个租住地下室的穷**丝,现在到大明朝纸醉金迷,自个觉得已经是人生享福的极致了,何必再跟进一步去贪图分外之利呢?别弄得鸡飞蛋打,那就追悔莫及了啊!

    想到这里,严鸿满脸带笑,也斟了两杯酒,递给严鹄一杯:“二弟,咱哥俩先喝了这一杯。”

    严鹄接过杯子,碰一下,兹吧一声,一饮而尽:“大哥,你高见如何?”

    严鸿轻轻叹了口气:“二弟啊,阁老和小阁老虽然非咱们的亲生爷爷爹爹,他二位对咱哥俩可是全意关爱的。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咱哥俩既然经营着这些个生意,那么全力大干,让严府生意枝繁叶茂,自个也从中得些好处,也就是了。至于额外的事,只要真对咱严府好的,禀明了爷爷和爹爹,愚兄自然跟兄弟一起干。”

    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已经是明确拒绝了。严鹄的脸sè分外难看,愣了半响,冷笑着摇摇头:“大哥教训的是。”一边端起酒壶,给自个斟酒。一边斟,一边手在发抖,酒都泼了不少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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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妻子如衣服?

    天已抹黑,严府上了夜灯。大多数屋子里都沉寂下来。那些白天或乱的家人,多数吃了饭,或早早入睡,或聚集在小屋子里赌钱闲聊。

    严鸿的小院里,胡晚娘和坠儿主仆二人相对而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忽然,家童严安奔过来:“少nǎinǎi,坠儿姐,大少爷查账回来了。”

    胡晚娘“啊”地一声,手中的手帕掉在地上。原本就落落寡欢的脸上,又罩上了一层yīn云。一双大大的眼眸,交替闪现着担忧与漠然。

    片刻,只听呀的一声,是小院的门被人推开。接着,在踉跄的脚步声里,传来严鸿颠颠倒倒的念白:

    “……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将呀将你打……”

    胡晚娘脸sè更yīn了。坠儿也有点惊慌:“小姐,看来姑爷他又喝醉了,还要手持钢鞭……你,你还是避一避吧。”

    胡晚娘惨笑一声:“避?避到哪里去?让他打死我好了。”

    说话间,房门嘎地开了,严鸿满身酒气,右手腕上还包着块膏药,脸上是一副轻浮而急切的笑容,步履蹒跚进来:“啊哈,夫人,愚夫这厢有理罗!”

    这副浪荡子架势,胡晚娘过去也不知见过多少次。每一次伴随而来的,都是让人不忍回想的痛苦和耻辱。想到此,尽管她一颗心儿早已沉入冰潭,身体却又一阵发热。

    眼下看着躲不过,胡晚娘一咬牙,挺起胸膛:“相公回来了……坠儿,你先回避吧。”

    坠儿满脸焦虑,既有恐惧,又有难过,还有一丝迷惘。她闪在一边,看着面目扭曲的严鸿,想说什么,想伸出,却又不敢。

    严鸿满脸通红,双目中闪现的是野兽般的yù火。他咧嘴一笑,伸出两只白皙的手,狠狠抓住胡晚娘的肩膀,用力一推。

    严鸿身高力大,又仗着酒劲,娇滴滴的胡晚娘如何扛得住他?惊叫一声,已经仰面倒在床上。

    严鸿毫不客气,双手挥出。刺啦一声,晚娘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扯开,露出一抹雪也似的肌肤。

    坠儿一手轻轻捂住嘴,没有叫出来。看着狂兽般的严鸿和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姐,这个丫鬟眼里也不知是怕,是忧,还是一丝伤感和失望。

    而胡晚娘则已经恢复了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态。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每天晚上正常的生活啊。她的眼光在严鸿那张扭曲的脸,和yù火喷张的眼睛扫过,却仿佛视而不见,又木然地转向天花板,甚至连双手也懒得动一下,静静等待着即将降临的肆虐。

    这一瞬间,卧房里是紧张压抑的死寂。

    猛然间,严鸿又停了下来,抡圆了左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没错,这一瞬间,前身是21世纪推销员闫东来的冒牌货严鸿,发现自己的举动反常。好似一股不能自制的yù望,驱动自己做出了粗鲁无礼之事。他似乎不由自主地扑向了胡晚娘,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准备蹂躏的前奏。

    本来,对自己的明媒正娶的老婆,行施一下穿越附体前惯常的娱乐活动,这压根算不了什么。胡晚娘那窈窕的身形,这两天也确实让严鸿垂涎不止。但是,姑且不论胡晚娘自己的意愿,要是这一切暴虐行动不是在自个的意志下做的,而是身不由己扮演出来的,那这滋味可就差多了。

    难道,是在酒醉之余,被那正牌货sè给抢了意识?那么说,要是任由那死鬼这样畅快,我这副魂儿是不是会被他趁机挤走啊?

    想到这种危险,严鸿感到一丝从顶门穿透脚跟。**什么的先别说,自个享受这官三代的rì子还没够呢,哪里舍得把这身躯还给正牌死鬼的灵魂!

    于是他赶紧狠狠一巴掌挥到脸上。**辣的有些痛,却也清爽了许多。仿佛打的是一个自己,挨打的是另一个自己。

    于是,胡晚娘和还没出屋去的坠儿,都莫名其妙望着严鸿脸上的五根指头印。

    严鸿一巴掌打醒了自己,**上的欢娱是被惨无人道地打断了,jīng神上却赢得了“胜利”。他站直起身来,咳嗽一声,又向胡晚娘作个揖:

    “对不住,夫人,今晚被二弟抓住,喝了几盅。酒意上头,也不知自个什么病上来,竟然管不住手。方才,我无礼唐突了夫人,大是不该,还请恕罪。”

    胡晚娘坐起来,顺手用被撕开的衣襟掩住胸前,淡淡一笑,这笑里却充满无奈。

    在她看来,丈夫昨晚和今早都表现得意外的彬彬有礼。可是这种彬彬有礼,在她出嫁之前,不也是如此么?

    就算是出嫁之后,这个英俊潇洒的严大公子,在人前对夫人可也真是相敬如宾,竟有促狭不知死活的人搬弄口舌,说好似伺候皇后娘娘一般。

    然而关上卧房的门,严鸿便转眼成为了如此暴**秽的sè中恶魔,将她的**和灵魂都深深践踏和蹂躏。而所谓的皇后娘娘,则沦为任他欺凌的女奴。

    他不仅用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在她美丽的躯体上留下淡淡的伤痕,更在她的心上划下深深的痛苦和耻辱。

    看来,严鸿很是喜欢这种变态凌虐,而她自己,在这“夫为妻纲”“三从四德”的年代,也没有权力拒绝丈夫的这种变态要求。

    更何况,她家庭早已中道败落,而严嵩、严世蕃父子正是炙手可热,让她何以反抗?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容忍着,等待有一天自己被活活折磨死,也就一了百了。

    作为唯一的抗拒,她只是严令严鸿不准纳妾。要纳妾,先休了我!

    她也不完全知道自己提出这种条件的真正用意,是在用主妇的权威寻求一种可怜巴巴的心理平衡,还是想用这种条件激怒严鸿,最终让他休了自己,好脱离苦海?

    不管是那一个目的,这种手段到目前为止,都是没有起到应有效果。严鸿对她变态的占有yù望,或者也可以叫一种魔鬼般的爱,并不会因为不许纳妾的限制就加以放弃。

    相反,不许严鸿纳妾,结果只不过让严鸿加倍地把yù望和酷虐倾泻到晚娘无助的身躯上而已。

    所以,这会儿的胡晚娘,已经不再对严鸿的“改恶从善”抱什么希望。昨天和今早的客气,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目的或许是让她放松jǐng惕,待她自以为安全了,再猛然来一个新的凌辱和虐待。

    就如同猫儿抓住耗子,先放开一段,再出爪去抓住一般,这样才有加倍的jīng神折磨。是的,一定就是这样了。

    今晚喝醉酒的严鸿,刚才那一副饿虎扑羊的架势,在她看来是完全的真情流露,也是她生活的正常状态。

    而又是自个打耳光,又是道歉什么的,大概还是这个恶夫想出来戏弄她的新鲜玩意吧。

    想到这里,晚娘不敢再受自己丈夫这一礼。她相旁一让,道:“相公何出此言?相公当初早有教诲,娶来的娘子买来的马,任你骑来任你打。奴家服侍不周,受些儿零碎苦头,也是咎由自取,怎敢再怪到相公头上。”

    看着自个正妻这样冷漠的样子,严鸿真是气鼓十涨。加上喝了几杯,舌头有点大,他结结巴巴地说:“娘子,你这般说,让我……让我……”

    胡晚娘轻轻叹了口气:“天sè不早了,相公还是快些说吧。您今儿晚上,到底想要如何?”

    言语之间冷淡依旧,丝毫未见缓解。

    “到底要如何啊?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服侍我我才碰你。”看着自己夫人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严鸿也是气往上撞,借着酒xìng脱口而出:

    “我严鸿也不是找不到女人的,你也不要端着这副样子。放心自今rì起,我决不勉强你。除非你肯回心转意,否则我断不会招惹你就是。今天,我还是自到书房去睡。”

    说完,严鸿虎地站起身来,随后抓起桌边的茶壶。胡晚娘一惊,以为他大怒之下想要行凶。却看严鸿抓住茶壶,嘴对嘴咕嘟嘟一阵畅饮,喝得涓滴不剩,随后把茶壶往案几上一撂,径直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回头嚷了一声:“坠儿,让严安给我备两条厚些的被子!昨晚冻得本少爷腿疼!”

    晚娘眼见严鸿斗志昂扬、偏偏倒到地出门,禁不住又诧异了一下。难道这个恶丈夫,昨天开始真是变了一个人?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早已受过太多伤痛的晚娘,指望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回心转意那也是不可能。晚娘终究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道:

    “相公好志气,希望你言而有信。另外要提醒你一声,咱之前的规矩不变,没我点头,你可纳不得妾。”

    尼玛,严鸿差点把舌头咬下来,你真是蹬鼻子上脸啊。他气呼呼地回头喊了一声:“不劳娘子提醒,我自然晓得。”大踏步往书房去。

    书房里,早已燃起一炉好香。一会儿,童仆严安搬来两条锦被,熏得香喷喷的,摸上去又软又暖和。严鸿长叹一声,脱了鞋袜、外衣,用被子一裹,躺在床榻上。

    这睡眠条件,比起自个在21世纪的地下室,那冰冷凹陷的床板,那永远cháo乎乎的褥子和被子,真是天壤之别。

    然而,想到胡晚娘那张臭脸,却总让严鸿气愤难平。你不就是个美女么,就算那正牌货sè对不起你,我这么低三下四恳求,你好歹也给个好脸啊。这么臭的脾气,难怪要被正牌货sè**了,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罢了罢了,你爱咋的咋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老子还是多花点jīng力在今儿碰见那高个儿女汉子身上好了……

    带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穿越者严鸿又一次进入梦乡。

    这时在卧房里,胡晚娘主仆二人,却有些惊奇地面对家丁严洛送来的两包东西:

    “少nǎinǎi,坠儿姐,这是今儿大少爷巡查店铺时买的。他说,这大枣分外清甜,这砂糖栗子炒的正对火候,虽然凉了,也是好吃的,所以特意嘱咐小的,捎两包来,说让少nǎinǎi尝个新鲜。”

    晚娘捻起一颗栗子,看着那炒得咧嘴的栗子壳,露出里面焦黄的栗子肉,不禁怔住。壳上那张嘴,怎么让人联想起严鸿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呢?

    ;

第二十五章 摔出窗外去!

    第二天,严鸿照例起早,在胡晚娘陪同下吃了早饭。这一次,他也学会了胡晚娘那种冷冰冰的客气,面带僵硬的微笑,点头示意,却不正面说一句话。

    反正给你好脸sè,你也要把我当驴肝肺,不如大家客客气气算了。一顿早饭就这样在彼此的沉默和客气中结束。

    等到起身离开的时候,严鸿有点得意地留意到,他这么冷淡了,胡晚娘好像反而有点不习惯的模样,甚至在他一言不发起身时,做了个yù言又止的架势。看样子,以退为进的法子还是不错的。

    这天早上,严嵩去西苑转悠之后,直接陪嘉靖皇上讨论修仙之事去了。严世蕃见三个儿子,也没说两句,只是例行公事般交代各人读书的好好读书,管生意的好好管生意。

    严鸿也把昨天巡查的情况略微报告了下,表示自个卧病期间,二弟把生意管得很好,账目也很清楚。同时,严鸿还表示,自个昨天巡查稍微有点累。

    严世蕃听严鸿这么说,脸上展出一丝笑容:“既然说了鹄儿半月后才完全清帐,你也别太辛苦了。今儿就在城里随便转转吧。”

    严鸿赶紧下拜:“多谢爹爹关照。”

    于是一大早,严鸿又在大街上溜达起来。这次他把二总管严侠支出去帮他巡铺子,自个只带了严洛、严峰、严复三个家丁,出门上了车,直奔东直门的福林客栈而去。

    那福林客栈的掌柜李胖子,这几天心情煞是不爽。店里住了俩自称的“镖师”,成天大声武气,拍桌打碗,店钱却是几天没结了。

    李胖子做了十几年生意,瞅这俩不像有钱人,成天也没个正经事做。有心要上前催逼吧,看见那高个儿明晃晃的鬼头刀,心下有些发毛,只得转头骂小伙计撒气。

    一大早的,李掌柜喝了两碗豆腐脑,啃了一个油饼,正趴在柜台上对着账本发愣。忽听喜洋洋一声招呼:“哎哟,李掌柜,吃了啊?”

    李胖子一哆嗦,抬头看时,我的天咧,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穿着光鲜,眉开眼笑的,不是那个自己恨之入骨,怕之入髓的小阎王严鸿,还是谁个?

    这两年,一想起小阎王当初软硬兼施,硬生生讹去自己三成干股时的情形,李胖子就心虚腿闪。眼下真人降临,那还不吓掉三魂七魄。

    看李掌柜愣在那里,严鸿笑眯眯又凑上前一步:“李掌柜,我看你最近生意不错,又发福了哇。”

    李掌柜擦擦脑门子上的汗,从满脸肥肉里挤出一个微笑:“是是是,全托大少爷的福,生意还过得。勉强糊口吧。大少爷,这季度的红利,咱上次商量的,是下月初五结,不晓得我这脑子记错没有啊?”

    严鸿呵呵一笑:“不碍事,不碍事。李掌柜,我今儿不是问分红的。您这店里,有没有住着俩镖师,一个叫孙柳,一个叫叶蓉,是也不是?”

    李胖子心想哎哟,这俩活祖宗,惹来了小阎王啊:“是,正是。一个黑脸高个,一个白脸小个。那刀明晃晃的,吓杀人。”

    严鸿道:“他们住那一间?”

    李胖子道:“住西厢乙号房。不过,今儿一早两人就外出了。这俩小子,还欠着我一两二钱的店钱呢。”

    严鸿道:“哦,这两位倒是我的熟人。既然出去了,我就在这里等等好了。”

    李胖子哪敢说个不字?赶紧招呼伙计,给严大少爷端椅子、泡茶。一面说:“少爷在这里等等不妨,但您这两位……两位朋友,大早上出去,啥时候回来也不定。许是晌午就回,也有三更半夜才回的。怕误了大少爷的事。”

    严鸿仰天又打了个哈哈:“不妨事的,不妨事的。我看你这儿风水不错,就在这里多待待,沾沾你的喜气也好。”

    李胖子听严鸿这话里有话,禁不住背心汗津津湿漉漉。严鸿却不再理睬他,唤过家人严洛,附耳叮嘱了几句。严洛点头,出店门去了。

    于是李胖子这一上午过得很是痛苦。他想抽空核实下客店账目,可是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总是瞟见大马金刀坐在堂屋中间的严鸿,还有身边插手而立的严峰、严复两个家丁。

    这俩人的身手李胖子是知道的,莫非自个哪里得罪了严鸿,严鸿借着访友的旗号,来这里砸场子,或者想再多抢些股份走?

    李胖子脑子里离不开这些恐惧,打起算盘珠来手指头发软,而且有几句口诀居然打死也想不起了。拨弄了好一阵,帐越算越糊涂。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两个镖师还没有见影子,严洛倒带着几包东西回来了。严鸿打个哈欠,站起身来:“李掌柜。”

    李胖子赶紧丢下算盘,垂手而立:“大少爷。”

    严鸿道:“我这两位朋友,看来上午是回不来了。我这里给他们备了一点薄礼,你务必交到他们手中,就说是严鸿送的。”

    李掌柜从严洛手中接过东西,放在柜台上:“您放心,包我身上了。”

    严鸿又摸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这里是五两纹银,先存柜上。这两位镖师在贵店的一应开销,都从里面支出。若是用完了,你到严府来找严洛就是。对我这两位朋友,你老兄可别摆那势利眼哟。”

    李胖子见了银票,心下窃喜,赶紧道:“不敢,岂能得罪了大少爷的朋友。”

    严鸿微笑道:“那就多谢你费心了。还有,这两位朋友若是回来了,无论早晚,你都到严府通报一声。若是夜深不让进门,你只让门房或护院的传话给严洛,就说大少爷的朋友回店了。”

    李胖子点头哈腰:“是,都记得了。”

    严鸿潇洒地一拱手:“如此,李掌柜,咱回头见。”

    等严府几个人走得看不见背影了,李胖子这才坐下,手里把玩着那张五两的银票:“这小阎王,到底唱的哪一出?”

    孙月蓉和柳叶两位,这回又到夕阳西下才回到店中。却听李胖子说,严鸿大少爷来过,还给留了礼物。没多会儿,伙计就把大包小包的几个搬了进来,还一反之前不情不愿的嘴脸,陪着笑道:“二位爷,歇好。”

    小二出门,柳叶“呸”了一声:“这纨绔,居然来这么一套,真以为咱是啥人,一点银子就能买了啊?少当家,这些东西,咱给他摔出门去好了!”

    孙月蓉道:“急什么,先拆开看看,不中意再甩出去也不晚嘛。”

    不待柳叶说话,孙月蓉已经动手拆起包来。打开第一个包,里面赫然是两盒24件麦园糕点,红的,黄的,绿的,白的,看上去制作jīng致,闻上去甜香扑鼻,让人一看就流口水。

    孙月蓉手快,早掰了一块塞进嘴里,一张大嘴顿时涌出口水:“嗯嗯,好甜,真好吃。柳叶啊,这件要不要摔出去?”

    柳叶一边嘟囔“还是摔出去好”,一边也不禁伸手掰了一块尝尝。沉吟片刻,她道:“好吧,这也不是啥值钱玩意。留下好了。”一边把打开的点心挪到床头小几上。

    孙月蓉打开第二包,却是两只光洁的瓷瓶,每一瓶是一斤装的麻姑酒。这次,不等柳叶插话,孙月蓉乐得哇哇大叫:

    “好!那严鸿虽然不是好东西,这酒却是好东西。咱山寨不是一直说么,酿一瓶好酒,要经过千辛万苦。不可辜负了辛辛苦苦酿酒的伯伯啊。”

    一边说,一边把酒也挪到了床头。

    第三包又松又软,打开来,竟然是两条习武之人常用的束腰带,一条镶金,一条镶银,端的是华丽丽亮闪闪,还有两双制作jīng致的千层底牛皮帮子快靴,一大一小。

    孙月蓉、柳叶久闯江湖,又作男装,顾不上梳妆打扮,可是这爱美之心实在是人皆有之。看见这jīng美的物事,哪里还忍得住,赶紧抖开了,悉悉索索,把腰带束上,把快靴穿上。

    穿戴好后,对着客房内昏暗的镜子,左照右照,美得不行。至于孙月蓉那双靴子略紧了一点,她也全然不在乎了。

    臭美一阵后,孙月蓉把靴子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包好,抬眼看着柳叶:“怎么样,这个摔还是不摔?”

    柳叶叹口气:“还是不要糟蹋衣冠的好。”

    末了,打开最后一包,里面油浸浸裹了几层,只是几样寻常的下酒物:卤猪蹄儿,盐水牛肉,油炸花生米,五香口条。不过看得出来,几样菜也是炮制得颇为用心,看来是名店名厨的手艺。

    于是最后,被这主仆俩摔出门去的只有几根猪骨头,还害得第二天掌柜李胖子踩着滑倒,摔个狗吃屎,差点磕掉门牙。

    正自吃喝得高兴时,忽听得门儿笃笃笃敲响。孙月蓉和柳叶对视一眼,柳叶前去开门,孙月蓉暗中伸手握住了刀柄。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昨儿见过的严鸿的一个家丁。孙月蓉和柳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那家丁进来,行个大礼,顺便瞥了一眼桌上吃喝得一片狼藉的架势,笑嘻嘻地对两人道:

    “二位壮士,小人是严府亲随严洛。我家大少爷送的一点薄礼收到了吧。”

    孙月蓉点点头,粗着嗓子道:“收到了,代我谢谢严大少爷。”

    严洛道:“如此甚好。我家少爷明早想来邀约二位壮士同游玉渊潭,不知道二位壮士可有空闲?”

    柳叶道:“我们明天有……”孙月蓉已经接过话头:“对,我们明天有空。”

    严洛道:“好。那么明早请二位壮士在客栈等候,我家少爷一早前来。对了,这里另有纹银二十两,以供……”

    话未说完,孙月蓉已经一手把银子推了回去:“这位兄弟,昨天严大公子容我质当嫁衣,这事儿我甚感激。可是这二十两银子算甚么事?严公子又把我们看做了甚么人?无功不受禄,银子请拿回。”

    严洛毫不动气,依旧笑嘻嘻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回禀公子。二位壮士,明早一准儿见啊!”

    严洛走后,柳叶恨恨地拍了下桌子:“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想用二十两银子就讨好我们。我说少当家的,这严鸿的德行,你还没看清楚么?你怎么还答应和他们游甚么玉渊潭?”

    孙月蓉想了一想,义正词严地说:“柳叶啊,严鸿这人没那么简单。有人说他好,有人说他坏。依我之见,还要细细的勘察一下。他若真是为非作歹,那当然一刀两断,毫不客气;若是没传说那么可恶,那咱也不能滥杀无辜之人。我所以答应和他同游,就是要摸他的底细啊。”

    柳叶无奈道:“少当家你要这么说,那当然只得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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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轮流付账

    福林客栈中一夜,孙月蓉辗转反侧,却是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闻得东窗鸟叫,孙月蓉、柳叶便起身来。孙月蓉问道:“柳叶,你说那严鸿啥时候来?”

    柳叶撇撇嘴:“那种纨绔子弟,夜来肯定要吃喝piáo赌,不睡到rì上三竿,哪里起得来?少当家,他要是真到晌午才来,莫非咱就坐在这店里白等他一上午?”

    孙月蓉道:“咳,谁叫你昨天忘了和那家人约好时辰。既然说好同游,那只得等等了。”

    她端起桌边的凉茶喝了一口,穿好衣裳,准备去院子里打两套拳。

    谁知刚刚推门走进院子,听得掌柜李胖子的声音:“好了好了,两位起来了。孙镖师,严大少爷在这里等了你小半时辰了。”

    定睛看时,果然严鸿带着严洛,正坐在桌边,装模作样地品茶。听得李胖子的声音,他的眼睛早往客房门口的孙月蓉老不客气瞟了过来,可是还不肯起身,要故作矜持地砸吧了一下嘴:“好茶。”

    孙月蓉禁不住扯开嗓子:“你……你就来了?”这一句竟然忘了装男声,嗓音尖细。

    她自知失态,赶紧咳嗽两声:“娘的,这客店被子太薄,冻得小太爷昨晚感冒了。”

    严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正巧,在下前天夜里也是因为被子薄,冻得感冒。仁兄你看看,咱俩真是一见如故,就连挨冻生病都是同甘共苦。这客店嘛,本小利薄,床上的东西都不中用,却也难怪。待回头,我叫严洛给仁兄送一床厚被子来。”

    孙月蓉脸一红:“不必不必。严……严兄来得好早。既然来了,怎么不让李掌柜叫我?”

    严鸿呵呵笑道:“当年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第三次拜访时,恰逢诸葛亮睡午觉,刘备就站着等诸葛亮醒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呢。我这是东施效颦,学习先贤啊。”

    现代人晨昏颠倒,早起似乎变成了很罕见的事儿,然而严鸿作为销售员,却也知道信守时间,宁早不晚的道理。迟到一分钟,可能就让客户的不满放大十倍。而即使提前到了,也不该打搅客户的正常安排。

    好在,16世纪的明朝相府,没有电视、网络,也没有街上的汽车喇叭发动机,或者隔壁的A片、**声干扰,睡眠质量好得多。这早起么,只要自己下定决心,有丫鬟负责叫醒,有热毛巾洗脸,有香茶点心,还有车马伺候,比起在21世纪每天5点起来赶头班地铁,实在是舒服太多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陪大美女玩玩,起个早算啥?

    “你……你说我是诸葛亮……”孙月蓉生xìng质朴,也没受过什么文科教育,哪里应付得了严鸿的三寸不烂之舌。

    这时柳叶也闻声出来,看着严鸿气哼哼地叉着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鸿又道:“二位都起来了,还要收拾什么?不然,咱就准备走吧?”

    孙月蓉道:“好,严兄稍等片刻。”拉着气鼓鼓的柳叶,草草洗了脸,漱了口,然后进屋,片刻装束停当。

    严鸿一眼看去,发现这两人把自个昨天送的束腰带和快靴都穿上身了,不禁暗自得意。他大拇指高挑,赞一声:“真是人配衣服马配鞍,二位这一打扮,好生英武!”

    哪个女儿不爱美?孙月蓉听得他赞,也自得意,笑道:“还要谢过严兄赠的好礼。”就连柳叶,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

    严鸿道:“在下随便估着买的,不知可曾合身合脚?若有不合,可以换的。”

    孙月蓉道:“我这靴子略有些紧,也不算甚么。”

    严鸿道:“赶明儿我让严洛去换双大一点的来。二位兄台,今儿出门是坐车还是骑马?我这里都有准备。”

    孙月蓉道:“我们自己备有马匹。严兄请自便。”

    严鸿道:“甚好。”

    一会儿,孙月蓉、柳叶分别从客栈后槽拉来自己的坐骑,翻身骑上。那孙月蓉骑的,是一匹赤炭胭脂高头良驹,虽然毛sè不太纯,却也是一团野火般,颇为威武。柳叶骑的一匹白马,虽不如孙月蓉的马匹,也是相当jīng神。单看这两匹坐骑,便可知孙月蓉、柳叶二人非同寻常。严鸿、严洛也各自骑上一匹骏马。

    后面还有三个马夫,赶着一辆车和几匹空马,远远跟着。马车上,有些干粮、饮水乃至帐篷被褥之物。这些原本是当初小阎王严鸿的常备,万一外出远游,便可以随处住宿,随心所yù。那小阎王原本xìng子又多变,不定啥时候心血来cháo,短游变长游,家人都养成了习惯。所以,玉渊潭尽管离城不远,这三个马夫还是都跟来了。但他们心中也在提心吊胆,佛祖保佑,这一次千万别再出什么坠马事件了啊!

    马蹄子得达得达地敲在路上,严鸿身体随着马鞍子一上一下地颠簸。21世纪的闫东来是完全不会骑马的,穿越前的严鸿马术却还不错。附体后这马上本领大都还在。看看身边的孙月蓉和柳叶,却是走马如履平地,而且江湖儿女,马上风光,更添英气。

    一边颠簸,严鸿一边搭话:“孙兄,昨晚我叫严洛送来银子,本是想二位兄台出门在外,有所缓急,故而略备薄资,尽一点地主之谊。不想唐突了二位,实在抱歉。”

    孙月蓉答道:“严兄的好意,我们心领。虽然重义轻财是江湖之道,不过无端受人好处,却非我辈所为。”

    严鸿干笑两声:“是是是,是在下不好。这么着,今儿咱逛完玉渊潭,就由在下设宴款待二位,来个一醉方休,也算是谢了唐突佳人的过错。”他有意用“佳人”二字,也算小小撩拨孙月蓉一下。

    孙月蓉道:“严兄客气了。前天在醉仙楼上,严兄已经请我吃了一顿,怎能叫严兄再破费?再说了,我这里把嫁衣质当给当铺,手中也有些银子,今rì原该小弟请客才是。”

    看样子,孙月蓉读书不多,根本没留意这文绉绉的一个词有啥深意。

    严鸿调戏落空,略有失望,又道:“孙兄此言差矣。孙兄从山东远来běi jīng城,这个东道,当然是在下做的。若要孙兄出钱,那是叫在下面上无光啊。”

    这时柳叶却在后面插了一句:“礼尚往来,我们少爷不白受人好处的!这江湖上啊,没白吃的干饭,太贪便宜了只怕踩中别个人的全套哩!”

    严鸿听了这话里带刺一句,沉默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来个轮流做东吧。”

    孙月蓉很是好奇:“轮流做东?怎么个弄法?”

    严鸿道:“就是咱一路过去,不拘遇见什么,只要遇到花钱的地方,就咱俩轮流着掏钱。比如第一次孙兄出了,第二次就该在下出,第三次还是孙兄出。出多出少,各安天命。如此既不叫一人白受好处,也免得记账麻烦。”

    柳叶撇撇嘴道:“出门同游玩,搞得如此斤斤计较,太是无聊。”

    严鸿待要敷衍,孙月蓉却开口:“就是个新玩法嘛,试试倒也有趣。”

    严鸿喜道:“如此甚好,那咱就这会儿开始。第一次,该得孙兄破费。现下先去吃早饭吧。”

    说话间,四人已经走过两个胡同口。忽然前面几十步,道边有个老汉,停着挑子,在卖大麦茶。严鸿转过头,朝严洛使个眼sè。那严洛本是聪明伶俐的人,当即对严鸿道:“少爷,小的口渴了。想去喝碗茶。”

    严鸿道:“去吧,谁管着你连茶也不让喝了!”

    严洛道:“是。”翻身下马,走到老汉跟前:“来一碗。”

    咕嘟嘟喝了一大口,严洛舔舔嘴唇:“这茶不错,香,解渴!”

    严鸿道:“说得我也渴了。孙兄,一起如何?”

    孙月蓉自然不反对。几个人都去,每人喝了一碗。严洛美滋滋打个水嗝,起身yù上马。

    老汉有点急了:“官人,一共四文钱。”

    严洛“哦”了一声,冲严鸿道:“少爷,要四文钱呢。”

    严鸿肚里偷笑,转脸向孙月蓉道:“孙兄,咱们讲好的,这四文钱该你请的。”

    孙月蓉笑道:“那是我占便宜了嘛。”看老头儿一把年纪,衣衫上补丁撂补丁挺可怜的,于是掏出当五文的铜钱,撂到他铺子上:“老人家,不用找了。”

    那老头却道:“不成,喝一碗,收一文,我何老七流自个的汗,不给人占便宜,可也不受人恩惠。”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文钱,要递给孙月蓉。

    孙月蓉不禁一怔。一边严鸿却大拇指高挑,赞道:“好,好一位老人家,贫贱不能移,您乃是一位市井中的大丈夫!我也不占您便宜。”

    他再度翻身下马,又端起一碗茶,咕嘟嘟一气喝下:“好了,这下咱两清了。孙兄,叶兄,洛,咱们走!”

    在城中穿街过巷,行了二三里,严鸿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用点早饭。”

    恰恰此时四人走到了白记饭庄。这里倒不是严家的财产,而是回回的清真饭庄,据说第一代老板是当年的三宝太监郑和乃是过命交情,却也难辨真伪。不过其卖的清真饭食,倒是颇有美名。

    严鸿等四人就在楼下选个靠窗的座儿,要了炸果子、烧饼夹酱牛肉、羊杂汤、羊肉锅贴,还有热腾腾的豆浆,四人西里呼噜,吃得饱足。

    吃罢,严鸿对孙月蓉笑道:“这番却该在下付账了。”径直去柜上算了饭钱,几个人出门上马,穿城而过,出阜成门,往玉渊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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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能买到什么

    明朝嘉靖年间,玉渊潭还未如后世那样有大片湖泊,但由于这里地势低洼,西山一带山水汇积于此,加上没有后世的大气污染,正是一片水清沙白,禽鸟高飞的所在。

    《明一统志》载:“玉渊潭在府西……柳堤环抱,景气萧爽,沙禽水鸟多翔集其间,为游赏佳丽之所。”加上时值暮chūn,正是落英缤纷,清风徐来,这一番景致甚是赏心悦目。

    严鸿在21世纪的běi jīng街头打拼时,也曾多次计划去玉渊潭游玩,可是计划跟不上变化,做销售员的,发达之前简直没有自己的时间,有点空闲都蜷在地下室补瞌睡去了,因此最终没有成行。

    如今,反倒是死过一次之后,以穿越者身份来游这几百年前的玉渊潭。其中造化作弄,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一边的孙月蓉、柳叶主仆,当然猜不到严大少爷心中的莫名其妙想法。看见这一派水云花鸟,她两个也是心旷神怡。

    说也奇怪,原本在山东飞虎寨时,时时穿山过水,这相似的风景倒也见得不少。但那时候刀尖上过活,血盆里抓饭,少有闲情逸致来欣赏风景。看见鸟儿什么的,第一个想法是拿出来当箭靶子shè。

    如今跟着这个纨绔子弟出来游览,静下心绪来,发现一花一木中的情趣,本来的女儿xìng情,也渐渐释放出来。

    于是几个人就在这一派chūn光中,玩了个痛快。

    正走马观花玩的高兴,忽然听得叽里咕噜一阵轻响。严鸿回头一看,却见严洛指着自己的肚子。

    这时柳叶早笑得伏在马鞍上。严鸿道:“将近晌午了,回城去用点酒饭罢。”孙月蓉道:“正是。这一回该是我的东道了。”一提缰绳,四人又往东驰去。

    无多时,已到阜成门口。严鸿望见城门下一个老太太,提着个草把子,在卖糖葫芦,于是又偷偷向严洛努努嘴。

    严洛会意,用马鞭一指:“看,那糖葫芦可是咱京城的特产,这老太太却怎么没见过?大少爷,我买几串来尝尝味道,如何?”

    严鸿点头道:“去吧。”严洛便策马而去。

    话音刚落,却看孙月蓉一言不发,缰绳抖抖,往左边拨转马头。柳叶也跟着转了马头。两匹马快步往北而去。

    严鸿大惊,顾不上叫严洛,赶紧一夹马,追赶上去:“孙兄,孙兄,为何不辞而别?”

    孙月蓉停下马,杏眼怒睁,瞪着严鸿道:“严公子,我把你当朋友看,你却把我当食客帮闲看。莫非我和你交游,就是贪图你的钱财富贵,贪图跟你白吃白喝?那卖茶水的老头也不肯白受人恩惠,我孙某堂堂江湖好汉,难道还不如他?你这把戏,玩得也太下贱了些。”

    严鸿一听这话,赶紧翻身下马,连连作揖:

    “孙兄,孙兄,你误解了。在下只是仰慕孙兄豪迈,想一尽地主之谊,故而玩点小小把戏。绝没有丝毫敢小看孙兄的不敬之意。孙兄既然不悦,在下这里赔罪。孙兄切莫弃小弟而去。”

    孙月蓉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怒气平息了些。严鸿趁机又耍嘴皮子道:

    “běi jīng城的开销是大点,可只要别去点什么熊掌猴头,燕窝鱼翅的山珍海味,一顿饭几两银子总也够了。孙兄若是担心待会儿的午饭价格昂贵,故而逃走,更是大可不必。小弟这里还可以再借给孙兄一些,准保够孙兄付账……”

    孙月蓉听他油嘴滑舌,噗地笑了,右手马鞭挥出,便要卷去严鸿的头巾。谁知严鸿手中马鞭也对着挥出,啪的一声,后发先至,将孙月蓉手中鞭头击歪,更随着一卷,把孙月蓉右腕卷住。

    这自然是严鸿在内室中练就纯熟的秘技,孙月蓉却哪里知道他的底细。她原以为这大少爷武艺低微,酒楼上交手自家也是死死吃住他,全不料这马鞭相对却吃了亏,不禁吃了一惊,心神大乱。

    严鸿就势一用力,把孙月蓉往马下拉拽过来。以孙月蓉的身手,腰背上有几百斤力气,便是两个严鸿也未必拉她得动。可这一下措不及防,没做好准备,一时拿不住架子失了平衡,竟然头前臀后,往马下横倒过来。

    下一瞬间,严鸿已是一副擎天玉柱的样子,大义凛然,气聚丹田,马步蹲裆,双臂如盘古开天,把孙月蓉横抱在怀里。

    孙月蓉一只脚还挂在马镫子里,一手被缠在严鸿的鞭子上,另一手揪住严鸿的衣襟保持平衡,分外狼狈。

    两步外的柳叶早已惊呼一声,拔出刀来。却看严鸿并无什么动静,只把孙月蓉的脚从马镫里取下来,又把她竖着放在地上,还弯下腰拍了拍孙月蓉的衣服,一边忙不迭道歉:

    “哎呀,是我一时手贱,孙兄没有受伤吧?”

    孙月蓉刚才被严鸿抱在怀里,浑身不知为何,没有半点力气,自己心下也自气恼。

    可是看严鸿一脸诚恳地道歉,却又气不起来,只得翻身上马,对柳叶道:“叶蓉,咱们跟严公子进城吧。”

    于是三人又策马向城门过去。严鸿口里叫道:“洛,糖葫芦买好了么?”

    严洛答道:“买好了,一共四串,十二文钱。”

    严鸿笑骂道:“十二文钱如何?你还要本少爷给啊?平时给你那么多赏钱,这会儿你孝敬几串糖葫芦,不为过吧?”

    严洛恍然大悟:“是是,是我错了。”自个掏出几个铜钱,给老太太付了帐,然后拿着几串糖葫芦,递给严鸿、孙月蓉和柳叶一人一串。

    孙月蓉看他那副模样,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倒是又香又甜,颇为可口。

    无多时,四人到了阜成门内的万丰酒楼。这儿倒不是严家的生意,外表气派得紧,里面装潢稍微有些陈旧,正是一家老店。

    虽则不是严家生意,掌柜的、跑堂的见到严大少爷来了,哪有不巴结之理,于是殷勤上前招呼,安排下临窗的齐楚阁儿。

    孙月蓉大大咧咧往座上一靠:“严兄,你是本地人,你点菜好了。帐我来结就是。”

    严鸿微微一笑,便点了八个热菜,四个冷盘,无非是些清蒸羊腿、红烧鲤鱼、东坡肘子、溜肝尖、炒鸡丁、火腿片儿之类,看上去气气派派,价也不是甚贵。再加上两壶上好汾酒,香喷喷热腾腾,倒也引人馋涎yù滴。

    当下宾主也不客气,举杯就饮,举筷就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饥渴难耐的状态稍稍缓解,话匣子也打得开了。

    严鸿便向孙月蓉问:“孙兄,你们走镖的,这一路风霜辛劳自不必说。现下虽然圣天子在位,四海太平,可道上总有些江湖好汉。要护到一支镖,得吃不少苦头吧?”

    那孙月蓉本是个绿林好汉,从来只劫镖,不保镖。她听严鸿问起走镖的事儿,也就信口胡吹道:

    “还好还好,这一路上的山贼、响马确实不少。好在咱家总镖头武艺高,威风大,加上小爷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便有那不知好歹的来,也吃我一刀一个杀退了!”

    严鸿一拍桌子:“高,实在是高,在下先敬孙兄一杯!”举杯饮了,又另斟一杯,慢悠悠道:

    “不过孙兄,在下还有一言,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孙月蓉看了他一眼:“严兄有话就说,还学那当官的客气?”

    严鸿道:“走镖护院吃江湖饭的,武艺高强,威名远震,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交情大,人缘广。镖局想要做大,不能光靠镖师能打。走一路,打一路,就算你神功盖世,也是杀人三千,自伤八百,哪里打得到头?要和江湖朋友广通声息,多结善缘,人家卖你个面子,不来动你的镖,这样才是真正万无一失啊。当然,若有那不知好歹不给面子的毛贼,硬要来欺凌,那也是该打则打。只是不该先存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念头,免得招惹太多不满。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啊!”

    这番话,其实根本不是严鸿的原创,而是闫东来在21世纪看金庸小说学来的。

    但这话说出来,却让孙月蓉大为佩服。联系到自个在山寨时,确实有好多次,山下来了镖队,孙月蓉想要下山劫镖,老爹孙烈探明镖队旗号,却说是好朋友的,不要去动。孙月蓉不禁叹道:“严公子,你这话要让我家寨……我家总镖头听了,一定夸你有见识!”

    严鸿笑道:“我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吹几句空话,真要闯荡江湖就抓瞎啦。还是要孙兄这等武艺高强的人,才能刀口上打翻过rì子啊。孙兄,我自小待在京师,对江湖上的事儿其实知道甚少。孙兄走遍五湖四海,一定有颇多江湖见闻,不如说来让在下开开眼界如何?”

    这一下,孙月蓉是正中下怀,当即敞开了大吹大擂,把自个见过的、经历的江湖事件,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当然,吹的过程中,时不时也暴露出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

    严鸿这边呢,无论是21世纪的**丝,还是附体前养尊处优的严鸿本尊,确实也对这些江湖勾当知之甚少,因此听得也很入神。

    至于孙月蓉说漏嘴的地方,他心中暗暗记着,不去点破就是了。

    这正是暮chūn时分,酒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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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S变M

    福林客栈的掌柜李胖子从这天起便算遭了殃。本来店里住了两个镖师算不得什么事,可是自从这天起,那小阎王严鸿几乎天天朝自己店里跑。

    这李胖子一想到当初严鸿软硬兼施,硬生生讹去自己三成干股时的场景,就难免心虚腿颤。本来几个月见一次小阎王,忍忍就过去。现在小阎王几乎天天来,整个对他就是种避不开的jīng神折磨,不到十天的光景,李胖子足足瘦了两圈。

    好在小阎王来的时候,似乎对他也不是以前那种敲骨吸髓的摸样,居然还掏银子给两个镖师垫付了店钱。这样,好歹李胖子受点jīng神折磨的同时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而严鸿本人,自然是乐此不疲。镖师?扯淡。他要信就真成傻子了。哪个镖师交割了镖货不回镖局的?合计着镖局养着这帮人就在běi jīng东直门客店住着,天天出去闲逛啊。

    但是对于这两个人的身份他倒真不怎么在乎,自己还是jiān贼之后呢,管人家身份做甚?

    加上现在自家里其实就是在冷战,正经老婆胡晚娘跟自己一副“我身体虽然残花败柳,我心理却冰清玉洁”的架势。东直门住着这俩女扮男装的江湖女汉子,实在让他觉得别有一番趣味。更何况,这位自称“孙柳”的高个儿大嘴美女,又是如此直爽得可爱呢?

    而飞虎寨这两位呢?柳叶对严鸿一向是看不顺眼,严鸿越是讨好,她越是气愤,认为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必然是没安好心,别有用心,狼子野心……这些天,柳叶一直在不断撺掇着胭脂虎搬家。

    但不管她说破了嘴皮子,胭脂虎却犯了拧,死活不肯走。直把个柳姑娘急的是要上房了。

    要不是打不过孙月蓉,她真想直接把孙月蓉打倒了绑起来带回山寨去。就算嫁给插翅虎当填房,也比落到这个纨绔子弟的圈套里好啊!

    “我说少当家的你醒醒吧,那严鸿我看八成是知道你的女儿身了,你看这几天出游,他嘴里说什么把臂而行,那个胳膊就去跨您的胳膊,这成个什么样子?还抓您的手,这不是诚心占便宜么?”

    “恩”

    “他可不是个好人啊,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就算那李大才子说的不清不楚,严鸿强抢民女是假,他强占民财总是真吧?这个生意是他的,那个买卖是他的?还有的有他的干股,难道真是他真金白银花出去的赚来的么?你看咱住这儿的李掌柜,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您再看咱们这几次出去,那些老百姓啊,做小买卖的啊,看见他过来了都是吓得打哆嗦。这不就是十足十的恶霸么?咱们山寨可是替天行道,就是跟这种人作对的。”

    “咦?什么时辰了?往rì严鸿该来了吧,怎么今天还没到?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要不我去门口迎他?”

    柳叶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合着半天自己白费劲了。“少当家的,您到底听没听我说什么啊?”

    孙月蓉回过头来:“我当然听着呢。傻丫头,你以为我真是没脑子啊?放心,你担心的,我都想过呢。”

    柳叶脸上由yīn转晴:“那,少当家的,你打算咋办呢?”

    孙月蓉微微笑道:“飞虎山小太爷,来běi jīng一趟,岂能走空?记得咱来的路上,看见那许多灾民么?流离失所,饥寒交加,多么凄惨。”

    柳叶道:“是啊,都是贪官污吏,地主恶霸给逼的。咱身上的盘缠,不都接济他们了?”

    孙月蓉道:“是啊,可是杯水车薪,济得甚事?要想劫富济贫吧,这京城天子脚下,富人虽多,却不好下手。”

    柳叶道:“那你的意思是?”

    孙月蓉道:“这严鸿来和我们结交,正是送上门的肉。到时候咱们绑了他,勒逼三千两银子出来,救济灾民,岂不美哉?反正他是当朝大官的孙子,三千两银子也弄不穷他。”

    柳叶大喜道:“原来是这个主意,少当家,真有你的!”

    孙月蓉道:“这城里人多眼杂,不好下手。今儿咱跟他约好,明天去城外大兴山游玩,就在那里把他绑了,等待勒逼的银子到手,然后分去救济灾民,如何?”

    柳叶道:“好。既然如此,这案子做下以后,咱也不能再在这福林客栈待了。少当家的,今晚咱们就把东西收拾好,有啥舍不下的,全都带好,明天做完这件事,就回山东去吧。”

    柳叶这话一出口,孙月蓉却怔怔愣住。待了片刻,方才说道:

    “柳叶,咱们这几天看来,那严鸿虽然是纨绔子弟,却还不算作恶太多。明天咱们拿他,只为了得钱财救济灾民,可留神别伤了他。”

    柳叶听到这句,脸上又有点不快,勉强答应道:“依你好了。”

    第二天,běi jīng城东南大兴山,依然是四匹马并辔而行,严鸿、孙月蓉扬鞭指点风景,说说笑笑。严洛和柳叶也偶尔凑两句趣。严府的其他人却并未跟来。

    大兴山其实并无多少秀丽之处,山头低矮,不过道路曲折,怪石突兀,加上郁郁葱葱的林木成簇,倒也有些异娶。

    四人信马由缰,不觉渐渐进入山谷深处。柳叶道:“少爷,有些热了,不如歇息片刻吧。”

    孙月蓉看着严鸿:“严兄,就在此歇息如何?”

    严鸿笑道:“孙兄之命,安敢不从。”

    四人下来,拴好了马匹,陈洛去取来薄毡铺在地上,又去马后包裹中取点心果子。孙月蓉轻轻一拍严鸿肩头:“严兄啊。”

    要知道,两人交游这几rì,都是严鸿在勾肩搭背地挨蹭,孙月蓉尽管是江湖女侠,不拘小礼,但那会儿毕竟是封建社会,能避开的不必要接触,还是尽量少来。

    这一次,竟然是孙月蓉主动来拍自己,严鸿心头一美,赶紧回头:“孙兄?”

    孙月蓉右手握住严鸿左手,把他拉到一边:“严兄啊,有一事相求。”

    严鸿已经美上了天:“孙兄只管说。”

    下一瞬间,孙月蓉振臂扭腰,严鸿一声“哎呀”没来得及出口,已经被放倒在地,啃了满满一嘴的青草。草汁儿闻着倒是挺芬芳的,可是进了嘴巴,却苦涩得要命。

    接着只觉手腕被一股大力扭在身后,耳听得轻微的悉悉索索声音,眼里只瞅见孙月蓉那两只大脚穿着自己特意定做还换过一次更大尺码的快靴,在眼前挪了两步位置。眨眼功夫,严鸿大少爷已经被用皮绳结结实实反绑着躺在了草地上。

    孙月蓉对严鸿动手的刹那,柳叶也空手朝严洛扑去,拳脚如风,甚是英武。严洛倒也练过几手拳脚,可他的武艺比大少爷严鸿也强不了多少,左右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再加上看孙月蓉放倒了严鸿,心下早已乱了,只想夺路而走,这么越慌越乱,没几个回合便给柳叶扫堂腿撂倒在地,三下五除二也绑了起来。

    他被绑住了,才想起大喊“抓强盗啊!强盗绑人啦!”柳叶毫不客气,扯下他的头巾,往嘴里一塞,顿时噎得严洛发不出声,连呼吸都不畅了,眼睛鼓凸出来,两滴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几个转,潸然滑落面颊。

    严鸿看见严洛这副摸样,吓得赶紧乖乖闭紧嘴巴,还用讨好的眼神看着孙月蓉,哪里还敢乱叫。

    于是乎,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严家主仆二人,就被绑在了大树跟前。

    柳叶毫不客气地翻着他们马匹上的包裹。翻完了包裹,又去搜身上。那柳叶是练惯武的,别看一双手看上去白皙纤细,手上劲道却是十足,伸到腰里掏摸,撩拨得严鸿痒痒,忍不住吱吱咯咯笑个不停。

    柳叶看他不正经,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加劲在腰上一捏,只痛得严鸿杀猪也似的嚎叫。

    一边孙月蓉赶紧道:“柳叶,办正事,别伤了严公子!”

    这话反而让柳叶更加不快,站起身来,又往严鸿屁股上踢了一脚。接着她捧了从严鸿身上搜出来的各种物事,快步走到孙月蓉面前:“少当家的,就这些了。”

    孙月蓉扫了一眼,除了火石、手巾、笔墨纸砚等rì用之物,以及吃穿用品等,还有十余两散碎银子,几百文铜钱和二三百两银票。

    还有一张单据,却是在“老京城”鞋庄换一双大码快靴的底单,叠得整整齐齐,也混在其中。

    孙月蓉看了这张单据,想起自己脚上还穿着严鸿给换了尺码的靴子,禁不住心头一热。

    她轻轻叹了一声,走到严家主仆面前。严鸿一言不发,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她,就连严洛也把鼓凸的眼珠子瞪过来,里面一忽儿是愤怒,一忽儿是哀求,表达的意思只有一句:你丫快把我解开呀!

    孙月蓉待要开口,严鸿先说了:“孙兄,严洛快憋死了,您替他把头巾从嘴里抽出来吧,我让他不叫嚷就是。严洛,你别叫喊哦。”

    严洛赶紧点头,孙月蓉噗地一笑,抽出了严洛嘴里的头巾。严洛舒服地叹息一声,狠狠吸了两大口气,动动已经被撑僵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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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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