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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五章 阳奉阴违

    不多日,严鸿一路人马来到杭州附近。早有人向胡宗宪报告,胡总督当即带着整个浙江的文武出城相迎。两下相见,少不得彼此吹捧几句,然后携手入城。进了钦差行辕,胡宗宪已经设下庆功的酒宴,在酒席宴前,杭州的文武众口一词,将严鸿直捧到了天上。仿佛武侯再世,孙武复生,这一场大战的功劳,都是钦差严鸿调度有方,指挥得当,否则万无胜理。

    严鸿也知这种话无非是因为自己是严家的孙子,不捧自己,不是不给严阁老面子?当下也不住的说好话,赞扬前线将士用命,文臣们赞画军机调度有方,后方的筹措钱粮,输送得力,此一番全要上本保举。

    借着酒席之间,严鸿更表态道:“这一回军饷报销的事,就包在我的身上,回头上本京师,该有的犒劳、典恤一文钱都不会少,至于首级上的事,我看谁敢来罗唣!”

    他这一表态,文官们大多暗自皱眉,感觉这钦差太过孟浪,到底是年轻,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这种话说的未免太也跋扈了一些。而武将们却是听的入耳,连酒都多喝了几大杯。

    国朝如今文贵武贱,每有战事结束,文官们对于武将的战绩,必然横挑鼻子竖挑眼,盯着战绩和斩首数上做文章,总想着找个错处,把当事人弹劾落马,以显自己的手段。当然,这也是因为武将们写战报时,习惯性注水,不论胜败。都是把自己的斩获加上不只一成水分。而上级再向朝廷呈报时又注一遍水。几层水注下来,这就难免有点离谱。因此也经常被人抓痛脚,从而形成诚信沦丧的恶性循环。

    今日有严公子这番表态,以严党的势派,那多半就不会再有文官来找麻烦,这种大胜仗,再把水分注上两成,那可就发了大财了。

    王本固起身敬了一杯酒道:“钦差。如今倭寇既然大败亏输,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断无余力进犯我大明,不如趁此大好时机,将汪贼斩首,以振奋军心,亦可令倭贼胆裂,钦差以为如何?”

    严鸿如今歼灭了倭寇大队,成竹在胸。对王本固也不似当初那样忌惮。但毕竟目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因此他满脸带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子民公此言甚是,然而咱的奏折交到京里非止一日,天子下旨使将汪直严加看守,并未批复处斩。若是此时擅自杀人,恐非人臣之道。”

    王本固也知,严鸿、胡宗宪凭借这次平倭的大胜战功,必可受到升赏,仕途更加坦荡。作为一个只能窝在后方,且不能从中分润的巡按御史,他心理活动只能用羡慕嫉妒恨来概括。他与此时的很多读书人一样,有着眼高手低的毛病,认为若是自己指挥,必然斩首更多,损失更小,在这一点上,王本固与后世的键委会成员没什么区别。

    因此这段时间,别人给胡宗宪庆功,王本固则忙着在监狱的临时办公点罗织黑材料,准备上书弹劾胡宗宪与严鸿。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心里有数就完了。见严鸿不肯杀汪直,也只好笑道:“严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汪五峰一家在监狱中一日,整个东南就不安生,此事还是越早解决越好。故而下官之见,不如再联名写一道本章,上奏京师,请斩汪直!”

    赵维杰一旁抚掌道:“好!正该如此。如今倭寇大部已经被歼,剩余残部蚁聚舟山,苟延残喘不成气候,我大明水师,齐心合力一鼓可擒。若是斩了汪直一家,到时候把人头扔过去,定然要那些倭贼胆裂魂飞,不战自破,更可成就此旷世奇功!”

    严鸿却道:“二位关心时局,严某佩服。只是这场大战打下来,军需消耗、典恤犒劳、首级统计等等,这些琐碎之事,活活忙煞个人。再则,处斩汪直之事,总得等江南战局的折子拟清楚之后,再一并上奏。汪五峰多关几天,又能出什么大事?若是子民公招架不过来,没关系,把人押到总督衙门,由总督府接手就好。否则,一而再,再而三,为一件事骚扰万岁,只怕万岁生气,咱们都不好区处啊。”

    严鸿这话绵里藏针,王本固和赵维杰这两人也闹个下不来台,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胡宗宪一旁笑道:“钦差想是身子劳乏,又多吃了几杯,言语上有些唐突,二公莫怪,莫怪。”

    借着这档子事,严鸿连酒席都没吃完,就告退回房。花、耿二女从侍从手里把人接过来,本还担心他吃多了酒,忙张罗着去预备醒酒汤、茶水。哪知严鸿进的房中,忽然一笑道:“忙个什么?你家老爷虽然酒量不大,这三两口酒想放倒我,却是太小看人了。”

    等到午夜时分,胡宗宪差人来请。严鸿随着来人,直奔总督行辕的密室之内,只见胡宗宪、戚继光、谭纶、史得恩、徐文长、郑若曾等幕僚及徐海、王翠翘夫妻俱在,只是欠了自己。

    说来这回宁波大胜,徐海夫妻出力不小。陈东、叶麻大军进犯宁波,牵扯胡宗宪主力的精力,以便辛五郎出奇兵直取台州,席卷浙江腹地。胡宗宪则制定了诱敌深入,引蛇出洞的作战方针。先期明军故意诈败,让出数座空城,陈东、叶麻终究是盗贼,缺乏长远战略,而部下更是乌合之众,有组织而无纪律。见了便宜就掌握不住部队,众人迫不及待,大肆深入内地抢劫。

    趁倭寇上岸之后,胡宗宪统率精兵,迎面碾压。而俞大猷则以奇兵猛攻其船队,截断归路,尤其仗着盖伦船的火力和航速优势,单舰冲阵,将倭寇的船队打的七零八落。然而陈东、叶麻所拥有的水上力量毕竟强大,俞大猷的盖伦船只有一艘,终究不能战胜敌人全军。可就在这僵持之时,徐海夫妻的舰队忽然出现,两面夹击,将陈东、叶麻的留守船队尽数歼灭。

    陈东、叶麻没了退路,只得约束部众,盘踞在几个城池之内,依仗火器之利,拼死守城,急切之间,胡宗宪也难以得手。那徐海却又推出了无数老幼妇孺出来。原来陈东等人发动部众,攻打宁波的时候,徐海也点兵出动。他听说宁波方面有钦差严鸿的旗帜后,果断反水,带领舰队先奇袭了陈东、叶麻二人的老营。这海盗的老营,按说都是选在偏僻的岛屿,防人得知,戒备也甚严密。可是徐海自己也是海盗,消息灵通,陈、叶老营所在,早已经探了个清楚;而这两人的大队主力开赴宁波,留守部队都是些弱兵,战斗力低下。而徐海的部队在四大寇中,属于战斗力最强的一支,虽然由于数量限制,跟老船主打是有死无活,但是单砍陈东、叶麻是一点问题没有。以精锐战兵,奇袭弱兵留守的老营,哪还有不胜之理?一战之下,陈东、叶麻积攒多年的家底,以及海盗们的妻儿老小,全落到了徐海手中。

    徐海这一趟可发了大财,先不说金银财宝、粮草军械得了多少,单是这些家眷就是大宝贝。此时出海做倭寇的,很多都把老婆孩子家眷接来,免受朝廷的报复,陈东、叶麻部也不例外。这回被徐海来个连锅端,直接推到了阵前,来个父母唤儿、妻妾唤夫、子女唤父。这一通喊下来,却比什么大炮都好用。陈东、叶麻部下大溃。当头目的开始时,还砍杀一些人,吆喝部队,不许跑。结果后来越出来人越多,连头目都跑路了。死心塌地的,却被其他海盗一刀砍死,整个部队失去控制,土崩瓦解。

    陈东、叶麻二人见势不好,本想逃之夭夭,结果手下的亲兵变乱,把二人捆成粽子,送到了胡宗宪那边邀功请赏,换回家眷去了。因此这次宁波大战,真正的血战都集中在战争前中期,数量不算太多,到了后期战斗,基本是兵不血刃。

    徐海本来二次立旗,声势不如当初,等到这一战打下来,接手了陈、叶二人的财产,又有大批海盗来投,兵力扩充极快,人马之多,财力之厚已经远胜当初。战事完成后,徐海亲自来见胡宗宪,说明如今虽然取得了一场大胜,但是汪直本部人马未挫动。汪滶坐镇舟山,广置枪炮,听说把个舟山打造的固若金汤,号称神仙难破。如果汪直真被杀了,汪滶肯定和大明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情势恶劣,却比今天要难应付的多。

    而且汪滶由于长期和汪直通不到消息,内心十分焦躁,海盗中已经有流言传出,说老船主已经遇害,此时不点动人马为老船主报仇,血洗杭州还等待何时?因此,徐海希望自己夫妻要跟随胡宗宪到杭州,把老船主的消息打探明白,免得海盗们发作起来,到时候便不好对付。

    严鸿听明白这过往经历,先是朝徐海施了一礼道:“多谢姐夫仗义援手,使我大明少死了无数将士,这个人情,兄弟记下了。”

    王翠翘嫣然一笑道:“阿弟怎么说的这么见外,自己亲戚,不帮你又帮谁?可是如今呢,若是不把老船主救出来,你姐夫可也压不住那些海盗。而且到时候,便是我们自己的儿郎,也难以弹压,不知道要出多少祸患呢。”她在这议事厅中,直呼钦差为阿弟,其实大是无礼。不过在座的诸位,若非通达之士,便是见风使舵之人,见钦差不怒,便也没什么话说。(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章 恶人钢牙

    徐文长道:“如今之事,严玺卿、胡都宪两路大捷,天家颜面好看,这招安的第一步是走稳了。接下来,却尚需要两处努力。其一,进言天家,赦汪直之罪;其二,稳住舟山群寇,防他们再有异动,节外生枝。只要舟山群寇不妄为,待等天家赦书下来,则大局定矣。”

    严鸿点头道:“天家面前,胡大督宪有此功劳,再加上家祖父和陆大都督在天家面前说话,这赦书想是不易难拿。只是我看这杭州地面上,颇有许多人看见大胜了,想趁机斩杀汪五峰的。想必朝中那帮清流文人,做这种想法的也不少,到时候天家面前,又有聒噪。因此尚需费些周折。此外,还须防止王本固狗急跳墙,杀害汪五峰。”

    徐文长道:“此时大捷,只需天家一道旨意,量王本固不敢妄为。不过监狱之中,却还要烦谭子理多多防备。”

    谭纶道:“说来,前些时汪五峰在监牢之内,写了一封血书,陈情乞活。某将这份血书拿到手里,未让它落入王本固那老匹夫手中,今日拿出来,请大家一观。”

    说话之间,自袖内伸手,取出一物,却是一块上好的白绫,上面有人用手蘸着鲜血写就的文字.想那汪直叱咤风云,称霸两洋,俨然一方诸侯,即使身在监狱之中,也不可能真连文房四宝都没有,连写个东西都要蘸血。

    实际上,这就是在做秀,体现的是自己的艰难和诚意。用以吸引同情心而已。只是他平素强梁。不输王侯。没想到今天要混到这种地步,如果按照历史原有走向,在将来更是混到人头落地。也难怪海盗们在汪直死后,再也不肯相信朝廷承诺,宁肯兵败将亡,也坚决不肯投诚招安,实在是朝廷在汪直这事上,把自己的信用额度透支到了极限。

    那白绫交到严鸿手中。借着灯光,只见上书:“带罪犯人汪直,即汪五峰,南直隶徽州府歙县民,奏为陈悃报国,以靖边疆,以弭群凶事:窃臣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捍边。绝无勾引贼党侵扰情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屡立微功。蒙蔽不能上达,反遭藉没家产,举家监禁之厄,臣心实有不甘。连年倭贼犯边,为浙直等处患,皆贼众所掳奸民,反为响导,劫掠满载,致使来贼闻风仿效,纷至沓来,致成中国大患。旧年四月,贼船大小千余,盟誓复行深入,分途抢掠;幸我朝福德格天,海神默佑,反风阻滞,久泊食尽,遂劫本国五岛地方,纵烧庐舍,自相吞噬。但其间先得渡者,已至中国地方,余党乘风顺流海上,南侵琉球,北掠高丽,后归聚本国萨摩州尚众。此臣拊心刻骨,欲插翅上达愚衷,请为说客游说诸国,自相禁治。日本虽统于一君,近来君弱臣强,不过徒存名号而已。其国尚有六十六国,互相雄长。其犯中国之贼,大致出于沿海九州,其他十有二岛,臣已遍历,劝自约束,今年夷船殆少至矣。臣料九州诸夷,经臣抚谕,必不敢仍请攻犯。臣当自五岛征兵剿灭,以夷攻夷,此臣之素志,事犹反掌也。如皇上慈仁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马之微劳驰驱,浙江定海外港,仍如壕境事例,通关纳税,又使不失贡期;宣谕诸岛,其主各为禁制,倭奴不得复为跋扈,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敢不捐躯报效,赎万死之罪。”

    说实话,汪直写的这个东西,也是很不靠谱,把自己说成无辜的商人,所谓绝无勾引贼党侵扰等等,全是信口雌黄的假话。不过其中“臣料九州诸夷,经臣抚谕,必不敢仍请攻犯。臣当自五岛征兵剿灭,以夷攻夷,此臣之素志,事犹反掌也。”这段话,却让严鸿大受震动。

    作为一个后世饱受爱国主义教育灌输,看了无数手撕鬼子抗战剧的人来说,严鸿对于日本的感情自不必多说。如果不是知道事不可为,他早就筹划如何把日本国揍个人死国灭了。他脑子不糊涂,知道大明朝的优势在于本土作战,如果去远征的话,物资补给,粮饷支出,都是国朝难以负担的开支,更别说万一打输了,那个大黑锅可不好背。

    如今看汪直这说辞,分明是说朝廷只要放了他,就由他带着部队去跟日本人硬干,把日本人揍的服帖了再说。汪直结交西洋人,垄断军火贸易,手头有洋枪洋炮,还有几万战兵,西洋军舰,若真能做成此事,那时候日本就是大明的殖民地,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不从中推动?

    因此严鸿将白绫递给胡宗宪,说道:“这是老船主的手笔?”

    谭纶道:“正是。”

    严鸿暗想:这汪直确实有本事,居然在牢狱之中,还能写这么篇洋洋洒洒的东西出来。可是任他再如何威风,如今被困监牢,也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的局面。而如今杭州的文臣武将里,能有本事把他救出去的,也只剩下自己而已。

    胡宗宪等人此时也看完了那份供状,其中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人则暗自点头,当然如史得恩这等阉党,则纯粹是关我鸟事的态度。严鸿道:“汪五峰这份供状,倒是个有用的东西,到京师打官司,它也是一件凭证。只是单靠,这些还不够在万岁爷面前保汪五峰毕生无死,怎么运筹此事,我还需要仔细琢磨一番。当务之急,宁波那边,还要请姐夫与那汪滶再见上一面,把他安抚住,免得再撕杀起来才是道理。”

    徐海点头应诺,又道:“李老儿兄弟私通陈东、叶麻,还勾结白莲教,往来书信已经落在我的手中,这回有了这东西,就不怕扳不倒这两只老狗,也为我的翠翘,解一解心中之恨!”他深爱王翠翘,对李文修、李文藻兄弟自是恨之入骨,这一番从陈东的老营里,发现了李家与陈东、叶麻勾结的往来信函,内中更有几封书信,在里面约定如何奇正结合攻略台州等浙南州县,并以台州所得之佛郎机炮并钦差严鸿的人头,和倭人换取海外一岛,作为安身之所云云。这种信件拿出来,便是李文藻再如何了得,也只剩下个死字而已。只是胡宗宪拿着这样的铁证,却引而不发,徐海甚为不满,只怕对方官官相护,把书信毁了,因此公开说了出来。

    胡宗宪心道:这蠢贼,真以为江南及时雨,是这么好对付的人物?我若拿这书信除他,他的亲信同僚,靠山党羽甚多,若是惦记上我胡宗宪,日后寻机报复,这滋味可不好受。如今现成严鸿在此,李文藻又是直接奔他下手,自然有他去和李家兄弟较量,我可不趟这个混水。按说也怪,那李文藻既然做下这天大的勾当,又准备逃亡海外,那为何却又有情报,说他反而北上到了扬州。管他的,对手发蠢,就是我的福气。好歹老夫派人马控制扬州,不让李家兄弟走脱就好。至于动手拿人,这种事我才不做。

    严鸿听徐海这般说,顿时来了精神,对胡宗宪道:“军门,这李家通倭的书信在您手中,借晚辈一观,可还方便否?”

    胡宗宪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严钦差身负视察东南军务的皇命,自身又是锦衣堂官,访查奸邪、缉拿不法,正是你的职责所在,胡某自当全力配合。回头下官让人把东西都送到你房里就是,但有用的着之处,只管言语,兵将战船,任你调遣,决无二话。”

    谭纶道:“监狱那边,前些日子有些小动作,不过都已被我制住,成不了什么气候,汪五峰的性命暂且无忧,只是这事还需尽早操持,免得夜长梦多。”

    史得恩则道:“咱家只是怕,杭州的老百姓脑子简单,再有人把这些百姓煽动起来,搅闹一番,或是误了工期,到时候贡缎交不上去,咱家的小命,可就要危险了。”

    严鸿笑道:“史老先生放心,这事也包在我身上。蛇无头不行,百姓闹事,无非是豪绅煽动。回头我便让锦衣卫宣告各街巷,要所有豪绅、财主知晓,各自管好自家附近的百姓。如今倭患还未平息,谁敢闹事,咱就办他个通倭!到时候抄家灭门,决不含糊,若是有人想要自己往刀口上凑,那我就成全他!”这一招也就是连坐。只要是你家附近的老百姓上了街,我一律找你土豪是问。

    史得恩道:“钦差这主意是不错,可是那些豪绅财大气粗,可不是好惹的,拿不到凭证,全靠空口白话,通倭也不是说定就定的罪过啊。何况这些豪商里有不少是本地名门望族,家中出过多少名臣,又有多少子弟在朝为官,得罪他们,怕是要惹来无穷祸患。”

    严鸿冷笑道:“老先生,您真是个忠厚人。我们锦衣办差,向来就没有过凭据不足的时候,您要是不信啊,回头把将岸将千户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他这话一说,这密室之中,仿佛吹过了一阵阴风,每个人心头都一打突。是啊,他这话说的隐晦,可话里的意思谁听不懂?锦衣卫办差,证据都是随身带的,你说是倭刀、甲胄、书信、旗帜要啥有啥,保证一搜就有,一找就能发现。(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才人夜访

    这种随意攀诬的手法,素来属于图穷匕的玩命大招。若是随意使用,就没了规矩,乱了天下。严鸿今天这表态,算是拔刀亮刃,决心豁出去把地方上镇压住。谁敢和他作对,他不要脸也不讲规矩,各种卑鄙下作手段都敢使出,你敢当我路,我就要你命!

    至于世家,望族,家族底蕴,严鸿怕个鬼?他本是鹰犬佞臣,又非正直忠臣。他的一切不是来自于朝野名声,士林推举,而完全来自于天子的宠幸及自己家族的庇护。而严家呢,也是靠的讨好天子,成就这内阁首辅,大明朝一家之下,千万家之上的地位。只要皇帝高兴,整个严家就能永保富贵。

    那些世家不管如何盘根错节,如何势力庞大,可在严鸿眼里全没意义。皇帝需要钱,开海能赚钱,凡是站到这个对立面的,就是跟皇帝过不去。凡是和皇帝过不去的,就要注定被收拾,没罪我也让你变成有罪,看你的底蕴在皇权面前,能否当的起雷霆一击!

    至于发动参劾?笑话。如今参劾自己的还少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还怕多了你一个江南世家?组织民众冲击衙门?自己手上的鸟枪又不是吃素的!再说如今正是一个敏感时期,谁敢干这事,自己马上就能把这事上升到勾结倭寇,串通白莲教,阴谋造反的层面。到那个时候,任你是什么名门望族,一样完蛋!

    严鸿合计着,这会儿就是拼谁光棍。自己看得透彻。为了讨好皇帝可以不要脸。那就已经占了上风。他又道:“这一回抄了陈东、叶麻的老巢。这帮子豪商就像疯了一样上蹿下跳,我想这书信不光是有李家的吧。仔细搜搜,说不定他们的一些尴尬物件,也要落在咱们手里,而且,这帮豪商既然走私通番,汪直想来也知道些他们东西。只要咱这次把汪五峰保住,这帮豪商就成了咱夹袋里的物件。让他怎的,就得怎的,不怕他们再敢炸刺!世家、望族,摊上通倭的事,一样完蛋。”

    严鸿说得眉飞色舞,异常嚣张,胡宗宪等人听了,也觉得一物降一物,这帮地方豪商大族,让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官场流氓去对付。倒是恰到好处。想到此,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严鸿吹完牛。喝了口茶,转脸向徐海、王翠翘,皮笑肉不笑道:“另则,胡军门这次大获全胜,斩首无数,犒赏典恤,又是一笔支出。姐夫既然抄了二贼的老营,必然得了许多缴获,小弟这里厚着脸皮,要向姐姐、姐夫告贷一笔款子劳军之用。”

    王翠翘笑骂道:“你这家伙,就知道打你姐姐姐夫的秋风,但不知要借多少钱?我们这点钱弄的也不容易,可别被你吃穷了。”

    徐海憨笑道:“钦差,别听你姐胡言乱语。我这条性命都是你救回来的,钱财又算的什么?只要我拿的出,报效国朝,决无二话。”

    严鸿看向胡宗宪,胡宗宪却一时不知是否该张口。要知徐海身份尴尬,虽然前者天家降旨招安,又许了他召回旧部,为天家效命,本次宁波大战,徐海确实也立下大功。然而毕竟,这家伙手握重兵,坐镇海上,俨然已是倭寇中二号人物,也曾参加了倭寇的舟山大会,并且在朝廷尚未开海的情况下继续给走私豪商护航。说他是良民,这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眼下招安汪直,若是顺利,自然一切都好,徐海也是朝廷功臣。可万一有个变故,严府翻脸,自个再收他的钱,那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因此从本心角度,胡宗宪不希望和徐海夫妻牵扯上什么关系,便是如今银根紧张,他也想通过预收税等手段,自行解决犒劳问题,而不是向徐海张口。

    徐文长此时却开口道:“如今犒劳、典恤的银两上,确实有些紧张,大概有十几万两银子的缺口。不过这个数目虽大,筹措一番,还是能解决。”

    严鸿对徐海道:“如此,小弟便要腆着脸,向姐夫伸手,借个十五万两银子周转周转。等他日朝廷里面有了余钱,一定归还就是。”

    其实按说江南富庶,尤其奢糜之风渐起,富商吃一席饭要上千金。十几万银子的总额,筹措调度真不难。就是史公公那杭州织造局,十几万银子也不见得筹措不出。再说还有提编、预收税等各种手段,把地皮略刮一刮,搞十几万两银子也是很轻松的事。

    可严鸿摆出一副吃定徐海的嘴脸,就是要让他掏钱,这其中的原因,也是因为徐海的势力扩展的太快,如今更是兼并了陈、叶余部,跃升为倭寇中二号人物。当日他的赦免旨是自己讨的,如果被人追究起来,这事上就是个麻烦。因此他要通过这种借钱的方式,把徐海的行为说成抗倭助饷。只要把这个确认下来,那就是立场坚定,只要立场没问题,其他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再者,自己替胡宗宪扛了汪直的事,老胡难道就不能帮自己一起背一下锅?胡宗宪收了这笔钱,便算是被拉下了水,与徐海有了往来,谁要再说徐海是倭寇,他就必须出面为徐海背书,否则自己也摘不清楚。这笔钱便如同后世的政治献金一样,目的就在于形成利益联盟,彼此之间都要互相帮衬。免得事到临头,自个在前面拼命抵挡,你老胡不要背后撒丫子放水,那就没处哭了。

    正因如此,胡宗宪在接收这笔钱上,颇为犹豫。而也是同样的原因,徐文长当机立断,代胡宗宪应允了下来。徐文长自然知道,若不接受这笔钱,实际就是不接受严鸿这个盟友,让严鸿觉得保留二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严鸿是胡宗宪唯一的靠山,还要畏首畏尾,就太不值了!

    王翠翘点头道:“你啊,拿你没办法,早晚姐姐、姐夫被你敲光了家产,便去京师找你讨饭。”她这一说,等于是把这帐认下,徐海那自然更没话说。

    严鸿又道:“胡叔父,回头我姐丈把钱送来,也请叔父打个收条,小弟这里放着,免得以后账务不清啊。”

    胡宗宪心道,尼玛还要收条,这是把我绑在火炉子上啊。他干笑一声,却被徐文长狠狠踢了一脚,赶紧笑道:“借债留契,天经地义,那是当然了。不过徐头领,我江南军中财务不丰,到时候只还本金,利钱却给不起了。”众人一阵或真或假的哄笑。

    把这事敲定以后,严鸿又对徐海道:“姐丈,今日散后,辛苦你去舟山一趟,一则让毛海峰不可轻举妄动。二则若是有可能,安排毛海峰和我相见一次。如今时过境迁,有些话须得当面说好。”

    徐海道:“这会见的地点场合,钦差有何吩咐?”

    严鸿大喇喇一挥手:“这些,姐丈你代我拿主意便是,遮莫还能叫兄弟我吃了亏?”

    徐海见严鸿当众这般信任,分外感激,点头道:“既然钦差信得过,徐某自当尽力效命。以我之见,毛海峰见陈东、叶麻、辛五郎溃败,心中也早想得钦差的信,这次会面多半能成。钦差若能说服毛海峰归顺朝廷,则东南安靖。只是老船主那边,还须钦差和胡老督宪设法搭救。”

    严鸿道:“那是当然。”至此,这场密会基本完成,大家各自散去。

    严鸿回房,方待与花、耿二女调笑几句,却听有人扣打门扉。开门看去,却是徐文长站在门外。严鸿对这位青藤先生向来恭敬,忙请他进房说话,见徐先生怀里多了个锦匣,不知里面放着何物。

    等到进房之后,严鸿引见二女与徐文长见礼,徐文长微笑道:“严公子好福气,这一遭台州没有白跑,得此二美,便是无价之宝。”

    花、耿二女脸上一红,想要退回里屋,严鸿道:“不必,你们捧茶来,在这伺候着就是了,没什么背着你们的。”

    徐文长暗道:这钦差讨好女人确实有手段,这么一句话,两个女子便认为钦差拿她们当房里人,自然也就没了别的心思。他打开锦匣,对严鸿道:“李家兄弟通倭卖国的凭证,全在这其中,公子请看。”

    严鸿低头,见锦匣内放着十几封书信,等到把书信拿起,下面却露出一片耀目珠光。原来在书信下面,全是各色珍宝,被灯光一照,反射出一片光华。严鸿一指那些珠宝道:“青藤先生,这也是凭证?”

    徐文长面色如常道:“正是。这也是凭证,是我家军门与公子诚心结交的凭证。实不相瞒,如今赵文华已倒,我家军门在朝中并无援手,东南富庶之地,这总督宝座,引无数人垂涎三尺。可倭寇虽已受创,然其羽翼仍在,若是换一个无能之徒,窃据高位,一味横征暴敛,怕是激发民变,倭寇之势复起,也未可知。军门需得在任上再坐几年,理清各处头绪,使四民得生,百姓不再铤而走险,这大明朝才真正称的上海晏河清。”(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章 金玉良言

    严鸿点头不语,心道徐先生说话直白,胡宗宪这是**裸的求撑腰来了。

    徐文长又道:“恕徐某直言,如今严家虽然权势无二,可各地督抚中,却缺少能员为己所用。便是宣大杨顺之辈,俱为虎皮羊质,凤貌鸡胆。居九边之地,却无抗敌手段,早晚必酿大祸。偏他又是你严家门人,元辅螟蛉,日后若如刘才、赵文华一般落马,怕对严家有所牵扯。若是如我家军门这等人物为严门效劳,用之东南则倭寇可定,用之九边,又如何御不得鞑虏?你我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严公子认为然否?”

    严鸿微微一笑,胡宗宪打得好算盘。单看这锦匣里的珠宝,价值怕就不下万金。

    胡宗宪自任总督以来,殚精竭虑消除倭寇,这些是不容抹杀的功劳。同时他性好奢华,大事铺张,贪赃聚敛,这也是事实。尤其是如今倭寇主力就歼,如果汪直再能成功招安的话,则东南基本无事,此时如果被别人摘了桃子,他能顺心?仗打完了,累受完了,是该享受享受生活的时候了。只要再坐上一年浙、直总督,似这锦匣里的物什,便置办上几十盒也不成问题。

    更何况自己的亲信需要提拔,自己的宗族需要安插,各种该收的钱要收一收,各种该拿的好处要拿一拿。如果这个时候他挪窝,那这些东西都便宜了别人,他凭什么让位?自来鸟尽弓藏,朝中之人为了让他挪窝,怕是无所不用其极。多半就要罗织一些罪名加诸其身。到时候就怕是不但实惠没有。自己也要倒台,因此他选择严家作为效忠对象,以换取平安无事外加位置安定。

    不过徐文长为人狂放,便是到了这等时候,也不会放下身段说小话。相反倒是说明,不光是我们需要严家支持,严家也需要我们这样的干将。他这话说的也没错,严家就是能干活的人太少了。鄢懋卿去年巡盐倒是能勉强算的起个功劳。不过搜刮的天高三尺,沿路吃拿卡要,盐商人人切齿,巡检背后痛骂其八辈祖宗这也是事实。至于其他地方官吏,更是没几个干才,经常是要替他们盖盖子,擦屁股。胡宗宪这种能员,如果真能收入严家羽翼,日后也确实能为严家冲锋陷阵,做一番事业出来。

    想到此。严鸿一笑,在锦匣内伸手。摸出两挂珍珠项链,随手递给花、耿二女道:“这算是胡老军门送你们的,等回头见到胡军门,记得谢谢人家。”这两挂项链的乃是用上等东珠穿成,个个晶莹剔透,全无瑕疵,又全是一般大小,要放在辽东这不算什么稀罕物,可是在江南,这便是值钱的物事。

    花月仙是识货的,这等首饰便是耿少泉当日,也决舍不得为她添置。花月仙自知,自己的身份这辈子也别指望当严鸿正妻,谁知这等名贵首饰,严鸿随手就赏了下来,不由大喜道:“多谢老爷。”迈步上前,就把两串链子抓在手里,却是舍不得撒手,惹的耿金铃的在旁催促道:“姐姐,这是咱两人的,你好歹给我一串啊。”

    严鸿笑道:“两个小娘没规矩,徐先生见笑。胡老伯这是拿我不当外人,我自也没什么说的,老伯父为国朝柱石,大明朝架海金梁,擎天玉柱,我祖父与父亲每每提起来,也是不住的夸奖。赵文华么,至多算是个引见人,但咱两边的关系,却不是系在赵文华身上,徐先生回去后,给胡老伯带个话,我们两家的交情一直在,让他只管放心,朝内有些小人不假,可他们掀不起风浪,动摇不了局面,让老伯父只管放心就是。”

    徐文长看对方丝毫不推辞,就收下礼物,当面赏赐爱妾,便知此事成了六成,又道:“好叫严公子知晓,飞虎山那些响马么,自来杭州,便没受什么薄待。此番交战凶险,老军门特意把他们调拨到偏僻处,避开了撕杀,未受折损。这回打了胜仗,保举奏折上,也写了他们的功劳,终归不让他们吃亏就是。如今人已经都在杭州,回头让他们来拜见公子。再有,听说钦差有位爱妾与四川水月庵那有些瓜葛,我家东翁与四川布政梁子夏,乃是至交,如今已发一封书信到梁方伯处,想那梁方伯出面,一群江湖草莽,如何还敢抗衡?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让你们夫妻重见。”他这话一说,花、耿二女神色一黯,方才得宝的喜悦心情,消失了大半。

    严鸿大喜道:“还要劳烦先生代我多多谢过世伯的情分。那些事先不提,眼前最要紧的事,便是汪直的事。方才我在众人面前,说得潇洒自如,但天家面前,究竟如何把他弄出监牢,还要先生教我个法子。”他也是琢磨,徐文长这家伙,上次写的奏折,轻描淡写就把徐海给捞出来了,这回救汪直,也还着落他当仁不让了。

    徐文长闻听,轻轻摇动折扇道:“大公子智计百出,何必还要问计于徐某一书生?自古来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银子,徐海的事如何安排,汪直的事也如何安排,至于其他的,就全看阁老手段,与天家心思,非我辈所能左右。”

    严鸿道:“您是说,也使钱?实不相瞒,这脑子我也动过,又怕弄巧成拙,心里没有什么把握,这钱能买到天家的赦免?”

    徐文长道:“如何买不到?似汪五峰这等人物,罪孽深重,满手血腥,论他犯的罪过,便是砍上几十次,也嫌太轻了些。既然如此,为何天家不杀他?还不是担心杀了他,这海便开不成,海开不成,朝廷便没银子用,事情便是这个道理。再说大公子你上次去济南,三司一使都被你断送了,若是有心与你纠缠,你当你能平安无事?可我听说你把白莲教圣库里的资财,一半送到了天子内库之中,这一来六部文官或许恨你到死,但是天子打心里,却是爱极了你,有天子保你,慢说一个刘才,十个刘才又算什么?汪直也是一样的道理,当今万岁缺的是什么?是钱!而汪直偏又有钱,让他重重的筹措一笔款子,解到京师去,别交户部,直接入内帑,看万岁欢喜不欢喜?另外么,那些公公也全要打点到,到时候宫里有人说话,内帑有钱,让皇帝看看,汪五峰一次就能送来这许多白银,日后只要不死,就是一座会走的银矿,你说万岁还能杀他么?”

    要知此时的大明朝,是一个思想言论上相对随意的时代,文人士子议论朝政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徐文长又是出了名的狂生,因此言辞之间对皇帝也就没什么太大的恭敬。他本来是担任外交大使这一重要职责,所以初时还要讲些礼貌规矩,可说到后来,脾气发作,便狂态复萌。拿出在胡宗宪手下,训斥总兵呵斥大将的气魄,一对驾官摆动起来,将严鸿当做个后学末进一般大加训教。

    花、耿二女可没见过几个读书人,自也没见过明朝文人议论朝政的模样,只听对方把皇帝放在口边,仿佛是在议论个普通百姓一样,这份气魄,让这两人大为拜服。只是看后来这人将一对驾官对着自家老爷上下挥动,不由心里有气,想着若不是怕老爷发怒,非将你这狂徒打上一顿不可,我的男人,也是你能训教的?

    严鸿那却如听玉旨纶音,不住点头,最后更是从锦匣里抓出一把珠宝递到徐文长面前道:“多谢先生教我,些须礼物,只算借花献佛,还望先生笑纳。”

    徐文长却不接那些东西,只是笑道:“严公子何必客气,如今大明朝文武虽多,但同辈之内,您也算的上一位人物字号,便是没有我着腐儒提点,这主意你也一样想的到。只是徐某还有一言,却不得不告。”

    严鸿肃然拱手道:“青藤先生所教,在下自当聆听。”

    徐文长道:“公子自去岁一下江南,讨旨赦免徐海,更说动天家,驳斥清流,行开海之策,招抚汪直,可谓是见识长远,胸有沟壑。然而自古任用豪杰,如养虎养鹰,饥则伤人,饱恐逃逸。汪直、徐海,皆一时之枭雄,开海之后,得以堂堂正正,扬威两洋,其势比今日更增三分,却须得防他坐大,更行不义之事。待到开海旨下,绝非大功告成,高枕无忧之时,反倒当是旦夕忧虑,举步兢兢之日。是故有文事必有武备,开海之时,必须勤练水师。不然,若开海禁消,倭寇反而更其猖獗,只怕公子一番苦心,反成泡影。俞大猷性情虽直,王本固见识虽浅,但彼等忧虑之事,公子切莫当做浮云。”

    严鸿听了,也是悚然。确实,如果梦想以为开海了,大家都做生意了,就可以海疆太平,那确实是痴人说梦。开海,只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合法收益的平台,但违法的事儿通常收益都可能更高。要制止这种危险,必须加强威慑力。这就要靠水师建设。否则的话,这群私商、海盗得到合法通番的许可证,实力进一步加强,说不定干出更多坏事来。好在如今已有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在此,徐海经此一战,应该也可以信任。只要一边对汪直加以笼络,一边利用收来的银子造船造炮,想来总会比历史上好些的。

    因此他面容肃然,点头道:“多谢先生教导。严某定当铭记。”

    徐文长哈哈笑道:“时刻不早,徐某可不打扰您和如夫人的好梦,告辞告辞。”(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官匪谈判

    送走徐文长,花、耿二女道:“这酸丁好生可恶,那对指头戳来戳去,当真是没大没小,连个尊卑长幼都不懂。”

    严鸿道:“你们知道什么,这是大名鼎鼎的青藤先生,人有本事,自然脾气也就大些,以后可不许对他失了恭敬。否则别的不说,他编些段子骂人,你们可抵挡不住,被他骂了,还只当他说好话呢。”

    二女哪知道青藤先生是什么生物,只是老爷说啥就是啥,不住点头而已。又听严鸿说起,过几天便要与汪滶相见,急忙道:“老爷要去与那倭寇相见?这可使不得,那些倭寇甚是凶恶,咱又杀了他那许多弟兄,见面之后,要是火并起来,可不是好耍的。便是要去,也可派个能言善辩的巧嘴之士,往来说合,到时候支付笔佣金就是,可不能亲自去啊。”

    二女压根没有官场经验,完全是从江湖仇杀的角度考虑这个平倭问题,把严鸿闹的哭笑不得,只得细心给她们介绍,这不是什么江湖上老大谈判,而是说正事。再说有姐姐姐夫在,自己纵然谈不成,也出不了意外。二女听的也不清楚,只是说道:“若是老爷一门心思要去,我们姐妹也拦不住,不过您一定要带上我们,到时候万一撕杀起来,也好有个助力。”

    当下,严鸿又写了公文、书信,遣人送回北京不提。数日之后,徐海回信,道已经见过毛海峰,诸事谈妥。双方于三日之后。在杭州湾外东霍山上相见。那东霍山乃是慈溪以北。舟山西北的一个小岛,岛屿长宽不过一二里,距离大陆和舟山各有约数十里,倒是个相见的好地方。约定双方不可多带人马,随行兵力不得超过三百。

    毕竟,之前在海上曾见过一次,这次再见,严鸿倒是没那么大戒备心。再说宁波、台州两战。倭寇元气大伤,还怕他个鬼?只是这封舟乃朝廷颜面,却不必再去。杭州方面派出两艘海沧船护卫,严鸿自己则乘坐那条盖伦船,出海前往东霍。除了花、耿二女随行以外,云初起、叶正飞、严峰、严复几个老牌护卫,以及邵安、陶智带领的北京锦衣卫,在左右护卫。胡宗宪选拔了二百名精锐浙兵随行保卫,另有俞大猷、戚继光两员大将,曾石方等温州武林人士数十人。随行保卫,以防不测。

    曾石方书信送出后。有他的儿子曾继祖,带着门中精锐好手以及十几个南少林学艺的师兄弟赶到助阵。这曾继祖年轻力壮,生的虎头虎脑,身体结实,一副憨厚模样,为人质朴,与他爹倒是颇为不同。据身边的护卫说,这曾继祖脑子虽然不好使,一身武功倒真不错,尤其一身少林外家功,虽然不如严鸿当初遭遇的金刚佛,但是真要运足一口气,拿木头棍子几下也砸不倒他。

    严鸿见他忠厚,也甚是喜爱,特意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等到回了京师,就保举他一个总旗的前程,日后立下功劳再行升赏。要知锦衣卫的官衔可不像地方卫所,那值钱的很。一般武林人靠佥充、保举入卫,从军余干起,转成校尉都要十几个年头,如今曾继祖从总旗干起,这便是一步登天。曾石方大为感动。再看自己送的礼钦差也一律拒绝,心中更是认定钦差是自家恩主,此后决不能有二心。

    舰队,来到霍山岛附近时,早有小船来迎。见徐海夫妻立于船上,由他们引着这船队靠岸停泊,众人下船。走不了百余步,对面一支人马迎上前来。严鸿这人马不到三百,对面迎来的人马却不下八百之数,只是这些人马分别分成几个集群,彼此之间又刻意保持一定距离,彼此之间戒心甚重。

    俞大猷见了,火气上冲,两道卧蚕眉一竖,高声道:“徐海,不是说只带三百人么,如何这帮倭寇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敢对钦差无礼?”

    徐海脸色有些尴尬,待要解释,严鸿却抬手止住,也高声笑道:“无妨的,无妨的。俞老将军,咱们一战灭了陈东、叶麻、辛五郎,这舟山的好汉们有些紧张也是寻常。让让他们好了。”

    他两人这话声音甚响,说出来,对面的人都不禁窃窃私语。严鸿手下的人则是精神大振。原本这二百浙兵摆开鸳鸯阵来,便是一千倭寇,也未必能轻易突破,更何况还有徐海作保,严鸿确实是不怕的。

    这时两边已经走近,严鸿细细打量对面几个为首的。其中汪滶(毛海峰)是认得的,另有个年纪甚轻的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梳着牡丹头,上面插满珠翠,穿一件黑面绣金倭缎箭袖,腰横七宝带,下穿鲨鱼皮靴,生的蛇腰莲面,粉面桃腮,年纪虽不大,眼波流转之间,已显出几分勾人魂魄的媚态。在她身后,有几名戎装少女,充做保镖。再后面则是一大批壮硕汉子。几路人马里,除了毛海峰,倒数这个少女的人马最多。

    另外还有近十拨人马,首领年龄大多偏老,其中几个在徐海船上是见过的,那个真倭伊藤也在其中。

    徐海先介绍了钦差严鸿、少船主汪滶。王翠翘一指那女子道:“这位,乃是老船主的爱女,闺名伊人,也是我们海上有名的小公主,大美人。”

    那汪伊人噗嗤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王姐姐,您快别打趣我了,我这个妾生女,算的什么公主?没见阿爹回乡,都不肯带我同行?如今这海上,是我滶哥说了算,哪有我说话的地方,公主二字可担待不起。至于美人么,有您在,还有谁敢称美人?这位便是您的兄弟,严钦差么?听说是大明一等一的少年英雄,今日见了,定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她声音软糯,甚是动人,尤其再配上那副模样,让严鸿心里不住的暗叫:妖精,果然是妖精。只是汪滶听她这般说,脸孔却涨的通红道:“阿妹不要戏言,这份家当是义父他老人家的,谁也夺不去。我只是代为执掌,可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要有口不应心处,便叫我三刀六洞,行船遇着顶头风,妈祖不救。”

    海上人家,这等誓言最是要紧,一旦发誓,通常不会再行违反,否则等于是害了自己外加同船之人,便是同行也不肯容。尤其彼时人多迷信,对于鬼神之说,多持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的态度,他这话也算是郑重到了极点。

    汪伊人笑道:“滶哥真是,妹子与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当真是个笨瓜。你看钦差哥哥,当初与王姐姐千里同行,同舟共渡,若是与你一样无趣,王姐姐还不活活闷死?”

    此时又见一条大汉抢出,抱拳说道:“在下李玉龙,人送绰号闹海蛟,老船主是我的舅舅,伊人是我的浑家。钦差,今天大家来,便是找你要个说法,我舅舅到底几时才能脱离险地,你可得给我们一个准信,别以为我们这些汉子没心眼,就存心糊弄咱。”

    严鸿见这厮年约三十上下,身材魁梧,黑红面皮,面上一层水锈。上身精赤,露出一身虬结肌肉,在胸前及臂上绣着着乌龙闹海,下身穿着短裤、木屐,一口倭刀挂在腰间。这厮面目凶恶,面门斜着一道刀疤,自右眉骨斜通到嘴角,说话时疤痕牵动,如同一条蜈蚣,甚是吓人。再对比汪伊人那妩媚模样,简直就是明朝版的美女与野兽。

    汪伊人秀眉微蹙,向旁跨了一步,有意和这李玉龙拉开距离,道:“龙哥,咱俩可还没拜堂呢,算的什么夫妻?你不要信口乱讲,钦差哥哥今天来,就是要说怎么救我爹,你要是言语无礼得罪了钦差,我爹救不回来,你可担的起这天大的干系?”

    李玉龙本是汪直的外甥,年少时就随着汪直亡命海上,他身高力大,又学了些拳脚功夫,打起仗来勇而敢斗,悍不畏死,是汪直手上有数的猛将。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却是数年前汪直在双屿岛火拼海盗陈思盼时,陈思盼负隅顽抗,其手下心腹死士,在地道中突袭汪直,李玉龙为了保护汪直,挺身挡住,脸上中刀。他当时满脸是血,却丝毫无有惧怕之色,反倒手起一刀,将对手砍死。这一来震慑了其他敌人,汪直部下趁机掩杀,将陈思盼手下尽数歼灭,取了陈思盼人头送到官府。那一场火并,汪直大获全胜,首功便得推这李玉龙。

    李玉龙凭借这份资历,在汪直的集团里,一直是坐前十把交椅的大佬,只是他四肢发达,大脑贫乏,难以独当一面。汪直为了安抚他的心,也为了不让这愣头青被别人拉走,特意把汪伊人许配给他为妻,只是没有正式成婚而已。李玉龙自知自己的模样难看,汪伊人不大喜欢,而且这汪伊人生长在海盗窝,没什么规矩,与男人结交也不避讳,又专好结识英俊男子,因此李玉龙时刻担心自己多了顶翡翠帽子,醋劲大的惊人,谁与汪伊人稍微玩笑几句,他便要动刀动枪,最少也是一通老拳。(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章 大洋伊人

    海盗里知李玉龙这个毛病,又惧他武力,自然与汪伊人刻意保持距离。那李云龙今天一见严鸿少年英俊,又知道当初他于王翠翘千里同行,同食同宿,认定是个专好勾搭妇人的浪荡子。见汪伊人一口一个钦差哥哥,叫的那般亲热,不有妒火上升,不顾一切的跳将出来。

    听汪伊人提起汪直,李玉龙将怪眼一翻道:“娘子,我今天来,就是要救回舅父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为咱主婚。这狗官今日自投罗网,我这就将他拿下,若是官府敢不放舅父,我就把这狗官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徐海一旁怒道:“李玉龙,你发的什么疯?少船主早有严令,现在要救老船主,须得严钦差上奏皇上,方能保全无恙。我早已反复与你说,若是轻举妄动,就是害了老船主的性命。这事里还是我的保人,谁敢对钦差无理,徐某绝不肯容。”他在岛上也有一支人马,人数虽然不满百,但极为精干,听自家首领如此一说,齐声吆喝向前,声势甚大。

    李玉龙道:“徐和尚,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当初我舅父在时,你算什么东西?无非是他老人家脚前一条狗,如今老人家坐了大牢,你倒抖起来了。你婆娘与这狗钦差那点破事还能瞒谁?你愿意当乌龟,那是你的事,但是老子眼里不揉沙子,今天这事你要敢阻拦,便是背叛我舅父,我们五峰好汉可饶你不得!”

    不得不说,李玉龙实在是不具备接管一个势力的起码条件。几句话。就把徐海彻底得罪到家。尤其徐海在倭寇中其实资历甚深。严格说来还在汪直之上,当初汪直给许栋当管库时,徐海早已是一军之主,只是汪直后来居上,实力跃居两洋第一,徐海也识时务者为俊杰,认汪直为盟主。但就算如此,徐海包括陈东、叶麻等。和汪直也是听调不听宣的关系。

    李玉龙这番话,不但是辱骂徐海,而且完全不符合历史事实。把个徐海气的面皮发红,伸手就去摸腰间的倭刀。王翠翘忙咳嗽一声,玉手在徐海手臂上一搭。徐海重重吸了口气,冷哼道:“好一个闹海蛟,好大的威风!徐某倒要看看,你怎么饶我不得?满口喷粪,我今天就要替老船主管教管教你。”

    汪滶忙道:“二位,全都少说一句。都是自家手足,不可伤了和气。”可是他急的满头是汗。却无一个人肯听他的。其他那些首领模样的人,有的说道:“玉龙,钦差面前不可放肆。”有的却说:“我看玉龙说的对,跟这狗官废的什么话,把他拿下,老船主自然就放回来了,这才是一等要紧的大事。”只有那倭人伊藤高叫:“八嘎,你们别吵,听少船主说话!”

    汪伊人一双媚眼微微一转,忽然喝道:“徐大叔和我哥哥早有话放下,要救爹爹,必须靠严钦差。谁敢不遵,便是存心害我爹爹,那便是五峰的叛徒!儿郎们,保护钦差!我看你们那个有胆子动钦差一根汗毛!”她说话之间,手向腰间一伸,已然抽出一把倭刀在手中。她身后的人马,顿时向钦差这边靠拢。

    李玉龙见她公然带自己的人马支持严鸿,更是觉得牙齿发酸,怒道:“好狗贼,居然敢勾搭我的浑家,我可不像那徐和尚,肯认头做乌龟,儿郎们,给我宰了他。”

    徐海听得这话,大骂一声,刷地抽出倭刀。王翠翘却一伸手再度拦住自家男人,看着李玉龙,玉面生寒,冷声道:“老船主人在杭州,手下的人们却已经不从他的号令,这五峰旗下的儿郎,难道要听这等乱命?”

    严鸿心想,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一句话,你们自己已经马上就要火拼起来了。他在一旁冷眼观看,发现汪直这个团队的核心问题,就是只认一个首领,而无二号人物。

    这样的好处,是避免了反水的可能,毕竟盗贼没长性,如果放任一个人做大,说不定哪天就把汪直火并了,这岂不冤枉?这也和海盗的特点有关,茫茫大海之上,一条船的船长,就相当于一个小诸侯,若是心有不满,大可带船离去自立门户。这也造成海盗与绿林不同,服从性较低,而更加喜欢自行其是。

    汪直能以一己之力,收拢这大小海盗为己所用,确实是一代人杰。除他以外,旁人无此能力,即使想要做海王,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更何况还有汪直刻意的布置,拉一派打一派,营造势力均衡,更使得手下山头林立,互不统属,彼此之间互相拆台,即使在大祸临头时,也不忘彼此算计。

    单看这汪直指定的代理人汪滶,按说是汪直义子,人尊他一声少船主,这次发出令来,聚集了数万倭寇在舟山,外人看来,真是个威风凛凛的架子。可是现在抵近了一看呢,简直无威无恩,根本压制不住其他势力,镇不住场面。说白了,这些人肯来舟山,一则是看汪直的面子,二则也想趁机把沿海搅个天翻地覆,烧杀抢掠发大财。现在陈东、叶麻、辛五郎被官兵歼灭,汪滶又按兵不动,却又拿不出个主意,这帮人就逐渐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看来,这位少船主的地位也是很尴尬的。

    汪滶并无威望,压不住那些势力、那个叫李玉龙的则是个混球,脑子里充满了肌肉,这种人当个冲锋队长或许还成,执掌一艘船则万无可能,至于说经略一个势力,就是彻底的笑话。

    另外几个势力的头子,大概也是各怀鬼胎,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而对于汪直的死活反倒不关心。看起来,倒是那个倭人伊藤,好像对汪直还有些感情,但那个时代日本鬼子的智商,大概和抗日神剧里差不多,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至于汪伊人这妮子,表面看,她是支持自己这边的。可实际看,却又并非如此。她的人马摆出一副站在自己一边的架势,但她说话的这架势,怎么不像是在息事宁人,而更像是在挑拨离间,火上浇油。

    严鸿好歹也是做过保险销售的,仔细往汪伊人眼底看时,见她有几分紧张,却又有几分期盼。一双眸子一会儿投向严鸿,一会儿投向李玉龙。严鸿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快冲上来啊,傻瓜,快冲上来杀钦差啊!”

    若是李玉龙此时发动突击,汪伊人的人马多半会马上波分浪裂,让出一条道路,放两家火拼一场。这妹子心里,大约是盼着严钦差出手,把几个刺头全都收拾了,弄不好她自己还要再来个背刺,把严钦差一起解决掉。就算严钦差平安无事离开,可是东霍山发生了这么一场大战,那数万倭寇是绝不可能再相信什么招安了,汪滶就算不在混战中丧命,也会威信尽失。接下来,不受约束的倭寇,必然就是大举烧杀抢掠。到时候,汪直必死无疑,而她作为汪直的女儿,在群龙无首之下,就好来个皇袍加身,做一个女海盗王。

    严鸿心道,你这妹子,心思好毒啊,唯恐天下不乱是吧?他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如果汪直被杀,倭寇内部马上就会分裂,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割据一方,更加无法无天。而且这些海盗化整为零之后,多半不会再像这次一般愚蠢的攻打重镇要地,从而被明军围歼,而是会随意袭击沿海无备之地,以游击战,零敲碎打。大明军队再多,也不可能处处设防,到时候高射炮打蚊子,全无用力之处,东南百姓怕是更受荼毒。而且这样一来,自己的什么开海大业,也就完全成了泡影,这两年的辛勤耕作,反而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贻笑大方没关系,尼玛这赚不到钱,找不到出路可要命了!

    眼看着那李玉龙暴跳如雷,还有几个倭寇头目也在蠢蠢欲动,汪伊人却嘴角含笑,一副勾引人的架势,严鸿要紧仰天哈哈大笑。此时正是三国演义盛行的时代,嘉靖本三国演义影响深远,便是这些目不识丁的海盗,多半也要抓个读书人来说几段三国评话。都晓得,这笑便是话引子,下面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有人问道:“狗官,你笑些什么?”

    严鸿正好顺着对方的话头答道:“我笑什么?我笑尔等五峰贼徒,号称雄霸大海,力压两洋,仿佛狠天狠地,今日一见,却是群土鸡瓦犬。老船主身陷缧绁,他的话就无人听从,偌大五峰岛,连个主事之人也无。各说各话,杂乱无章,也罢,似尔等这般乌合之众,能成的了什么大事?可怜老船主威风一世,手下却收了帮乌合之众,更有人心怀叵测,想要和那陈东、叶麻勾结,借刀杀人,害死老船主!哎,眼看的堂堂海上徽王,却要被他这些不成器的部下连累致死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章 狼犬分吠

    严鸿这番话毫不客气,把整个汪直匪帮全骂了进去,而且从智商到人品都骂到了。李玉龙怒道:“狗官,你敢小看我五峰豪杰么?我这就灭了你!”

    严鸿冷笑道:“就看尔等临近大事,相互不服,老船主身陷囹圄,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这般散兵游勇,招安你们又有何用?还想灭了我?好啊,那便来战个痛快。本钦差在台州,谈笑之间就灭了五千真倭,还怕你们这些杂碎?”

    李玉龙气的咬牙切齿,正待挥刀暴起,边上一个两鬓发白的老者言道:“李玉龙,你先闭上你的鸟嘴。钦差,我等五峰旗下儿郎,自是遵奉首领命令行事。只是如今我家首领被拿,大家群龙无首,心内惶惶不安,举止上或有些失当,倒叫钦差见笑。今日我等前来,只是动问,我家首领几时得以释放,你方才说的招安,又是什么意思?”

    这老人名叫王宗其,论辈份比汪直还要高一辈,才干虽然平平,但李玉龙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当下只得先住了口。

    原来汪直手下倭寇之中,大抵分为两派,如王宗其这般老成的,多数已在海上奋斗半生,想要叶落归根,过几天安生日子。因此积极策划招安之事,希望早日得到朝廷认可。

    而李玉龙等一派,多数是年轻一辈的,血气方刚,却对招安没什么兴趣。他们想来,像这等海上逍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是神仙般的日子。若是受了招安。自然就要守朝廷的王法。到时候处处受制于人,哪还有半点快活。因此,对汪直提出的招安,这些人就颇有意见,但不敢违逆汪直的意思。现在汪直被抓,这帮人就跳了出来,不住说朝廷信不得,招安没出路。老成一派自己也对招安之事颇为怀疑。更没法说服他们。

    当然,他们中的多数人,倒也不是真想害死汪直,只是希望继续由汪直领导他们如过去一样自在。如今在东霍山相会,本是汪滶安排的,李玉龙等则想趁此机会,将朝廷钦差抓住,要挟朝廷放回汪直。汪直放回来了,但采用这种手段,从此招安事自然再也休提。自己便乐得过那快活日子。

    现在王宗其这一问,几个上年纪的盗魁也道:“是啊。这招安,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家首领几时释放?说是叫我等不要帮着陈东、叶麻等人侵犯海疆,我等也按兵不动了,怎么老船主还没能出来?”

    严鸿笑道:“几时放老船主,一要看天家的意思,再要看你们的意思。这一次陈东、叶麻、辛五郎侵犯海疆,被官兵大破,本钦差已经上奏天家,言老船主部下,皆是不曾进犯,更助官兵剿灭乱党,待等圣旨下来,老船主便可开释。至于招安么,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姐夫怎么招的安,其他人便怎么办。尔等也一把年纪了,难道不想骸骨还乡?依着我想,等把老船主救出来后,再向朝廷上折子,给大家个合法的身份,从此大明疆土,任尔等自由行走,不需要藏头露尾,防备官兵。子孙后代也可靠你们赚来的钱财,做个逍遥富家翁,好过如今寄居海外,客居倭国。不过么,像你们这彼此之间互不统属,遇事谁都能张嘴,还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这招安的事,也只得先缓一缓。”

    李玉龙哼道:“狗官,少要信口雌黄。我舅父倒是一心要招安,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们设计拿了,如今命悬一线。你如今还要拿大言欺人,是恐我五峰豪杰杀不绝么?你说等圣旨,当初胡宗宪骗我舅父上岸,也说要请圣旨!我还听闻你这厮与王本固一同上奏,要杀我舅父,这等来的,怕是断头圣旨吧!我等五峰好汉,听了你的诓骗,按兵不动,让你把陈东、叶麻都灭了,如今你却要来对付我等了。这奸计,我李玉龙却不怕!今日不把我舅父放回来,你休想就这么离开东霍山!”

    严鸿见这李玉龙智商不咋样,嗓门倒挺大,老跟自己对着干,还公然威胁要把自己当人质,也不禁来了火气,喝道:“毛海峰!你到底算不算少船主?本钦差早已给你说的明白,现在朝中李文藻、王本固一派人要害老船主,本官和胡大督宪一派人要保老船主,两家正在斗得紧,若是我等占了上风,老船主便能不死,李文藻占了上风,老船主便必死无疑!你家这个笃货,怎么老来插些没边的话?当日汪直号称力压两洋,我才想要招安他,搭救他出离牢笼。今日一见,这却是谎话,连他手下人都压不服,到现在,五峰门下连个说了算的都没有,这还谈什么力压两洋?看来尔等便是比那打闷棍、放冷箭的下贱蟊贼都大为不如,招安尔等还有何用?来来,咱们还是斗个痛快的好!”

    汪滶虽然才干平平,但对汪直的忠心却是不假。他听严鸿言语中口口声声对干爹不敬,不由也怒道:“钦差慎言,我五峰门下,皆奉义父他老人家命令,并无不遵。玉龙兄,你也请先听钦差大人把话说完,如今可是谈的搭救义父的大事,您再这么胡闹,可莫怪小弟无理了。”

    那李玉龙转头道:“怎么?毛海峰,你也要压到大爷头上?你别以为舅父抬举你,准你姓汪,你便真拿自己当个人了。前次大家几路发兵,偏是你按兵不动,才导致功败垂成,陈东、叶麻被害,贼官兵的气焰嚣张。如今大隅岛主吃了大亏,日后两家还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这都是你搞出来的麻烦,你还有脸说话?”

    在汪直的队伍里,这李玉龙属于略倾向于陈东、叶麻的势力。尤其倭国平户的豪族松浦隆信对汪直甚为恭敬,把五峰岛送给汪直居住,汪五峰这个字,也从此地化来。平户岛也任汪直居住,设立货舱,开垦种田。李玉龙看不出这互相利用的关系,只觉得这松浦隆信讲义气,够朋友,把对方当做亲人看。因此对这次汪滶下令按兵不动,不增援陈东、叶麻的事,实际上异常不满。只是当时各路海盗虽然心里不认同汪滶的命令,可又抱着减少损失,坐观成败的心,遵循了汪滶的安排,李玉龙自己孤掌难鸣,也只得约束部下住在舟山要塞里。

    后来听说果然陈东、叶麻、辛五郎三路大军皆惨败,全军覆没。别人心里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担心徐海势力扩充太快,惟有李玉龙,却真心是很伤心,觉得这么搞太不够朋友,而且互不救援,坐看官兵把倭寇各个击破,到头来大家没好果子吃。他心中郁积的不满甚多,今日索性说了出来。

    王宗其道:“玉龙,你这脑子是怎么了?这一场大败下来,松浦家伤了元气,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害?如今折了五千人,我看正是个好机会,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大隅岛夺过来,再全取对马、壹岐、平户三岛,那才爽快。眼下,严钦差既然已经说了,帮助咱们在朝廷打官司,咱就听钦差的,别毛手毛脚,害了老船主。”

    要知这时侯日本打仗,一般伤亡并不大。从出兵角度看,后世丰臣秀吉用兵朝鲜,要求每万石出兵五百,基本可以算做是靠谱的动员力。而大隅岛是个小藩,松浦家本代当主松浦隆信,其肥前、平户的石高加在一起也仅有六万三千石。一次出动五千兵,已经属于超出本身能力出征,很多人马,都是找松浦党其他家借的。原本想着这一次是去发财,因此各家出兵都很踊跃,可没想到这五千人片甲无归。一次性彻底损失五千青壮,便是战国强藩都是承受不起的大出血,更何况是松浦这种弱藩。经此一败,松浦家是元气大伤,欲振乏力。如果不是九州土地贫瘠,出产不多,偏生人又剽悍善战,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松浦家的灭亡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饶是如此,像王宗其这等人物,自然就起了反客为主,侵夺家业的心肠。

    至于李玉龙,脑子笨,江湖经验少,还傻讲义气不够腹黑,思路上难免跟不上这老狐狸。被王宗其这么一说,他一时目瞪口呆,想不到老前辈怎么能如此不够义气,结结巴巴道:“那那……那都是朋友,怎么能……”

    却见汪伊人噗嗤一笑,上前两步道:“那松浦家的事,是后话,我爹的事,如今可是火烧眉毛,耽搁不得。我看哪,王老爷子说得有理,我等不可造次,莫要反而害了爹爹的性命。大哥是五峰代主,他拿的主意,自然不会害了我爹。钦差哥哥啊,听说你严家乃是一等一的富贵,权势滔天的遮奢人物,我爹的命,可就全靠你了。只要能救的出我爹,妾身……妾身什么都可以给你。”她说完这话,又把头一垂,做出副娇羞模样。偏又偷眼观看严鸿,与严鸿眼神一对,微微一笑,露出那一口整齐的贝齿。

    她这话说的暧昧,一派舍身救父的劲头,那声音更是媚到了骨子里。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心神一荡。曾石方等人则面露笑容,心道:钦差人中龙凤,有权有势外加长的帅,真有好处。这不,刚一见面,就把这女海盗勾搭上了,就差当场宽衣解带,自荐枕席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天威凛然

    那李玉龙本来被王宗其一训,心里的火气已经降了几分,也觉得自己出头的太过冒失,便想要找个台阶退回去。可一见汪伊人对着严鸿这娇羞模样,和那温柔劲头,若是自己不加以阻止,这贱人怕是要和这狗钦差勾搭一处。这妒火一升,便把仅存理智焚烧的分毫不剩,他猛的抽出配刀,怒道:“哪里有这许多的废话!海上无王法,拳头是道理!狗官敢调戏我的浑家,我便饶不得你。来来,我先劈了你,再去杭州救我舅父出来。”

    说话间,人猛的跃起,大步前冲,拦在前面的汪伊人手下海盗,压根来不及阻挡,已经被他一冲而过。李玉龙转眼间到了严鸿面前,大喝一声,飞身跃起。李玉龙与真倭相处时间长,武艺里也学了不少日本剑术,彼时日本剑术讲究劈砍为主,又以跳跃增加力量。按照戚继光的记载:倭喜跃,一迸足则丈余,刀长五尺,则丈五尺矣。我兵短器难接,长器不捷,遭之者身多两断。缘器利而双手使用,力重故也。

    李玉龙今日用的便是这种双手刀法。他的配刀乃是汪直亲自赐予的,出自日本京都著名刀匠,栗田口吉光之手,也算的起日本的名刀,锋利异常。严鸿身侧,严峰、严复、云初起、叶正飞各自拔刀出鞘,待要抵挡。但能否挡住这倭刀的一劈之势,实难把握。

    哪知,李玉龙刚一跃起,严鸿身后忽然闪出一个蚕眉凤目赤红面的老将,迈步上前举起手中亮银盘龙棍。向上一格。

    他这条棍乃是纯铁打造。外以银镀。分量超过百斤。倭刀再利,也劈不动这样的铁棍。只听一声金铁交鸣,火花四溅。那口栗田口吉光亲手打造的倭国宝刃,在铁棍上劈出一道火花,留下一道深痕,自身却是当不得双方大力撞击,从中折断。李玉龙万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兵器。居然一合之间,就已折断,正自一愣,对面老人大棍顺势点出,以棍做枪,向前猛刺,正捣中李玉龙的前胸。

    这老人非是旁人,正是那当年曾一人一剑,力压少林的俞大猷。俞大猷所说的剑,其实就是棍。以剑法使棍,端的是进退有度。神出鬼没。他这一条大棍上会过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武林高手,素无一败,这小小李玉龙,如何在他眼下?

    俞大猷此次作战,损失大战功微,又被胡宗宪刻意针对,处处受制,让他大觉气闷,真恨不得解甲归田而去,却又舍不得自己一身兵法武艺,随自己归老林泉。还是戚继光上下斡旋,为他争取了个钦差护卫的差使。希望他在钦差面前捞些功劳,日后有严鸿保举,还能得到升迁,一展平生抱负。

    俞大猷虽然对严鸿没好看法,但是也知道戚继光说的是正理。此刻眼见这李玉龙身为小小倭寇,竟然屡屡出言辱骂钦差,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今这倭寇竟敢动手,自己岂能看着本朝钦差被个倭寇劈死?因此俞老将军前冲出手,一棍点中李玉龙胸膛。这一棍之力,非同小可,饶是李玉龙皮糙肉厚,身有护甲,却也难以抵挡。当下连退数步,猛的跌坐于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人已昏迷过去。

    俞大猷将大棍随手一戳,环视四周道:“哪个不怕死的,还敢藐视国朝天威?”

    严鸿对这老头本来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不识时务,不懂尊卑,居然敢对自己的开海大计加以怀疑,不相信自己这穿越帝的主角光环,实在是个不可救药的老糊涂。尤其这回宁波之战,俞大猷竟敢命令金鹿号单舰冲阵,威风倒是威风了,可那船是我严鸿的啊。你这老东西也不知道仔细点,那玩意万一要坏了,自己去哪再找一艘?本想是这回打完仗之后,找个茬口教训此老儿一番。

    可如今见此老这凛凛神威,严鸿不由赞了一声:“好!”心道:看来不怪陆大都督保他,这老儿确有不凡之处,我也只好对他多容让几分,谁让他有本事呢?这开海平寇,保障东南,还要靠他们大展神威啊。

    俞大猷这一手功夫一露,倭寇一片哗然。王宗其怒道:“钦差,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玉龙虽然冒犯你,但是也不该下此重手,莫非当真是欺我五峰没有男儿么?”

    严鸿心想,给你们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料铺啊!他仰天笑道:“这位老爷子说的好笑话,这李玉龙不知尊卑,屡次出口冒犯本钦差,这不是在骂我严鸿,是在对皇上不敬啊!这等恶徒,就算千刀万剐也死有余辜。来啊,把这厮给我绑了!”陶智、邵安当即上前,将已经昏迷的李玉龙抹双肩拢二臂,绳捆索绑。

    王宗其勃然大怒:“钦差,你说是来和谈,怎么要杀我们的人?便是这老儿是天神下界,难道敌的过我们上千儿郎,一拥齐上?”

    严鸿又笑道:“老爷子,咱说好各带三百人,我朝廷钦差尚且守信,只带来二百八十余人,你等却怎么来了近千人?我不与你计较,你反而把这上千人当宝,要来要挟本官?笑话,笑话,你以为凭着这千把乌合之众,就真配与本钦差动手?实话告诉你,本钦差这二百浙兵,能杀上千真倭,扫荡你这些人,不在话下!我倒要看看,这东霍山上的好汉们,到底有哪几路不知死活,敢来和本钦差为难?凡是想和本钦差动手的,你等站出来发个话,本钦差一并收拾!”

    戚继光见钦差发了这话,要紧拔剑一挥,二百浙兵顿时摆布成十六个鸳鸯阵,雁翅排开,把严鸿护卫在中间。叶正飞也一声令下,北京的锦衣卫将二十支鸟铳一字儿排开,挡在严鸿后面,端的是阵势俨然,杀气逼人。

    那汪伊人却道:“哎呀,钦差的依仗好生威风。老爷子,我等还是不要冒犯虎驾的好。大哥说了,只有钦差能救爹爹脱险。如此,妾身便是钦差的人了。咱们五峰好汉,逞强不在此一时,还是听大哥吩咐,等钦差救出爹爹的好。至于玉龙哥么,他不合冒犯钦差,我等只能求钦差高抬贵手。”一边说,一边做个手势。她的百余人原本拦在严鸿队伍和众倭寇之间,这下也自分开,又到边上聚成一团,放任严鸿的官兵和众倭寇面面相睹。

    汪伊人这番话一说,几个倭寇更是气的脸色铁青。那伊藤早拔刀出来叫道:“严钦差,你这是欺负人!我们五峰好汉,怎能受你这侮辱!”

    汪滶要紧拦道:“伊藤大叔,息怒!王老爷子,如今义父被王本固所抓,你们这样鼓噪,不是反而害了他么?”

    王宗其暗骂:你这傻小子懂什么?若是在谈判前,不把钦差吓住,咱们还谈个鸟?只有拳头把对方吓住,才有的谈,否则咱就只能当孙子,别人怎么说,咱就怎么做,那岂不就等于屈膝投降了!就算汪直真救出来了,可我们的利益又在哪?

    汪滶又向严鸿道:“严钦差,我这李玉龙兄弟,素来性子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他昔年为我义父挡刀,还望严钦差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严鸿就势道:“少船主,你既有这话,严某岂能不够意思?咱俩都想把老船主救出来,倒大可以交个朋友,谁敢下黑手害老船主,咱俩都放他不过!”

    严鸿心知这种情况下,汪滶本是个压不住阵脚的,自己却要助他一臂之力,这样在招安这个事情上,汪滶就不自觉成为了自己的盟军。至于李玉龙,就卖他个面子,放回去也不打紧。

    当下,两个锦衣卫把李玉龙解开绳索,抬到两军之间,自有李玉龙的手下把他抬回本队之中。这一下,那些主张招安的海盗,大都平静下来。但李玉龙那边的少壮派,依然是鼓噪不休。场面还是混乱得很。

    徐海看这混乱劲儿,忽然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信炮,点燃施放。那信炮直飞天空,不多时就传来阵阵杀声,杀出大批全副武装的战士,连同徐海身边的部众,把那群海盗从团团外围住。接着徐海厉声道:“各位手足,说好双方各带三百人来此,你们却带了**百人来,钦差大人大量不计较,我徐某可不能坐看这不平事。诺诺诺,这岛上有我的五百亲兵,加上钦差的扈从也不比你们人多,倒算是公平。谁若是对我兄弟无礼,徐某可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此刻五百徐海的兵马,占据外围,对倭寇形成三面包围,火铳弓箭,都对着圈子中间。汪直手下的海盗们人虽然略多一些,但挤作一团,真要打起来,只怕片刻间就会伤亡惨重。昔日徐海上一记黑刀,直接造成陈东、叶麻的覆灭,今日再摆出这副排场,众海盗人人心惊,只怕又是旧事重演?那汪伊人原本是把身子靠向严鸿,此时却又退了几步,偷眼看着徐海。

    这些首领中,有一人名叫徐元亮,与徐海的叔父徐惟学甚有交情的,论着也是徐海的族叔,此刻仗着长辈身份,大着胆子问道:“徐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你要把我们这班老不死的来个连锅端,夺老船主的家业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章 恩威两便

    徐海忙一拱手道:“老叔,这话是从哪说起?吓死我,也不敢对各位前辈有丝毫不敬。只是今日这事的保人是我,我也是在海神娘娘面前发了誓的。若是我兄弟受了丝毫损伤,我便再也做不得人,更别说老船主也要因此受害,弄得沿海生灵涂炭,咱们海上兄弟也要死伤惨重。若是大家肯坐下来慢慢谈,我自然不敢有丝毫冒犯,可若是谁想着动刀动枪,害了钦差和老船主的命,我徐和尚也只好刀下不认老交情!”

    戚继光带领的那些浙兵,此时早已经列好阵势,自不必说。曾石方等武林豪侠,也各自抽出兵器,护在严鸿身边左右。曾石方尤其叫的凶狠:“大胆的倭贼,竟敢设下鸿门宴,意图行刺。当真是狗胆包天!你家曾爷爷在此,决不能叫你们诡计得售,钦差放心,曾某今日纵是战死,也要保您安然无恙。”

    严鸿道:“曾大侠,多谢了。不过此事尚不至此,我想这帮前辈们,也不至于因为我动手收拾了一个叛徒,就与我和我姐夫火并。”

    那些倭寇见了这阵仗,也知动手翻脸,多半没好果子吃,只是在找一个落场势。听严鸿说叛徒,便有心思活络的借口道:“叛徒?谁是叛徒?”

    严鸿用手一指李玉龙,此时他已经被自己的亲随救回。断折的肋骨暂时没法接,随身带的丹药已经给灌了下去,所以人已经睁开眼睛,只是说不得话。身体也是动弹不得。

    李玉龙有个结拜兄弟。叫做巡海夜叉张放。他自知武艺不及大哥。跳出去也是送死。但是听到钦差说自己大哥是叛徒,万不能认下,当即骂道:“狗官,少要血口喷人!我大哥跟着老船主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他们是骨肉至亲,又是一起打天下的人,怎么会是叛徒?”

    严鸿要比嘴炮,可谁都不怕。冷笑道:“老人?陈东、叶麻论着都是老船主的子侄辈分,他们的老辈人,也是跟老船主一起出来打天下的,那又如何?不一样做了叛徒?”

    当初汪直及一干党羽出来打天下,陈秀山、叶宗满是其嫡系部下,陈东、叶麻便是这两人的子侄,叶麻本名叶明,因为满脸麻子,被汪直以叶麻戏称之,久而久之。这诨名取代了本名,叫的更响了。这次汪直被拿在杭州。严鸿已经说明,与官军撕杀会导致老船主被斩。在这种背景下,陈东、叶麻仍不顾毛海峰的号令,坚持攻打宁波,其用心便有些叵测。正因为此,徐海袭击二人老营的行为,在海盗中只是引起轰动,倒不至于引起公愤。严鸿说这两人是叛徒,倒也不为不对。

    严鸿又道:“老船主有令,汪滶如今暂代首领之职,战和大计,理应听他一人。可李玉龙对汪滶言语粗鲁,出言顶撞,不遵号令,他不是叛徒,谁是叛徒?本钦差要向朝廷讨赦书,免了汪直的牢狱之灾,这厮却口口声声要把本钦差拿下,还要杀本钦差,这却是什么居心?依我看,这厮分明是受了陈东、叶麻的收买,说不定还与松浦家有什么勾搭,把尔等全都卖了,换自己的前程,也未可知。他一心要害我性命,分明就是想逼迫朝廷,杀死老船主,他好趁机篡位,夺了首领宝座。”

    他这番话捕风捉影指鹿为马,可以算是彻底的诬陷。但这群海盗看来,对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啊。这李玉龙确实与陈东、叶麻交情不错,跟松浦家的人也总有往来,说不定,还真是攀附真倭。此时的明朝人普遍有一种自大情结,认为世界上,中华为大,余皆蛮夷,低人一等。蒙古鞑子虽然野蛮,好歹也是曾经统一中国的,勉强算平等种族。可是那倭寇什么东西?虽则大家实在寄倭人篱下,可是这华夏上民的心里优势,总是抹不掉的。一想到李玉龙居然去攀附倭奴,不少人大生鄙夷之心。再者,这帮人里大多数还是对汪直很有感情,一想到着个满身肌肉的混帐,居然也觊觎那宝座还想害死老船主,便觉得他实在死有余辜。

    李玉龙吃了药,刚缓醒过来,听到严鸿如此诬陷自己,不由急火上涌,只想分辨自己不是叛徒,也没想篡位,和这个钦差的矛盾,只是单纯的吃醋。可是他脑子本就不好使,更有重伤在身,想要辩驳都不知该如何说起,焦急之下,气血翻腾,一口浓痰堵到喉咙处,两眼一黑,又晕死了过去。

    这汪直手下的人马大致可分为少壮、元老两大派系,少壮派的人,便以李玉龙为首。如今眼见钦差口口声声说招安,自己硬打也占不到便宜,那些元老派的,便都存了和钦差好言好语合作的心思。见李玉龙冒犯钦差吃亏,并且被攀扯成叛徒,都觉得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正好把这帮小王八蛋打压下去,让他们知道姜是老的辣。

    有五峰元老方廷助咳嗽一声,“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李玉龙这老船主的外甥,居然也敢反水,真是辜负了老船主对他的栽培,当真该杀!”

    另一位元老李华山也道:“是啊。这厮近几年举止跋扈,言行嚣张,目无尊长,阴蓄死士。果然是有了不轨之心,也是钦差神目如电,识出奸邪,才不至于让这恶贼篡了我五峰基业,依我看,他与伊人的婚事,还得慎重些为好。”

    王宗其道:“正是。婚姻事,还是作罢吧。伊人国色天香,理应找个年少英俊,高门大户才是良配。至于李贼的党羽,也要看管起来,免的生了什么祸端才是。这一番钦差出力,除此恶贼,我五峰上下,人人感激钦差恩德,只是我家首领如今被囚于监牢,受那缧绁之苦,还望钦差早拿个章程,把人搭救出来,到时候,我等必对钦差感恩戴德,但有索取,无有不从。”

    他已经存了利用汪伊人与严鸿联姻之心,自己和她是一家人,若是再能勾上钦差,招安后,自己说不定能做个大官,这一辈子便算没白过。至于这汪伊人身为汪直爱女,去到钦差房间,是为妾还是为奴,和我老王有毛相干啊。

    那倭人伊藤见此刻自家人内乱起来,急的哇哇叫道:“不要如此,不要如此!”却不知该说甚么好。

    严鸿见这群海盗自相扰乱,有好几个为头的过来顺着自己说话,当即拱手道:“诸位这般见识,不愧是五峰麾下大将。既然大家肯听我的话,那便好办,我等一起想办法救出老船主。不过,站在这里舞刀弄枪的,可不是讲话的所在。咱们还是找个平坦地方,坐下来边吃喝边谈,才是个道理。”

    王宗其也知,如今讲打肯定是讲不成,自己这边不火并就不错了。忙说道:“钦差见教的是,见教的是。”忙吩咐人扎下简易帐篷,充做临时聚会之地。本次岛上聚会,倭寇本来就做了文武两手准备,搬运来酒食蔬果,设摆桌案,又立下妈祖娘娘的神牌,严鸿与这几路倭酋对着妈祖神牌焚香祷告,以示决无虚假之言,否则出海必然船只倾覆,葬身大海。

    发过誓言后,大家就坐。严鸿这边,有花、耿二女,戚继光、俞大猷及云初起、叶正飞、严峰、严复八人保护,其他人全在帐外警戒。倭寇这边,则是那一群元老派的首领及徐海、王翠翘、汪伊人等参与,张放等少壮派,却是被彻底边缘化,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人马也被元老派的人和徐海的部众监视起来,防范他们孤注一掷的拼命。

    这群少壮派虽然敢打敢杀,但根基不足,实力有限。再者就是缺乏统帅之才,否则怎么可能让李玉龙那种混人做了首领?如今李玉龙不能视事,剩下的人,有的想要干脆拼命,有的却想还是看看局面再说,更有的干脆彷徨无计听天由命,连一个出来振臂一呼的人都没有,自然不可能组织部众撕杀。

    帐篷之内,众人坐定,倒是融洽了许多。自来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难以得到。倭寇们方才被俞大猷一棍震服,又见徐海公开支持严鸿,都绝了撕杀的想法,态度上自然就软了下来。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完全听严鸿吩咐。

    严鸿说道:“如今要救老船主,就看天家高兴。前番本钦差大破陈东、叶麻、辛五郎,这是天家一桩喜事,救老船主成了一半。可另外一半,还得你们加把劲。”

    王宗其道:“不知钦差有何吩咐?但能做到,兄弟们必然尽力而为。”

    严鸿道:“这话说来简单,天家忧心四海,克俭奉公,腰包里缺钱。我意欲让你们出一笔银子,只说是汪五峰报效朝廷,敬奉天家的。如此天家高兴,老船主自然也就没事了。尔等为寇多年,积蓄颇丰,这话没错吧?是让你们出钱买命,这时候可不能省钱,再说老船主只要不死,这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贿达九重

    王宗其道:“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钦差只管吩咐,您需要多少银钱打通关节,只要说个数目出来,我等砸锅卖铁,也定要把这个数目凑齐,绝不能让您吃亏。”

    严鸿道:“这钱可不是我要的,这钱是给天家的,我纯粹是帮忙而已。”王宗其等人暗想:这跟我们乡下打官司也差不多,都是拿钱赎罪,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们早出钱了。不过吗,若没这钦差引路,有钱也不知道往哪里塞啊。当然,说什么你只是帮忙,天下猫儿哪有不沾腥的,到时候少不了也有你的一份好处。这个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了。

    至于出钱的数额,倒是需要讨论讨论。出来给皇帝的,还要行贿太监,否则那些太监凭什么给你帮忙?而这笔钱又该从哪里支出,是从公帐,还是大家均摊?商谈了半晌,王宗其道:“钦差,我们这些年确实有些积蓄,只是五峰人多开销大,手头不算十分宽绰。但为了救老船主,我等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出钱来。我们商议了个数目,出白银一百五十万两,直输京师内帑,以换取我家首领平安。再用白银五万两、黄金八千两打点关节,具体要孝敬哪几路神仙,每人该给多少,便请钦差多多费心指点。另有黄金两千两,是钦差您的辛苦钱,还望钦差笑纳。”

    这些海盗的金银主要获取自日本,日本当时的金银矿开采力度大,而中国的四平银矿还没被发现,属于少银国。因此双方银价是不一样的。大明朝目前的金银比例。大致是一两黄金兑换四到五两白银。日本则是一两黄金兑换十到十二两白银不等。

    五峰豪商虽然就有钱,这一百多万的巨款,也已经算是倾其所有。严鸿听到这数目,暗中合计了下,大明一年财政收入里,白银也不过二百万到二百四十万之间,这还不算欠税。一百五十万,基本抵的上大明一年的财政白银收入了。这笔钱送入内库,包准老皇爷眉开眼笑。

    见钦差点头,这帮人也松了口气。严鸿又道:“诸位肯出这钱,严某却也甚是感激。回头我再禀明胡大督宪,把这次击破倭寇陈东、叶麻、辛五郎等人的战绩,也算到诸位头上一份。这样,天家面前,就更显老船主是诚心投顺,故而反戈一击,助朝廷平倭。”那帮人更是感激。严鸿却也有他的打算。这事儿给天下一宣布,汪直固然有了活命的理由。他那些部下再想要啸聚海洋,却也不那么容易了。

    汪伊人忽然道:“钦差哥哥,伊人想念爹爹,就让伊人陪你回杭州好不好?到时候我也可以侍侯爹爹左右,万一营救不成,伊人情愿与爹爹共死。”说到此,她眼圈一红,眼泪滚滚而落。

    严鸿暗想:这丫头想哭就哭,倒是个当演员的好坯子。明知她十句话里没一句真心,但是看这副可怜模样,仍觉得有些心疼。王宗其眼珠一转道:“钦差,伊人这丫头平素最仰慕的,便是你这等少年英杰,我们海上人家,也没那许多规矩,你若看她还可心,就让她跟在你身边。一来呢照顾首领,二来也可帮着钦差磨墨铺纸,伺候左右。”

    花月仙、耿金铃听到这,直瞪向汪伊人,双眼之中几乎射出镖来。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怕早把不要脸的贱人骂出口来。自己才和老爷相好几天,怎么这个不知哪来的野女人,就也想来分一杯羹么?什么磨墨铺纸,直接说铺床叠被不就得了,骗谁呢?你这臭海盗还想分润,先把身上的鱼味洗下去再说吧。

    汪伊人对这二女的仇视仿佛未见,只是跪在严鸿面前道:“钦差哥哥,你就体谅妹子这一片孝心吧。只要能让我去见爹爹,我……为什么都肯做。”说完话,就将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趴在地上。她这话说的暧昧,配上她那甜腻的嗓音,以及展现出的优美线条,直让人口干舌燥。

    严鸿忽然道:“列位,我与汪姑娘有几句贴己话说,能否先回避一下?”

    众人闻听,都不禁钦佩万分,心想这钦差出身名门,怎么涵养这般差,居然迫不及待的就想把这汪伊人就地正法?果然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严鸿都把这话放出来了,这帮海盗一个个暗中叹息,鱼贯出账。俞大猷、戚继光等护卫也相随出去。出门之后,严峰、严复、云初起、叶正飞四个守住帐篷四角,把人远远赶开,免得有听壁脚的。

    花月仙道:“老爷,让我们姐妹留下吧,伊人妹妹是新人,怕是不识规矩,不知道怎么伺候老爷,我们可以教她。”

    耿金铃道:“是啊。再说万一她身上带着暗器,要算计老爷该怎么办?老爷便是想与她做些什么,也不必顾忌我们。”

    严鸿把眼一瞪道:“快出去!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规矩了,怎么还跟老爷顶嘴?”

    花月仙怕严鸿动了真怒,急忙拉着耿金铃退走,这一来,帐篷内只剩下严鸿和汪伊人两人,严鸿这才道:“如今这里没了外人,汪姑娘,咱还是起来说话吧。”

    汪伊人依言起身,自顾坐到严鸿身边道:“钦差大老爷,你把他们都打发出去,莫非是这么急着对妾身做些什么?妾身可还是个姑娘家,您可千万要怜香惜玉啊。”

    严鸿心里不住的暗叫妖精,果然是妖精。这还是个姑娘就这么勾人,要是等到他日经历男女欢情,这还了得?他冷声道:“汪姑娘,如今这就咱两人了,也就没必要如此。你想要做什么,不如说个明白,我这人最好说话,只要价码合适,咱们就能交易,至于这些添头么,等到谈好生意再付不迟。”

    汪伊人听他这么说,身子微微一抖,向后退了退,脸上神色一正,笑道:“看来我倒小看钦差哥哥了呢。没想到被你看破了,真没意思。我若是你啊,便装着糊涂,先把便宜占了,有什么话再说。”

    “姑娘,只怕你要的东西,本钦差给不起呢。”

    “钦差哥哥真会说笑话,你严家的势力,什么价码付不起?我要的又不多,左右不过是个五峰基业而已,到时候我的人是你的,这盘基业也自是你的,你便是这海上皇帝。你若是想要钱,我就去把天下的财宝都给你抢来,你若是想要人么,便是那些日本的公主,我也抢来给你暖床,你看这个交易做的过么?”

    严鸿冷笑道:“哦,看不出姑娘倒有这般大的雄心,想做个海上武则天呢。不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你做这事?

    “因为妾身知道,钦差哥哥是个聪明人。你开海也好,招安也好,都是有自己的算盘在里面。跟我合作,保你只占便宜不吃亏,又何必拒绝?钦差哥哥,妾身也不瞒你,我爹乃是一世枭雄,极难控制。便是你救了他,他也未必会如你所愿,按你的安排行事。而妾身只是个女儿家,把身子给了你,也就是你的人了。便是妾身再有本事,也得听丈夫的安排,便是有再大的基业,又怎么飞的出你手心?两个比较,钦差哥哥你扶持妾身,岂不是更加便利么?”

    严鸿听到这,哈哈一笑道:“汪姑娘,你就别拿我戏耍了。你故意撩拨李玉龙发性,让他与我争斗,为的就是借刀杀人,破坏开海招安。今儿在这东霍山上,两家若是火拼,无论谁胜谁败,你爹都是必死无疑。若是我再傻傻的贪图美色,帮你一统五峰各山头,你第一个怕是就要和我翻脸。好一个汪姑娘,好一个六亲不认的海上郡主!你爹是枭雄,姑娘你也不是池中之物,志向之高,怕也未必输给须眉。若是谁以为得了你的身子,就能让你受他指挥,怕是要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汪五峰纵横海上多年,打下这偌大基业,可他万万想不到,麾下众人,只怕第一个想他死的,就是你这亲生的闺女!我只是奇怪,你爹对你应该不差,你又如何这般狠毒?莫非就一点没有天伦之情么?”

    汪伊人没想到,这个传说中好色如命的钦差,居然不中自己的美人计。她面色又一变,起身道:“钦差果然好眼力,小女子佩服!实不相瞒,我确实不服!凭什么女人就只能靠着男人生存,注定要屈于男人之下。我娘本是日本的公主,我外祖父是石高万石的大名,却因为兵败灭国,困窘之下,为了些许金银货物,攀附我爹,竟然把我娘送给爹当姬妾!当时我爹还是许家管库,尚未成就海上霸业,我娘含辛茹苦,辛勤侍奉,谁知我爹为了两家结盟,转手又把我娘送给了双屿的佛郎机人,与处理货物并无区别!其后,我娘在官兵攻破双屿时,投海自尽。我从小读书练武,为的就是不像娘那样,被人随意打发,可那又如何?我能读书,会使火枪,还会佛郎机话,又怎么样?只因我是个女人,便注定得不到重视,被他随意指给了李玉龙那个夯货,我不甘心!你只要肯帮我,让我爹走不出杭州监牢,让我得了五峰家业,王翠翘能做的,我都能做。”说到此,她一把扯开那箭袖的前襟,露出了那一抹雪白。(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五章 训导倭姬

    严鸿见了汪伊人酥xiong,也不禁心旌一动。汪伊人凑上来,轻声道:“你看,我的本钱不比王翠翘那个老女人差吧?我学过怎么伺候男人,知道怎么让男人快活。而且,我还是干净的。钦差哥哥,只要肯帮我,我就是你的。随便你什么时候,想在哪要,便是在这里要也行。我会约束我的人马,让他们和胡宗宪来来去去的演戏。自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只要我们五峰豪商不灭,朝廷就离不开胡宗宪,也离不开你。我每年给你一笔银子,保证让你满意。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为你生孩子。你想要女人,我就帮你找女人。这些东西我爹给不了你,我都可以给你。”

    她一双媚眼,直盯着严鸿,把两只玉手放在腰带上:“只要你点头,你就可以摘下五峰岛上最美丽的一朵鲜花。日后你也是我们五峰最好的朋友。你在陆,我在水,彼此无犯,我又怎么会对付你?而你要做的也无非是说几句话,再帮我杀一批人。那些人都是朝廷里挂了号的,朝廷里一直严拿的倭酋,把他们的头割下来,我就能一统五峰。你拿回去还能立功,何乐不为?而且王翠翘那个女人,心计很深,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到现在没占过她的便吧?你帮我杀了徐海,她就逃不出你的手心。你不是喜欢她么,可她心中只有徐海那个老混蛋。不按我的主意,永远别想把她弄到手。”

    严鸿听到此,冷冷一笑。起身道:“汪姑娘。多谢你对我这般坦诚。看在这份上。我也教你个乖。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有时间跟我在这磨牙,不如想想,怎么瓜分那李玉龙的虾兵蟹将,或者借他的势力,把你爹麾下不争气的头领给兼并一两个。人啊,有雄心是好的。也要看看自己的本钱。外面那些老东西,都是跟你爹一起打天下的人,他们的脑子或许没你好使,但是他们的经验阅历威望,都不是你所能比的。你以为,把他们全部拿下了,你就能管住他们的部下?你才多大?十五六岁的丫头,就算文武双全,那帮桀骜不驯的海贼,为什么要听你的?别和我比。我虽然也才二十一岁,却有我爷爷严阁老。有我爹爹小阁老,还有我世伯陆大金吾撑腰。即便如此,我也要广聚人才,多方寻求强援。我姐丈徐海,还有老船主汪直,都是我要结交来的。多多与人为善,生意才能做得大。你这小丫头,跟着老船主这么久,只学会了阴谋杀伐,要靠这两手一统海上,我看你是痴人说梦!就说今日,若是你真是把那些老叔伯都杀了,老船主也死在狱中,那你还有什么?你得到手的,只是个挂了五峰旗的空壳。弄不好,下面那些人,就会火并了你。你爹,你娘的事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或许汪老船主觉得姬妾只是货物,送也就送了,没你想的这么多。这事儿固然是老船主的不对,但世上这样想的男人甚多,当年你外祖不也是把你娘随便就送了么?可是老船主对你,我看还不错。李玉龙那人虽然难看外加没脑子,但是他对你却是一心一意。便是以为你勾男人,也只想着宰了那男人,没想过对你动一手指头。听哥哥我一句话,妹子,以你的出身啊,找这么一个丈夫,不错了,知足吧。至于你那什么外祖父是大名,母亲是公主的事儿,忘了吧,富不过三代,国都灭了,还惦记个毛?你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当心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反倒赔光老本。把衣服掩上吧,一个黄毛丫头,还以为谁都像李玉龙似的,想着把你吞下去啊。哥哥我美人儿玩了不知道多少,还不至于为你神魂颠倒!还有啊,你这本钱真不算多,过几年再说吧!”

    说完这一句,严鸿不理睬汪伊人,迈步来到帐篷出口,喊了一声:“金铃、月仙,你们两个是不是悄悄的听壁脚呢?老爷我可什么都没干,进来吧。”

    话音刚落,两道倩影一前一后,闯入帐中。其他人为了避免尴尬,都离那帐篷甚远,只有这两人不顾脸面,在外面偷听。云初起、叶正飞喝了两声,总不好动手擒拿,也拿她们没办法。这两个满怀醋意,虽然里面说话的内容听不太真切,但总归是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知道自家老爷没和这女妖精有什么首尾,二人这才放心。

    眼看严鸿左拥右抱,便要出去,那汪伊人忽然跑过来,在严鸿的脸上亲了一口,旋即又向后一退,笑道:“这是奖励你的,钦差哥哥。”又对那仿佛要吃人的二女一挺胸膛,:“左右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的身价,还真拿自己当了夫人了。我钦差哥哥家里有正牌娘子,有妾有通房,你们啊,就等着将来受罪吧。”说完昂着头,当先走出了帐篷。

    出来之后,严鸿又告知汪滶等众海盗,速速把银子解来,救汪直性命。严鸿又暗中对汪滶吩咐,那李文藻此次作乱,自己不日禀明朝廷,便要拿他。若是他逃来海上,让汪滶设法擒拿。说毕,众人上船离岛。

    汪伊人虽然想回杭州侍奉严亲,被严钦差无情拒绝,众海盗纷纷猜测,莫不是汪美人嘴头上凶,事到临头又害怕了。否则怎么钦差大老爷那么快就能完事?当然也有人说,多半钦差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临阵无力,恼羞成怒,这才不带人走。

    严鸿不管他们如何想法,总之这个献金的事敲定,自己心中石头落地。于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严鸿一行登上盖伦船,扬帆南下。

    回程路上,戚继光前来求见,等到进舱施礼之后。严鸿问道:“元敬兄,你来我这,有何贵干?难道是看那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眼红,想要从里面分润一二?”

    戚继光忙一摇头,“小相公莫要取笑愚兄了。那钱谁敢拿?谁拿都是砍头的罪过,我又没疯。我今天,是为我俞老哥来的。”

    严鸿听他介绍,知道这一战,闽勇伤亡大,战功微,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胡宗宪与俞大猷矛盾颇深,如今又没了外患压力,只怕下一步,就要对俞大猷下手了。戚继光虽然是胡宗宪心腹爱将,但这事上,他实在是不方便张嘴讨情,只好来求钦差。

    戚继光又道:“我那老哥哥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心眼其实不错,一身兵法武功,更是国朝少有的栋梁。若是能给他钱粮权柄,准他放手施为,包我大明江山稳如泰山一般。就他老想的那个车营的点子,若是能练成,就包准杀的骚鞑子落荒而逃。”

    严鸿听这车营如此了得,也来了精神,询问之下才知。俞大猷根据蒙古人能骑善射,机动力强的优势,提出编练战车部队,战斗时以战车保护步兵,形成车阵,阻挡蒙古军的骑兵冲击,战车上再放置枪炮、弓弩,朝外发射。蒙古兵冲,冲不动战车,而战车上的武器,却可有效杀伤蒙古人。虽然缺少实践,但就推演上看,这兵种一旦练成,足以成为那些草原男儿的天敌。

    严鸿边听边点头道:“俞虚江既然如此厉害,那确实应该设法保全。只是他与胡军门积怨已深,一时之间倒是不易化解。我倒有个主张,索性把他们调开。这次一百五十万银子和那些打点关节的钱款不是小数,得有人护送才行。让俞虚江走这一趟。解送这么一大笔款子,这功劳可不小,到时候再请陆大都督代为保举,在京师谋个差使,我在朱老公爷那,也能说上几句话,帮着俞老写封信,这事多半能成。”

    戚继光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替老友讨这么个差使,一听钦差答应,当下先替俞大猷千恩万谢,最后才道:“小相公,有句话,做老哥的不该说,可是不说,闷在心里又难受。汪直的那个丫头,看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外面一脸狐媚相,那大眼睛闪闪,颇有心计。在岛上的几句话,句句是在挑拨倭寇翻脸。你若是被她缠住,迟早要吃亏,男人么,风流些可以,但是一起过日子的女人,还是要找个稳当些的才是。”

    严鸿也知,依着戚继光这种脾气,若不是真拿自己当了一家人,这话打死他也不说。他心中大为受用,一个劲的表示自己有分寸,和她也没什么瓜葛。又打趣道,若是这男人风流些可以的话,落到嫂子耳朵里,元敬兄怕是要有些麻烦。吓得戚继光连连告饶,只求千万别把这话让拙荆知道。

    等船回到杭州,严鸿回了总督衙门,面见胡宗宪,表示这事已经成了六分。汪直手下海盗经此一会,应该不会再进犯海疆。而且也承诺供奉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他的,便只好交给天子圣裁了。他又为俞大猷讨了那护送银两的差使,说回头银两上路,事关重大,俞大猷武艺高强,这次海盗与倭寇相会,技压全场。若得他领精兵护卫,严某便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夷女重会

    胡宗宪得知严鸿与海盗谈妥,他身上最大的包袱,此时算是大半成功转移到了严鸿头上。他与严鸿交谈几句,又说写给四川梁子夏关于打听夏紫苏师门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说来说去,胡宗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小相公风流倜傥,胡某佩服的很。不算这汪伊人故事,便是如今您的房里,还有位佳丽等候呢。”

    严鸿一听佳丽,心道这又是谁?难不成是紫苏自己回来了?他急忙跟胡宗宪那告辞回房,来到自己的房门口时,却见耿金铃正端着个盘子也要进房。他便问道:“金铃,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快进房看看吧,奴家姐妹刚回来,房里就不知从哪来了个女妖怪,金头发蓝眼睛,说话怪腔怪调的。这还不说,一见了你给奴家买的蜜饯果子,就像见了她亲爹似的,死活不撒手,吃起来没够。一大盘子一眨眼就下肚了,现在还要,这是多久没见过吃的啊。这还不说,都是女人,她……她还对奴家姐妹动手动脚的,要不是知道她是个女人,我真想拿鱼叉扎她。”

    严鸿听这描述,心道:难不成是克里希?这个尼德兰的百合,见了这对姑叟,两眼冒光,倒也是情理之中。幸亏自己回来的早,否则,要是被个女人给牛头人了,岂不冤枉?他当即推门闯入,正看到花月仙见鬼般的跑了出来,口中道:“你这蛮婆。好无道理。都是女人也不能没个分寸。若不是看在老爷份上。非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手段不可。”

    在她身后,克里希穿着皮甲,迈着那修长的**,走了出来,口中道:“亲爱的月仙,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放下一些陈腐的成见,做一番深入的交流。你就会知道,你走入了何等美妙的……”她正说着,抬头看见严鸿,脸瞬间一红,猛的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严鸿,狠狠的亲了几口道:“感谢上帝,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

    自那日壕境分别后,克里希算是交上了好运。索萨等人对她另眼相看,颇多照顾。更帮着她黑了一艘西班牙的商船,劫了一笔金币。后来听说严鸿遭遇海难。生死不明,她率领船队几番寻找无功,索萨等人的态度便有所冷淡,几乎在一段时间内,让克里希的部队陷入绝境。多亏后来传来确切消息,严鸿得救,已经赶往杭州。这帮人对她的态度才再度好转起来。在那些尼德兰流亡者中,她的名声窜升的极快,更有不少同胞带舰来投。如今她手上也聚集了近二百人,共有四艘舰船。

    这几起几落,也让克里希明白,自己的地位和实力,并非单纯来自于自身的奋斗,更多的原因是来自钦差。那些人拿自己当了严鸿的青妇,所以对自己格外看重。反之离开这个靠山,目前的自己还是寸步难行。

    而后在台州之战中,她的舰队帮着戚继光,在象山海岸,把辛五郎的船队打了个干净,也让她通过掠夺辛五郎的留存物资,发了笔小财。单是倭国的船只便抢下好几艘,这些虽未必适合尼德兰舰队,但拿去卖给其他商人,也是大有赚头的。等料理了舰队的事,她一方面想见严鸿,一方面更想见夏紫苏,居然不顾一切的冲到杭州来找人。

    按说她着模样,外加身穿甲胄,腰配火枪,不被胡宗宪抓起来才有鬼。多亏她中文顺溜,口说是来找严钦差,更有陶智、邵安二人是认识她的,这才解释明白,让她在内宅等人。胡宗宪见严鸿居然连佛郎机女人都招惹,不禁暗笑他生冷不忌,因此方才那表情也有点古怪。克里希进了内宅才知严鸿还未回来,左右也无人陪伴,甚是无聊,结果找出了严鸿买给花、耿二女的蜜渍果脯,大吃特吃。

    这时节的中国糖是重要的出口创汇产品,西方能吃的起中国糖的都得是贵族,君主。他们炫耀身份财富的方法之一,就是吃中国糖,从茶到咖啡,哪个离不开糖,这也导致了牙医这个行业在欧洲的蓬勃发展。克里希自从为祖国奔波筹款,衣食等方向都很简朴,像这等口腹之欲更是讲究不起。如今一吃上这中国糖腌制的蜜渍果脯,顿时上了瘾,把两个女子的存货吃了个精光。等到今天她们回来,她索性就开口讨要。又加上这对姑叟相貌出挑,让她犯了老毛病,不但要吃的,还想要人。这对姑嫂武艺虽然也不错,比不得克里希人高马大,力道能抵她们两个。所谓一力降十会,金、耿二女又不敢随便用利刃伤人,差点被她摁倒得手。只得赶紧托言拿更多的蜜饯,好歹脱身,不然险些贞洁不保。

    严鸿苦笑不得之余,狠狠地道:“你这女人,连本钦差的墙角都敢挖,简直太不像话了!今儿若是饶过你,我大明朝的威风何在!”说罢双手加力,抱着这西洋美人就直接滚到了一处。花、耿二女虽然这段日子夜不空枕,可是严鸿在大白天和一个在她们眼里如同妖魔的女子做这勾当,还是让她们觉得难以接受,忙携手逃了出去。

    等到风波平息,克里希问起夏紫苏,严鸿说她回了师门。克里希一听师门二字,怒道:“那帮可恶的修道院嬷嬷,是她们强迫夏回去的么?她们抓她回去,会不会用石头丢她,或是对她施用烙铁,甚至烧死她?该死的,我觉得我们在这干等可不行。我们马上集合人马,冲到四川去,把紫苏从邪恶的宗教裁判所拯救出来。若是你身为贵族不方便调动直属人马,就让我的人下手好了。”

    严鸿只得又为她解释了半天,夏紫苏的师门欧洲的跟宗教裁判所或者修道院,一个嘉靖通宝的关系都没有。确实是教授她的老师和学院。才算把其安抚下来。克里希又说道:“自从听说老船主可能遇害。木腿和独眼他们,就有点不太稳当,总想着也跟辛五郎他们那样来大明抢劫。幸亏索萨还能压的住局面,如果他们敢这样做,索萨将拒绝他们的船在澳门补给。只是如果老船主真被杀了,到时候怕是索萨也坚持不住,只好默许他们自由行动。”

    说到这,她偷眼看了眼严鸿。见对方没什么表示,她才说道:“不过你放心,不论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我希望大明这边能尽快为我提供好港口,并给我们土地修建火炮作坊,我想我们还能建立一个造船厂。只要有了兵船武器,就足以压制索萨那些人。”

    严鸿点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回头我给你拿笔钱,你先用着,至于地方么。只要是浙江省境内就行。我跟胡军门说一声,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我把汪直的事处理完了。就给你这些部下讨个出身,让他们在大明朝也领个官职,再让你的作坊光明正大,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

    自这日起,严鸿便在行辕内,乐享逍遥,有三个美人服侍在旁,说不尽的惬意。过了半个多月,海盗们的银子也送了过来。这几船金银,足足一百多万两,折算成公制得有好几十吨。虽则体积不算特别大,但用挑子就得有好几百担,占天占地,也是不好瞒人的,只好对外说是徐海捐助的军饷。接收时,没雇力夫,一水儿的标营兵卒搬运,两营戚家军护卫,一个个刀枪在手,怒目圆睁,谁往前一凑合,便要立即驱逐。如此戒备之下,倒是没出什么闪失。可是下一步北运的话也是麻烦,毕竟道路遥远,虽则俞大猷武艺高强,但自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路上万一谁下个黑手什么的,也不好办。

    此时那位史得恩史公公自告奋勇,献计献策。他的杭州织造,每年所产的贡缎,是要北运京师的。可是今年他已经得了秘旨,贡缎免运,悄悄留起来,等着开海后,直接卖出去,不过这事别人不清楚。之所以史公公果断站在严鸿这边,也是因为这秘旨的关系,他可一心想做市舶司的提督太监呢。织造局往年北运贡缎,也得使用漕船,派兵丁押运,毕竟绸缎在这个时代,虽然不能直接当货币用,但距离货币也只一线距离。这次他就提议,还用漕船运贡缎,只是表面一层是缎子,其他地方连压舱在内,一律用金银,以此来瞒天过海,士兵也可以光明正大上船押运。

    胡宗宪与严鸿当下调度安排,由俞大猷带五百名心腹精兵押运,将岸、陶智、邵安三人带领锦衣卫一百二十名,混在船队里,扮做士兵,押银北输。另外再派出心腹人,骑快马进京报信,请京师方向,做好接收。

    至于严鸿便在杭州继续过他的神仙日子。他派人散出去风声,说是钦差到了号称富甲大明的浙江省,却是没捞到什么油水。心里十分不满,一心要找只肥羊出来斩,只等谁冒头就收拾谁。

    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那日在杭州摆破靴阵的秀才们,后来不知怎的,果真被他访出了首领。三个带头闹事的秀才,每人本来收了豪商二百两银子,想着这是笔天降横财,结果没高兴几天,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劣迹。不是勾搭寡妇,就是私自出海,有通倭嫌疑。而且据说证据确凿,无从回护。康汝霖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开革了三人功名。

    这秀才之所以能够耍横,靠的就是头上的功名,如今功名一去,成了白身,自家的赋役免不了,官府每月发的钱粮也没了,这还不说,官府先是把人抓去一通大板,接着号枷数日,再狠狠的罚款,把原来的老本也都折了进去,这下连生活都有点有要成问题。这三个秀才里有两个已经定了亲,听说自家未来姑爷被革了功名,那两家亲家便打发人上门来退了婚,这三位秀才可以说是被从天堂打到了地狱,日子凄惨无比。

    这三位秀才也并不是那杨继盛或海瑞一般铁骨铮铮的人物,到了这一步,眼见不是头,只得托人找到康学官,请他老人家去严大钦差面前告个饶,我们知错了,我们有眼无珠,前番得罪了钦差大老爷,念在我等无知份上,高抬贵手,别再收拾了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庙堂波澜

    那些世家望族见严鸿连秀才也办掉了,晓得这是个厉害角色,做事没什么顾忌。又听说当初在山东,巡抚刘才就因为不肯把儿媳给他睡,结果被搞成了通蒙古通白莲的反贼,身败名裂宗族不保,这等混人最是不好惹。他又不是地方官,不在乎江南糜烂,万一惹了他,怕真要剥下几层皮来,于是纷纷偃旗息鼓,观测形势,不敢妄动。这一来杭州方面暂时处于一种安静的情形,一切胜负输赢,就都要期待京师的裁决。

    谁料到京师之中,却又出了别样的风波。

    话分多头说。自从严鸿南下壕境以来,大明朝堂上也是一波三折,早乱成了一团。先是严鸿在壕境探查清楚,佛夷忠顺,准予开埠的消息传来,就已经惹得京师震动。开埠通商,与夷人贸易,这种事首先便与祖训颇为抵触。外邦蛮夷到天朝,不是下对上的朝贡,而是平等的贸易往来,这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再说,开埠抽分,计税的标准居然没有定下,而是搞了个包税出来,而且包税官竟然是夷人,这便让大臣们颇多不满。

    便有不少文官上本表示,这开埠之事,太过草率,事先未交廷议,亦未由内阁拟票、六科封驳,单一中旨即行此大事,失之于草率。再者钦差严鸿,年少孟浪,不识夷情。夷人素来狡诈,恐言语间欺瞒天使,贸然开埠于国不利。

    也有的人提出,海贸必然要建造大船,而壕境地处偏僻。水文情况复杂。海上风浪变化大。我朝船只出海,恐有倾覆之险。到时候未曾得利,反失海船,开埠得不偿失。如果想要贸易,也应仔细斟酌,择一良港,再选拔得力干员,负责开埠之事方才稳妥。

    还有顽固不化的。则搬出祖宗之法,强调开海贸易,与夷人互通有无,就是践踏祖宗法度。更举出永乐朝郑和下西洋的旧事,说明当时因为下西洋与诸藩贸易,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因此才毁海船,废出海。如果今日重蹈覆辙,则必然国穷民敝。天下不安。若是需要西洋之物,朝贡贸易足以满足。且诸番穷苦,不及大明地大物博。大明之物足以自给,与诸番贸易实属不智。

    有在江南任过官的,则本章上更有干货。言明国家之根本在于粮而不在于钱,若国内无粮,则坐拥万千金银,却不能是食用,必生大乱。 前者济南之乱,便因无粮而生乱,险酿大祸,此前车之鉴,不可不查。今国朝富庶之地,尽在江南,江南熟则天下收。若开海贸易,民皆逐利,广植桑麻,不种稻谷,则几十年后,南方无粮,天下动荡,则得不偿失。

    另外还有那不给面子的,直接就说严鸿年轻识浅,不足担此大任。再者如今倭寇未除,海面不靖,佛夷与倭寇暗通款曲,售卖军械,理应予以严惩。当初在双屿之战,佛夷与汪直勾结,负隅顽抗,又多在沿海烧杀抢掠。如今允许他们在壕境修整,已然是天恩浩荡,如何还能让其得寸进尺,开埠互市,奖惩混淆,国朝威严何在?再者,如今的现实背景下,即使开埠,又哪有商人敢冒刀兵之险前往贸易?倭寇平,则开埠行,否则只是纸上谈兵,万难成功。严鸿此举,纯属本末倒置,兼有卖国之嫌,另闻其得佛夷重贿,为夷人进言,请以严惩。

    严嵩一派自然要维护自己家孙儿的利益,再说他们又知道这开埠其实是皇帝的意思,你骂我孙子卖国,岂不是自寻死路?因此打发出自己家的御史言官,与这些上本之人互殴成了一团。这等打烂仗的时候,就要看谁人多。严家户大人多,而徐阶一派又按兵不动,坐观成败,甚至还有些边缘出来隐隐帮着严嵩说话。一通烂仗打下来,严嵩派局面上占住了上风,反对派的人手显然有点不敌。

    可就在此时,传来白莲教匪为乱,海沧船倾覆,严鸿下落不明的消息。那些反对开埠的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表示,海面险恶,海沧船尚且倾覆,何况其他?而广东的本土豪商,竟然有白莲教徒,足见倭寇、白莲教、佛夷、豪商实在是沆瀣一气。若是准其开埠,这无异于引狼入室,壮大这般贼人势力,请天子早做定夺。

    嘉靖也有些慌了手脚。通过这次烂仗他看的清楚,朝廷里对于开埠的事,有不少人抵触。只是严家用强力手段压制,维持出一个支持者占多数的假象而已,如果严鸿再死了,自己就算开埠,也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他只能连续下旨,斥责王钫办事不利,不能保住钦差安危。尤其这其中还牵扯到了白莲教,更是王钫行事怠惰的证据,几道圣旨口气也越发严厉。

    严嵩那边自然也恨的咬牙切齿,组织人马,要开始整理王钫的黑材料,准备把他送下去给自己孙子陪葬。至于邓子龙,连黑材料都省了,弄死个小小百户,还用的着黑材料么?然而,就算把王钫千刀万剐,能换回严鸿一根毛么?

    就在这愁云惨淡中,后来总算得到上报,严鸿大难不死,回转福州。这一来,严家固然眉开眼笑,老皇帝也是大觉欣慰。对于那些反对开埠的奏折,更是不屑一顾。

    只是后来,又有汪直被拿的本章递来,更说明倭寇进犯,倒让嘉靖有些难以裁决。照他原先的想法,是想招安汪直,开海通商赚钱。可是现在按王本固的说法,汪直是来刺探军情的,而且确实倭寇已经发动了进攻。那汪直到底是真心想招安,还是另有图谋啊?

    这会儿怎么办,也是头疼得很。若说把汪直杀了吧,那以后是否就没法招安了?可是要说放,这倭寇一闹,汪直就放了,朝廷颜面何在?你又如何保证放了之后,倭寇就老老实实招安?而且毕竟之前下旨严拿倭寇的是自己,这没个正当理由就放了,说不过去啊。嘉靖皇帝左右为难,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觉得严鸿这小子给我出这么个难题,老夫等着看你怎么擦屁股,擦不好,我收拾你爷爷去!

    幸亏接着便有陆炳进宫,把严鸿的密报送来。这份密报字数不多,先说明王本固捉拿汪直一事始末,然后向皇帝阐述了严鸿自己的几个看法:其一,现在倭寇中间,有人想招安,有人想继续造反。其二,汪直看情况是想招安,不然他也不会大模大样上岸了。其三,所谓刺探军情什么的,很荒谬,没道理。其四,从时间上说,王本固抓汪直和倭寇进犯,这俩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其中有鬼,有人在搞破坏。最后,严鸿说了自己用的稳军计,拖延时间,避免王本固先斩后奏,把汪直杀了再说,那便没的挽回了。自家接下来便要会同胡宗宪等,对那些胆敢进犯的倭寇迎头痛剿。而天家则可以从容考察,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嘉靖一见之下,暗中称赞这手做的好,倒是步妙招,给了朝廷充分的缓冲时间。自己这边,便索性装聋做哑,对后来所上的两钦差一巡按三人联名的奏折视如不见,不予批示。至于怎么处理,先看看局势再说。宁波之战看来难以避免,若是此战朝廷获胜,那汪直就可以考虑释放出来,只是要找好理由,以及要考察其对朝廷是什么态度。如果宁波兵败,那为了朝廷的脸面,也只能牺牲汪直,砍掉他的脑袋,挽救朝廷脸面。至于开海的事,也只好作罢。都被倭寇打上门来了,还开个什么海?通个什么商啊。

    直到最近,南方的塘报上来,此次不但打胜,而且是空前大胜。胡宗宪部于宁波歼敌八万有余,陈东、麻叶被擒;严鸿于台州大捷,全歼大隅辛五郎部真假倭合计万余,以及本地依附倭寇的乱兵三千余人,亦是大获全胜,萨摩强藩辛五郎首级被百户邓子龙所取。陈东、叶麻、辛五郎等几个大头目的人头,全都快马送到京师,连同其他战利品,作为报捷之用。

    严鸿炮制这战报也是费了心思的。好歹自己是客,胡宗宪是主,而且胡宗宪调动了两万多主力,自己身边只有几千人,自己的战绩总不能超过胡宗宪啊,超过了也不合理啊。可是报少了,一个对不起自己,二一个更对不起戚老哥啊。

    至于数字上,也是有讲究的。胡宗宪的歼敌八万,是取陈、叶两部人马的总合,再加上合理的推测得出的。二贼合兵,再加上依附裹挟的一些小股倭寇帮团,合计号称两万战兵。而且陈麻二人原本就分别号称部众过万,现在还裹挟了小股倭寇,数字自然在二万之上了,没准还有三四万呢。

    呃,什么?这两万是号称,其实没那么多?分别号称的部众过万是加上了老弱,实际原本战兵分别只有五千上下?谁说的,军队都是指战兵,哪有算老弱的。继续算,二贼既然已经超过两万战兵,那么按一比四,如果加上老弱妇孺等非战斗人员,八万怎么也能凑出来。而今二人全军覆没,老巢都被烧了,一个人不剩,自然是全歼。

    什么?你说倭寇一般的老弱只占五六成?什么话!自古穷兵黩武,也不过十人一兵,倭寇是游寇,我给他算四人一兵,已经是相当保守了。总之,胡宗宪歼敌八万,这个数字大致是没跑的。首级没那么多也不奇怪,俞大猷这不还焚毁了大量倭船么,那些落水而死的,当然找不到尸首了。谁要敢说倭寇没那么多,叫他把这倭寇落水的、烧坏的尸体全部捞起来,一个一个数,看差几个!(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章 蛙嘈蜂扰

    严鸿这呢,则是太平大捷,四千真倭溃败,自然就被算成全歼。然后新河所一千真倭,沿途追击,又有斩获,更有耿家寨的一锤定音,因此计算下来,报个一万余,并不算太夸张。当然,为此辛五郎全军上下都死了至少两次。

    至于说陈东、叶麻部是不是真倭的问题,按严鸿的逻辑,这帮人虽然队伍里面绝大多数是中国人,包括老营也设在中国沿海岛屿,可是他们都曾在日本居住过,名义上算是松浦家的合作伙伴,那么说其是真倭也不算不对。如果不是耿少泉没去过日本,也多半要被算成真倭的。

    这里面,严鸿又把徐海和克里希大大夸赞了一番,说在万岁爷的感召之下,徐海宁波助剿,佛夷台州助剿,对于这歼灭八万、万余真倭的伟大胜利,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这也足见万岁爷明见万里,去岁下旨赦免徐海并令其招收旧部,今年下旨安抚壕境佛夷,如今投桃报李,这两股人都为我天朝所用。果然只有非常之主,才能收非常之功。至于毛海峰等人,严鸿也轻描淡写提了一笔,说他们也曾分兵在两处助剿,略有微功。

    嘉靖见了塘报,自是欢喜,被严鸿的马屁拍得喜上眉梢。过了半个多月,又得了严鸿上的密报,上面说明,自己已经与五峰豪商接头,对方因汪直被擒,未能约束海上,导致部分恶徒犯境,深表懊悔。不但协助官兵对余党加以征剿,而且目前正在筹措银两。准备以白银报效内帑以偿汪直之罪。日后更是每年都要向内帑进行捐输。只求万岁能饶汪直不死。予以特赦,并准许开海贸易。汪直希望有个收税官的身份,征收赋税。

    皇帝看到报效内帑这几个字,就大感畅快。虽然没写数目,但料想不会很少。他如今的心态,和那普通的老人,也没太大区别。由于去年里裕王生下皇孙,嘉靖皇爷爱若掌珠。只是想为自己的孙子多赚几个钱,多存些老本,让孙子将来过的舒服一点。

    从来钱都是不嫌多的。这用钱的地方一多,饶是前次得了白莲圣库,他也觉得不那么充裕了。前思后想,越发觉得严鸿的话有道理,这死钱还是越用越少,必须把它盘活,必须开海!有了这个想法后,嘉靖密召严嵩。计议了一通,让严嵩父子这段时间坐镇西苑。替皇帝遮风挡雨,准备应付这一轮风暴。

    然后便是皇帝下旨,让百官讨论开海通商,招安汪直事。这算是一石击起千层浪,在朝堂上又掀起了一番波浪。这朝廷开海,可不是朝贡贸易,是皇帝提出,要建造海船,督造水师,远行西洋,与诸藩贸易,互通有无。同时也鼓励民间出海贸易,但是前提是必须按时交税。造船必须领取船引,按船引上规定的大小,建造对应船只。

    嘉靖这一交百官商议,更引得朝堂上混乱不堪。原有的派系阵营,此时竟已然被彻底打乱,官员们按出身籍贯,分为了“江南派”“江北派”,而这其中又分了“浙人派”“闽人派”“蜀人派”“粤人派”等等。而同一省的官员中又分为“浙东派”“浙西派”“闽南派”“闽北派”等地域性组织,在同一地域内还有“绥靖派”“风骨派”“佞幸派”等等,阵营之混乱,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要知原本在严党、徐党等大组织内,就存在若干小山头,如今有了这开海的事,等于是掀了盖子,原本隐藏的山头,大多涌现出来,各自拉帮结伙,组成势力。有是一心报效恩师座主,图个仕途通达;有的则琢磨着千里为官为的吃穿,如果把家族利益牺牲了,将来有何颜面见家乡父老?再说自己这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便为了家族利益而与自己所属的派系唱反调。还有的则是见张三同意,自己便反对;另有的则是见多数人同意,自己就反对。比如江南浙东派的靳云松,原本属于反对开海的风骨派,结果发现名字与自己犯冲,且平素与自己不对眼的段铁樵也是反对开海,便毅然改投入绥靖派的怀抱。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整体上说,江南派中反对开海的居多。这也不奇怪,他们有不少人就出身豪商家族,这海禁一开,朝廷的势力进来,自己家族还怎么独霸?而且,自己事自己知,自己的家族平素就是强买强卖,货物质量和价格全都没有优势,一旦引入竞争,海外的人只要不是疯子,就不会买自家的东西。皇帝万一也搀和进来就更糟糕,到时候在江南开办皇店,那自己家还争个屁?

    还有的则是收了豪商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时候如果不出来说话砸盘,那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另外一部分则是考虑市舶司如果恢复,那么提督太监也同样可能恢复,到那时候太监就又要掌权,说不定如正德朝“立皇帝”刘瑾那般的权宦,就因此出现,自己身为文官如何能坐视?大明的文官一向有习惯性反太监反武将的光荣传统,因此有的人哪怕没有利益纠缠,也毅然投入反开海的大军中。

    而江北派,则是支持开海的居多,反正自己家平时也从这里分不到钱,所谓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好,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那么把朝廷的势力引进去最好,先恶心你们这些江南佬几天再说。万一到时候这生意越做越大,自己说不定还能混进去,分一杯羹。比如山东,那也有出海口,若是真把海贸搞起来,那也说不定就成了聚宝盆,因此山东籍的官员在支持开海方面倒是最为踊跃。内中又有山东四大家的人,受了严鸿恩惠,此时不报恩,还待何时?因此冲锋陷阵,倒是不避风险。

    内中还有无耻的,如原北直隶青县知县白斯文,因为侦破白莲教有功,再加上严鸿看他还比较顺眼,如今提拔入京师为官,担任的户科给事中。他出身虽然是进士,也能算清流,可品行比杂流官还不如。他又不是南方人,更是没有顾忌,一心只想为小相公出头,换取政治资本,因此上窜下跳,气焰嚣张。充分利用了自己这个骂人不犯法的优势,他也不讲开海有什么好处,只是看谁反对开海,自己就开骂,不是说对方贪污受贿,就是说对方不孝父母。总之是不以理服人,只人参公鸡,让一众士林君子对其都摇头不已,心道与此等人为伍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次辅徐阶此次倒是和严嵩站在了同一阵营,发动他那一派的人马力主开海,只是他手下的人和严嵩的人一样,此时都有点指挥不灵,很多人为了家族利益,背叛了自己的恩师座主,因此在局面上,也不怎么好看。

    更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三辅吕夲过去一向在内阁里是好好先生,大抵国家大事,严阁老、徐阁老说什么听什么,如果偶尔严阁老和徐阁老冲突一次,他坚决站在严阁老一边。可这一次,严阁老、徐阁老都主张开海,吕阁老居然跳出来反对开海。这可真是朝堂上数载难逢的金戈铁马之事,吕阁老站在风口浪尖,端的是擎天一柱,铁骨铮铮。

    另外,又有浙江巡逻按御史王本固弹劾严鸿及胡宗宪的奏折送抵京师,其中弹劾胡宗宪的问题,主要集中在贪污上:“浙、直、福建近因军兴,经费不敷,额外提编,以济一时之急。比以奉行非人,因公倍敛,民不堪命。今事势稍宁,正宜培植休息,别求生财之道。而督抚胡宗宪乃于加征、存留外,仍前提编。节年所费,漫无稽考。前南京御史慎蒙奏止提编,并请以军门钱粮岁给,差给事中清查。”话里话外,暗指胡宗宪中饱私囊,亏空提编。

    至于严鸿的罪过更多,总结起来则有如下几点:

    一、勾结倭寇。查严鸿曾于东霍山密会五峰倭寇诸酋,密议一番,内容不知。又闻听汪直有女伊人,年少貌美,与严鸿曾独处一室,历时甚长。又有昔日严鸿力保之倭寇徐海,如今匪势复张,聚亡命数万余,大小船只过千艘,横行海上,更盛从前。严鸿与其妻托名姐弟形同夫妻,狎戏无度,丑态百出,恐其与倭寇早有勾结。

    二、虚报战功。所谓破倭寇万人,何以得首仅千余?再者据以往报告,真倭数量从来不过千人之数,何以忽有上万真倭进犯?再者,严鸿本部兵力不过一营三千,若是遭遇万余真倭,众寡悬殊,死伤必重,如今伤亡不到五十,何以云真倭万人?

    三、陷害忠良。察台州勇千户耿少泉者,本系武举出身。曾于嘉靖三十年献真倭首级三颗于朝廷,杀倭有功,严鸿不过到台州不数日,耿某竟成勾结倭寇之人?闻台州人报,严鸿初到台州,便行酷法,无故殴辱耿少泉,致二人龌龊,恐严鸿有挟私报复之嫌。又闻,耿少泉正妻、胞妹,如今皆成严鸿私宠,其陷害耿少泉之行,昭然若揭。

    四、凌虐士人。杭州秀才三名,只因不肯依附权贵,直言犯上,便无辜被割去功名,累及婚姻。更令手下兵勇以皮鞭木棍殴击秀才,甚至对天放铳,恐吓百姓。

    五、勒索士绅。台州本地士绅饱受严鸿搜刮,已协饷为名,强索白银数万两。然戚家军每月饷银只九钱,三千儿郎月费不过两千七百两白银,数万白银,去向不明。

    六、强夺私产。收取耿家及周围十二家田产不下万亩,尽入私囊,不复为台州地方所有。(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 慢摇樯橹

    王本固这弹劾本章的副本送到徐阶手中时,徐阁老正与张居正商谈开海一事。在他的弟子门人中,张居正算是最支持开海的一个,而且对于其中利害干系看的也透彻。徐阶从本人角度,并不支持开海,更反对收税。要知他是松江的第一大地主,松江府华亭县良田的一半都是徐阶的,那可比严鸿那台州临海县的田地多出几十倍。徐阁老家财豪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家地多,而且不纳赋税,光是收租子就足以吃的满嘴流油。如果朝廷真的开始收士绅官员的贸易税,那么将来是否会收土地税?如果开征土地税,那自己一年得往外吐多少钱粮?所谓收钱容易掏钱难,让徐阶收钱占地,他自然高兴,让他掏钱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他好歹能分的清主次,知道目前第一要务是结好天子。张居正也指出,这开海收税的事,必然是天子的意图,否则严家搞这个干什么?而且这事将来如果是严家负责的话,那他们必然要去承担收税的责任,就等于是放到了文武百官的对立面上,那么这事搞成了,其实还是严家要倒霉。

    既然这开海的事能结好皇帝,不得罪严家,而以后又能让严家被置于火上烤,徐阶自然乐见其成。待看了这弹劾严鸿的奏折,徐阶初看时眉头微皱,倒也未动声色,看到最后一条,却勃然道:“王本固越活越回去了,这弹劾本章怎么能这样写法,他这御史还是不要做了。徐海的案子是天家下旨赦免。便已是铁案如山。此时再说什么赦免徐海有错。那不是说错在天家?如此弹劾,天家便是再怎么动怒,也不会处罚严鸿分毫,这是参他,还是保他?”

    张居正接过本章,看了一遍之后,心中了然。恩师虽然说的是徐海,实际上发怒的原因。还在最后一条。徐家在松江搞的勾当,他也不是不知道,王本固这奏折,自然也碰了恩师的肺管子。再说,如今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谁不接受土地投献?台州这万亩土地,良田及贫田兼有,算不得什么大手笔,连这弹劾本章上也只写田产万余亩。而非良田万余亩。老师家的田地里,光良田可就有四十万亩了。这奏折要是准了,老师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他不好明说,只得道:“不错,王子民这次,确实太孟浪了。这平倭之事,向为天家心腹大患,便是小胜亦有大功,何况这次严鸿、胡宗宪是实打实的大胜,陈东、叶麻都被擒了,这等大胜,从来未有。如今天家想听的是倭寇一扫而空,王本固此时上这道本章,便是跟天家过不去,贬谪外放已是必然。”

    要知嘉靖的江山继承自他的堂兄武宗正德,朝臣们硬要逼他奉正德一系的父皇,不准他尊奉自己的亲爹,这事儿让嘉靖万岁爷很是不满。正德皇帝虽然被文官们黑了一把,说他御驾亲征,己方阵亡六百人,只杀敌十六人,可这记录有脑子的都不会信。嘉靖皇帝即位后,很是有和武宗别苗头的意思,乃至于各种有关武宗的黑材料,实际上也是在嘉靖即位后,才开始在世间流传,若说这里面没有点问题,也没人信。因此老皇帝心里,一直希望在武功上也能跟正德比上一比,只是朝廷不大争气,打仗总是不怎么顺心。

    去年杨博大胜库腾汗,皇帝之所以那么重视,便也是为了宣传的需要,自己治下文治武功,远胜前朝,自然是好听。因此哪怕是小胜,都有必要宣传成大胜,更何况胡宗宪这本来就是大胜,四大寇,目前一个已经招安反戈,一个在牢狱里乞求招安赦罪,另外两个直接灭掉,还杀了上万真倭,武宗朝有过这辉煌胜利么?难道不是圣天子在位,才有此兴盛气象?这个时候你去质疑战果真假,实际上等于是在打皇帝的脸,他能高兴?这样的大胜打下来,便是军饷上有些问题,首级上有些不准,皇帝偶不会追究,至于纳了谁的正妻,胞妹,以良家女为妾,那就更不叫事了。

    徐阶点头道:“叔大所言不虚,这通倭之事虽然罪大,可是也要看如何使用。如今严家圣眷正隆,此时参他通倭,有什么用处?白白费了一手杀招,若是有朝一日,苍天有眼,严分宜圣眷不在,这通倭一罪,便可让他万劫不复。可恨王本固如此糊涂,他再做风宪官,也实在不合适,老夫想着,还是打发他到个地方上先做几年知县,磨练一番心性再说吧。”

    要知徐阶这个身价的人说话,非同小可,他这说磨练心性,实际就是个王本固的升迁之路判了死刑。至于王本固的这几条奏折,自然也没人真当回事了。

    朝堂上吵得沸反盈天,嘉靖皇帝却稳坐钓鱼台,饶有兴味地看大家掐架。他心中自有美事,最近有冯保悄悄来报,说那输捐的数目定了,乃是一百四十万两白银。当然,老皇爷不知道,冯保这么一汇报,其中有十万两白银就这么消失了。他只觉得,这数字已经很可观了,大明一年财政收入才多少啊,一下拿这么多,自己可以为孙子多存点钱了。

    嘉靖皇帝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百四十万两的白银,连同严鸿和五峰豪商们上下打点的、太监漂没的部分,现在已经有人惦记上了。

    京师的东便门,是此时北方漕运的最终目的地。不论是漕粮还是税金,都要在这里下船,再通过车马运往太仓或内承运库。这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三教九流的聚集地,无数苦力在这里等着工作,车马行也开了不少。应运而生的赌馆、饭店、娼尞等等星罗棋布。这期间少不了一些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勾当。只是地下社会,也有地下社会的行事规则,谁能惹,谁不能惹,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很。

    今日这东便门就安静的很,往常蹲在码头等活的苦力,都被凶眉立目的打手赶开了,告诉几条贡缎船卸不完货,谁也不许过来,否则直接打死没商量。

    东便门这里的大头目坐地虎赵盛,今日也亲自出来坐镇。他当年也是在东便门码头干活的力夫出身,后来几番浴血搏杀,拼命钻营,如今已经成了赵大官人,每天在城里,应付着酒饭局、茶围赌局,等闲不来码头上晃荡

    可今日,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从赵大官人变成了力夫头赵老大,身上穿了一身短衣,头上戴了英雄巾,腰里别着斧子,靴筒里插了匕首,仿佛又是要去和人火并夺码头一样。他花重金从少林寺雇来的几位俗家高手,也全都打起了精神,把手按在兵器上,时刻准备撕杀。更有那位出身四川唐门的总供奉三爷,也一改往日懒散模样,一双鹰眼精光四射,扫视四周,腰里挂了六个豹皮囊,手上带了皮手套,也顾不上天热,手就没从豹皮囊里出来过。

    而赵盛手下的几百兄弟,也都带了家伙来到码头伺候,车马行内雇佣来的百十挂大车都已经备好,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装银子。也不怪他们摆这么大阵仗,这数目实在有点大,大到能压死他们的地步。

    一百五十万银子啊!这还不算给各位公公的分润,这一百五十万直入内帑的银钱,就不知道会激起多大风浪来。大明朝一年税收才两百多万银子,那可是分期分批的运,一次性运这么多钱,这还真是少见。这笔生意是东厂掌刑千户冯云冲亲自下来交办的,若是出了差错,他赵老大的身家性命也就全都算交代了。

    正在这时,只见远处尘头荡起,十几骑快马如飞般到了近前,为首两骑马上,上首之人年不到三十,面黄无须,身体发福,一身宫中太监打扮。码头上的伙计,等闲见不得公公的,自然不认识这位。但在他旁边的那人,大家都认得。此人生的虎体熊腰,体格魁梧,褐衫皂靴尖帽,胸前熊形补子,正是东厂掌刑千户,要命的祖宗冯云冲。

    在这二人身后,十几条汉子,个个身体魁梧,相貌威武,双目精光四射,太阳穴高耸,一看便是技击中的好手。赵盛不敢怠慢,急忙快步迎上去,撩衣磕头道:“草民赵盛见过冯大将军,愿冯大将军指日高升,富贵绵长。”

    对于这等小人物,冯云冲自是懒得理会,只是冷冷说道:“跪那边去。”赵盛忙按着冯云冲指的地方跪下,只见冯千户翻身下马,对那太监道:“张公公请。”

    那太监勒住坐骑,一偏身,脚就踩在了赵盛的后背上,把个赵盛踩的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动弹,只得当好这个人肉下马石。伺候着这位公公下了坐骑,有那后面的骑士将这公公坐骑接过去栓好。

    那公公站在地上,看了看赵盛,对冯云冲道:“这便是你找的人?成不成啊?这趟差使要是办砸了,我说老冯,咱弟兄就等着见阎王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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