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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单刀直入

    孙月蓉道:“我的身体不要紧,见了你,知道你没变心,我便没事了。其实自从听说这次下山东的钦差是你,我就想,要死也死在你的眼前。可是我贺哥若真是听说给我送信的人,就算他心里再不高兴,绝不会暗箭伤人的。”

    严鸿见孙月蓉说的斩钉截铁,心头一动,心想这其中必有蹊跷。好在前番在京里,叶正飞说了那贺大勇的相貌,严鸿便按着描述转述出来。孙月蓉一听,猛地在严鸿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听你说的这模样,分明是雷占彪!没想到这人如此混帐,怎么连信使也伤?”

    严鸿也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飞虎山的人会来伤我的信使呢,原来是这孙子。他既然处心积虑要娶了你,那么坏我俩的事,伤我的信使,都是理所当然了。只是这么看来,他早就对飞虎山监视得紧,看我那叶正飞大哥打听飞虎山,便迎上去暗算。这孙子,好生歹毒。”

    胭脂虎想到此人用心这般深远,不禁又恨又怕。严鸿抚摸她的肩背道:“这事多半还有别的蹊跷,改日自要详查。你今天是故意去找死的,怎么看着火铳还往上冲?再说了,就你们这点人马,就敢冲官军?”

    胭脂虎眨眨眼道:“谁让你也不来找我。既然你不在乎我,我就死在你的眼前,看着你的人把我打成筛子,你会不会为我掉一个泪疙瘩?可是看到你为了我,就敢冲过来,用身子挡火铳。我便知道你心里有我。没忘过我。”

    严鸿道:“那你还抓我?”

    胭脂虎道:“我不抓你。你怎么上山?你不上山,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再说,你要是知道了雷占彪的事嫌弃我,我也好早点有个了断。”

    严鸿心知对方所谓的了断,八成就还是走那抹脖子跳崖的路,便不再问,只说道:“你爹号称山东八十四寨之首,山东绿林第一把交椅。怎的我看这山寨修的不十分坚固?看不出威风啊。”

    孙月蓉得意道:“这便是我爹的高明之处。他说了,绿林中人,若是与官军对峙,不管再怎么凭险而守,也是死路一条。官军只消围住山寨,便能耗的山寨中粮断草绝,不战自败。若是儿郎们倚仗着高墙险路,不把官兵放在眼里,就是取死之道。飞虎山本来不在山寨周围百里之内动手,就是怕引来官军。今天为了你啊,就都破了规矩。你若是起了歹意,我们这全山老少几百条人命就都卖给了你。”

    严鸿心道,这孙烈威震山东,果然非同寻常。若真是仗着山寨坚固胡作非为,遇上云初起前番在北京城面试时候的对策,那就是瓮中之鳖了。唯有凡事留三分余地,才有腾挪的空间。山贼如此,朝廷官场斗争不也是一样?

    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严鸿在孙月蓉耳边道:“我确实起了歹意啊,不过我对这山上的人命没兴趣,只要偷大寨主的宝贝闺女。”

    孙月蓉轻轻捶了他一拳,道:“你若真有心啊,就想方法帮着山上弄点粮食吧。山上快断顿了。我今天之所以拼命,也是山上实在饿的不行了,如今闹灾荒,路上也断了客商,买卖便不如往昔好做,粮食偏又贵的吓人。山上没了粮草,便只能铤而走险,想着弄一个钦差来,换一笔银两米粮。今天给你预备的馒头、鸡蛋,都是从我嘴里夺的食。啊,你怎么没吃,嫌弃不好?”

    严鸿听到此,也是大为感动。他穿越后虽然锦衣玉食,在前世总归还是饿过肚子。山寨如此困难的时候,这点馒头、鸡蛋,那是月蓉对他的一片心哪。他忙道:“谁说我嫌弃不好,我是想山东大灾,你们山上多半也缺粮,省下来给你吃呢。来来,快吃。”说罢起身去夹起一块鸡蛋,送进孙月蓉嘴里。

    孙月蓉一口吃了,砸吧得甚是香甜,又继续道:“本来我抓了你来,想让你的手下出点银子、粮食,好歹救救饥荒。怎知,又遇到了你那个海副使,差点把二柱子给打成残废,听说还威胁要出兵攻山呢。”

    严鸿心想,你绑架了钦差,然后去找海瑞要赎金,这确实是自己找不痛快去了。想到二柱子先前下书时候,多半雄赳赳气昂昂,而被海瑞拿下后,不知何等狼狈。虽则是自己人的误会,严鸿却不禁笑了一声。

    孙月蓉一瞪他:“笑什么!我爹把闺女都给你了,找你要点聘礼也不算过分吧。当初雷占彪还许了一百石粮食呢。”

    “一百石?”

    “是啊,一百石。”胭脂虎答道:“不过我估计也是胡吹大气,如今整个山东闹粮荒,地主老财家里的粮食也不见得多到哪去。有粮的大户都招了大批的壮丁保驾,就算我们想动手劫粮,也不容易。而官府的粮食囤在城中,有护城的兵丁,谁能动的了?他雷占彪哪来的粮?还不是信口开河,不过我爹愁粮食是愁的要命,你若是有办法便帮帮他。”

    二人正在软语温存之间,忽听外面柳叶高声喊道:“大当家的,别进去,进不得啊。”

    接着听到孙烈的声音响起:“小丫头,什么叫我进不得!这飞虎山如今难不成换了主人?可着飞虎山哪里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孙月蓉慌了,她如今身无寸缕,如何见人?赶紧随手抓着衣服往身上套,口中高喊道:“爹,你先别进来,我和严鸿……等我给你开门吧。”

    孙老当家这才明白,自己闺女自己溜到了严鸿床上去。这山东盗魁又羞又气,又是无可奈何,只得在门外喊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给我穿戴好了滚出来,雷占彪上山了。”

    “啊!”听到这个消息,直惊的孙月蓉魂飞魄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对方名义上的妻子,如今却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这事无论如何也是难以交代。她慌乱着便去穿戴衣服,并对严鸿说:“你千万别出去,雷占彪不知道做什么来,不过放心,他肯定不会到石牢这边。”

    严鸿冷笑道:“你莫非当我怕他?这件事早说破早好,今天正好当他的面说清楚,免得以后纠缠不清。再说你是我严鸿的女人,至于怕个雷占彪怕成这样?看为夫给你撑腰。还有,严某人在此,海刚峰的大兵就算上了山,也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等到石牢门开处,孙烈只见爱女月蓉竟如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严鸿怀中,被对方揽着并排走出,当下一阵眼前发黑,断喝道:“胡闹!严鸿你出来干什么?给老子滚回去。那雷占彪年轻气盛,做事又一向胆大,当心他见你的面直接动刀。”

    严鸿却先给孙烈规矩地磕头道:“白日里多有冒犯,岳父老泰山还请原谅则个。既然雷占彪上了山,我也正好与他说个清楚。月蓉的人我要定了,他也拦不住我,至于动刀么,在我岳父的家里,总不成还叫小婿我吃了亏。”

    孙烈见对方肯给自己磕头,倒是颇为受用。毕竟此时,妾的地位低下,妾室的家人不算正式姻亲范畴,也难以男方长辈自居。如今严鸿给他这番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女儿是严鸿的正牌大妇呢。

    可是受用归受用,心中还是发愁。尽管现在误会已消,孙烈不再那么厌恶严鸿,可是所谓一女不配二夫。孙烈山东绿林中人称魁首,靠的可不是刀掌双绝,武力强横。而是为人重信守诺,义薄云天,若说帮着严鸿把雷占彪剁了,这事他是万万做不出。

    严鸿不管这老儿在此踌躇,只管与孙月蓉朝前寨聚义厅走去。飞虎山的寨子不甚宏伟,这聚义大厅修的倒是颇为宽大,坐下百十位好汉不成问题。正中间一把虎皮交椅空空如也,想必是孙烈的宝坐。

    左右又各有一把大椅,上坐之人皆年近五旬,身材高大结实,腰挎钢刀。其中一人脸上斜斜一刀长疤,仿佛是被什么利器砍过。

    下面则是并排摆着两列椅子。在左手第一把椅子处坐定的,是个面如农夫的中年汉子;第二把椅子上,则是个一身白布葛衫,头戴**一统帽的中年文士,手中摇一柄折扇。只是这扇子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经破损不堪。

    而右手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年轻后生。此人看年纪约莫二十四五的模样,虎体狼腰,身着一身玄色短打衣靠,足穿快靴。身后四条大汉侍立,皆是膀大腰圆之徒。其中一个手中捧着一件玄色大氅,另一个手中捧着一柄连鞘长刀。

    见孙烈进门,众人皆起身与孙烈见礼。严鸿这才看清,右边那年轻后生生的一张黄白面皮,五官也算端正,只是神态之中总带着一股桀骜不逊之色。二眸狭长,放射精光,直让人觉得这并非人目,而是狼眼,平添了几分戾气。这形象,恰与叶正飞描述的相仿。

    “他便是雷占彪,江湖上都叫他白面狼的。看那眼睛,吓人不吓人?”孙月蓉腰被严鸿紧紧揽着,浑身上下仿佛没了力气,连挣扎摆脱都做不到,只得在严鸿耳边介绍。

    “你堂堂胭脂虎,还怕了一只狼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飞虎群英

    孙月蓉不理他的打趣,又道:“我爹左右两边的位子,坐的是我两位叔父,江湖上人称班家二豹。被你家海副使打伤的二柱子,就是我班四叔的儿子,你可小心着些,班四叔恨死你了。”

    严鸿一见,果然见那脸上有刀疤的老人看自己的眼光之中充满愤恨之色。别说自己前世惯会察言观色,就算普通人都看的出,这老汉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他心中倒不在乎,任谁的儿子被打了,也绝不会有好脸色,但到时候自己把条件抖出来,嘿嘿,还怕你不变脸?

    “那是我大勇哥,人好的很,当初在招夫擂上就彻底让着我。喏,那个就是我秀才叔,他对你的看法最好,你还是多巴结着他一些。”

    孙月蓉为严鸿做着引见。接着,严鸿逐个去见礼,对班家二豹是大喇喇一拱手,也浑然不理会班老四怨毒的目光。对贺大勇,严鸿去拉拉手,拍拍肩膀,心道,老兄,到底谁伤我那盟兄叶正飞,听起来并不是你。若真是你,那回头咱再慢慢算账。心中这么想,脸上却是带笑。那贺大勇为人憨厚,哪里想到这些,见严鸿这般亲热,赶紧还礼。

    对秀才,严鸿虽不至于巴结,却是客气得多,不但一揖到底,而且口中道:“啊,秀才叔,听月蓉说,你不但是草莽英雄,而且饱读诗书,颇有学问。这般文武双全,晚生我佩服,佩服!”

    那“秀才”倒确实曾有秀才功名,只是后来得罪了本地豪绅。被人家勾结学官。把他的功名革了。还闹得倾家荡产,只得上山落草。他眼见严鸿这般恭敬,赶紧扶起道:“长官太客气,长官光临敝寨,真是蓬荜生辉啊。”严鸿道:“秀才叔你既是月蓉的长辈,也便是我的长辈,长官什么的,生分了。生分了啊!”

    那飞虎山的人,多数虽然不好对严鸿太过亲热,却也不好太过无礼,毕竟孙月蓉那副眼角含春,衣衫不整的模样,过来人谁看不出来她刚刚干了什么?

    而那山寨的军师孟舟孟秀才,更是对严鸿亲热的不得了,张嘴严钦差,闭嘴严贤侄,真把对方当做了正牌女婿看待。

    雷占彪眼看孙月蓉与严鸿旁若无人般靠在一起。对自己这个丈夫,如同没看见一样。这还不算。连飞虎山的众人,貌似也被严鸿吸引过去了,心头不由大光火气。若是依着雷占彪往日的脾气,怕不想当即拔出刀来,劈了这对奸夫淫妇!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只得强忍一口气,假装没看见严鸿,对孙烈一拱手道:“岳父,小婿来的卤莽,打扰岳父休息,还请见谅。”

    孙烈重重咳了几声,坐到正中的虎皮大椅上,高声道:“月蓉,坐下。跑跑颠颠成什么样子?”

    虽然孙月蓉是孙烈的千金,但本身也是山寨的寨主,在这大堂靠前的位置,自有一把交椅。可是她若落坐,严鸿坐哪?孙月蓉便羞赧地道:“夫君面前,怕是没有女儿我的坐位吧。”

    “无妨,夫人有坐便坐,为夫不怪。”雷占彪抢先说道,又乜斜着狼眼瞪着严鸿,想着总算扳回了一点颜面。

    “相公请坐,我在一旁站着就成。”孙月蓉也是有心怄气,故意温柔地把严鸿让到自己那把交椅,自己则在后面侍立。

    孙烈养这个女儿二十年,也不见过她这般温柔模样,心中不由暗生女大不中留之感。雷占彪一张脸却是越变越白。他虽然没有押寨夫人,却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孙月蓉那模样,刚才多半就和严鸿在做那无耻勾当,固然对这个夫人他没放怎么在心上,一心惦记着是那那山东绿林令旗。可亲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去和另一个男人私通,那就是另一回事。尤其还当着这么多绿林好汉的面。

    当下,雷占彪强捺怒火,喝问道:“对面的,莫非是前番在江南道上与倭寇婆娘勾搭,这一番奉旨赈济山东灾民的严钦差?”

    严鸿冷笑道:“对面,莫非是蚁据青石冈,觊觎本官爱妾的雷寨主?”

    严鸿这般针锋相对的态度,让雷占彪方才压下去的心火,不由升腾,怒道:“严钦差,你不要错打了算盘,这不是在你的钦差队伍之内,而是在飞虎山中。你如此大言欺人,不怕顷刻间,就让你血溅五步?”

    “不错,这是飞虎山,不是你的青石冈。雷占彪,你少在这耍威风!”孙月蓉如今有了情郎撑腰,胆气大盛。虽说她身体未复,真要交手,万非雷占彪之敌,但是嘴上却丝毫不让人。

    雷占彪万没想到孙月蓉敢明着出来替严鸿说话,当下对孙烈抱拳道:“老爷子,当初比武招亲的事,是您老定下的规矩,小子也是依规矩打擂得妻,今天这事,您看着给拿个章程吧。”

    “月蓉,退下,不许放肆!”孙烈把脸一扳,呵斥了一声,又对雷占彪道:“雷爷不在青石冈,夤夜上我飞虎山,有何贵干?”

    听到对方不喊自己贤婿,而只喊雷爷,雷占彪也知对自己这个姑爷身份,孙烈看来是不想承认了。他心头怒意更盛,只是大事在前,不便发作,只得装做没听出来,仍旧是说道:

    “岳父,我本来是找您共商大事,可是到山下就知道您绑了严鸿这事。这狗官可绑不得啊。他乃是当朝权奸严鸿的孙子,如今山东、北直隶都有了动静。德州漕运总兵那的一万多漕兵,保定巡抚的标营,乃至德州的指挥使衙门,地方巡检司尽皆点动兵马。看这架势,怕是不出数日,就要包围岳父的飞虎山。岳父还是尽早放这厮下山为好,免得引火烧身。咱民不与官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孙烈与严鸿在牢房里一阵对话,听他解释了王翠翘之事,又表现得对女儿不离不弃,原本已经对严鸿颇有好感,就是雷占彪不说,他也不会再伤严鸿。所谓斩首示众云云,不过是说出来安抚二柱子之心。可是雷占彪这番话说出来,分明在挤兑他。孙烈再要说放严鸿,反倒显得怕事了,这几十年的江湖威名往哪里搁放?

    果然,孙烈尚在沉吟,班老四早嚷嚷起来:“怕个吊!官兵敢攻山,咱就把这孙子乱刀砍死,再和他们拼死一战,来个鱼死网破!”

    雷占彪道:“班四叔豪情万丈,佩服佩服。不过我飞虎寨的好汉虽不怕了那些官兵,也没必要和他们硬拼。岳父,既然这狗官放不得,以小婿之见,不如飞虎寨兵丁眷属,连夜拔营,移往小婿的青石冈。我那里山高林密,官兵不识路径,且粮草颇丰,就算守上个三五个月,也未必不能。”

    孙烈尚未答话,严鸿先在一旁抚掌笑道:“好主意,好谋略!这一移营啊,我岳父原本自成一家的,就变得寄人篱下。飞虎山几十年的基业,怕不是拱手送了你雷占彪么?这点心思连我都骗不过,还想骗过我岳父么?可笑,可笑啊!”

    其实孙烈何尝未看出雷占彪那点小心思?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抓破脸。严鸿这一说,倒是省了自己的力。那班家二豹与贺大勇等人,心机智略都平平无奇,根本没想那么多。他们一听青石冈有粮,便动了心思,心想若是过去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可现在一听严鸿的话,也顿时明白,这一去,这山寨不等于拱手易主?登时对雷占彪芥蒂大生。甚至班四爷看严鸿的眼神,也比方才稍微柔和了一些,觉得这后生有眼力,了不起。

    雷占彪心机被严鸿指破,怒极反笑。他也冷笑道:“严钦差,你这番挑拨离间,难道是想骗的我岳父对你手下留情,好等着官兵上山灭门么?”

    严鸿毫无畏惧,直视对方狼眼道:“雷寨主说的好笑话。所谓是亲三分向,本钦差奉有密旨,招安山东绿林,赦其前罪,并有权保举官职。我岳父孙老爷子今日就要受天家招安,之后封官赏爵,就算要做个指挥、佥事也不为难,他老人家马上就要当朝廷将领了,还怕的什么官兵?”

    他这话一出,满座哗然。这条消息委实也是太过劲爆。一般人落草为寇,多是身不由己,只是入了这绿林行当,再想金盆洗手全身而退,几无可能。即使地方官府的招安,往往也包藏祸心,不乏前脚放下武器,后脚就被抓起来砍头的倒霉鬼。就连拥兵上万的倭寇头子徐海,前番不也差一点蹈此覆辙么?

    可奉旨招安,那就大不相同。皇帝老儿亲自下的旨意啊,谁敢违抗?这帮山贼土匪见识平平,哪知道朝廷上皇帝和内阁的纠葛,哪里分的清什么圣旨、中旨的区别。他们脑子里还是一般民间金口御言,再无更改的道理,既然天子下旨,那便万无虚假。

    一想到摇身一变,从山贼响马就能变成朝廷武官,厅中大小头领不少人面露喜容。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大家先前和官兵拼的死去活来,骂狗官,杀财主,看见严鸿也当做假想敌。可是真有机会招安,混成体制内,大家的立场马上大转变,纷纷觉得咱嘉靖皇爷真是英明,这样的朝廷一定要效忠。(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刀口余生

    这帮山贼又想到,还是自家总瓢把子有眼光,用个丑丫头就换了道招安圣旨,让全山寨都跟着沾光,免了一刀杀头的宿命。而且听这姑爷的意思,还能封官,那就更是核算。孟秀才原本就是一力主张善待严鸿,此刻手捻着鼠须,摇头晃脑,得意非常。那贺大勇虽然先前担心妹子嫁给严鸿吃苦,如今得了这讯,也觉得,让妹子跟了这严公子,倒也真是个好前程。给山贼当正妻,也不如给阁老家做妾强啊。

    班氏双豹,更是胸无城府。尤其班老四,本来对严鸿横眉冷目,几乎要吃人的德行,此时却起身笑道:“原来有这等事?我说孙老大平素不做赔本生意,这次怎么把个闺女都赔进去了。原是有这一遭。这笔买卖做的好,做的俏,当真是一本万利。严钦差啊,我家那二柱子论着,还要找月蓉丫头喊声妹子。你看,这大舅哥,怎么也得弄个五品吧?”

    “老四,你们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坐下,也不怕让人笑话。”孙烈回头呵斥了自己这个结拜兄弟。前番严鸿在牢房说要招安,他并非没有心动。之所不想这么快把这个消息传达下去,只为着不知真假,谁知道严鸿这话是真的,还是哄人的?

    还是先要一份赎金实在,再看看严鸿对自己家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私下听听其他寨主们的心思,再想想该如何处置。可不料严鸿当众先把这事给说了出来。眼看自己这个老弟兄都这个模样,其他寨主更不用说。这么合计起来,合寨上下。怕是八成以上都存了招安的心。

    雷占彪不料出了这一变数。暗想:“那厮只告诉我严鸿下山东赈济灾民。并未对我说起严鸿负有招安绿林之权。难不成是这小子的诈语?”

    贺大勇忽然问道:“好叫严……严老弟得知,我们这一行人,手上多少都有人命。便是卸任的贪官,也宰过几个,但不知,这又怎么说?”这贺大勇虽然外表憨厚,其实内心有道道,为人老成。想法也多。他想来这招安固然是好,可是自己山寨毕竟杀过好几个官员,这可不是小事。

    严鸿此时表面一团和气,喜笑颜开,心中也并不平静。眼下自个看似占了上风,但雷占彪此来,也是蓄势而发。若是让飞虎山这帮人感到招安心意不诚,受了愚弄,怕是真要去和雷占彪造反。

    说来对这些人的死活,他并不怎么上心。但是事关孙月蓉,他只能尽力照拂。尤其若被雷占彪说动大众。只怕自己也有危险。如今是自己和雷占彪争夺人心之时,谁能让山贼相信,谁便可以让这群四肢发达,大脑贫乏的好汉跟自己的脚步走。

    当下他故做不屑地道:“杀过几个官员,那算的了什么?那江南徐海知道吧。想当初攻州破县,手上人命不知多少,兵部尚书墙上挂着画像的第二号倭寇,那又如何?就因为他愿意为天家效命,连他都能招安,你们那点小事,还能算事?莫要再提起。”

    他当初招安徐海,也确实是为了日后招安山东绿林的事埋下的后手,结果今天这后手果然发挥了作用。论罪过,倭寇的罪过远大于孙家这一票响马,论起朝廷仇视程度,也是倭寇远比山贼响马更拉仇恨。再论影响力,徐海为倭寇几大势力之一,皇帝、兵部尚书都知道这人名姓,而孙家飞虎山虽然领袖山东绿林,但若是在整个朝廷层面,则是连名字都提不起来的小角色。

    既然连徐海都能洗心革面再做好人,飞虎山招安的难度确实也没多大。再说,如今这严钦差和孙月蓉的男欢女爱,已是板上钉钉,他还能不帮老丈人家想办法?想到这一层,厅中众人面露喜容。他们自己的命运前途先放一边,只想从此后,自己的后辈儿孙能有碗太平茶饭,不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单就为了这个,便是把命豁上也值得。

    至于说,当初活不下去才造反,这招安后的衣食用度如何?这也不必担忧。大家当了这么多年山贼,或多或少,手头都有些积蓄,真要能从良,粗茶淡饭总少不了。再说方才严钦差明言,不但赦免罪过,还要保举官职。想那严阁老在朝中权势滔天,有他老人家的长孙一句话,岂不是高官任坐,骏马任骑?到时候还用犯愁生计么?这帮绿林好汉平素里说起严嵩,也是一个个骂不绝口,如今要保举做官了,想到严嵩的大权在握,不禁美滋滋的。

    雷占彪眼看情形不对。如今飞虎山中说了算的头领,几乎全在此间。若是他们铁了心要招安,那些下层喽罗就更没有话说,而飞虎山又是山东八十四寨名义领袖,便是如今自己聚集的那些势力,也有不少是冲着孙老当家的面子。若是他们反水,自己大事万难成就。

    想到此,他急忙道:“岳父!当日比武招亲的事,山东绿林人人皆知。岳父一向是言出法随的英雄好汉,难不成,还想要在这婚姻大事上食言?”

    孙烈被这一问,不知该如何回话。要让他公开承认自己背信毁誓大为不易,可若说婚姻有效,先不说招安的事必然成了泡影,就是自己女儿那誓死不从的架势,都难保两全。倒叫这领袖山东群雄的老爷子,一时也没有话说。

    那号称“秀才”的孟舟,此时摇头晃脑道:“雷寨主,此言差矣。这比武招亲,本就是绿林人的手段,如今我们眼看……不对,如今我们已经是官家的人了。这绿林手段,休要提起。若说成亲么,自古三媒六证,但不知雷寨主,这婚书何在?”

    按照规矩,成亲娶妻要所谓三媒六证,又叫三书六礼,包括三套书面文件和六步礼仪流程,是正规婚姻的标准提制。但真正按这个走的,也就是那些官宦人家,普通老百姓谁讲究得起这个?而绿林人成亲,无非是大吃大喝热闹一番,直接洞房。更别说不少山寨的压寨夫人本就是强掳而来,几时有过婚书?

    这满厅堂的人,除了孟秀才自己,其他人怕是连三媒六证是哪三媒,哪六证都说不上来。孟秀才这么一问,拿官家的礼法去为难绿林好汉,简直就是摆明了态度混赖。

    雷占彪眼看如此情景,心中暗想,此事大为不妙。孙月蓉他倒全没放在心上,可是大业却是不容有失。若失了飞虎山臂助,自己大事难成,更别说他们一旦反水,自己几番谋划,怕不都落了空处?

    然而严鸿这一番话,显然已经勾引住了飞虎寨众人之心。这孟秀才的弯酸调子,其实倒代表了飞虎寨大老粗们的心思。雷占彪想来想去,只有拼着抓破些面皮,也要把严鸿斩杀当场。只要死了钦差,这招安自然无从谈起,到那时,飞虎山就算想不反也不可能。

    想到此,他冷笑道:“严鸿,尔好一张利口,居然说动了我山东好汉。可是既言招安,可有圣旨?圣旨都没有,分明就是大言欺人,真当我山东绿林无人么?”

    说这两句话之间,他上身不动,双腿却微微蓄力。最后半句“真当我山东绿林无人么”几个字出口之际,人已跃起。他身后的这几条保镖大汉,与他配合的久了,见他神态就知意图。那捧刀汉子早以屈步向前,将手中刀向前一递。雷占彪手抓刀柄,点动绷簧,一口狭锋单刀已经抽出。

    这刀背厚刃薄,格外加重,非膂力过人者难以使用。刃口锋利异常,往往临阵交手时,能将人一刀切为两段,也勉强算的起一口宝刀。这一击事出突然,厅堂众人谁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在自己的地头动手。又听对方说严鸿没有圣旨,觉得这话大有道理,脑子全在这上,竟忽略了这一层。

    眼看他一刀出手,严鸿那点拳脚功夫,在雷占彪面前又算的什么?孙月蓉想要抽刀护卫,却是根本来不及。好个胭脂虎,将心一横,便扑到了严鸿身上,心道:死前能与他再见一面,知道他对我未曾变心,便也值了。

    柳叶先前气哼哼站在孙月蓉侧边,一见变故突起,惊叫一声,顾不得抽兵器,整个身体朝雷占彪猛扑过去。然而雷占彪的功夫,岂是她这小丫头可以抵挡?左手一挥,已经将柳叶整个人挥了开来,直向墙角一根立柱飞去。

    雷占彪借着这一挥之势,刀上势道更猛,眼看一刀下来,就要把严鸿、胭脂虎尸分四段。厅中众人,齐声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黑影,从那立柱后的窗口撞入,端端截住柳叶。众人眼前一花,才看清一个后背微驼的汉子,右手将柳叶环腰抱住,口中道:“好,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

    同时,大厅中灯火晃动,几声金铁交鸣,有一人已经在雷占彪身前,手中长剑挥舞,与他斗在一处。来人一身青衣,身材袅娜,面上罩着轻纱,然而五官隐约可见,竟是人间少见的绝色佳丽,竟是一位女侠闯入了山门。

    又听高声道:“谁言没有圣旨,圣旨在此!”随着话音,门口处又进来一人,身形高大,相貌英俊,一身夜行衣靠,身带宝剑,手中则捧着一份卷轴。

    孙烈暗叫一声:“惭愧。”自己堂堂飞虎山的山门,居然被三个夜行人闯了进来,这也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三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看身手厉害得很,山东路上几时出了这许多高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招安圣旨

    严鸿在那厢认的清楚,与雷占彪相斗的,正是青衫龙女张青砚。那救了柳叶的是自家的金牌保镖梁如飞,那相貌英俊,手捧卷轴的却是海瑞的粉丝李鲲鹏。真不知这三个人怎么走了一路。

    此时大堂上,众人也都议论纷纷。有人在看雷占彪斗张青砚,更多人却把眼光投向被梁如飞抱住的柳叶身上。柳叶方才关心小姐,扑上去阻挡雷占彪,也顾不上算计什么生死。如今见雷占彪已经被青衣女侠截住,小姐安然无恙,自个却被这驼背大叔抱在怀里,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她顿时满脸羞红,叫道:“放我下来!”

    梁如飞嘿嘿一笑,放下柳叶。柳叶一溜烟跑到椅子背后,躲了起来。这边雷占彪大战张青砚,斗的煞是精彩。雷占彪虽然力大刀猛,出手迅捷,但张青砚剑走轻灵,看似攻少守多,只是雷占彪的威猛攻势,却每每被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化解,不得不还刀自保。

    雷占彪手下的四条大汉见自家头领与这女侠相斗未占上风,齐声呼喝,拔出兵器,上前夹攻。飞虎寨众人见这群男子竟然要以五敌一围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都甚是不忿,只是未得孙烈号令,不敢出手。一旁李鲲鹏早将卷轴交到梁如飞手中,见此情景一声断喝,仗剑出手,与张青砚联手斗雷占彪等五人。他剑法凌厉,攻势尤在张青砚之上,翻翻滚滚十余招后,将雷占彪等五人的大半攻击都接了下去。

    雷占彪眼见偷袭无效。这会儿再想杀严鸿怕是势比登天。而且先前与自己动手的女子。怎么看着像是那名满江湖的紫青双侠之一?他素知紫衣嫦娥的大名。但是青衣女侠叫什么却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女子已经十分难缠,万一她那师姐一会来了,自己绝非敌手。只得边战边退道:“岳父,你难道真要连同外人,把小婿的性命留下,以做晋身之阶么?若然如此,念在翁婿一场。我情愿把自己的人头双手奉上。”

    孙烈虽也恨他动手伤人,又看他刀劈严鸿时,对孙月蓉毫不在意,多半就想要一刀劈两个。只是对方口里这一说,要是真看着他被砍死,便成了自己用同道的性命买一个前程。孙老爷子纵横几十年,命都未必舍不得,这个名声可万万落不起。当下忙道:“且都住手!”

    张青砚剑法中本就守多于攻,听到这话,轻移莲步退到一旁。反正有李鲲鹏在,雷占彪等人也伤她不得。李鲲鹏待张青砚退下。这才挽出几个剑花,自己也后退一步。雷占彪等自然也就停手。

    张青砚转脸又看到,那孙月蓉前番扑到严鸿怀里,便是她和雷占彪鏖战之时,也是相偎相拥,如胶似漆,直到此时才扭捏着站起。那满面含羞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她银牙暗咬,心中只是念叨着:这小阎王严鸿若死,我叔父的仇便没的报了。为这个我才出手救他。

    当下张青砚还剑入鞘,对孙烈施礼道:“小女子张青砚,江湖喝号青衫龙女,乃是峨眉山水月庵门下。拜见孙老当家,听闻放赈钦差被擒,只怕耽误了山东万千百姓的生计,这才连夜上山。这中间失了礼数,还望孙老爷子不要与我这晚辈见怪。”说完又看了一眼严鸿,严鸿起身施礼道:“多谢张女侠前来相救,大恩大德,必要报答。”

    孙烈也忙还礼道:“我当是何人,却原来是紫青双侠中的青衫龙女,神尼高第。大驾光临,倒令小寨蓬荜生辉。是老夫慢待了贵客,还望张女侠不要见怪才是。”

    李鲲鹏也一抱拳道:“在下华山李鲲鹏,现今为钦差海副使身旁侍卫。只为搭救我家钦差而来,多有冒犯了。”

    张青砚听他自报家门,心中暗道:好可惜了一个英俊人才,却无非只是海夕郎身边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护卫,论身份比那衙役也还不如。当下便懒得再多看这英俊后生一眼。

    班四爷班贵一听到海副使三个字,火往上撞。自己儿子就是被这遭瘟的海副使打了四十军棍,差点打成残废。他有心拿刀子砍人,可一想到自己既然要受招安做官,这动不动举刀的毛病,也得要改上一改。再加上方才看这后生的身手,大约比自个要强上那么些,擅自动手怕吃眼前亏。当下,他气呼呼的怒视着李鲲鹏,心想:左右不过是个没官身的小护卫,牛气个什么,回头让我侄女婿开销了你。

    大家答礼完毕,梁如飞手捧圣旨,也不施礼,直视雷占彪道:“我刚才听说有人喊什么没有圣旨?笑话,圣旨也是随身带的么?我家大少的圣旨,交由我这小小家仆代为保管而已。你这一刀下去,砍的是山东绿林千万人的命,胆子未免忒大了些。”

    说着,梁如飞双手将圣旨交给严鸿。严鸿起身,接过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遐迩赤子,感知朕心。切念山东之地,孙烈等啸聚山林之徒,素亦怀忠义之心。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情恳,深可悯怜。朕今特差锦衣卫五品千户、内阁中书舍人严鸿,亲往山东,孙烈及各大小头目诸般罪行,概可赦免……”

    待等圣旨宣读完毕,严鸿冷眼看了看雷占彪,将圣旨一合,交给一旁梁如飞,道:“雷寨主,还有何说?”

    雷占彪本有心孤注一掷,撕毁圣旨,效法个李逵扯诏之故智。可是眼前这青衫龙女名头响亮,李鲲鹏名门正宗,自己单挑他们任何一个,皆非对手。更别说这飞虎山众人,各自已经面色不善。像那班氏兄弟,已经把手放到了刀把子上,怕是自己一动之下,整个飞虎山就要群起而攻,而自己贪赶路程,带的人手不多,真要交起手来,却是连全身而退都难以做到。

    眼看事无可为,雷占彪只得摇头道:“岳父,官府中人素无信义,多少绿林人栽到他们手上!岳父还请三思而后行,免得事到临头,追悔不及。孙氏是我打擂台赢来的婆娘,想让我把不承认这段婚姻,却是痴心妄想。”说完话还刀入鞘,与那四条大汉走出聚义大厅。

    孙月蓉此时抽出刀来,就要冲过去拼命,却被孙烈喝住。他看了一眼严鸿,心道:那驼子是严家家仆,李鲲鹏是钦差的护卫,他们上山也有一说。紫青双侠怎么搀和进来了?难不成连这名动江湖的女侠,也与严鸿有什么勾搭?

    他心里只怕女儿日后在严家受气,对于招安的事倒没有别人那么猴急。张青砚眼看严鸿无恙,便道:“严钦差,上次说的那事如何?”

    严鸿忙不迭的点头道:“那事,我说了算数。张女侠这一番要不是你,月蓉怕是要受损伤,这份恩情,必然要报。”

    张青砚心想:我救的是你,哪管那丑丫头的死活?心中大觉无趣,便说道:“我还有些俗务在身,不便久留,还望钦差保重自身。山东灾民,嗷嗷待哺,不可自误。我师姐就在济南,等你们见面之后,你再归还宝马不迟。”

    她也不与旁人打招呼,径自出聚义大厅而去。那孙烈本就想让这样的美女离自己姑爷越远越好,自然不会招呼她。李鲲鹏有心去与她交谈几句,又觉得不合规矩,微微张了张口,却是没发出声音。

    这一番圣旨读罢,招安的事算是敲定。又见钦差无恙,梁如飞、李鲲鹏二人也自放心。忽然厅门又开了,原是黄河双侠云初起、叶正飞进来,云初起道:“禀钦差,我俩跟着梁前辈、李壮士和张女侠上山之后,就守在那竹桥边。刚才见前番那伤了正飞的贺大勇带着四个人冲下山来。我两个上前截战,但他那几个手下都颇不弱,因此斗了一阵,被他逃走了。”

    严鸿道:“云兄、叶兄莫要误会。伤了叶兄那人,乃是白面狼雷占彪,冒名顶替,偷袭叶兄。这位才是贺大勇。”便与二人引见飞虎寨中各位好汉。

    李鲲鹏这才禀告道:“前番钦差大人上山之时,海副使已行文保定巡抚、德州漕运总兵并山东巡抚各处,调兵前来援救。我等还是要先去通一通消息,免得各路人马都发到这里,伤了和气。只是不知,孙老寨主几时放我家钦差下山?”

    孙烈道:“我家女儿月蓉既已入严府为妾,严钦差在我这山寨,便如自己家一般,何时想走,自然来去自由。只是,我飞虎山不只有这些喽罗,还有不少妇孺在内,此一番得罪了雷占彪,也要防他报复。”

    严鸿笑道:“岳父,此事无需担心。既然今儿这招安的事算是成了,你寨中的这些部下家眷,便也是我严家的人,岂能让雷占彪欺负?左右包在我身上。”

    孙烈大喜,赶紧称谢。严鸿又道:“只是小婿要在皇上面前保举岳父做官,也要立些功劳才好说话。依我看,月蓉就随我前往济南放赈,飞虎寨中再出几位头领同去。这赈灾的事么,也没什么太难的,只要完成赈济,就是一件功劳。到时候我再上本保举,老泰山做个三品指挥使却也未见得是什么难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得胜下山

    虽然严鸿自己仅是五品千户,但他是锦衣亲军,自成体系,不好与普通武官并论。国朝如今三品指挥使算不得什么要紧官职,至于只挂名给俸,不放实授的指挥使,就更是稀松平常,再加上严家的权势,也算不上信口开河。

    而在山寨中人听来,严鸿一张嘴就是三品武官,不禁大喜,各自心中想着:这笔买卖看来真是稳赚了。

    大家一番商议之下,决定由孙烈与班氏双豹这些老辈人物坐镇飞虎山,并将妇孺等负责转移到邻近的德州县城内。而孙月蓉、柳叶,贺大勇,并几个中小头目则随严鸿前往济南放赈。

    山寨众人见招安已成,人人欢喜。孙烈待要备办酒席款待严鸿,这山上却是早没有什么米粮酒肉了,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弄个排场。李鲲鹏则是要下山向海瑞报信。班四爷大喇喇地说道:“是啊,做手下的就该有个做手下的样子,拖拖拉拉地成什么话?赶紧着吧,另外告诉你们那海副使,我班老四的儿子,不是那么好打的,日后等着他四爷上本参他吧。”

    可怜班四爷大字不识,一切知识全来自戏文、评话。他只知道同朝为官,不能再动刀砍人,一切都得走折子参奏,让皇帝老爷子来裁决。他又悄悄问了云初起,知道海瑞是个从七品,心想老子招安后起码是个四五品,收拾你个七品还不跟捏死个苍蝇一样?却全不知道,他就算真当了官,以武官弹劾文官。下场也是死路一条。更别说他要弹劾的假想敌。乃是大明朝堂上百年难逢的恐怖怪兽。

    飞虎山外。雷占彪与那四名贴身扈从打马飞奔。忽然路旁林中传出一声如夜枭般的尖啸,雷占彪一提丝缰,马匹前蹄高扬,人立而止。只见在路中央此时站定了一个黑衣汉子,浑身上下全用黑布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

    雷占彪正要喝问,却见对方已经先自将双手在胸前一比,做莲花盛开之形。口中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雷寨主不必多心,自己人。”

    雷占彪也长出一口气道:“你是王爷派来的?”

    那人道:“不错。王爷只是问你,事情办的如何?”

    雷占彪冷笑一声:“你们王爷消息不准,严鸿身上还有招安绿林的圣旨,飞虎山的人只想招安,指望不上。”

    那黑衣人听到这,双眼放出寒光道:“雷占彪!我们给你粮食,给你银子,可不是养废物的。要是你不能统合山东八十四寨。我们要你还有什么用?”

    雷占彪今天一晚上受够了气,万没想到。如今连个传信的人都敢呵斥他,不由怒从心起。他冷声道:“这位兄弟,你放明白些。我雷占彪和你家王爷,也只是合作而已,他日打下大明江山,我二人平分疆土。我可不是受他辖制的徒子徒孙,你这小人也配与我这么说话?”

    说话之间,雷占彪双腿使力,跨下骏马一声长嘶,猛向前冲。那黑衣人没想到雷占彪说打就打,急忙向旁一闪,不料雷占彪狭锋长刀已经出鞘。他骑在马上,臂膀一甩,长刀横过,那人仿佛是自己把头送到了刀锋之前。马匹过处,人头落地,一腔颈血高高喷起,尸身半晌才倒地。

    雷占彪策马奔出百步之遥,才挽了个刀花,将长刀收入鞘中,高喊了一声:“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仿佛借着这一刀之势,将这半夜里受的委屈发泄了个干净。接着他带了手下,趁着月色,纵马而去。

    次日清晨,飞虎山上下一众寨主喽罗,如众星捧月一般,护送严鸿下了高山,直到钦差大营之前。严鸿一望,倒是先吓了一跳。他这营中,锦衣卫二百,经营兵二百,随员文书保镖数十,再加上杂役和沿途征调的部分民夫,也不过五六百人的规模。可是如今这营头扩大了十倍不止,真个是旌旗猎猎,人喊马嘶。

    看营头旗号,最大的一批是离此最近的德州漕运总兵王麟,不下有数千人。另外德州指挥使曹汝光的本卫兵马,大约也有千儿八百人。

    原来前番胭脂虎单骑冲阵,严鸿主动响应被擒之后,满营的大小文武官员,个个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副使海瑞倒是不惊不乱,全无张诚那般慌张神态,称的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是修下几封公文,又请出钦差关防,一一盖章,分发各处。那德州王总兵与曹指挥见了公文,不禁魂飞天外。

    这王麟与曹汝光平素里都没少做些克扣钱粮、虚报员额,侵吞兵田等勾当。虽说目下大明朝的武官大多如此,否则无处发财,但毕竟是做的说不得。原本听说钦差下山东,他们就有些犯嘀咕。严鸿既然身负纠察山东文武官员的责任,料来怎么也要找几个倒霉鬼祭刀,文官大爷们有靠山同僚等帮忙,武将可没这个待遇。他俩又算不得严嵩一派,也不是徐阶一派,基本可称是还没傍上大腿的孤魂野鬼。若是严钦差想拿自己这对难兄难弟的人头发个利市,岂不糟糕?

    因此他两个原本就存了巴结严鸿,免得遭难之心。哪里知道消息传来,竟然是钦差被山贼劫走,我的老天爷,这是掉脑袋的节奏啊!当即,王总兵率领部下五千漕兵,率先赶到,紧跟着曹指挥也带着八百卫军赶来,汇合一处。

    眼见军马到齐,海瑞威风凛凛,命何秉忠分派攻山。正在折腾,不想山上有班二柱子下来,说是钦差好好在俺们手里,要他的命可以,拿些钱粮来换!听说钦差无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若依总兵王麟之意,这便是个交钱换人,皆大欢喜的局面。德州作为明代漕运的重要转运中枢,又称大明四大漕运粮仓之一。虽然山东粮荒,但德州依然拥有南方漕运递转来的粮食,多达数百万石。那些土匪所图无外金银粮食,只要拿出一些粮食给他们,换人料也不难。

    至于亏损的粮食,左右不过几百石,也就是多报些漂没,算得了什么?或是重金从粮商处购粮补贴,纵然灾荒时候,也要不了几千两银子。对本地的文武官员来说,纵然多破费些钱钞,总好过被严阁老陷害去砍脑袋不是?因此王总兵赶紧出面应允,并且在海副使面前大拍胸脯,说这赎严钦差的粮食,王某人一家承担了!

    哪知海瑞却翻了脸,勃然大怒,说朝廷官员怎能与匪盗苟合?他满口义正词严,驾官指头上戳下点,足足斥责了校半个时辰,把王总兵曹指挥骂的狗血喷头,又把来要赎金的倒霉鬼二柱子打了四十军棍。

    王麟和那曹汝光面面相觑,背后商议,莫非是正副二使不和,这海夕郎存着借刀杀人的心?然而终究扭不过海副使,那钦差关防,王命旗牌,可都在海副使手中掌握着。因此他们也只好从命,心里战战兢兢,心想别等第二天严钦差的人头被挂在山寨上,或者送了一只手一只脚下来。海瑞又咆哮着,连连勒令进兵围山攻山,这几位只好推脱火药还没运到,暂时敷衍下来。

    然而下来之后,海瑞却悄然叫来梁如飞、李鲲鹏、云初起、叶正飞,令他们秘密出营,夜闯山寨,神不知鬼不觉,救出严钦差。此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至于那梁如飞暗中揣了严鸿给的赦罪招安圣旨,而这一行人半路又撞上张青砚,这些则不是海大人预料得到的了。

    到今天情形全变,山贼们主动把钦差送下山来,并说愿受招安。钦差的随行家仆梁如飞又拿出了招安圣旨,指明招安本身的合法性,这倒真是皆大欢喜了。严鸿本以为要在海瑞那废番唇舌,不想海瑞确实对此事不多发异议,只是催促着赶紧把这些烂事搞完,之后迅速赶路,去赈济山东灾民。

    那王麟能做到德州漕运总兵,自然绝非是个愚笨人物。他见钦差身边多了个身高胸大的姑娘,两人神态举止间还多有暧昧,如何能不上心?便差了心腹人,拐弯抹角去扫听二人的关系。这班山贼土匪,哪个是能存住话的,听到问起,便趾高气扬地答道:“怎的,你们不知道?这是我们大寨主的宝贝千金,你们的严钦差,那是我们飞虎山的姑爷。”

    王麟心中一边暗笑这山贼没见识,纳个妾而已,怎么会成了你的姑爷,一边也感叹严钦差的品味不凡。但见了这个机会,自不会放过。想来巴结好了钦差的宠妾,也就算是巴结了钦差。听说飞虎山老营的人要迁往别处,二人便自告奋勇,承担下这飞虎山上老少几百人的归宿,专门先在漕运兵营边上腾了一片营房,暂时安顿。所需钱粮支出,也由王麟一力承担。那倒是替严鸿了解了一件心病。

    当即王麟先从随军物资中拨下两石米,宰了一口大肥猪,架起大锅煮饭炖肉,让飞虎寨的数百人饱餐一顿。山东自前年秋粮歉收,已是灾荒两载,山贼们仓里也没啥余粮,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了不少日时。现在得着这热腾腾大米饭,油汪汪肥猪肉,大吃大嚼,真是不亦快哉。(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济南群官

    王麟另备了几桌酒席,宴请飞虎山群贼中的二十余位大小头目。严鸿与孙月蓉、孙烈、班家二豹、孟秀才、贺大勇等坐了第一桌,严鸿让孙烈坐首席,自己坐次席。孙月蓉见爱郎果然言而有信,替山寨解决了一桩麻烦,欢喜的不得了。孙老寨主大难得脱之后,细细思虑,还是禁不住暗皱眉头:虽然严鸿对自己如此恭敬,但这一桩婚事终究是男高女低,而且姑娘嫁过去又是做妾。娘家跟脚不硬扎,只怕丫头日后难免吃亏。

    严鸿却不在意这些。他下山东全为孙月蓉,如今佳人到手,自然欢天喜地。至于旁人的各色目光,或是接下来去山东需要解决的灾民事务,由得他去好了。唯有在山下被叶正飞踢掉门牙的火铳手,赏了二十两银子的门牙钱。

    山东济南府,巡抚衙门之内,省府衣冠,济济一堂。居中而坐者,乃是当朝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等处地方,督理营田,兼管河道提督军务的刘才刘应时。他是嘉靖八年进士出身,今年刚满六十,生的身高体健,白面长髯,精神矍铄,仪表堂堂,颇有几分一方督抚,封疆大吏的气魄。

    在上手位置坐着的,是山东巡按御史方用贤。他虽然只是七品官,但是国朝一向讲究以小制大,大小相衡。巡按御史有代天巡狩,藩服大臣之权,府、州、县官都要接受考察。大事奏载,小事立断。满堂官员中他官品固然最小,但位置之重。职权之厉。却仅次于刘巡抚一人而已。

    依次列坐的。还有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钱凤、山东提刑按察使李守真、都指挥使高延宗、济南右卫指挥使秦雄、济南知府常知孝等。大小文武官员齐聚于此,聆听刘老军门训示。

    刘才说起来,也算是个硬扎人物。他在山东巡抚任上干了近十年时光,上下各级官员皆对其俯首帖耳,无有不从。说起来,山东官场形式复杂。刘才、钱凤都是严家一党,李守真和方用贤则是徐阶门生。

    虽然以朝中来说,严阁老和徐阁老目前尚称和睦。但那是徐阁老韬光养晦的结果。地方上这两家中分大权,一山难容二虎。按说彼此之间使绊子、下黑脚、彼此别苗头的事应该少不了。但事实上,双方一团和气,合作亲密无间,简直就是国朝一道奇景。

    尤其那巡按御史,本就是朝廷派下来专门负责挑毛病的人,一年一换。通常来说,这帮品低权重的官儿,个个与地方官仿佛是天敌一般,见面或趾高气扬。或暗藏机锋,少不了明枪暗箭。可是这方用贤到山东不久。就与刘老军门论起科分辈分,乖乖的尊一声刘老前辈。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方用贤是严家走狗呢,谁知是徐阁门生?

    那刘才老眼扫视堂前左右官员,见人已到齐,便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同僚,朝廷里邸报已经下来,钦差严鸿下山东放赈,兼察百官过失。算来队伍行程,这月之间怕是就要到济南。前者,户部银两被劫一事,虽说老夫已经自掏腰包,把差额补齐,可是终究也是一桩丑闻,钦差心里多半有些芥蒂。更何况,他如今担着纠察山东百官之则,一路上来,还未曾闻他拿人开刀,怕是憋着力气,在济南府开一开杀戒哩。”说完自顾一阵大笑,众官员也忙陪着一阵笑。

    方用贤施礼说道:“刘老军门乃是元辅门生,论起来,严钦差还要叫您一声世伯,自然不会对您失礼。只是我等,不知该如何自处?还望老军门提点。”

    刘才微微一笑,他很享受这种被同僚尊崇的感觉。尤其方用贤,刚来时也同别省的巡按御史一样,一副目高于顶的模样,还要查一查山东这些年藩库及常平仓的亏空,又要查文武官员贪墨事,闹的鸡飞狗跳,连自己这个巡抚的面子都不给。

    结果怎样?王员外一出手,还不是把他收拾了个服服帖帖,一样成了自己船上的人,在自己面前连个大气也不敢出。听这小子今天说话,倒是乖觉,总算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罢。

    当下刘才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沉吟片刻道:“怕什么?我那严世侄虽然顽皮,但绝非不知轻重的主。严阁老让他来济南,自然是要历练本领,增添阅历,也犯不著挑什么大事啊。说起来,在坐的诸位,我固然是他的世伯,钱方伯也是与小阁老论兄弟的主,严钦差既出阁老府,莫非还要坏了严府上的小大之序不成?李臬台管的,那都是刑名事,严钦差也看不明白;方直指更不消说,自来只有你找别人麻烦的份,哪有别人找你麻烦的道理?倒是常太守,你可要仔细一二。”

    济南知府常知孝一听这话,吓的脸色发白,分辨道:“老军门,下官谨小慎微,一向行动惟您老马首是瞻,不敢有半点怠惰,还望老军门明查。”

    刘才暗地里一声冷哼:你儿子做的那些事当我不知道?趁着灾荒,便将些美貌的逃荒女子抓到赏春阁这等烟花之地,供人消遣,内中还有不少出身不错的良家女。更有甚者,还派手下豪奴去强捉那良家美妇。这事在山东早闹的沸沸扬扬,却不见你有一文孝敬,真当老夫是木塑泥雕,不知你们做什么勾当不成?

    眼看对方吓的已经撩袍跪倒,就差磕头了,他才笑道:“常太守慌什么?我是说,我那侄儿在京师之中,就是有名的小阎王,行为放肆,不怎么按规矩办事。他尤其专好美貌的小娘,你那宝贝千金生的花容月貌,仔细别被我那侄儿偷了去,你难道不该用心提防?”

    此言一出,满座官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常知孝这才知道是刘军门拿自己开心,一边起身一边赔笑说道:“老军门见教的是,好在我那女儿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不怕被钦差大人看见。”

    一旁高延宗接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说常太守,其实你仔细想想,这门亲事要真攀成了,倒也不错。虽然说是做妾,可是也是给阁老长孙做妾,也不算辱没了你那宝贝丫头啊。当初连刘老军门的衙内,你都看不中眼,我看也就是元辅长孙,还差相满意,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这话一说,又引得官员们一阵大笑。刘才这才说道:“开够了玩笑,咱就说正事。严钦差既是阁老长孙,又是天子圣意钦点。他既来此么,怎么也要查出几件事来,才好在万岁那有个交代。而交代的人,也不好拿些臭鱼烂虾充数,怎么也要有几个上台面的人,才好顶帐……”

    他这话一开口,在座诸位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莫非是要在今天这些人中间抛替死鬼的节奏?

    刘才看众官的模样,脸色肃然道:“说这些,不是有意惊吓诸位同僚。而是请诸位都与老夫打起精神来,场面上的事一定要应付足。具体怎么做,总不用我一一吩咐吧。休要看严钦差年少,就欺他少年不经事。大家妥妥帖帖,把钦差应付好了,彼此平安过关。这既是给阁老面子,也是给万岁面子!要知道便是老夫在他面前,也不敢倚老卖老!谁要是不当回事,哪里出了问题,休怪老夫无情!”

    众文武官员齐声应道:“军门放心,我等必然殚精竭虑,尽忠王事。”

    济南城外,一行十数骑骏马,缓辔而行。为首之人跨骑玉龙踏雪驹,头戴束发宝冠,身着错金云纹箭袖,一边放马而行,一边与身旁的高个女子说笑。这威风凛凛的美少年,不是严鸿又是哪个?

    在他身旁,身着火红劲装,背着鬼头单刀的,正是胭脂虎孙月蓉。而在他们二人身后,则是柳叶、梁如飞、奚童、严峰、严复、王霆、刘连,外加六名飞虎山的头目跟随保护。

    原来,孙月蓉在山东,与严鸿一别经年,便已茶饭不思,相思成疾。近些日两人陡然相逢,大悲大喜之下,又兼久别胜新婚,自不免夜夜颠鸾倒凤,被底翻红浪,免不得耗了些精神,身体状况更是不佳。离了德州没多久,竟然双颊发红,额头微烫,体虚无力。

    严鸿对孙月蓉自是关心,有意暂停留下来,请医调治。不想副使海瑞板起面孔,说这一路上舍水就陆,已经大大耽搁时间,岂能为了钦差的爱妾再耽误时间去请医抓药养病,使山东百万灾民多受苦难?

    海瑞又说,钦差大人若是顾怜爱妾,夜里少行些男女之事,养精蓄锐便可。若孙氏女真有不妥,她留在本地,再留她的丫鬟照顾,也自无妨,钦差可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耽误去济南的行程。二人越说越僵,几乎撕破了面皮。

    那小太监张诚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虽然向着严鸿,但中官实在说了不算,而海瑞的一张嘴皮子又实在厉害。好在他在宫中别的没学会,如何和稀泥倒是学的十分精通。末了,张诚悄悄把严鸿拉到一边,劝严鸿道:

    “小相公,其实本地也没什么良医,令宠在这里养病,不过聊胜于无。海夕郎既然不允停留,小相公何不索性轻装简从,带令宠先去到济南?济南既为省城,名医必多,到了那里歇下来,再行医治却也无虞。这样也免得令宠跟着这几百人的钦差车仗,一步一步在半路上挨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微服私访

    严鸿一听觉得这位小中官别看地位不高,脑子倒当真好使。便对海瑞道:“海夕郎既然嫌队伍走得慢,本钦差便带少数从人,轻装简行前往济南,请夕郎率领大队,随后跟来。”

    海瑞听罢,点头道:“钦差队伍,声势浩大,地方官吏闻风而动,纵有什么情弊,也难以查看明白。严千户先行前往济南,正好访查出实情,方不负陛下厚恩。”

    因此上,这里钦差大队分做两路,海瑞带大队在后,严鸿携孙月蓉,及梁如飞、奚童、严峰、严复、王霆、刘连、柳叶再加上六个飞虎寨里武艺高强的中小头目,一行十五人,皆乘马在先。锦衣卫大队,交给邵安、陶智统带。而黄河双侠云初起、叶正飞也留在大队中,与李鲲鹏一起保护海瑞。

    邵安和陶智还怕严鸿这出了危险,除了明面上这几个人以外,又另外派遣了几路人,约有四五十名,各自扮做走镖的镖师,或是贩卖货物的行商,也都是骑了快马,身上藏了利刃。这些人全为锦衣官校改扮,专为接应严鸿,远远近近跟着,相隔近者数百步,远者十余里,把严鸿一行隐然围在中间。

    一路行来,眼见沿途之上,流民日多,都是奔往济南方向。想是听说钦差奉旨山东放赈,但不可能遍行山东诸地,只有到了济南,才有粮吃。因此各地流民纷纷向济南而行,而且听说连北直隶及京师的灾民,也有朝山东回潮之势。

    严鸿暗想:八成是白莲教的事让朝廷有了警惕。灾民到处都有。内中混入白莲匪徒。根本防不胜防。与其放任他们在各地潜伏、煽动祸乱,不如把流民赶回山东,集中在济南附近。就算在一地出事,也总好过全面混乱。

    至于说到灾民闹事,严鸿倒是不怎么害怕。他不是地方亲民官,不承担与城偕亡的义务,大不了还可以跑路。严世蕃的女儿,也即严鸿的姐姐嫁给了第十八代衍圣公孔贞干之子孔门第六十四代孙孔尚贤为妻。孔门世居曲阜。势力庞大,即使真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他只需催动宝马逃到曲阜衍圣公府,也足以自保。而自己身边有梁如飞、奚童等高手保驾,想来就算遇上数万乱民,自保突围大概还可以。

    前番严鸿行在大队钦差仪仗之中,对一路难民都是远观。此次改成微服小队,多了许多与难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但见大路上草枯叶黄,不时有衣衫褴褛的难民,扶老携幼。驻棍推车,一路奔波而行。有的骨瘦如柴。有的面带菜色。便是精神些的,脸上也都是苦相。路边还不时有尸体倒卧,或是奄奄一息的人,也在挣扎着往前爬行。

    不少县城外,自然也有官府赈济。往往几口大锅滚起来,锅里面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稀得能照见人脸。然而就是这样的米汤,往往上千的难民就会紧紧围上来,一个个贪婪地望着翻腾的大锅,拼命嗅着淡淡的米香,枯瘦的脸上写满饥渴。

    靠近锅的地方,还有些秩序队伍,稍微远一点,便是人人奋力拥挤。那些年老体弱的,经常被挤出队伍,有时还要挨强壮些的殴打。而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往往只是看着这些灾民的争夺,哈哈大笑。只有当纷闹靠近锅边了,他们才一阵乱打,免得这些人碰翻了锅。

    而分到粥的难民,一个个顾不得烫嘴,西里呼噜地喝着,似乎生怕喝不完被人抢走。有的还在外面挤着,便扑地倒了,再也起不来。

    那孙月蓉虽然脾气火爆,却是个热心肠,每每见到这情形,便想停下来,掏点银子干粮,救济难民。严鸿倒是淡定得多,每每对她道,这一路上的灾民,怕不有十万人,你赈济得过来么?别忘了,我是朝廷钦差,早些赶到济南去,摸清情况,才能救更多人!

    话虽如此说,看着这些灾民的可怜相,严鸿心中也颇不好受。只是他心知自个身为钦差,必须要端定盘子。若也是感情用事,伤春悲秋,那这队伍人心就散了。

    其实严鸿最担心的,还是孙月蓉的身体。虽说孙月蓉自幼练武,但越是武人,平素不易生病,一旦病倒反倒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痊愈。自从离了大队之后,孙月蓉不再磨磨蹭蹭跟着,得意是快马奔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倒是让脸上增添了几分生气。两个人旦旦而伐,也不知是有利有弊,总之孙月蓉这些天也略加了几分精神。只是身子终究并未康复,白天里依然是茶饭不香,容易倦怠。严鸿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一步跨到济南,为她请医开药。

    另外一点,严鸿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先到济南明察暗访一番。前世看电视剧,那某麻子微服私访记,也拍了好几部,足以证明私访的效果之大。自己这一番出京,闹腾动静不小,又是圣旨,又是王命旗牌,钦差官防。若是什么都不搞,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出来,不声不响的回去,确实交代不下去。

    更何况从天子给的诏书来看,老皇爷对山东的情形相当不满。而从这沿途灾民的惨状来看,山东的糟糕状况,恐怕也是前所未有。不管白莲教闹什么,这次自个出来,若是不能做出点业绩,又如何在皇帝面前交代?辜负了皇恩浩荡什么的不说,单只是皇帝一怒,只怕自个的幸福也就危险了。但要按祖父、父亲所说,山东巡抚、布政都是自己家的党羽,若是随便砍杀他们,却又难免损了家族的利益。这其中确实也需要仔细权衡。

    因此严鸿自度,这一番他下山东,必然是要砍几个够分量的脑袋带走。但是带谁的就是问题了。济南作为省城,衙门多,官员多,自己一番暗访,正好找几个所谓民愤极大的倒霉蛋,砍了带走,既捞声望,又不伤筋骨,那是最好不过。

    在这一路上,孙月蓉把那“千里流芳、吃尽当光”的民谚也对严鸿一一分说。原来就是指山东巡抚刘才、按察使李守真、布政使钱凤、巡按御史方用贤四人而已。如今山东之灾,四分天灾,六分却是**。

    本来要说大明领土广阔,旱涝灾情,再所难免。只是地方官府遭遇灾情,租税丝毫不予减免,这就是在逼人去死。更何况,那些地方士绅,通过诡寄、飞洒等手段把自己的租税又转到了普通百姓身上,这一来雪上加霜,不知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严鸿也只是听着,并未说什么。要知立场不同,看法不同,到底刘才等人真是些贪赃祸国的奸臣佞党,还只是因为想要征收正税,而操之过急的酷吏,此时却很难判定。单纯从孙月蓉或一般老百姓的角度看问题,也未见得就不会失之于偏颇。

    更何况按来前爷爷交代的,这四个人两个是严府爪牙,两个是徐阶枝叶,最好都不得罪,凡事还要倚重刘才、钱凤,更不可能贸然下决断。

    这么一路急行,没多久到了济南城外。只见流民无数,城门处十分拥挤,严鸿眉头紧皱,口中骂道:“这些流民既然到了济南,还着什么急?四下乱窜,把门堵成这样,咱们怎么进去?”

    孙月蓉知他是急着给自己瞧病,在旁劝慰道:“严鸿,你不必这么急。自从见了你的面,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些也都是穷苦人,大约赶着进城去领赈济。咱们等他们过了才行,也是一样。”

    二人在队伍前头说这话,有些灾民见他们穿着华丽,衣饰整洁,看的出是有钱的主,于是纷纷过来,拦住他们的马头,不住磕头行乞。

    孙月蓉本想掏腰包,严鸿握住她的手道:“又来了,你看,这许多灾民,如何赈济的过来?不必管他们,咱们走咱们的。只是不知这济南的官是干什么吃的,不派人来维持秩序么?”

    正在交谈之间,见有一队衙役从城里街道上过来,持着手中水火棍,纷纷一阵乱打,驱赶灾民。这些差役生的身材高壮,手中水火棍专找小腿、腰、肋这些骨多没肉,挨不得棍棒的地方下手。边打还边骂道:

    “好叫你们这帮腌臜花子们听着,钦差大老爷这几日就到。好狗不当道,你们再在这道口给老子讨钱要饭,当心打死了你们去喂野狗!快滚进城去,发赈拨米时,少不得你们,如今城中王员外连同另几位员外都开了粥场,救济你们这些穷鬼。不赶紧过去喝粥,饿死了不要埋怨。”

    难民们见差役如狼似虎,又听说城里有粥,便不敢再找严鸿等人讨钱。那些差役虽然凶恶,但拿着棍棒维持秩序,倒是比你推我挤、停停挨挨的乱走,要快的多。不多时,城门的流民就少了大半。那些差役见严鸿一行人身带兵器,衣着不俗,脸上精神饱满,绝非是三天未吃过粮食的饿鬼模样,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公子甚至是权贵之后,当然不敢得罪,为首的还朝严鸿点头哈腰,打了个招呼。

    严鸿等看城门口清出来了,正待进城,忽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年轻妇人,伸手去抓孙月蓉的马缰。孙月蓉自幼长在马背上,这少妇如何抓的住?手腕一翻,反将那妇人的手抓住,口里问道:“你要做甚?”(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路见不平

    孙月蓉低头看时,竟吓了一跳。见那少妇衣衫破损了几处,打着补丁,头上胡乱插着半根筷子,权当木簪使用。脸上皮肤黑如锅底。孙月蓉本身皮肤接近麦色,那妇人则是黑的过分,简直就如同那传说中的山精海怪一般。有这肤色在前,孙月蓉即使身为女性,也本能将目光回避,也不敢再看这妇道五官。

    可再一扫视,却见那妇人面目虽然可怕,但衣服倒比较干净,与那些蓬头垢面的流民女丐大不相同。孙月蓉乍着胆子问道:“这位嫂子,你是要做什么?”

    那妇人似是十分害羞,也不敢和孙月蓉对视,只低头喃喃说道:“大姑,能不能周济几个。丫头……丫头饿了。”

    此时才看见,原来妇人一手去拉马,另一只手还紧紧领着一个小丫头。这小姑娘不过四、五岁年纪,虽然面黄肌瘦,生得倒是大眼小口,五官颇为可爱,不似她母亲那般吓人,是个好胚子。只是衣衫也是破旧得很,浆洗发白、破损之处甚多,而且面黄肌瘦,看起来也是饮食不济过来的。

    孙月蓉毕竟是久走江湖的人,见多识广。她初时见这妇人脸黑害怕,现在见了这小孩,便已安了心。再仔细一看,又看出了端倪。原来这妇道低头说话之间,隐约能看到脖颈处一丝雪白的皮肤,与脸上的肤色完全迥异。

    再细看她的手,胭脂虎有了分较,噗嗤一笑道:“我说这嫂子。你脸上的锅底灰未免抹的太多了。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出来。怕不要吓煞妹子。”

    那妇人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些差人此时并未离开,见这妇道居然拦了这帮人的马头。知府大人吩咐下,钦差将到,必须整顿街面,切不可被钦差抓住痛脚。这帮人看模样穿戴。不知是什么来历,万一是与钦差能说的上话的,岂不是糟糕到家?为首人不由骂道:“哪来的贱人,难不成是聋了?爷们说的话,你听不见不成?城里王员外舍粥,你与这几位贵人罗唣什么?”说着举起手中水火棍就要去打。

    孙月蓉杏眼一瞪道:“你们要做什么?当心吓到孩子。”

    这些差人见这丑姑娘身后带刀,且与那俊俏公子并马而行,形态亲昵,也不敢小觑了她。为头的一个便讪笑道:“这位大姑不要看她们可怜,这些穷鬼专一会扮可怜。装穷相,来诓骗你们这些好心人的银钱。你看她穿的干净。脸上也没什么泥,八成也不是正经灾民,只是看你们有钱,想来骗你们罢了。”

    孙月蓉不理他们,只问那妇人道:“这位嫂子,几位公差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何不到城中去歇息?不是说了么,那什么王员外舍粥。”

    那妇道一个劲地摇头,半晌才道:“不成啊,王员外那里人多粥少,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争不过。前两天去了一次,连人群都挤不进去,还……还有坏人借机占便宜。”说到此,她又把头低下。

    孙月蓉也明白,一般来说,那些流民不可能按秩序领粥,你推我搡,一个弱女难与相争也是有的。单只看一路上,千儿八百难民抢粥,都能搞成踩死人的节奏,而这济南城内外的难民,看架势怕是最少说也有二三十万,那区区几个粥棚,哪能够喝?不管够不够,人都往那边过去,不乱才是有鬼。

    更别说,有人趁着这男女无分别的时候,专门偷摸上几把,这也是常见的。仔细看这妇道的五官眉眼,竟是个难得的美人。若非是靠这锅底灰抹脸,在此乱世,也难以保住清白。

    又看那小女孩一副怯怯模样,躲在母亲身后,只用两只眼偷眼去看孙月蓉。见孙月蓉也在看自己,马上又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匆忙把脸也埋到母亲身上。

    孙月蓉见她这样,心中不忍,伸手从怀中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递给那妇人道:“嫂子,这块银子仔细收好,如今这世道不好,仔细被人抢了去。给自己和孩子买些粮吃,寻个小店或人家住下吧。三五日间钦差的队伍就到了,到那时什么事都好解决。等投了栈,便把脸上的灰洗下去。你长的这么好看的人,何必抹那个东西。”

    几个衙役听对方连钦差的行程都能估算,更是不敢小看。所谓捕快都是地里鬼,捕头好似城隍爷,不仅是说他们凶狠霸道,更是说他们会察言观色。一味恃强凌弱的衙役胥吏,怕是活不到四十岁就早被人打死了。尤其济南乃是省城,在这里混饭吃的衙役当然都是些人精。

    当下就有个年长的衙役说道:“这位大姑且请放心。如今济南府内,常大老爷发下话来,街面上不知有多少衙役、弓兵往来巡逻,还有从乡间招募的民壮。哪个胆大要敢行抢,便要他尝尝国法王章的厉害。”

    另有一个年轻的差役,听了孙月蓉的话,转过脸来,暗地里仔细端详着那贫妇的容貌。看了几眼,瞅瞅左右没人注意,悄悄转身,一溜烟般的跑进了城里。

    那妇人得了银钱,不住的道谢,急忙拉着孩子就要跪下,孙月蓉忙摆手道:“使不得嫂子,咱们可不能行这样的大礼,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这位飞虎山的女寨主,若说阵前厮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丝毫不皱眉头,可就是三两句客气哀告,就能让她这百炼钢,全化做柔指绕。

    妇人拉着小丫头要离开。孙月蓉又叫住她们,拿出严鸿头天为自己买的点心,塞到那民妇怀中道:“这几块糕,给孩子先填填肚子再说。嫂子你也要仔细身子,你要是倒了,这孩子可就更没人管。”那妇人千恩万谢,进城门去了。

    只见严鸿一言不发,自顾提缰进城。胭脂虎只当他不想施舍,不由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严鸿道:“你这相府长孙,怎么那般小气?左右才几个钱,你家泼天富贵,还在乎这些?”

    严鸿看她那薄嗔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笑,道:“你啊,当日为博你欢心,我几千两银子撒出去赈济难民,可曾皱过眉头?我是想,以后你却不可这么个周济法。那些差役见钱,如同苍蝇见血,咱们前脚进城,那银子怕不落到那些差役手里?更别说那妇人为保贞洁,用锅灰蒙脸,你偏生要当众叫破,不是给她惹了祸?”

    孙月蓉听严鸿这般说,才恍然道:“还是你厉害。那可怎么是好?”

    严鸿道:“幸亏为夫我有算计,刚才你在那里施舍银子点心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了咱的缇骑暗中保护,想来倒是无妨。另外那王员外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官府不出粮食赈米,他倒开了粥场,这般扎眼露富,不怕引火烧身?”

    孙月蓉道:“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王员外倒真是个人物。我听绿林上的朋友说,济南有个王半城,好象是叫王玄。这家伙是个爆发户,怎么发的财也没人说的清楚。只是他的家里未曾听说有什么成名武师护院,可不管是外来的江湖人物还是济南本地的城狐社鼠,凡是打王家主意的,全都莫名其妙就失了踪迹。又传说在官府上,他也吃的开,按说这样的财主,少不了官府盘剥,可是听说他和山东巡抚都交上了朋友,根本没人敢撩拨他的虎须。可要说他是什么路数,又没人说的清楚。”

    严鸿听完,心想这尼玛不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土豪么,不知道能不能求做友。他略一点头道:“如此说来,王玄倒还真是山东的一个响当当的字号,这一遭,怕是要会他一会。”

    一行人进了城里,果然见街面上来往穿梭,有不少衙役、民壮维持治安,倒是没发生什么乱民趁机抢夺店铺或是拦阻行人的事。方才那涂黑了脸的妇人带着孩子,也不知道拐哪条路买粮去了。

    严鸿也无心管这个,他问了百姓,寻了济南一家出名的医馆进去。只见坐堂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郎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初始时对严鸿倒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对方一出手,给的竟是十两赤金,老郎中才不由睁圆了眼睛。

    如今市面上普通百姓花铜钱,有钱的人家花银子,但是出手掏金子的却是稀罕的很。能随手就拿出赤金的主,也绝不是单纯有钱那么简单。这个病要是看不好,怕是不单招牌保不住,连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出毛病。

    当下他急忙打起精神,为孙月蓉仔细诊疗,好在这病倒不算十分严重,老郎中听闻望切,很快得出结论,太太五脏六腑都无甚大事,只是长久心绪郁结,兼之用力过透,损了元气,近来又大悲大喜,因而精神不振。

    严鸿见他说的倒也对路,知道此人医术不虚。老郎中便开了方子,吩咐学徒仔细煎药,又宽慰了几句,嘱咐近来饮食清淡,暂停房事,莫动肝火,少剧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拔刀相助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入一个青年汉子,一身短衣褐衫,乃是位乔装的锦衣缇骑。那人来到严鸿身边耳语几句。严鸿霍然而起,孙月蓉问道:“怎么了?”

    严鸿道:“那母女被人缠住了,既然这人是你救的,就不能看她们受欺负。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等着熬药。”说着,起身就走。他本来也没时间关心任意一个灾民的死活,只是既然这人是自己救下的,要是不能全始全终,面子往哪摆?

    “我也去。”孙月蓉起的比严鸿更快,随手甩了斗篷,朝后一扔。柳叶极有默契的伸手捉住,团了个麻花就背在背后。二人一个扔一个接,一气呵成,配合的天衣无缝。边上梁如飞轻声赞道:“好身手。”

    柳叶却冲他一瞪眼道:“要你管。”

    原来这一路上,不知怎的,这两人仿佛八字不合,开口就难免有些冲突。尤其柳叶对梁如飞,总是气哼哼的一副冷脸。严鸿心想,当初在飞虎寨大堂,梁如飞好歹也算救了柳叶一次,虽然那情形略有些尴尬,犯不着这样吧?他也不好去管,只得背地里劝梁如飞好男不和女斗。梁如飞当初是纵横江湖的一代大盗,成了名的凶徒,如今却对个小丫头多有避让。可是柳叶不知中了什么邪,不管孙月蓉怎么劝说,碰到梁如飞就没好脸色。

    严鸿留下严复和一个飞虎寨的头目看守行李马匹,顺便等着煎药。余下的前后出屋,随着那领路的锦衣前去。走了不远。只见路边一家粮店前面。有十几条大汉把那母女二人围住。那妇道拼了性命把孩子护在身后。小女娃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吓的哇哇大哭,地上撒了一地金黄色的小米。

    只见一个为首的光头汉子狞笑道:“小娘子,别白费力气了,乖乖随爷们走。回去先给你个洗澡,把脸上那肮脏东西洗下去,再换好衣裳,天天吃的鸡鸭鱼肉。不比吃这粗粮强的多?到了晚上,还有男人陪着你快活,这好日子去哪找啊,你们说是不是?”那周围几个汉子跟着就发出一阵浪笑。

    那妇人又怕又气,颤声道:“光天化日,你们敢强抢良家女子,难道眼中就没有王法了么?”

    光头汉子笑的却更是大声:“哈哈,没想到,原来这是位官家娘子?张口王法,闭口王法。不知道你男人做的几品官啊?拿了人家的粮食,又拿不出银子。动手抢粮,这才是没有王法。乖乖随了爷们去享福,总好过到牢里,被那些牢头、禁子们作践。你这丫头生的也不错,将来准是个美人,到了我们那,我们找人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读书写字,你看这多好?”

    那妇人眼看这帮打手越离越近,不禁左右看看,希望有人来搭救。然而围观的老百姓虽然不少,多数表情木然,仿佛漠不关心。有的人只看了几眼,就扭头走掉,更多的人,把眼睛盯着地上的米,若不是忌惮那些打手,怕是要扑过去抢。有一些看似乎眼中闪现一丝愤怒,可旋即又变成了畏惧,只敢低头窃窃私语。

    她只得叫道:“呸!你们这群强盗,难道不知道钦差大老爷就快到济南了?你们敢肆意妄为,就不怕钦差大老爷来了,把你们全都用铡刀铡了?”

    那光头听到钦差,微微一楞,随即吐了口唾沫道:“他娘的,还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钦差大老爷能认得你?就算想要陪钦差睡觉,也轮不上你。老子今天就抢了你,看能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就是那秀才家的闺女、举人的小妾,老子这些日子也睡了好几个,今天就看看你是如何个不同法,给老子把人带走!”

    说着话,几个打手扑过来就去抓那妇人。那妇人如同发疯的母兽拼命反抗,但很快就被人抓住了手脚。她声嘶力竭地尖叫,可是毫无用处。一个汉子掏出绳索,几下就把她的手脚捆绑起来。

    孙月蓉早看的勃然大怒,伸手就去抓背后的鬼头刀,严鸿一摆手拦住她,轻声道:“一切有我。”然后气运丹田,朗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小太爷看上的人,倒要看哪个敢动?”

    他这一声异军突起,势镇全场。那光头听着声音耳生,寻声望去。但见一个锦衣华服,相貌英俊的高个儿青年公子,手摇折扇,一脸狰狞模样,向自己走来。身后一个身高长腿的女子紧紧跟随,背着大刀。更后面还有十来个男女,皆带兵器,看样子都是习武的练家。看那模样再加上阵势,怎的比自己还凶霸三分?

    要是对方喊的是什么“休得无礼”或是什么“不得强抢民女”什么的,光头只当是遇到了传说中“见义勇为”的侠客之流,便直接招呼手下去打了。可是对方喊的话,听上去,似乎是另一个恶霸,跟自己争抢货源来了?

    这也是光头不知道对方身份。他无非是个济南府的街面打手,对面可是京师闻名小阎王。两者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论起恶霸水平,实在是差距悬殊,如何能相提并论?

    光头犹豫之时,见那英俊少年已经带着一众手下来到自己面前,口水就差喷到自己脸上了:“你这头上赛驴粪蛋的贼杀胚,连小太爷看上的小娘,也敢动手抢?今天小太爷不剥了你的皮,也就没脸再出来混事。那几个狗东西,还不赶紧把人放下!那小娘的小手小脚,老子还没摸过,你们还敢摸上了?”

    那穷妇听的这话,直是羞愤交加。这贵公子怎的说话如此龌龊?自己已然落入这群恶魔手中,还要被此人如此言语羞辱,还要不要活了?自己生平境遇波折,路途上不是饿虎,便是豺狼,这番遇到的又是一个好色纨绔。

    不过转念想来,看这纨绔少年虽然凶狠,他身边那个高个儿女子看来是有良心的。就算这公子真是贪图美色的无行浪子,被他把自己掠走,也总好过遭眼前这些豺狼掠入那烟花之地。想到这里,这落入魔爪的贫妇,却又暗中生出半分毫无根据的希望来。

    那光头听对方一嘴京师口音,穿着打扮也非比寻常,自然不敢随便得罪。他往后退了几步,打了个手势,让手下把那民妇放下,然后拱手道:“小的赖五,常在这济南街面行走,朋友送了个绰号叫做铁头鼍。恕我眼拙,但不知小相公如何称呼?”

    严鸿冷笑道:“小爷的名字,也是你这狗东西配问的?赶紧给老子躲边上去,别在这碍事。”脸上又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模样,直奔那妇人而去。

    刚才那小丫头眼看母亲被捉,又有人来捉自己,早吓的哭泣不止,此时紧紧抱着母亲,死活不肯松手。那妇人见严鸿过来,不敢抬头,只得一边躲避一边道:“这位公子,不要玩笑,民妇是孀居之人,还请公子自重。”

    严鸿却道:“笑话,你在城外不就说了么,你是寡妇。寡妇好啊,小太爷就好这调调。你拿了小太爷爱妾十两银子,难道是白给的?告诉你,那便是买你们娘们两个的钱。收了银子,便是我的人,要么还钱,要么跟我走。”

    那妇人吓的体如筛糠,求救般的望向刚才给银子的胭脂虎。孙月蓉不知道严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心里泛酸,但又不敢阻拦。只当严鸿这没良心的,真是口味特殊,爱好奇特。说来自己不也是人们眼中的丑女么?只他对自己爱的如珠如宝。又听秀才叔讲过,好像那曹操曹阿瞒也最喜欢寡妇。说不定,这严鸿和那曹操一样?

    不说孙月蓉心里五味杂陈,那妇人只道真遇到了那无良恶少。说来如今山东大灾,粮贵人贱,即使未出嫁的闺女,也未必卖的到十两之数。她一个寡妇还带个拖油瓶,肯花十两买她的人,还真算的上出手阔绰了。

    她当下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公子的话,妾身刚买的米,付帐时,那银子不知被谁偷去。我要归还米粮,他们非说我短了分量,还要……还要脱我的衣裳。”

    那光头赖五说来也是本地上街市一霸,不过并非无脑匹夫。他眼看严鸿这架势,多半是京师里哪家权贵子弟,到这济南来游玩。济南府号称泉城,也确实是个休闲赏景的绝佳所在。

    按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赖五背后也绝非无人。只是如今钦差将至,要真是得罪了什么京师大人物的子弟,那人在钦差面前说几句话,对自己大大不利。

    想到此,赖五强挤出一丝笑意,又对着严鸿唱了个肥诺:“小的眼拙,没看出来您是位大贵人,肯为这小娘花十两银子,也当真是个爱花惜花之人。小的也不是那不开窍的,既然您花十两银子买的这小娘,那我们也不敢占您的便宜。喏,这十两银子的身价原数奉上,分毫不短。这小娘,就烦请您老大人赏个脸,给了兄弟们。今晚上呢,还请您赏光赏春阁,我给您安排个黄花闺女伺候着,保证您满意就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恶虎吞狼

    说着话,赖五朝手下使个颜色,便有个歪戴帽子的家伙,取了十两银子,送到严鸿跟前。那妇人一看,急道:“公子爷,这分明是那位太太赠妾身的银两,怎的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不但是强盗,还是偷儿。”

    光头也不理他,只看着严鸿。说来要不是自家主人口味独特,单要那面容姣好,又必须是良家妇人出身的美妇,自己也不必吃多了撑的,非要去抓这样的人。如今这时候,舍几个烧饼,就能换来个穷人家姑娘,还用的着动武?可是具体到眼下这事儿,若是这个妇人被严鸿带走,他赖五在街面上的威风也就扫下去一半了。所以哪怕加利给严鸿,这妇人却也不能撒手。

    按说江湖黑道上的规矩,砍竹不伤笋。自己既退了银子,又给足了对方面子,对方也该见好就收。犯不上为个寡妇,真跟自己这个地头蛇为难。

    哪知严鸿半点不给面子。他冷笑一声,伸手抓起银子,就狠狠直接砸到了那汉子脸上。那汉子猝不及防,捂着脸翻滚在地。严鸿这边早破口骂道:“什么东西?小太爷给出去的钱,几时有收回来的道理?经了你这贼手的银子,还想放回小爷腰包里?告诉你,这个小娘既然是我先看到的,自然是归我,少在这废话!还有,你们几个,刚才用狗爪子在小爷我的女人身上乱摸什么?算了算了,小爷我也是良善之人,你们一人留下一只手,然后就可以滚了。”

    那赖五便是泥人。也有个土性。更别说对方这般咄咄逼人。根本不给人留路。他如何忍的下?真要忍下了,日后还用的着再出来混么?到此时,这赖五两条扫帚眉皱在了一起,秃头上青筋隐隐暴突,已然是肝火大动。

    虽然他还顾及对方身份,但想来这是自己的地盘,身后也并非没人撑腰。大不了不动这个纨绔公子,只把他手下人痛打一番就是。主意打定。他下了最后通牒,将怪眼一翻道:“我说这位小相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在这济南府内,可不是你个外来户能兴风作浪的地方。莫要错打了算盘。”

    严鸿冷笑道:“哦?驴粪蛋恶贼,既然你敢这么说,那小爷我倒要看看,咱两谁兴的风浪更大。来人,与我打!”

    光头赖五想来,怎么着也是自己这先喊打。万不料这个打字,竟然是对方先喊出来的。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眼前一道红影飘来,紧接着就是一只牛皮马靴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再然后,他老人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孙月蓉心里三分发怒,七分吃醋,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倒给严鸿添了个新欢。虽然这段日子两人夜夜**,绝不空枕,但回到京中还有个大妇等着。更何况严鸿也向自己说明,家里还有两个俏丫鬟,其中一个已经与严鸿上过床。

    一想起这么多的分润者,已经够让她头疼了。这在横空杀出个小寡妇,怎不让她心里又气又急?而方才那老郎中偏又说最近要禁绝房事,那岂不正好给这小娘空出床来?只是这个麻烦说起来还是自己揽上身的,又不好直接怪到严鸿头上。

    这暗气暗憋的感觉,最是难受不过,因此孙月蓉只得把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一班打手、闲汉头上。可怜的光头赖五就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那赖五手下的打手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们还强梁,抢先动手。他们也是横惯了的,当下顾不得评估双方实力对比,已是齐声叫骂,各抽家伙,或是铁尺、锁链,或是斧把、匕首,发一声喊就围拢过来。

    论人数,这班打手也不过十几个人,比严鸿手下多不了几个。至于论个体战力,那是被完爆三条街开外。严鸿这边,且不说梁如飞、奚童这些江湖一二流的好手,便是严峰、王霆、刘连,也都是尽能打的。飞虎寨那几个中小头领,更是血盆子里抓饭过了半辈子的狠人。济南府街上这些无赖,不过有些抡板砖的经验,哪里挡得住他们?

    严鸿自个是好整以暇,摇着扇子,岔着两腿看笑话,又让柳叶把孙月蓉拦住,别让她再动手。这边奚童双手叉腰,护在严鸿身旁。严峰、王霆、刘连和那几个飞虎寨的头目,则上前与十几个混混对战,基本上刀不出鞘,或以一敌二,或以一敌三,都没落下风。梁如飞自高身份,不愿和这群混混死拼,只是抱臂在一旁掠阵,看自己这边哪个人稍微遇上点麻烦,便纵身前去,一进一退,即打倒一人。

    短短一段街道上,响彻搏击惨叫的声音。不多时后,却只剩下哭爹叫娘之声。十几个打手全被打翻在地。

    严鸿冷笑一声,吩咐飞虎寨的两个头目:“去,给每人断一根指头,让他们自己选哪根。不选的,就把十个指头都断了。”

    那两个头目在山寨中本是杀人不眨眼的,当即拔了匕首过去。不一阵,街头上迭次响起带哭腔的“左手小指头”“左手小指头”“左手小指头”的选择,随之是不同人的凄惨哭声。

    严鸿又道:“方才摸了那个小娘子的几个人,每人再打断一只手!记住,打断五根指头的那只啊。”于是又是一阵惨叫。昔日威震街面的混混们,如今个个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在地上来回的翻滚呻吟,身上全是血。严鸿心中暗自冷笑,这几个孙子知道便宜没那么好占了吧。

    严鸿这才对那妇人道:“小娘子,这回该和我走了吧。”

    那妇人见严鸿那一副色咪咪的模样,心道:跟了你走也无非是出虎口入狼窝而已。只是情势所迫,对方总比青楼要好,又要设法保全自己女儿安全,想来只得忍辱求生。于是她忍住眼泪,强颜欢笑一福道:“一切……一切全听公子安排。只是丫头年纪还小,还望公子能善加看待。”

    严鸿笑道:“你且放心,公子爷我向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这小丫头若跟着我,也不会缺少了吃喝用度。随我走吧。”说着又朝孙月蓉使个眼色。孙月蓉本来负气不想理睬,但看那母女二人又委实可怜,想来只是严鸿这人太好色,怪不到人家母女头上。于是她还是只得让柳叶过去,搀扶那妇人行走。

    严鸿又对严峰道:“把那个驴粪蛋的恶贼给我带上。这孙子敢跟小爷我面前炸刺,看小爷怎么收拾他。今儿要保得住四条狗腿,算他运气!”

    这时候街头的围观者,已经聚集了好几百人。见这场精彩的全武行后,不但那涂黑脸的民妇被公子带走,连那光头赖五,被这伙人拖死狗一般拖拽着而走,不由暗想:常听人说抢男霸女,今天总算是看了个全套。只是这活怎么看也是该是赖五这样的人干的,怎么今天被人抢了生意?

    本来两边开打之时,有几个巡街的衙役兵丁想要过来拦阻。其中有那老成练达的,看着风声不对,便拦了自己的同僚,让腿快的快去报信,自己这却不动弹,只是远远跟着。

    他们的动静,严鸿这边的锦衣卫、山贼都是精明之人,如何不知?刘连凑到严鸿耳边,说了有人盯梢。严鸿一摆手:“由他们盯去,还能翻天了?”

    严鸿一行人先行回了医馆,那老郎中见连这济南街头鼎鼎大名的赖五爷都被这少年捆起来拖在地上,如今已是头破血流的模样,知道那十两赤金果然不是好拿的。待要把金子送回去,哪知那英俊的公子却翻了脸,吓的老郎中抖做一团。严鸿心道,这位老郎中医术虽然不差,面对自己时的气度,比起那年轻些的药王李时珍何止差了百倍。看来成大事者,果然自有不凡之处。

    这会儿,后面伙计已经煎好了一碗药,端来让孙月蓉喝下。又把另外几剂药也包好,将如何煎药的法子也说了个明白,又写了张帖子。严鸿收下后,见老郎中这样子,却也不和他客气,便又叫众人拖了赖五,扬长而去。

    众人出了药铺,又到了济南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这家“会友客栈”门面大,店房宽绰,住下了严鸿及那些暗中保护他的锦衣缇骑,也绰绰有余。严鸿又命掌柜的去备办了各色吃食,先让那母女用饭,又让那妇人用水洗了脸。

    洗去了脸上的煤灰,只见这妇道竟是个眉眼极佳的美貌女子,尤其那肌肤如同雪白,连严鸿这不知见过多少佳丽的主,初看之下,都不由为之一楞。

    那光头赖五早已经醒转,只是口中被人塞了破布,人被捆在一边。严鸿也不理他,只是哄着小丫头吃东西。那小姑娘见严鸿面目可亲,不似光头那帮人那么恶行恶状,又拿美味的糕点来给自己吃用,竟比家中长辈还要亲热,渐渐也就和严鸿熟络起来。

    闫东来前世做保险销售,逗客户的小孩也是必经项目。他穿越之后,尚未有子息,而看见眼前这个虽然面黄肌瘦,却是长相可爱的小丫头,也自心生喜爱。于是竟然拿下钦差的架子,俯身来逗这丫头玩。时而扮个鬼脸,时而说个童谣,把个小丫头逗的脸上惧意全消,时不时的咯咯发笑。

    那妇人一见,心头暗想,看这公子对丫头,真是不错。若是他能对丫头一直这般,便随了他的心意,也是条不错的活路。只是看来他家中必有大妇,而另一个妾室还是会武的,自己到头来怕是还要挨打受气。哎,自己再收些折磨也就罢了,只是要小心伺候,保得女儿的平安。(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打脸二世祖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不知有多少人朝这房中扑来。片刻间,人声已到门外,只听一人高声道:“哪来的山贼响马,敢打本公子的人,还抢了本公子园子里的姑娘!真当济南府没有王法了么?”

    那妇人听到叫嚷声,脸色一变,知道便是那什么赏春阁的幕后东家到了。这年少公子是外来人,纵然再如何强横,如何斗的过本地恶霸。当下她起身下跪,哀告道:“公子爷,奴家本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公子爷犯不上为我得罪强梁。只求公子爷能善待这丫头,奴家来世再报答公子爷救命之恩便是了。”

    严鸿冷哼道:“你与我老实待着!你是大爷我买来的人,没我的话,你还想寻死觅活?这里的事,一切有本大爷做主,不需你动什么心思。老实坐下,待会饭来了,自己先吃饱,把这小丫头也喂饱。”说罢起身,与王霆刘连、严峰严复等人拖着那光头赖五,走出房间。

    这个院落已经被严鸿整个包下,外人闯入,院中其他房间内的锦衣卫不用招呼,已然出屋迎上。等到严鸿等人出来时,只见双方俨然已成对峙形势。

    一方面,是那几十名乔装改扮的锦衣缇骑,另一方面是几十名衙役捕快。客栈外还有阵阵纷乱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人从外面把客栈包围。那掌柜的愁眉苦脸在一旁伺候,一边用手抚脸,看来是刚挨了打。

    而在敌对队伍的正前面,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生的面目倒也周正。只是身形略嫌瘦弱。一身文生秀士打扮,衣饰华美,看来也是个富家出身。这少年站在那里趾高气扬的德行,与严鸿倒有几分神似。

    眼看严鸿身边严峰如拖拽死狗一般,把那光头赖五拽过来,那少年大怒道:“这是哪来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滥用私刑。我说宋班头,还不赶紧动手。把他们给我拿下?”

    在这少年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左右,皂衣翎帽的汉子,此人生的并不十分高大,但体格结实,面目威武,想必就是什么宋班头了。

    这宋班头却并未急着上前动手,而是先仔细端详这一群人,然后上前一拱手道:“在下济南府马快班头宋全,江湖上朋友抬爱。送我个匪号铁爪鹰。但不知众位朋友是哪路好汉,来到济南有何贵干?”

    宋班头又用手一指那少年道:“这是本地常太守府上小衙内。这位公子爷。你们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我想还是把误会说开,免得伤了和气为好。”

    严鸿冷笑道:“我道这赏春阁是哪个龟孙子在撑腰,原来是本地知府的儿子做幕后东主。想这济南乃是省城,三司及巡抚衙门乃至直指衙门都在此间,小小的一个知府,也敢拿大?当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他这般言语,简直就是如同当面骂祖宗一样。他说本地知府的儿子是龟孙子,那本地知府岂不成了龟儿子?常知府的这位衙内常守业,自出娘胎以来,便是强梁惯了,及至成人后,又与刘军门、钱方伯、高都司的公子结交,号称济南府四大霸天之一,便是人命也不当一回事。不料在此,却被这外来户这般折辱,脸上如何下了来?

    当下,宋衙内勃然道:“老宋,你跟他们废的什么话?赶紧动手给我拿下了,那个美貌的小娘,八成就在房中,一发与我捉回赏春阁去。再磨磨唧唧的,我回头叫我爹,打断你的腿。”

    宋全也知这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虽说看对面这公子爷也非寻常之辈,但眼前这常小衙内自己更是得罪不起,只得一变脸道:“既然阁下如此不识抬举,也就莫怪宋某得罪了。”

    说话之间,就待施展开自家擒拿手的功夫。他寻思,自个单身进击,设法先把这纨绔模样的少年拿住,所谓擒贼擒王,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敢再啰嗦。否则,一会两边真要大打起来,刀枪无情,要真是碰伤了这少年,或者闹出人命,你不知人家的背景。将来事情闹大了,常知孝那狗东西必然拿自己出去顶帐。

    哪知没等他纵身出来,就见一条大汉已经横在自己面前,五指成爪,劈面打来。宋全赶紧进招迎敌。两个以擒拿手对擒拿手,连拆数招,宋全越来越惊。自己这套擒拿功夫,往日捕盗拿贼,无往不利,今天却似遇到了克星,招招受制,处处吃瘪,片刻间已然尽落下风。

    那大汉正是严鸿手下锦衣卫四总旗之中为首的王霆。他出身淮上鹰爪门,专一练的是鹰爪擒拿功,宋全这两手在他眼里自是提不起来。所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十招一过,已把个宋班头逼的不住后退。

    那常守业万没成想,宋全一身本事,平素里济南街头如天神一般,居然不是人家对手。但他倒并不慌张。如今这除了自己带来的几十个衙役捕快之外,客栈外还有专一从指挥使衙门借来的一百官军,料来这伙强人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的过官军去?

    当下他喊了一声:“别都像个木桩子似的给我站着,赶紧给我上!常才,快去外面把官兵给我调进来,捉拿土匪啊!”

    刘连眼看王霆抖擞精神,把宋全杀的节节败退,要不是念在对方也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怕早下杀手了。他终究老成,便对严鸿耳语道:“严长官,咱还是见好就收,免得真伤了人命,也终归不美。”

    严鸿点一点头,从腰间摘了腰牌,递给一旁梁如飞,轻声道:“给他们看看。”梁如飞得令,大喝一声道:“对面的小子,给我看仔细了,谁是土匪?”气发丹田,声震屋瓦。说话之间,手中腰牌运劲向前掷出。他乃是使用暗器的大行家,这一手力道准头,拿捏的恰倒好处。那面腰牌正好打到那常守业面门上,却不伤人,径直落地。

    常守业毕竟也是知府家衙内,而非那乡下不明厉害的土豪地痞,看了那腰牌形制,已是一惊。下意识的拣起来观看,口中喃喃念道:“锦衣卫……千户……严鸿。”他眉头一皱,旋即又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无非是个锦衣千户。这山东地面的锦衣卫事,自有我那马叔父负责,你这外来的锦衣官儿须管不到。我爹又是两榜出身的正途文官,不怕你这锦衣武臣,少在小爷面前拿大。”

    此时外面一百军兵已经陆续闯入,只是这店房地方虽大,也容不开数百人斗殴。所以大队官兵是沿院子墙根排开,只有那带队的军官,领着十来名亲兵家丁,横着过来。料来不管是什么土匪豪强,见到官军也只有跑的份,不敢真正放对。

    可那军官一听常守业念出严鸿的名字,当下忙跪倒磕头道:“下官秦得禄,乃是嘉靖二十六年荫袭济南右卫指挥使司镇抚之职,嘉靖二十九年,因军功授佥事衔。见过钦差老大人!未知钦差当面,拜见来迟,多有怠慢,还望钦差老大人,多多恕罪。”

    秦得禄虽然是官拜佥事,论职级在严鸿之上。可他这地方卫所军官与严鸿这锦衣亲军不具备可比性,再加上严鸿的钦差身份与严家势力,他自然只有乖乖跪倒磕头的份。

    这时那宋全也被王霆逼退到墙角,听到自家衙内念出锦衣千户严鸿,当下也是魂魄皆散。要知道,如今朝廷的邸报早已下达,官场上的大小角色,哪个不知道严鸿下山东放赈?怕也就只有常小衙内这等宝货,平日里只想着吃喝玩乐,对于邸报更不上心,竟然于钦差的姓名都记的不甚牢靠,见了本人腰牌还没反应过来,闹出这么个乌龙。

    普天下同名同姓者虽多,但锦衣千户严鸿,当然只有京师中那位严阁老的长孙,如今奉旨下济南赈济灾民查纠百官的严钦差一个。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与钦差护卫过招,对方只需要安一个行刺钦差,谋图不轨的罪名在自己身上,到时候怕是连宗族都难保。

    宋全想到这里,如何还敢交手?急忙后掠数尺,跪倒道:“下役无知,竟然冒犯钦差大老爷虎威,还望大老爷法外开恩。”

    这两位首领都跪倒了,其他人如何不跪?一时间,院子里齐刷刷跪倒一片。对阵这边,只余下那位常衙内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该如何是好,倒颇有当年海瑞迎接巡抚时候鹤立鸡群的风范。

    严鸿冷笑着看着这帮人,加了一句道:“常小衙内,你见了本钦差因何不跪?莫非是你腿上有什么毛病,需不需要本官为你治上一治?又或者,你藐视本官这皇上钦点的钦差?”

    常守业此时也醒过味来。对面的,敢情就是老爹耳提面命说要小心伺候的那位钦差大人?说来,他对钦差并没什么兴趣,自己开自己的窑子,对方当对方的钦差,彼此素无往来。大不了就是找几个未出阁的漂亮姑娘去陪他喝花酒,其他轮不到自己应承,因此老爹说这钦差事宜的时候,他心不在焉,连名字都懒得记,也没留意这钦差白脸黑脸,年少年老。否则,单只看严鸿这模样气场,也该心头有点警醒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按常守业那猪脑子想来,真等到钦差到了,自己老爹必然要跟随众官,去城外十里迎接,然后大队仪仗前呼后拥下入城,哪有这么轻车简从的道理?至于微服私访杀贪////官恶霸什么的,那是戏台子上编的,是歪曲历史的东西。常小衙内平时最反感这些主旋律,因此看到严鸿一无仪仗,二无官服,他根本就没往这上想,只当是个外省来的贵公子而已。

    等到现在想明白了,再想抽身而退,可不那么容易。眼看对方发飙,他也只得施礼道:“学生常守业,见过钦差老大人。”他靠老爹的门路,弄了个秀才的功名,因此自称学生,倒也说的过去。

    严鸿哼一声道:“罢了,都起来说话。”等到众人都起来,严鸿才冷笑道:“常小衙内好大的势派,一句话就能驱使兵卒,可是要将本钦差拿下?”

    大明朝读书人地位高,一个举人就能役使卫所兵丁,这并不假。但那是指让卫所兵充当苦力,为举人老爷干活。调卫所兵来帮举人老爷欺压良民,已经属于做得说不得的灰色行为。而这私调兵丁,围攻朝廷钦差的活儿么……

    秦得禄见事不妙。要是让这钦差把私调兵丁,围攻行辕的罪过坐实,那自己有几颗脑袋,怕是也不够砍。当下他忙道:“钦差老大人容禀,如今山东流民日多,风闻朝廷派钦差至济南放赈,各地灾民纷纷聚集城中,流民日多。稍一不慎。恐生大变。因此。我济南文武官员无人敢掉以轻心,我济南右卫将士更是人不卸甲,马不摘鞍,只防流民生变。方才听说这客栈之中,有匪人作乱,卑职只当是有白莲教匪趁机煽动流民作乱,这才带了本部兵马前来弹压,常公子无非一生员而已。如何能指挥的了本卫兵马?还望钦差老大人详查。”

    严鸿也未曾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武官,居然也是能言善讲之人,三言五语就把自己从这件事来摘了个干净,看来是个乖觉的主。当下他一点头道:“此话说的好,山东的白莲教确实胆子不小,你看本官此来,就遇到白莲教匪意图行刺。今日的事么,本官只当是白莲匪如此大胆,连卫所都勾结上了。看来还是冤枉了秦佥事。”

    他这句话固然是把秦得禄摘出去,却把一顶白莲教匪的帽子。扣在了常衙内头上。这顶帽子等闲人可不敢戴。大明朝南倭北虏,都是外患,而要说心腹之患,则首推白莲教。只要是被定个通白莲的罪名,饶你是什么身份,也难逃死路一条。常守业又不比人多长几个脑袋,如何敢认这个罪名?

    当下他忙说道:“钦差老大人,学生冤枉啊!学生自幼也曾读那圣贤书,知孔孟礼,如何敢去勾结那白莲逆贼?这确实是误会,误会啊。”

    宋全也道:“钦差大老爷详查,我家衙内绝非是那白莲教匪,这其中全因误会而起。冒犯之处,我家常大老爷定会与钦差大老爷赔罪。”

    严鸿身边的锦衣卫也都是在京师里混出来的人精,听严鸿话里话外,拿帽子套人的意思,便明白自家长官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人办成白莲教。说来自是没有证据能证明常衙内有罪,但锦衣卫办差也不是什么事都要证据的。更别说在青县又险些遇刺,这事更是大有文章可做。

    当即刘连冷笑道:“没想到,宋头胆子不小,还敢替白莲教匪求起情来。想必你也是教中之人,虽然穿的是皂衣戴的翎帽,吃的是爷家俸禄,背地里信的却是无生老母,一心要入真空家乡吧。但不知在教中担任何职?是奉圣左使还是应劫右使?又或是三阳堂主,八大长老?”

    宋全没想到对方连自己都绕了进去,看这意思,再多说几句,怕是连自己也不肯饶了。这事关脑袋,岂敢冒失?当下噤若寒蝉,也就不敢再为自家衙内说话。严鸿忽地把脸一板道:“大胆常守业,光天化日之下,就带领人马,明火执仗,意图袭杀钦差,尔该当何罪?左右,与我把他拿下了。有敢阻拦者一律同罪!”

    话音一落,众锦衣冲上前去拿人。常守业待要退,早被王霆一把揪住肩头,用力一拉,便甩在一边。这常衙内的功夫,可比京城里那郑国器差远了,都没挣扎一下,就被王霆拿住。王霆看他这般无用,倒也没下狠手卸他的胳膊,只是把他双臂反剪扭过。那常衙内忙喊道:“宋头,快救我!快救我啊!我若有个长短,你在我爹那怎么交代!”

    宋全也感左右为难,钦差自己惹不起,常知孝自己同样惹不起。得罪了哪头自己也落不了好啊。正在为难之时,一边本地卫所兵的秦得禄,忽地抽出腰刀喝道:“呔!钦差奉旨下山东,见钦差如见万岁!缉拿不法,乃是本职!济南府的衙役,谁敢阻拦锦衣卫办公,那可就别怪我老秦不客气!”

    他这一发话,等于是摆明了立场,屁股决定往严鸿那边坐。手下那百十名官兵,也齐声吆喝。这些兵先别说战力强弱,好歹是正规军,这齐声呼喝,声势威风无比。常衙内带来的那些衙役捕快,本就是欺软怕硬,一听官军呵斥,先自没了火种。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去与锦衣卫放对。只能纷纷后退,任由众缇骑如狼似虎,把自家衙内抹肩头、拢二臂捆成个粽子一样。

    常守业自出生以来,几时吃过这等苦头,如杀猪一般不住地嚎叫求饶。这帮锦衣卫却不管那套,他叫的越凶,手上便越用力,只这一番捆绑,就先勒没了常衙内半条人命。

    严鸿等拿好了人,才对宋全道:“这人本官留下了,自会仔细盘问,细细调查,尔等滚回去吧。常守业若是铁了心为儿子造反,不妨调起济南兵马,前来抢人!”

    眼见众衙役狼狈逃出客栈之后,秦得禄才拱手道:“钦差老大人容禀,卑职麾下这百十来人还堪使用,卑职这就布置下去,将这店房四下布哨起来,保老大人无恙。任他白莲教党羽如何凶残,决不能伤了老大人。”

    严鸿见秦得禄这般贴上来,笑道:“这须不必,本官这里的卫队,倒也够用。不过秦将军,本官倒有一句话问你。”

    秦德禄道:“老大人有话,只管吩咐。”

    严鸿道:“未知秦将军,你可有胆量否?”

    严鸿这话问的突兀,秦得禄微微一楞,什么叫有胆量否?难道他还让自己把常守业活劈了试胆不成?但是旋即想到,这或许是个机会。自己靠着堂叔秦雄的关系,在济南右卫混的倒算不错,不过秦雄这个指挥使是世袭的,他死了由他儿子袭职,自己和堂弟的关系不算十分融洽。一旦等堂弟袭了职,自己是个什么日子还说不好。更何况秦家家大人多,各个职位安插不下。自己若按正常的路线,估计到这个岗位上也就到头了。即使立下什么功劳,怕是也再难以寸进。

    但是,今儿这情形,貌似送来一条新的梯子啊。若是能搭上严鸿这条线,那又如何?想到这英俊少年身后站的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严阁老,是那位连就九卿面子都不卖的工部左侍郎……只要他们略加援手,自己还怕不飞黄腾达?又何必仰堂叔鼻息过活?

    想到此,秦得禄胸中豪情顿起,高声道:“回禀老大人,卑职即入军中,便只知有君,不知有身,只知听令行事,不知怕为何物!”

    严鸿明知道对方的话没一句是真,却点头道:“好!秦将军果然是我国朝干城。那我就借你及你手下儿郎一用。这常守业与光头赖五,皆与那赏春阁有关,依本官想来,赏春阁怕不是白莲教的秘密分舵?说不定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教中高手在那。本钦差既然巡行山东,这等魔窟不可不灭。你们可敢随我前往,缉拿白莲余孽?”

    “但听钦差老大人派遣,卑职万死不辞!”不但是秦得禄,这回连那些军兵也异口同声的高声应诺。

    乖乖,别人不知道赏春阁是什么地方,他们还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白莲分舵,分明是济南府一等一的销金窟,美人窝啊。这等青楼烟花地,真是全城男人心里向往的所在。无奈其所费银钱甚多,却不是这帮丘八爷能应付的起。即便这秦得禄自己,也无非是沾堂叔的光,去喝过一次花酒,找了个三等姐儿快活了一晚上。

    现在一听说是查抄这个地方,要知道,那地方虽然也养了打手,可在这百十号如狼似虎的兵丁面前,算个毛线啊?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只要钦差老大人金口一开,说那里那些嫩的能捏出水来的姐儿们是教匪,那便是教匪。到时候不但里面的金银成了贼脏,姑娘们也都成了人犯,还不由着丘八爷们快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锦衣斗锦衣

    这等好事,谁不去谁才是傻蛋!这下子,秦德禄以下一百多人,那可当真是人人奋勇,各个争先,只怕把自己落到了后面。

    至于说这赏春阁背后有常太守撑腰,那又如何?他还能大过钦差和严阁老去?自然是有恃无恐。再说常知府的儿子连钦差都敢惹,这个事完了之后,到底还有没有常知府,怕也要两论了。

    严鸿眼见军心可用,略一点头,道:“既然如此,秦将军你且整顿兵马,我回后院去交代几句,咱们便一同前往,擒拿白莲教余党。”说罢,转身先回了客房之中。那被严鸿搭救的妇人,在里面早已听清对话,一见严鸿便跪倒道:“民妇古门田氏,不知您是钦差大老爷,言行多有冒犯,还望大老爷恕罪。”

    严鸿只一摆手道:“不必那么多礼,你老实和孩子在这吃饭,需要什么找掌柜的开口就是。柳叶、奚童,与我好生伺候着。月蓉,你跟我走一趟,去赏春阁!”他想来,尚春阁既是妓院,女人之间多有**,男人终归怕有些不方便。带着胭脂虎去,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要便当很多。再说,自个这一去,若瞒着孙月蓉,怕她疑心起来,还是同去顺当。

    孙月蓉这会儿本来是在一旁赌气,心里略略泛酸。所谓男人没长性,果然如此,自己才与严鸿几日欢好,他便又迷上了那个寡妇。一听严鸿叫她去什么赏春阁,她更加怒恼。故意道:“你不知道我刚喝完汤药,动不得手?”

    严鸿见她这副耍性子的模样,也不着恼,只是笑道:“大小姐,跟着本钦差过去,周围有一百多官兵,几十个锦衣卫保驾,还要你动手?左右看个热闹罢了。好好,不去也由你,只是那里可是个美人窝。盘丝洞。你不怕我被那些女妖精连皮带骨的吞了?”

    孙月蓉听到这,急忙跃起身来道:“哪个管你死活,不过有我在,你这没良心的浪子。休想随便使坏。”披了自己的大红斗篷。迈开两腿。风风火火当先跑了出去。严鸿只笑了笑,随后跟出。

    那田氏在后面看着,却自呆了。她自嫁入夫门后。每日里非打即骂,而自从生下女儿后,日子就更加难过。不想那丑姑娘料来只是个妾室,竟可以和自己的男人耍性子发脾气,而这英俊少年贵为相府长孙,又是钦差身份,还能由着对方的脾气,甚至讨好卖乖。这番温情却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哎,这位公子爷,若是能对我也有这半分好处,跟了他就是为奴为婢,也不枉了。”田氏娘子自知自己的身份,恐怕难以有姬妾之属,最多算是个没名分的暖床女婢。但若对方能善待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也能有这般温存之万一,想来也算的上一好归宿。

    严鸿却哪里顾得上理会那田氏的心思。他吩咐刘连带了十五名便衣的锦衣官校留守客栈,其余人等押着赖五及常守业,会合了秦德禄那一百多官兵,出了客栈,直扑赏春阁。

    方走了两条街,只见对面迎头杀来一标人马,约莫五六十人,皆身着明黄飞鱼服。为首者六十左右,白发萧然,身材中等,体格结实。一见严鸿这支队伍,便自喊道:“对面遮莫是严钦差么?”

    看对方服饰,便知也是锦衣卫的人。秦得禄拉马靠近严鸿,小声道:“禀钦差老大人,这老儿便是山东锦衣卫世袭千户马腾云。他是与知府常知孝极为投契的主,据说还拜了金兰。”然后扬声道:“对面可是马老爷子当面?既知是钦差老大人,怎么不过来施礼?”

    马腾云是世袭的锦衣千户,资格老,权势大。与严鸿虽然是平级,但是他执掌一个实在的千户所,在地方上与知府平起平坐,而武将中,连高延宗这二品大员也要卖他三分面子,倒是比严鸿这个千户要硬气的多。再加上强龙不压地头蛇,论年龄他又几乎是严鸿的三倍,是卫里的老资格。因此上,严鸿虽有钦差身份,还有阁老家的背景,他马腾云倚老卖老,却是不想来施这个大礼。

    当即马腾云喝道:“秦得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夫面前这么放肆?若不是看在你叔父面上,就这几句话,就值几个大耳光。老夫当年曾出关查探军情,夜卧冰雪之中,落下了病根,膝盖头不大便当。陆大都督都特许老夫见上官不行跪拜之礼,严钦差又未携圣旨,我便不跪,又能怎的?”

    严鸿见对方摆资格,拍老腔,也不与他为难,当下只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马老前辈,您的大名,我也是听过的。但不知您老人家这老胳膊老腿,不在家中享福,还带着人马出来干什么?难不成也得知常守业是白莲教匪,特意前来拿人?”

    本来马腾云是得了宋全报信,带着一众手下前来营救常守业。他虽然是千户身份,但在济南的人马也只是一个百户所的级别,又分居各处,点动起人马也需要时间。仓促赶来,本想摆自己卫中前辈老人的资格,死说活说,先把常衙内保下来,再谈其他。至于带来的人,无非是站脚助威,动手抢人万万不能。冲撞钦差的队伍,那是要杀头掉脑袋的。就算他马老爷子威望再高,这帮人也不会去干。

    不想严鸿这人年纪虽然不大,却着实难缠,先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说自己老而无能,又死咬住常守业是白莲匪,当真是难做手脚。见对方不通情面,马腾云只得放低身段,前行几步道:“严……严钦差,借一步说话。”

    严鸿便也走上前几步,嬉皮笑脸道:“怎么,马老爷子岁数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离远了说话听不清?那好,我便凑近些,您待怎地?”

    马腾云平素性如烈火,换旁人早就一拳揍过去,只是这严鸿万万打不得。他只得忍住怒气,小声道:“常衙内是个混人,老夫也知道。只是我与他爹八拜结交,不能看着这个世侄出了什么闪失。严钦差,你大人不与小人见识,且把面子卖给我,放这个小畜生回去。回头我让常知府备办一份重礼,送到你那,再把这常衙内重重责打一顿,叫他给你磕头赔罪,也便是了。”

    按他想来自己这般拿低身价,对方怎么也该给个面子。更别说自己已经说明白了,常知府会出钱买儿子安全,对方还能不上路么?哪知严鸿却一板面孔道:“老爷子,您是卫里老人,吃的盐比我吃的饭多。这私纵白莲教是个什么罪名,您不会不知道吧?晚辈也不曾多长一个脑袋出来备用,如何敢放人?”

    马腾云不料遇到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也不由动了真气,怒道:“你口口声声说他是白莲教,可有什么证据?难不成就凭你信口一说,他就成了白莲教徒?”

    严鸿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道:“老爷子,看来不服老是不成啊,你看,人一上了年纪,连消息都不灵光了。本钦差在青县就遇到了两个白莲教匪行刺,若不是万岁鸿福保佑,说不定就真被她们得了手。你看看,青县行刺没得手,转头这常守业就和光头赖五带人跟我动手,这不是白莲余孽是什么?要说凭据么,您老在卫里的年头可比我长的多,等进了诏狱,什么凭据要不来?”

    马腾云见对方死咬住常守业不放,便知这个事有的麻烦。对方又是钦差身份,不怕自己这个地方千户。他只得勉强道:“既然如此,按请钦差把人犯交给老夫,由老夫派人看押审讯,你看如何?”

    严鸿摇头道:“那却不急。待本钦差先去抄了白莲教的分舵,再把人犯都交给您老也不晚。您老要不要随我一起兵发赏春阁?要是走的累了,您在衙门里等着,我回头把一干人犯、证据交到您那,也自使得。”

    马腾云几乎气的要骂人了,赏春阁是什么地方,他能不知道么?这钦差的意思,分明是要玩栽赃陷害的把戏,自己若是等在衙门里,怕不是任由对方做手脚?那是必须要跟着对方去的。那地方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若真被他查出来,就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只得朝身后的一个官校打了个眼色,然后道:“既然钦差访查出白莲反贼的分舵,我等锦衣官校责无旁贷,理应冲锋在前,岂有退缩之理?只是白莲教徒不可小看,依老夫所见,需得调齐本所人马,另外向秦指挥借调几百兵丁,才能保万无一失。”

    严鸿笑道:“马老,虽说年老者不以筋骨未能,但您老人家上了年岁,居然连胆量都没了?这里是省府,要拿些许白莲教残党,何必这般麻烦。有我京师里带来的这几十号人,外加秦将军这一百余兵丁,足以对付了。我说那边那位兄弟,不必走的这般快,便是送信,也怕是来不及了。”

    严鸿这边嬉皮笑脸,眼睛盯着马腾云队伍,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马腾云打眼色,严鸿如何看不出?那锦衣校尉本是悄悄退到人群后面,准备放腿开溜去报信,不料被严鸿这一喊,顿觉魂不附体,撒开腿就跑。没跑几步,只觉头上风起,一个后背微驼的中年人落到面前,还不等自己说什么,便被对方出手在自己戳了几下,顿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踢破红灯

    马腾云不料严鸿身边竟有如此奇人,就凭方才那份轻功,自己便望尘莫及。他也知纵然动手用强,自己这边万难讨的好去,更别说冒犯钦差那是掉脑袋的。左右无路,只得怒道:“严钦差,你这对本卫兄弟下手,算的什么好汉?”

    严鸿冷笑道:“好说了,要是到了赏春阁,什么也搜不出来,我自当到您的千户衙门负荆请罪。可若是查出了什么,这个通风报信的小子,欲要替白莲教传递消息,也得承担本卫军法。”

    马腾云见对方如此坚决,只得软语道:“严钦差,地方上的事,本就与京师不同,容不得一板一眼。更何况如今这是灾年,少饿死些人,便是一等一的大功德,很多事,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犯不上啊。”

    严鸿道:“话本不错,不过谁让常衙内犯到了本官我的头上,那便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了。走与不走,就全看您老自己定夺。来人啊,与我兵发赏春阁!”

    他这一发话,众兵丁及京师的锦衣卫各个扬眉吐气、腆胸迭肚,直扑赏春阁。这马腾云被严鸿这连番挑弄,早已是怒气满胸,有心撂了挑子不去,又怕严鸿真个发了疯,把些犯禁之物扔到赏春阁,把常衙内定成白莲教徒。

    因此他只得老气横秋,带着本地的锦衣卫在后跟随,只是想到,赏春阁那些龌龊事要是真被抖搂个干净,多半要引发轩然大波。自己被牵连进来,也是沾边一溜皮的事。

    严鸿骑在马上。心中暗自想到。姓常的。你他娘的这是自己找上门来,怨不得我了。本来老子在京里琢磨该拿谁开刀的时候,爷爷就教导我,说你常家只是咱严府的三流走狗,实在不行拿你顶缸也凑合。结果你这狗崽子就敢撞到我手上,说不得,回头把你的脑袋送给万岁爷,也不是我存心害你啊。至于这马腾云。陆大都督叫你丫监视飞虎寨,你丫给我弄出孙月蓉嫁人这种新闻,回头非把你这把白胡子薅个精光!

    他心里暗打恶毒主意,脸上却是一副杀气腾腾,带着这一众人马穿街走巷,一路杀到赏春阁前,见此处也是个广大院落。现在是白天,还不到开门迎客的时候,门口只有几个青皮打手站在门口。

    光头赖五挨打的事他们也知道,只想着常衙内出马。料来是手到擒来的份,自己只等着一会把那胆大包天的家伙收拾一顿便是。不想却见一众兵丁如狼似虎杀来。而自家大靠山常衙内及往日神气十足的赖五爷,却是绳捆索绑,被人推推搡搡的走,稍微一慢,就是一刀鞘。

    眼看靠山倒了,几个青皮不敢逞强,忙不迭地朝院里跑,边跑边道:“九娘、九娘,祸事了。”

    严鸿听这台词甚是有趣,差点接一句:“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上门来了。”只是不能确认此时《西游记》到底有没有面世,这词还是不说为好。

    严鸿翻身下马,用鞭指点道:“这是什么混账地方,害了多少良家男女,与我细细搜索,一个奸党都不放过!”众军齐声答应,声震屋瓦。

    孙月蓉见自家男人如此威风,心头也是一阵甜丝丝的得意。心道:往日在寨里,觉得俺爹最威风,今日一见,却还是这官家人才真正有派头。可惜啊可惜,他要是不那么爱拈花惹草,该有多好。

    此时,只听院里有人说道:“这是谁啊,光天化日的,就敢强闯民居?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随着话声,只见一个三十里许,浓妆艳抹的妇人,袅袅婷婷走向门口。

    这妇人眉目端正,虽是徐娘半老,颇有几分姿色。头戴角冠,一件赤色交领襦裙套在身上,上襦领口开的很大,露出了里面一抹大红抹胸。下面裙子不长,露出两只绣着鸳鸯交颈的窄尖红绣鞋。腰虽然已不能说是纤若杨柳,倒也不粗,一步一摇,颇有风韵。

    孙月蓉一看这风骚打扮,不由警惕心大起,轻轻一撞严鸿的腰,小声道:“这个妇人,如此妖冶,定是女妖精。你……你若连她都要,小爷我就……就不许你再来找我!”

    严鸿轻笑道:“这里可是个美人窝,你若是连她的醋都要吃,待会怕不酸死了你?”看来这女子多半是这家妓院的老鸨,听那打手称呼,叫什么“九娘”的。

    根据严鸿本体记忆,他倒也明白,如今这时代,妓女多半十几岁就从事这个行业,最有运气的被贵人赎了去当小妾,或者跟个中小人家从良。那些一直从业的,过了三十,就算年老色衰,不好再冲锋第一线。其中有本事的,便升级做了老鸨。

    那种腰粗如水桶,脸上粉足有半斤恶心型老鸨不是没有,只是属于极端个案。大多数老鸨都是姑娘升上来的,没那么恶心。比如雪艳娘,看她在莫家村中对付紫青双侠女的那手段,绝对是优秀老鸨的潜力股啊。

    那九娘到了门口,见到这份阵仗,也自吃了一惊。不知来人什么路数,连常衙内都吃对方捆了,而马腾云和这秦军爷,怎么看上去和对方仿佛还成了一路人?

    不过能做到赏春阁这般规模青楼老鸨,她确也不是等闲人。眼看不是路,忙自强做笑容道:“奴奴昨夜梦到喜鹊登枝,便知有贵人要来。果然应验了,但不知这位贵人怎么称呼?来我赏春阁是来寻乐子,找开心,拿刀动杖,不是吓死奴奴了么?来来,贵人且摸摸,奴奴这个心啊,可是跳的不行呢。”

    一边说,一边扭动着水蛇腰向严鸿身上贴过去,她佘九娘十年前,那也是红透济南的头牌,迎来送往的本事可不是假的。

    哪知严鸿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抬手一巴掌,打的她一个趔趄。接着便喝道:“先把这王八窝给我围起来,走了一个,仔细军法。弟兄们随我往里冲,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那佘九娘爬起身来,刚喊了一声:“救命啊,杀人拉!”想要使出撒泼手段,不防被孙月蓉一刀架在了脖子上,恶狠狠地道:“你再乱喊乱叫,当心姑奶奶一刀剁了你!”她方才就跟田氏那生了一肚子气,又看这佘九娘如同条美女蛇一样,拿胸脯子去蹭严鸿的胳膊,自然就把火发到了她头上。

    佘九娘也算阅人无数,知道这丑姑娘绝不是开玩笑或虚言恫吓,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何还敢再喊?赶紧乖乖闭嘴。严鸿早已吩咐一声,“把这个贱人给我绑了!”

    当下就有两名锦衣官过来,将佘九娘捆做一团,捆绑时候,少不得顺手在胸前臀上抓捏几下,那佘九娘也是知趣,只是轻轻呻吟,不敢大声叫出来。王霆发出号令,外面留下十名北京锦衣卫和三十名本地兵丁包围,其他人如狼似虎杀将进去。

    这一路杀进去,当真是如虎踏羊群一般,妓院里的一班龟公、打手如何敢是官军及锦衣卫的对手?便是有几个能打的,也不敢还手。当即,只被打的哭爹喊娘,纷纷上了绑绳。马腾云有心阻拦,见严鸿连瞧都不瞧他一眼,而他手下的人,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看样子想跟着冲进去捞点便宜的模样。这样一来,马老爷子也就只剩下干跺脚的份。

    按行业常规,妓院是晚上营业。那些姑娘们晚上接客,白天多是睡觉的时候。结果没想到闯进这班煞神,不管不顾的就东冲西撞。不多时,里面各个房间就传出来女人尖利的叫喊声,多半是没穿衣服就被闯进去的人看了满眼,或是被吃了豆腐。

    “严钦差,这里的虽然是婊子,可你放纵手下这般搞法,老夫定要到陆大都督面前告你!”马腾云气的怒发冲冠,也顾不得许多,骈指点向严鸿,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严鸿依旧不看他,只是命令手下高声喊道:“传钦差令,此时捉拿乱党,各人务必踊跃争先。有敢借机奸淫凌辱女子者,一律按军法从事!”

    所谓兵随将令草随风,这一道军令传下去,这班丘八们倒是规矩多了。毕竟这是京里来的钦差,据说还带着王命旗牌呢,砍自己一个丘八,还不跟玩一样?当下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在捉拿拉拽女子时,顺手揩点油,或者随手看见点什么小零碎,抽冷子揣到怀里。

    严鸿命人搬了把椅子,自己就坐在一楼大厅里,听着那些军兵纷纷报告。这个说抄了多少脏银,那个说查到了几本春宫图本,下三滥的迷春药酒,只说是白莲行法之用。

    此时陆续有些娼妓被带出屋来,也知道来了大对头。便有几个红姑娘搔首弄姿,向严鸿身边凑合,还有的去端茶倒水。却不料孙月蓉将背后厚背鬼头刀抽出鞘外半尺,冷森森的钢刀泛着寒光,仿佛无声的警告,吓的这些姐儿们,没一个敢朝严鸿身边凑合。(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不堪回首

    严鸿又道:“传我的话,把院子里所有的姑娘都集中到大厅来。连后院那些烧火的,做饭的也都集中过来,本官有话问她们。”

    “严钦差,见好就收吧。”马腾云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常衙内得罪了你,你连捆带打,又在赏春阁闹了这么一通,也算是落了他的面子。你若再不出气,就让你的人,把这地方砸了,倒也使得。所谓砍竹不伤笋,做人做事,不要太绝啊。”

    严鸿看了看马腾云,笑道:“老爷子,现在说什么,言之过早,待会自管有个交代就是。”

    说话之间,这赏春阁的姑娘都被集中到大厅之中,莺莺燕燕,约莫接近百人,环肥燕瘦,容貌各异。其中有不少都是姿色出众的美女。只是由于太过狼狈,大多数人衣衫不整,不是这个露着香肩,就是那个少穿了绣鞋,只着罗袜。

    严鸿却是双目如刀,慢悠悠在那些女子中间扫荡。目光所到之处,有人迎合,有人回避。看了几圈,目光落在一个衣服穿戴的最为整齐的姑娘身上。看她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材苗条,姿色也最出众,他用手虚点:“就是你了。”

    那姑娘见严鸿用手指自己,吓的体似筛糠,想躲到别人身后,早被身旁的人把她推了出去:“明明都被梳过拢了,还天天装的跟金枝玉叶一样,怎么你就偏生比我们金贵?这回惹怒了这大官人,看有你的好受!”

    严鸿把这姑娘叫到眼前,“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叫金玉。”姑娘看来被吓住了。声如蚊讷。几不可闻。

    严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们听着,本官就是奉旨下山东放赈的钦差严鸿,兼有纠察山东官吏,临事擅专之权。”

    他这一说,这帮姑娘当时吓的纷纷跪倒,口中道:“参见钦差大老爷。”

    那金玉听到对方是钦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旋即就没了表情。只是跪倒在地。严鸿轻佻的用手指去勾她的脸蛋,不料这金玉竟将头一侧,躲到一边,脸上露出几许嫌恶之色。

    那佘九娘被捆在一边,听到这人居然是钦差,吓的已经没了火种。可又见钦差这副色迷迷的德行,只当是以前遇到过的那些官///员,心中又安定了不少。当下不顾自己被捆着,开口骂道:“不知好歹的小蹄子,钦差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拿搪?大老爷你且放了奴奴。看奴奴怎么收拾这小蹄子,包管让她伺候的您满意就是。”

    严鸿并不理她,而是俯身看着那金玉道:“金玉,你听着。本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山东大小官员,我都能管,你看,”他用手指向仿佛一团垃圾一般扔到一边的常衙内和赖五,道:“这两个王八蛋,平时作威作福,骑在你们头上做恶,今天本官一样收拾了他们。还有那老鸨,也被我收拾了。你的冤屈,只有我能报,可你要错过了我,就没有报仇的日子了。我知道,他们祸害了你,你害怕说出去坏了名声。可你要不说,他们还会继续祸害你,并祸害其他人。你难道愿意看他们继续嚣张下去?”

    其实这赏春阁到底做了哪些坏事,严鸿心中并没有底。只是从他们公然在街头要把田氏抢走来看,想必断子绝孙的勾当干了不少。自个既然已经打主意要拿常知孝开刀,自然多搜集些黑材料为好。他看这金玉的模样,决非自愿沦落风尘。多半是个被强逼着来的,因此拿她来问。

    至于这番循循善诱的本事,可是当初培训时学来的。虽然算不上如何高明,但对付这封建时代的普通妇女,还是绰绰有余。更别说他先声夺人,把佘九娘等人全都捆了起来,让金玉也相信他有手段。

    听了他的话,金玉抬起头来,对严鸿道:“大老爷,我若是说了实情,你能为我做主?”语调变的也渐渐镇定起来。

    佘九娘此时却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尖声叫道:“小蹄子!你莫要胡说八道!当心老娘把你那见不得人的模样说出去,到时候可着济南城的男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烂货。”

    严鸿回头看了看她道:“你若再说一个字,我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砸碎你十根手指,保证你一个字也说不出,一个字也写不了。”他这话说的很是平稳,仿佛是在说一件寻常事一般,可这话里透出来的狠意,让佘九娘觉得脊背发凉。

    严鸿看佘九娘这模样,又加了一句:“哦,本官差点忘了,断了手指,你还可以拿手腕脚掌在沙地上写字。这样吧,那我就把你的双臂双腿全部斩断。看你的腰挺能扭的,若是你能拿身子在沙地上涂画出她当日那见不得人的模样,这情形倒也有趣。”这句说完,佘九娘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闭嘴巴,给严鸿磕了两个头。

    严鸿看治住了这老鸨,又对金玉道:“别怕,金玉,这群畜生对你做的事,只能说他们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哪个敢拿此事来嚼你的舌头,自有本官做主。本官是严阁老的长孙,你只要对我说了实情,我便将你带到京师,为你找一门好夫婿。”

    金玉咬了咬银牙道:“多谢大老爷,小女子只要得报大仇,便别无所求。”说着用手一指那常守业道:“只要让我割他一刀,我便来世变牛变马,报答大老爷的恩德。”

    严鸿点头道:“好,你只要对我说出实话,我保你大仇得报。”

    金玉也跪下给严鸿磕了三个头,起身来,含泪带恨,把她的一番苦痛,婉婉道来。

    她本是济南府城外乡下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另有个妹妹名叫金香。其父金秀才一辈子只有这两个女儿,并无儿子。科举不利,也始终未能中上举人。加上他不善于理财,老伴又生了数年大病去了,家财耗尽,还欠了些外债,只落得生计艰难,靠着给个大户人家教私塾为生。

    如今山东连年灾荒,那大户人家为了节约粮食,也辞了这教书先生。老秀才衣食无着,想着金玉已经和济南城里的一户人家定亲,便想把大女儿送到城里完婚,靠着女婿接济,总还能活下去,因此举家来到济南。

    不想方一进城没几步,就被一个人撞在身上,那人手中花瓶掉到地上摔个粉碎,然后便一把揪住老秀才,只说那花瓶是传家古董,价值纹银千两。自己要卖了古董,买米吃饭,让老秀才赔钱。

    光头赖五等人又杀将出来,围住金老秀才,为那人帮场。金秀才一生也未经历过这等事,完全不知如何处置,两个姑娘更是吓的花容失色,不知如何应对。金秀才想起自己未来的姑爷好歹也是省城的书香门第,便说去找姑爷来讲理。哪知赖五等人压根不放他走,只要拉这两个姑娘抵钱。

    金秀才如何肯依,仗着自己秀才功名,好歹也是统治阶级的底层,豁出去大骂这帮人光天化日,明火执仗。谁知赖五等人压根不理睬你什么斯文人,上前就打。可怜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如何敌的住这般泼皮?结果一通拳脚下去,老秀才被当街打得呕血而死。

    金玉、金香姐妹被抢到妓院之中,二姐妹初时死活不肯接客做那皮肉生意,却因为貌美,被常衙内强行玷污,之后又被光头赖五等一众泼皮凌辱,然后便强迫接客。每日里稍有不从,便受着无数虐打。直到今天,已经被困魔窟一月有余。金香不堪凌辱,在十余日前寻机自尽。金玉却因为从一个恩客那得知钦差将来的消息,便强咬牙关求生,为的就是找到机会去告这一状。

    金玉越说越怒,将自己所受的折磨凌辱,一股脑的全说出来,然后又对身后的女子道:“姐妹们,我知道你们中也有与我一样的苦命人,此时不站出来,还要等到几时?”又对严鸿道:“钦差大老爷,我知道你有权有势,想必便是戏文中唱的那大宋包龙图般的人物。我求你为我们这些受辱的姐妹报仇雪恨,杀了这常衙内。他坏了我们的清白,逼着我们接客,害死了我们的家人,丧尽天良。还望大老爷能主持公道。”

    一旁马腾云怒道:“大胆贱人,妄告官眷可是一条大罪。钦差面前,不容你胡言乱语!”说着箭步上前,猛的一掌挥出,直击金玉天灵。他只待杀人灭口,顺便震慑这满院的妓女,不防旁边一人也急出一掌,正中他的臂弯。这一击既重且快,打的马腾云一个趔趄,一条膀子发麻,半天抬不起来。抬头看时,只见正是那轻功出众的驼背人在旁出手。

    “钦差面前,容不得放肆!”梁如飞一掌打退马腾云,双目直瞪对方,手中更是已经扣了三枚钱镖,只待发射。马腾云知道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自不敢造次。

    那金玉逃过一劫,转脸看马腾云的模样,用手指着马腾云道:“大老爷,这老贼,我认的他,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马腾云不由勃然道:“贱人,少要在那血口喷人!老子几时嫖过你?”

    不料此时,又有一名年轻的女子从人群中闯出来,用手指着马腾云道:“老狗,你那一日毁我清白时,我向你苦苦求饶求救,你可曾有半点怜悯?钦差大老爷,我今日落到这个地步,也顾不得什么廉耻。这老贼要敢不认,我也可说出他身上哪处有疤,不怕他抵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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