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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生猛大章鱼     大明鹰犬txt下载     大明鹰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烧香引鬼

    夏紫苏这时也发觉,自己当日委身严鸿,太过冲动,却是背上了无穷无尽的后续包袱。她又想:你既然明知道其中干系,为什么早不说,非要和我有了肌肤之亲后才提?可这话又怎么问的出口?她自己倒是可以不怕死,但若真是生产之时,一尸两命,那是万万不能接受。而且这几天与对方日日欢娱,怀孕生子也是早晚的事,这也不是危言耸听。想到此,她又退了几分道:“那便依你的话就是,我总归是说不过你的。”

    自那日起,二人每天一起到海边高处张望几次。夏紫苏既希望船永远不来,自己和他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又想早一点有船来,免得真是将来害了孩子性命。不绝又过了多日,这日中午,严鸿与夏紫苏正在例行观望,严鸿忽然发现远方隐约见到一点帆影,不由叫道:“船!”

    夏紫苏神不守舍,全不知在想着什么,听严鸿一叫,先是一楞,接着说道:“那不是船,是海鸟,你看错了。前两天,你不也是把海鸟,看做了帆影么?纯臣,我累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严鸿轻叹道:“紫苏,你这招没用的。你是练武人,眼力比我好,难道看不出这回真是帆么?你快些去换换衣服,这身凤袍穿着惹祸,我点起烟火,把他们引过来。”

    夏紫苏闻听,脸色一变,猛的一推严鸿道:“你!你难道这么快就已经对我心生厌烦?已经开始想念你的那些妻妾?”话音里已经带上几分哭腔。

    严鸿被这一推,向后一仰,急忙起身。倒是不见着恼。只说道:“紫苏。我说过了。我决不勉强你什么。若是你决定从此住在岛上,不问世事,宁可儿女都做野人,宁可咱的儿女还没生出来,就和他的娘一起死,生下来之后也没法成亲,孤苦一辈子,那我便不点这火。你若无事。我陪着你做一辈子野人。你若出事,我陪你和孩子一起死。你看如何?”

    夏紫苏闻言,心中千百句抱怨、指责,就全被这还不知道在哪的儿女堵了回去。这岛确实偏僻,这条船要是错过去,也许几年之内,都未必会有船来。自己和严鸿都不会制船,连扎木筏都不怎么会,更别说扎好的木筏,能不能应付海洋航行。这种事都是万说不准的。而他俩个的航海本领,要穿越惊涛骇浪回归大陆。也当不得数。也许这条船放过去,自己的孩子真要做一辈子的野人……

    严鸿此时更是棺材敲钉,跟着道:“紫苏,若是你我二人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总得为咱的孩子想想。要不然,便是你走,我留下,你看如何?”

    夏紫苏想:我走你留下,那万一真生下孩子难道让他没爹?何况,这段时日相处,二人感情日深,虽然谈不到刻骨铭心,但毕竟也是一叶夫妻百日恩,怎么可能把对方扔在岛上。她心中一方面想要放弃尘世纷争,安心在这个世外桃源定居,另一方面却不得不为将来的实际考虑。

    终于她一咬牙道:“那我便一切随你,先随这船走。等咱们回了大明,采购一批药材,雇佣几个稳婆,再买几个可爱的童男童女,再回这岛上,就是不许带你的妻妾!你若敢偷着带她们,我……我便见一个杀一个。”

    严鸿心道,你这是学徐福二代啊,还要带童男童女。你知不知道真你带这些人来岛上,他们后续的需要你还得跟着满足,最终你怕是还得在这岛上和陆地之间开定期航班。可眼下当然不必去和妹子较这个真。他只是点头同意,哄的对方暂时点头,回洞里准备东西。

    严鸿这才来到那几个烽火台,点起了准备好的柴禾等物。一时间,黑烟滚滚,颇为显眼。那船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向小岛靠拢过来。

    严鸿立于那小山上观看,见来船船型中等,比起当日乘坐的海沧船还要小上几分。前后两桅,上面还有一门火炮。船只临近,从上面最先下来的十几人,头梳月代头,足蹬木屐,腰配倭刀,看穿着发型,竟是十几名真倭。

    严鸿本以为自己遇到海难,连带折了封舟,多日不归,必然引起官场震动,两广水师必倾力来寻。因此看到船影,便认为多半是朝廷的军舰。哪知居然是倭寇。前世看的抗战剧里,日本鬼子是个什么德行,他是印象最深不过。若是光剩自己倒无所谓,大不了一刀劈了。可是夏紫苏若是落到对方手里,下场不问可知。这船上看人数怎么也能载兵几十人,夏紫苏如今虽然已经恢复了五六成的实力,可也敌不过那么多倭寇啊。更别提对方还有火枪火炮了。

    想到此,他发足便跑,想要跑回那山洞,凭险而守。那地方本来就是防备造反失败后,作为存身处修建。入口狭窄,利于守不利于攻。

    固然在严鸿看来,修建山洞的豪强,是个鼠目寸光之辈,把大量的人力财力浪费在修建逃生所上,还不如都花在造反上,增加成功率。可如今这个局面下,这个山洞倒是正好作为防御基地使用。凭借洞穴里的武器兵甲,夏紫苏一身武艺,凭险而守,倒是没什么大碍。盗贼只要碰几次钉子,死几个人,也就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勇气。

    他刚跑了没几步,却已被上岛的人发现。只听身后怪叫连连,更传来一声枪响。严鸿连头都不会,低着头发足飞奔,只听有人高声叫骂道:“你们这帮倭子发了什么疯?还他娘的敢开枪!我们要的是活的!严大少别跑,你给我站住!站住啊,哎呀!”

    严鸿虽然听声音耳熟,但是听对方连连喝叫,哪还敢站住,此时夏紫苏也已收拾利落,换了那一身劲装出来,忽见严鸿飞奔,身后还有人追,柳眉一竖,就待拔剑接应。

    却听那人又喊道:“严大少别误会!我是何七啊!东海五鲨的何七,您跑什么?我是奉了我嫂子的令来找您的,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嫂子么?”

    严鸿这才想起,这声音的主人好像真就是东海五鲨之一的何七,当初与他一起下江南,虽则一路上大半时间这厮对自个横眉竖眼,但后面救了徐海,终于是误会冰释。听对方说是奉了王翠翘的令,他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料来翠翘姐不会害自己。他对夏紫苏道:“你先回去,我在这跟他们谈。”

    夏紫苏把脸一沉道:“他嫂子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鸿道:“他嫂子是王翠翘,徐海的老婆,你见过的!我们是契姐弟,你不要想歪了。”

    夏紫苏也想起来当日江南截杀时的情景,那时还剑拔弩张,到如今却成了枕边人,只能感慨造化弄人,诸行无常。这船早些日子来,自己得全贞洁,日后纵然对严鸿手下留情,但好歹不至于失了清白。若是一直不来,自己也可以安心在这住下去,不去想尘世之事。结果偏偏这时候船来了,让她心中百转千回,只得不住的诅咒这群倭寇。

    何七初见夏紫苏,也为之一怔。心道:这是哪来的仙女?可是看对方与严鸿的情形,知道多半是严鸿的妻妾宠姬,便不敢起什么觊觎之心。要知如今海上,风起云涌,几方势力寻找严鸿踪迹闹的不可开交。他这一路人马实力不算多强,也不敢多做停留,当下忙磕头行礼道:“小相公,小的方才有些冒犯,还望小相公莫怪。如今小的奉了我家兄长和嫂嫂之令,搜寻小相公踪迹,带您去见我家兄长。还请小相公速速上船,莫要耽搁。”

    严鸿也不敢充分相信这帮人,毕竟海贼的信誉实在不怎么样。然而此时不走却也不行了。他便与夏紫苏并肩而行,直上海船。夏紫苏手扶剑柄,暗自戒备,何七苦笑道:“二位不必如此,你们看,我这船上有一门佛郎机,还有三五杆铁炮,要真有歹意,早就开枪放炮了。我这人拙嘴笨腮,说不清楚,等见了我家兄长,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罢,专门指了一间最好的舱房,请严鸿休息。

    严鸿也知,这多半是要去海贼的根据地,便不再说什么。进了船舱后,夏紫苏只是说道:“不可大意。”便任由严鸿揽着腰,坐在床上。严鸿也发觉自从上了船,这夏紫苏的神情就与在岛上有点不同,忙不住的安慰道:“没事,不管到了何时,我也绝不负你就是。”

    过了一会,何七亲自敲门道:“严大少爷,饭食备好。您老是出来和兄弟一起用,还是与这位太太在舱内用?”严鸿道:“送进来吧”。何七答应一声。片刻,房门敲开,端上来两壶酒,一小桶白米饭,一大盘腌肉,一盘咸萝卜,还有一碗清蒸黄鱼过来。

    别看菜色简单,这已经算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要知日本大名这个时候吃茶泡饭,腌萝卜,再来点鲜贝或鱼,就算过年了,比起大明此时的富农小地主也未见得好到哪去,至于比富商土豪,还是洗洗睡吧。而出海的人,连新鲜蔬菜肉食都见不到。一帮倭寇,在海上能提供这个,那简直就差把严、夏两人当祖宗供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六章再见翠翘

    虽则倭寇这饭食简单,做饭的饭头脑手艺也是寻常,然而毕竟严鸿和夏紫苏好多日子没吃到猪肉,甚至连腌萝卜也是隔绝多日,因此还是狼吞虎咽,吃得香甜。夏紫苏吃了几口,忽然说道:“咱们上了岸后,就去买药材,买童子丫头,再抓几个收生婆,准备些猪啊鸡啊,还有蔬菜种子,接着就带回那岛上好么?若是找不到那岛,我们就找个深山大泽,渺无人迹之所,做对普通的夫妻,你可舍得?”

    严鸿心道,你这隐居的条件真是越来越高了,真应该让你穿越回元末去给那豪强当参谋。他只得先哄着她道:“舍得,舍得,什么都舍得。咱们上了岸后,就按你说的办。”

    夏紫苏不知他是随口敷衍,心中狂喜,扒拉了几口饭,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咬牙说道:“你若实在舍不得,可以把那孙家丫头也带出来,我……我就当没看见。”在她想来,这已经是自己做出的最大让步,当然对严鸿而言,只能摇头苦笑而已。

    船行了两三日光景,这一日,何七敲门而入,通知已经到了自家的行营所在。海盗不比山贼,在大海上漂泊,总得多找些岛屿,作为安营扎寨之处。徐海的老营本在浙江、福建一带,只为了寻找严鸿,率领所部船只兵马,大举南下,因此择了福建、广东交界处的这一处岛屿作为临时行营之处。

    严鸿出来一看,这岛屿倒也有些妙处。占地面积不小,便是数千人也完全驻扎的开。简易码头上。大小船只数十艘停泊。不时有小船出海。眼看严鸿所在的船靠近码头。何七陪同严鸿下了跳板,一边道:“我大哥前者得蒙小相公援手,回归海上,奉了天子的圣旨,召集旧部,又四处收拢人马。那些小股的帮派听说要开海,纷纷来投顺。如今我大哥部下也有近一万人马,大海之上。除了老船主,我们谁都不怕。”

    严鸿闻听,暗自想道:这厮果然只能做个冲锋陷阵,带头拼命的炮灰,实在不足以谋大事。如今的汪直俨然海上帝王,你公开说这种话,那等于是在挑衅他的权威,若不是徐海罩你,有十个你也全都死球。

    何七等陪同严鸿、夏紫苏上岸行了一程,见对面约莫五六十人簇拥而出。当先正中央一人。头戴赤色兜鍪,身穿红色大铠。外罩阵羽织,正是当初绍兴被拿的徐海;在他身旁,一佳人亭亭玉立,身穿大袖衫,外套比甲,下穿过膝裙,巧笑倩兮,正是王翠翘;在王翠翘身后,一个绿衣少女怀抱一个婴儿亦步亦趋,乃是王翠翘的丫头绿珠。在他们身旁,则是些持刀着甲的武士护卫,前呼后拥,远不是当初落魄时那副模样。

    见到严鸿过来,徐海夫妻分开众人快步上前,徐海屈膝磕头道:“徐某迎接来迟,恩公恕罪。”王翠翘只是飘飘万福,道了声:“阿弟,你来了。绿珠,快点把天赐抱过来,给阿弟看看。”离近了又一皱眉道:“怎么这副邋遢样子,还不快准备洗澡水,再让我弟弟换身衣服。”

    严鸿在荒岛上待了那么久,衣服自然是破损不堪。这几日海上航行,身上也有了点味道,只是旁人谁好意思说出来。唯有王翠翘根本没拿对方当外人,直接就吩咐下去。

    严鸿见这夫妻举动,便知还是王翠翘与自己更亲近一些,当下先伸手搀扶徐海:“姐丈,小弟何敢当你这等大礼?快快请起,自家人,没这么多讲究。”又与王翠翘见过了礼,此时绿珠将一个襁褓递过来,但见一个小婴儿正咧着嘴笑,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王翠翘道:“我们天赐是认得人的,见到舅舅来了,就要笑了。”

    徐海也道:“是啊,我徐海的儿子,就是要聪明些。”王翠翘进过昌门,本来怀孕生子异常困难,这一个儿子得来不易,徐海看做珍宝,自是万般都好。

    此时只听夏紫苏道:“孩子,能给我抱抱么?”王翠翘这才看了一眼夏紫苏。当日浙江伏击之事,他们可都没忘。后来虽然严鸿说两家化敌为友,然而徐海何等样人,被曾氏双雄打得如同猫爪下的耗子,甚至祈求一死以代,真真狼狈不堪。吃了这个亏,心中难免有所芥蒂,刚才就故意不搭理她。如今情势颠倒,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便是这位江湖女侠三头六臂,也是绝难讨的便宜。

    此时见她说话,王翠翘看了片刻,掩口而笑,用手轻轻拍打着严鸿的肩膀道:“阿弟好大的胆子,连这么一位武功盖世,疾恶如仇的女英雄都敢撩拨。这回看你还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回家去啊,怕不拆了你的骨头。”

    她出身青楼,自然看的明白,这女子多半已是妇人。又想到是被何七救回来,便断定,这女子的红丸是折在严鸿手里,因此便拿这事寻起了开心。夏紫苏没想到会被对方打趣,登时羞的霞飞双颊。

    王翠翘接过孩子,递到夏紫苏面前道:“如今咱成了一家人,这孩子你只管抱,舅娘和外甥儿也是分外亲啊。你也该早些学学怎么带娃娃,将来用的上。”

    夏紫苏一身艺业何等高强,如今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却觉得如抱万斤巨石,只怕自己动作不到家,伤了孩子。被这么一通折腾,那婴儿没多一会就哇哇大哭起来,夏紫苏顿时吓的没了章法,手忙脚乱道:“他哭了,这可怎生是好?我没弄疼他吧。”

    严鸿在旁道:“慌什么,小孩子没这么娇嫩,你不会抱,把孩子给姐姐就好。姐姐,这是当年夏阁老的孙女,名门之后。此番遭遇海难,也多亏了夏小姐搭救,更肯委身下嫁,也是小弟我上辈子的福分。”

    王翠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道:“我也是有眼无珠,没想到,原来这位小姐,还是当年夏阁家的千金呢。这不是讲话之处,咱们进去说话。”徐海也道:“正是,咱们进去说。”

    夏紫苏也看的出来,这帮人对自己这个夏阁孙女,其实没什么敬意。不过她经历这番动荡,原本的傲娇之气几乎荡然无存,对此也没再放在心上。回忆起方才那孩子在自己怀里挣扎啼哭的模样,心里就充满了暖意,至于其他全无关系。

    然而想了片刻,却又不禁暗道:“若是我与鸿郎的孩子,也像他这么可爱就好了。不对,一对海盗夫妻的孩子,凭什么和我的孩子比。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漂亮的。”

    她心里全是对未来做母亲的憧憬,稀里糊涂,随着众人进入了那天守阁内。说是天守阁,其实不过是简易的木板棚屋,位于这荒岛中的高地最高处。只见里面已经备下了一桌酒席。这比何七在海上招待严鸿、夏紫苏的可要阔气多了,不但海味鱼虾鳖贝俱全,便是陆地上的鸡鸭牛羊肉,也不缺少。徐海笑道:“这岛上原有几家渔民,我把行营搬来此地后,近海自有许多人来贩卖鲜肉蔬菜。咱给的价钱公道,人家也愿意来。如今咱也是天子招安的人,不比寻常,那些乡民也不怕吃官司的。”

    众人团团坐下,绿珠抱了天赐回转卧室。几人吃了几杯酒,严鸿道:“姐夫素来在浙江福建一带,却如何来了此地?”

    王翠翘掩口笑道:“阿弟,你还有口说哩。听说你在壕境招抚佛夷,威风得紧,如何又去那外海晃荡?这一番风暴下,葬送了数艘战船,许多官兵。唯有你这钦差却不知死活。如今不但广东、福建的水师满海寻找,我家徐郎听闻此话,也尽率麾下水手兵士,要把你这恩公救出。只可惜大海茫茫,风暴之后,九死一生,只是聊尽人事罢了。”

    徐海道:“恩公,你去岁救我性命,徐海岂是知恩不报之徒?听闻你所率船队,被白莲教匪所骗,遭遇风暴而覆灭,我自当寻你。便是一线希望,也决不放弃。”

    严鸿也不禁感动,道:“我当初救姐丈,不过是奉了陆大都督军令,以及为开海之计。姐丈这般报我,感激不尽。”

    王翠翘道:“若论海上救人,我等海上讨生活的,却比那官兵水师精通。只是如今不仅我一家在找你。那老船主部下的毛海峰等人,闻你失踪,为开海招安计,也广布号令,搜寻严钦差下落。只是,若真遇上别家人马,到底是救你上岸,还是害你性命,可就全在两说。”

    严鸿也知,汪直虽然号令两洋,但如陈东、叶麻的党羽,若发现自己,多半要杀。因此这一次能恰好被徐海的人所救,也是侥幸。

    徐海又道:“兄弟,你这次失踪,时间不短,好多事你不清楚。如今那老船主已然上岸,去杭州城会见胡大督宪。此举若是做成了,海上太平。可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怕是要出大乱子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郎心如铁

    严鸿在船上时,也见何七神色不大对头,只是对方死活不说。正好就着这个机会,问个清楚。徐海这才与严鸿解释。原来当初胡宗宪的幕僚蒋洲出使日本,说汪直归顺。汪直初时虽被蒋洲之言感动,然尚心怀狐疑。尤其徐海招安后被林养谦擒拿,更是使汪直怀疑朝廷诚意,大队人马不肯上岸。

    后来等到前一年徐海被严鸿救下,更得了天家的招安圣旨。而汪直义子毛海峰受胡宗宪笼络,也在义父面前诉说诚意。因此汪直终于下定决心,上岸投诚。蒋洲奉命为前站,胡宗宪更派了指挥使夏正为联络人兼人质,前往岑港,换来汪直上岸。

    汪直见朝廷以三品大员前来为人质,认为这次胡宗宪颇有诚意,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带了少数从人,欣然上岸,商谈招安受降之事。依附汪直的海商海盗听到此事,也都欣然。以为经此事之后,大家的海盗身份得到洗白,大明开放海禁,还可以继续一边做商人,一边提供武装护航,兼收十分之一的保护费,继续发财。

    严鸿听到此,赞道:“如此事可成,大明海疆安稳,沿海百万生民也得了生路。”

    王翠翘道:“那自然好。只怕朝野之中,却有破坏开海招安之人。而就说海上,陈东叶麻之辈,只怕也未必甘于此。如今老船主已然登岸,此事若有反复,不但开海之事波折,还可能更有大祸。”

    严鸿心道不错,若是汪直登岸之后。两边谈不拢来。甚至反而接下仇怨。那这麻烦真是天大。自己是开海派先锋,而且皇恩厚宠,一时无两,背后更有严嵩与陆炳两大势力撑腰。若是自己到了杭州,胡宗宪要招安汪直,把握就又更大了几分。而前番自己在壕境安抚澳门之后,却在大海失踪,这事儿真玩大了。

    于是严鸿便道:“如此。有劳姐丈安排船只,送我先去广州。我的部众都在那里,钦差仪仗也停留当地。取了仪仗和圣旨之后,我再北上杭州,促成招安之事。”

    徐海点头:“如此甚好。”

    夏紫苏听他几个说这海上事,以她当初的性子,早就要评论一二,可现在却觉分外无聊,只在旁一拽严鸿衣服,意思是说:你已经答应我不再管闲事了。还关心这些做甚?

    王翠翘一旁看的清楚,故意说道:“你们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们就不做小人了。阿弟也不必再管东南什么招安之事了。快快洗澡换衣服,然后回房歇息,明天一早,就派船送你们到广州,然后赶快回京,东南就算闹成了一锅粥,也与你没什么关系。”

    严鸿道:“这事可不能说与我无关。当初姐夫是我保下来的,为的就是开海。在天家面前大话也说了。现在老船主登岸,正是功败垂成之机,若是出个闪失,前功尽弃,小弟脸上也不好看,投入的银子也全打了水漂。”

    王翠翘掩嘴一笑,又问道:“阿弟,听说你在壕境震慑佛夷,威风得紧,怎么之后又带着人到大海上来呢?这一趟可是凶险得很。”

    严鸿道:“实不相瞒,小弟却是想要在这大海上寻一个岛屿,看能否作为开埠之地。”

    王翠翘道:“海上岛屿甚多,却不知阿弟是心中已有想法,还是胡乱寻找?”

    严鸿道:“我听说在福建东边,有个岛屿颇大,便想找上一找。若能开发来,却是个不错的所在。”

    徐海听了,插口道:“恩公,你说的莫非是那流求岛?那岛确在福建之东,至少有数百里方圆,端的好一片土壤。上面有些土人。不过,东南沿海渔民,颇有些在那里出没的。大明官府也有澎湖巡检司管辖当地。恩公你要去那岛,若从泉州府厦门城东渡,最是便捷,却不必从广东千里迢迢过去。”

    严鸿听到这里,不禁泄气,原来自个心目中的宝岛,不但早就被朝廷管辖了,连徐海都摸得一清二楚,免不得有点无趣。此时徐海又笑道:“恩公,本来此次听说你奉旨下江南,整顿海事,我还特意挑选了十名美女,准备让她们伺候你。如今既然弟妹在此,那十个美女又在我浙江的老营,那就算了吧。可惜啊可惜,本来这十个女子分属十国,凑起来也颇费了些功夫,全用不上了。”

    严鸿一听分属十国,心里就有点痒痒,暗道:十国联军啊!徐和尚,你真是我姐夫,是我亲姐夫。但嘴上哪里敢说,只好道:“姐夫不要取笑,你若是不怕姐姐生气,就自管把十国美女受用,我可怕我家娘子吃醋呢。”

    夏紫苏只是低头不语,王翠翘则道:“少说混帐话,你姐夫要去找什么女人,我才懒得管。要不是看你们夫妻新婚,今夜定要夏小姐陪我睡,我们说说贴己话。如今只好便宜你了,赶快回房歇息,明天还要赶路。”

    等沐浴更衣已毕,回到寝室之中,夏紫苏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你方才的言语什么意思?怎么又要去杭州,管那汪直胡宗宪什么的臭事?难道岛上的话,全是骗我?”

    严鸿道:“我怎么是骗你?方才姐夫的话你也不是没听到,如今局势正在关键时刻,招安能否成功,关系万千黎民生死,大明百年国运。千钧悬于一刻,我怎可一走了之?你出身名臣之家,这中间轻重缓急,总能分清吧?”

    夏紫苏冷哼道:“你休要巧言搪塞。你告诉我,你这一次管了这事,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那海岛?依我看,你压根就不想隐居山林,只想回京师做你那富贵公子,陪你的娇妻美妾。反正你已得了我的清白,便再也不在乎我了……”

    她说到此,双肩不住抽动,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严鸿没想到,当初那个为国为民,随时准备舍死拼命的女侠,今日竟变成了这样,心中不禁大感唏嘘。他上前轻轻抱住她道:“紫苏,你想多了,我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也不是舍不得美妾娇妻。只是如今苍生面临刀兵之祸,我既是大明男儿,好歹也得等此事了结,才能轻身退隐吧。这个道理,你还不懂么?想当初我的紫苏,可是为了杀倭寇,不惜伏击锦衣千户车队,又为了天下苍生,情愿饶过徐海性命的女中豪杰。怎么今天变成了个小女人。”

    吃他这一抱,夏紫苏心里满腔的怒火、怨气全都发泄不出来,只是伏在他怀里痛哭道:“我不要做什么女侠,不要做女中豪杰。我只要做个小女人。今天看了徐海的孩子,我只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过上我们自己的日子。严郎,你答应我,带我走吧。只要不是回严府,咱们去哪都行。不管是去海岛,还是去哪郡县田庄,过只有你我和我们的孩子的日子。还是说,你已经开始嫌我老了?”

    严鸿见夏紫苏已自当初那遥不可及的女神,变成了黏住不放的小女人,只得再三安抚道:“你放心,等汪直的事一解决,海路一开,我立刻就走。若是这事谈不成,甚至出了意外,东南必乱,到时候徐海再次出兵洗城,朝廷也不会饶了我,我不跟你走,难道留下来等死?至于孩子么,这个倒是需要咱们一起努力才行。”说着话打横一把,就把夏紫苏抄在怀里。

    次日清晨,两人洗漱一番,用了早饭,由徐海亲自带队,乘坐一艘大船,另有八艘海船护卫,出离海岛,驶向广州。路上非只一日,将到了广州地界,再由小船把他们送进广州码头。毕竟这非常时期,倭寇的战舰光明正大驶进广州,怕是要引起误会摩擦。因此徐海自回,有几个手下头目,划动小舟,送严鸿、夏紫苏二人前往码头。

    小船刚刚靠近,却听几声吆喝,已经有数艘官军快船围了过来。上面的官兵如临大敌,手中持了弓箭,船头火炮对准了这艘小船,炮后有官兵手执火把只待发射。

    严鸿昂首走出,断喝道:“尔等休要放肆,叫带队军官过来讲话。”只见一艘小舟上,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高声喝道:“某家就是带队的哨官钟大全,尔是何人?我看你神态可疑,八成是倭寇的探子,左右,与我把他拿下了!”

    原来自钦差船队在大海倾覆,只有少数随从逃回。如今大批倭寇集结岑港,沿海各城市一日三警,纷纷作好戒备。另外又有大批倭寇船只,南下福建、广东洋面,不知做何勾当。广州身为省城,自然更是要严加防范。两广总督王钫深知自己随时可能被缉拿下狱,到时候新总督不到,广州就成了一锅粥。趁着自己说话算数,急忙调拨兵马,布置城防,又派了巡逻哨船巡视海面,防范倭寇偷袭。

    只是这广州水师太过脓包,而其中稍微能干的,又都被派出去搜寻钦差大人了,剩下的更是一群酒囊饭袋,根本不敢到海上侦察,只怕遭遇了倭寇,白送性命。他们只敢在港口一带转圈,另外干些勒索客商行人的勾当。往日他们粮饷不济,日子过的清苦,地位也差,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抖威风,勒银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王师威武

    严鸿在徐海那换了衣服,如今头上戴着珍珠白玉冠,身穿一件素色道袍(道袍为明朝时的休闲服,非道士专用),腰系玉带,飘飘然亚似神仙人物,一看便知是个有钱的公子哥。那带队的官兵头目钟大全,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料来纵然有功名,也无非是个秀才之类。若在往日,茂才公不好惹,如今这倭寇压境的时候,钟大全却不怕得罪个秀才。尤其听口音,对方不是广州人,多半是因为什么原因,流落到此的外地秀才,把他的川资抢了,又怕个鸟?因此上,口出恶言,便要捉拿。

    就在此时,夏紫苏也扶剑而出,问道:“怎么回事?”她如今恢复了一身女儿家打扮,虽然腰间有剑,但谁会把这么个娇媚的女儿家,真当做会武功的人?

    钟大全熬了半辈子大营,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不由连吞了几口口水。心中暗想:这分明是老天爷送来的礼物,干脆,我把这男的杀了,将这娘们抢来,先舒服上一次,便是死了也值。大不了,就去投了倭寇,又能如何?

    想到此,他将眼一瞪道:“你们身上携带兵器,分明就是倭寇,来人啊,与我拿下!”说着话,他带着几个亲信,就要跳帮。

    要说人数,钟大全这几条快船上的人,加起来足有八十多人,而严鸿这边连上他自己也不过六个人,实在不成比例。但跟着严鸿的几个水夫,都是随徐海尸山血海混出来的狠人。见对方要动武。心头各自怒火大起。抽出身上暗藏的兵器,便待要格斗。

    夏紫苏更是性如烈火,虽则自跟严鸿后,在丈夫面前温柔体贴,但对这无端来的挑衅,岂能容忍?她柳眉一挑,看看两船离近,也不管那门火炮。双足微微一蹬,腾身而起,直跃上了钟大全的船。钟大全等官兵一看,尽皆傻眼。

    那钟大全还待招呼手下,上前围攻,却看严鸿船上的四名头目中,有一人忽然怪啸了一声,也飞身跃上甲板。他明明是大明人,此时却故意学着真倭的模样,嘴里胡乱喊着什么。任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哪国语言。手中一口倭刀,前三后四。胡乱挥舞,脸上神色煞是凶恶。

    那钟大全听对方这一啸,竟似被人抽了筋一般,手中腰刀跌落甲板,普通跪倒道:“饶命!倭人爷爷饶命!小的未曾想到你们是真倭爷爷,看小的有眼无珠的份上,还请饶命啊!我家中还有一家老小,您老人家刀口放宽,便是天大的功德。”而另外几艘船见有人跳上了自家长官的船,非但不救,反而划转船头,竞向逃窜,彼此碰撞,狼狈不堪。

    夏紫苏本来还准备厮杀一通,结果没想到是这个局面,也不由苦笑不得,只得拿剑逼住了钟大全。几个倭寇头目未得严鸿命令,不敢杀人,也只是把钟大全船上的官兵拳打脚踢,让他们乖乖跪好。这船上官兵二十余人,竟然个个如同羔羊一般,打不还手,让跪就跪。

    严鸿没想到,大明的水军居然糜烂至此。就算这种窝囊状况只是个例,但是杀人劫色,不敢临阵的风气,恐怕也不是这狗官一人的事。他喝了声:“不可杀人!”又高声道:“我乃朝廷视察东南沿海军务钦差严鸿,尔等速报王军门得知,让他派船迎接!”

    他自己则在夏紫苏搀扶下,也上了钟大全的船。那钟大全原本已经几乎尿了裤子,现在听严鸿这话,更是不住磕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钦差大人与真倭爷爷同时到来,不合言语无状,冲撞了你们,还请原谅。”

    严鸿心道:怎么在你嘴里,我他娘的成了勾结真倭了?气的飞起一脚,踢了他个筋斗。骂道:“似你这等窝囊,便是给你配上快枪,大炮,给你十万精兵,你也只敢望风而逃,还有什么用?”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在闫东来所属的那个时空中,19世纪中期清兵在面对太平军的一战中,七个太平军手执利刃杀入威宁大营,清兵千余人,全部丢掉大营逃跑,乱哄哄的从山上溃散下来,向乌兰泰的大营疯狂逃窜,后面有人跑得慢,居然有跪着被杀死,而不敢反抗。这种军队,纵然装备精良,兵力占优,又有何用?

    这钟大全也是一样,固然他这二十多人未必拼的过严鸿这边六个人,但以多对少,居然听一个倭寇喝叫一声,就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跳船逃走都不敢,这就实在让人无语。看来还是当初王询调拨给自己那些闽勇靠的住,也不知,从风暴里幸存了几人。

    这边王大全哆哆嗦嗦,直到严鸿再三呵斥,才要紧派了手下,前去禀告。过了约莫一顿饭光景,只听码头上阵阵锣鼓喧哗,一艘大船驶出,另有几艘小船左右护卫。大船船头之上,两广总督王钫在一众文武同僚陪同下,手搭凉棚,正在观望。待等看见严鸿,急忙喊道:“莫非是严玺卿回来了?”

    后排的汪柏也忽地高喊道:“没错,是严玺卿,是严玺卿,这回咱们有救了啊!”王霆也道:“没错,是我家长官,苍天保佑,长官无恙!”

    此时也没人顾的上申斥他二人失仪,王钫反倒是紧张的问道:“汪大参,王千户,你没看差吧。”

    不多时,两边船只接舷,严鸿大摇大摆,携夏紫苏上了王钫的座船。王钫等一干文武,纷纷上前施礼告罪。

    原来那日严鸿的船队,被金刚佛、张翠等白莲教徒引入风暴之中,两条海沧船连同广东水师的两条小战船悉数沉没,士兵大多葬身大海。只有极少数水性奇佳,运气又好的人,抱着块浮木侥幸得生。其中便有邓子龙在内。等风暴过去,居然被他们遇到了一艘船,搭救上来。检点人马,一百多人只剩十几个活命的。京师来的锦衣卫上船共有九人,只剩刘连一个仗着武功精湛,被邓子龙所救。而严鸿坐的大船上,被金刚佛打落入水的叶正飞,居然也抢到一块木板漂了过来。全亏他南下途中,经常下海试水,如今总算没给浪头吞没。

    邓子龙虽则逃脱了龙王爷的魔掌,却自知大祸临头。朝廷的战船本来也不算太多,如今一下子毁了两艘,这可不比漂没几条漕船。这么大的事,便是个知府都未必兜的住,何况是自己个小小百户?更别说丢了钦差,要是严鸿被龙王招了上门女婿,自己也差不多可以确定要到阴曹去当个总兵。

    因此邓子龙倒也光棍,直接命令部下把自己捆上,押到总督行辕之外,听候发落。按说以他的罪名,直接拉出去砍了都行。只是他是客将,论起来归属福建管,不归两广管辖,若是在此砍了,未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因此王钫一方面下令将邓子龙及随同的兵卒看押起来,一方面修书给王询,问他是个什么意见。

    至于王霆等人则更惨。虽则王钫没敢动他们,但他们可是严鸿的保镖。如今钦差完蛋了,自己弟兄活的都很健康。若是回到京里一问,为什么你们没遭船难,原来是因为在广州城内花天酒地,那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不言自明。因此这几十名锦衣卫,也是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只希望保佑长官早日回来,万一得了死信,自己也只好跳海自刎,免的受活罪。

    汪柏汪大参也好不到哪去,严鸿的民船是他负责找的,等到邓子龙回来后,叶正飞又说了金刚佛试图刺杀严鸿的事儿,大家仔细访查,才发现那出租船只的富豪,已经席卷了家财,满门逃走,不知去向。这么一来,显见得是一起白莲教内外勾结,图谋刺杀钦差的案子。

    问题是,从这个富豪手中租船,可是你汪柏经办的啊。说你不知情,那怎么偏偏就选了个白莲教卧底当船东呢?这个理由在京师是讲不通的。而汪柏打死也不敢相信,自个认识十多年的这个土生土长的广东富豪,居然是白莲教徒。所谓百口莫辩,多半最后他的结局,就是落一个勾结白莲,谋害钦差的罪名,等诛族吧。这段时间汪柏也是老实的交了印信,闭门待参。若是真有人寻到了严鸿的尸首,他也只好找根绳子上吊了。

    这几方面的情报,再加上邓子龙、叶正飞等描绘的海上风暴,还有金刚佛的厉害,都让广州官场陷入绝望。先不说白莲教徒的刺杀,单只这场风暴,海沧船都被毁了,严钦差就算逃脱刺杀,如何能活命?因此王钫虽则派出大批船只前去寻找,心中也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看架势,自己的政治前途,是非得给这个不靠谱的纨绔陪葬了。

    今天听有兵士回报,严鸿归来。王霆等利害关系人的喜悦自不必说,便是王钫王总督也是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详细问什么与巡哨士兵冲突之事,急忙带了一众官员乘船出来迎接。他倒也防范着是倭寇诈城,这大小船上,带着几百抚标兵,大船上还有大炮,锦衣卫背着快枪,若是倭寇开打,至少能全身而退。后听汪柏和王霆说果然是严鸿,王钫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急忙吩咐迎接。两下汇合,返回广州城内,那四名头目自然告辞离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左右为难

    王钫接到钦差,初时心头自然十分欢喜。可时间一长,又觉得有些不是味。自己那位“世侄”果然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束,看来此前自己没看错,她就是女扮男装。看她瞧严鸿的眼神,分明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严鸿对夏紫苏那份关怀的模样,以及二人的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更是逃不出王老军门的法眼。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王钫根本就没想是否严鸿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或是使了什么诈术。在他想来,身为夏家的姑娘,自然应该洁身自好。如今和杀家仇人搅在一起,成什么体统?他惹不起严鸿,只能甩脸色给夏紫苏。因此等到回广州之后。老总督脸上颜色便不怎么好看,对夏紫苏也没了往日的关照之情,更是让她赶紧回房歇息,自己要和钦差议事,这里没她的事了。

    老世伯的态度,夏紫苏何尝看不出。她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含泪万福回房。想着严鸿这一遭定然要去操办开海的大事,自己几时才能与他归隐?又想到,若是开海之事一操办,绝不是朝夕之功,这几年下来,难道自己不进严家的门?

    再想到今日老总督对自己的态度,见微知著,难道严家人的态度会比王世伯好么?那是个虎狼窝子,到时候说不定什么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各种难听的话都要听,而自己又能否接受和杀祖仇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若是自己忍不住动手杀了严嵩、严世藩,严鸿又该如何自处?

    即使这些都没有。难道自己就认命与几个女人分一个丈夫?他家里有大妇,有胭脂虎,少不得还要有些通房丫头,那轮到自己身上,还剩几分宠爱?若是将来也与自己父亲一样,对自己的情意消逝,自己岂不是也要忍受那份欺负?再说自己还比严鸿大,等过了几年,年老色衰,对方再去纳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过门。自己还往哪摆?

    夏紫苏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原本在荒岛上。这些问题不存在,她可以选择当个鸵鸟,安心和严鸿生活,如今既然回了大明。很多事总要去面对。

    此时窗外几个小丫鬟低声谈话的声音隐约传来。虽然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夏紫苏耳目过人,还是能听的清楚。

    “姐姐,那钦差生的那般英俊。这夏娘子又是个天仙般的人物,怪不得当初你怎么抛媚眼,钦差也不肯理你。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夏娘子,是当初夏阁老的孙女。夏阁老还是咱家老爷的恩师,这个门第,咱就比不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么好出身的人家,去给严家的孙子做妾,也不怕丢光了自己爷爷的人。”

    “姐姐啊,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还是钦差跟你有了私情又不肯认,你在这里吃醋?说什么丢人,让你去给严大公子当通房丫头,只怕你也美上天呢。来来来,你还是好好巴结下夏小姐,请她带了你一起嫁入严门吧!”

    “呸!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我看啊,这严钦差多半是有手段的,把那夏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女人啊,一旦入了魔障,哪还管什么家里的脸面?没听说评话的说过么?一遇情郎,便失名节,便是说的夏小姐这样的人。”

    “姐姐,你这话说的,莫非那钦差的手段,你已经尝过了?是不是已经服服帖帖,死心塌地了?”

    接着便是几个丫头唧唧喳喳的说笑打闹起来。夏紫苏不想再听,只觉得心中纷乱,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对方的话,是啊,难道自己要丢光了爷爷的人?将来要是传出去,夏首辅的孙女,给人做了妾,自己家人还要不要活了?固然,现在那些生活在广西的宗族,跟自己没什么直接关系,两边的感情淡的如水,否则她这次也不会不去看望。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夏家的人啊。夏家门楣蒙尘,不是什么好事。

    更别说死去的爷爷了。在印象里,爷爷夏言虽然也没给过自己太多的好脸色,但好歹在家中也曾为母亲主持过公道。否则,纵然母亲以死抗争,怕也免不了要去陪客侍寝。就冲这一条,她就对爷爷比别人亲近的多。更别说爷爷这个大名臣的声望在。虽则被严嵩陷害掉了头,但是夏言的清正廉明,刚直不阿,依旧是国朝万千士人口中的楷模,也是自己人生的启明星,自己能让他死了还丢人?

    再加上夏紫苏自己的师门,向来是武林中的大派,在蜀中素有威望,与青城、唐门鼎足三分。恩师更是号称正派四大高手之一。自己从小就被恩师寄以厚望,悉心教导,俗家弟子皆归自己统率,为的是做一个表率。难道表率到给人做妾的地步,那恩师的面子又往哪放?

    包括对师妹张青砚,自己一再严加管束,就是防她误入歧途。前番在福州,张青砚被严鸿勾搭,是自己挺身而出,止住了她的沦落。如今,这师姐反而自己先上了严鸿的窗,见了师妹,却该怎么说话?

    夏紫苏越想越是纠结,一时贪恋与严鸿的恩爱,一时又想着家族、师门,不由左右为难。在这情况下,孤零零坐在房内,又不见严鸿来望。委屈之心,不时泛起。

    直到了中午时分,严鸿才从外面回来,进门就道:“紫苏,这帮人一见面就说个没完,实在是冷落了你。他们还要为我摆酒压惊,我让他们把酒菜端过来,咱们两人在这里吃。”

    夏紫苏心头略暖,轻声道:“这也是不好,官场上的应酬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辞,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严鸿道:“有什么可应酬的?这帮人说来就有气,居然把邓子龙和他的闽勇全部下狱,我好不容易弄回来的那两条船,也差点出了纰漏,光佛郎机就丢了近百来门,当真气死我也!”

    本来这帮人见面议事,说起海上遭遇,严鸿避重就轻,只说击杀白莲教匪之后,因风暴沉船,副使石进孝丧命,后遇到徐海搭救性命。如今徐海是得了朝廷赦免文书的良民,至于怎么出现在海上,这个另说。因此说出来倒也没什么问题,等到说起邓子龙等人已经全部下狱,严鸿闻听大觉不妥。

    这事是自己引起来的,也是自个色迷心窍,才着了白莲教徒的道。邓子龙属于无辜受连累,怎么能把他们下狱?因此当场拍板,要求放人,王钫也犯不上为个邓子龙和严鸿较劲,至于这些损失怎么善后,也和自己无关,因此倒也爽利。

    可当严鸿提出自己带回来的两艘船及收编的那些佛郎机人时,才知这方面也出了问题。

    那些佛郎机人倒还好说,每天吃喝待遇不愁,广州衙门也不少几间房给他们住的。可那两艘船中,那艘卡拉克船竟然没了踪迹,说是遇风浪飘走。而盖伦船上的炮,也有两门遗失,所幸者,那两门最大的十二磅炮还在。

    那艘卡拉克船上,本身也有四门火炮,加上遗失的另两门,共计是六门。另一方面,按大明的惯例,连大口径火枪甚至连手铳有时都要算佛郎机的,因此江南剿灭倭寇,才有造佛郎机千门之说,怎么可能全是大炮?如果以这个为标准,那损失的数字就大了。两条船上都有不少单兵用的火枪,而船舷的射击口上还有不少大口径火枪,即日本所说的大铁炮作为辅助火器。

    这种火器,在欧洲的计算标准中,是不作为炮来算的。可是在明朝的计算标准里,都算佛郎机,跟大炮是混合计数的。按这种标准进行统计下来,严鸿两条船损失的佛郎机竟然多达百余门之数。这个数字,让严大钦差甚是恼怒。

    当下严鸿翻了面皮,直接拍桌子,让王霆立刻捉了看守的船只的军官来,当着王钫的面,就是一通拷打。又让陶智去把那位今天在码头外面冲撞钦差的钟大全及其同党当场斩首示众。这一番雷霆发作,吓得广州众官没了火种。

    那看守的军官被威逼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原来这两艘船,因为严鸿失踪多日,停在码头外风吹雨打,在这段时间已经被人看上。有人出重金买走了卡拉克船,又有人想要那盖伦船上的大炮。

    只是由于时间尚短,加上主管官也不敢一下子卖光,所以才只把卡拉克船卖掉,报了个风暴漂失。又卖了那些辅助火器及两门小炮。至于那重炮只待过段时间交割。

    严鸿听到此,俊俏的脸上狰狞无比,冷笑道:“王军门,好威严,好治军。连朝廷钦差的扈从兵器,也敢私盗擅卖!”

    王钫见自己治下出了这等事,也不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即下令将这看守官下狱待查,一众兵丁也全部看押。又吩咐由自己的抚标营中,抽调了二百精兵及心腹将领负责看管船只,另外拨调了几艘水师船只,于水上设伏,准备等到那买船买炮的人再来交接时,予以逮捕。(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急挥慧剑

    严鸿对这种行动的成功率,根本不抱希望。这种事都出了,还指望所谓的秘密行动能逮到人?不过想来这买炮买船的,十有**就是倭寇或者海商。那卡拉克船虽然都快被打烂了,但毕竟是佛郎机人的军舰,加以修复后,未必不能派用场。至于盖伦船上的大炮更不用说,火炮,弹药是没人嫌多的。而这船上的佛郎机威力不弱,正是交战利器。

    相对而言,大明朝的官员对这事儿却没有足够重视。王钫不失为一个能臣,可是他也难以摆脱这个时代文官的毛病,认为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兵者,讲究道天地将法,而对于武器装备,并不十分看重。因此几门炮多了少了,在王钫看来其实没什么值得紧张的。

    这种思维直到明末时也一直存在,在闫东来生存的那个位面中,崇祯时期为了镇压李自成之乱,朝廷曾打算向葡萄牙购买火炮,并聘用葡萄牙的军事教官。从当时客观实际看,这种举措显然是有益于提升大明军队战斗力的,结果时任香山知县的虞国镇上本朝廷,坚决反对此举,最终导致这一军火购买计划破产。他自己反倒落了个明臣的好名声。

    今日的王钫也是一样,他从骨子里对于这西洋船和大炮,并不怎么看重,可是严鸿脸色难看,朝廷对火器管理又严,再加上这事很容易就牵扯到倭寇或白莲教中,因此也不敢不重视。可以说,直到严鸿发飙。他才真正重视这个问题。或者说只是认真应付严鸿的怒火。

    夏紫苏听严鸿说完。也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严鸿存心诬陷好人,攀咬王钫一个勾结白莲,盗卖火器,也不是不能。只得哀告道:“王世伯是个好人,只是有些事的看法与相公不同,相公多担待些就是了。我的亲人也没剩多少,老世伯对我不薄,看在我的面上。难道就不能对他容让一二?”

    严鸿其实对王钫并无恶感,只是这大船被弄走的事儿太气人了,这才借机发作。如今看夏紫苏竟然低头哀告,他的一尺怒火退下去八寸,便道:“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翻了他的公案桌。这两条船我费了多大力气,还差点搭上个汪大参,才讹到手。结果到他手里,根本就没当成个东西,真是岂有此理。今天那姓钟的你也看到了。若是朝廷的军兵都如他一般,这倭寇来了。又靠什么抵挡?”

    此时压惊的酒席已经送来。王钫不愿意再看夏紫苏,因此自己也没过来陪席。严鸿夏紫苏本想过二人世界,连下人都赶了出去,结果没吃几口,王霆等四锦衣、严峰严复云初起叶正飞等四随从,各位勋贵家的随员,以及汪柏等广州城内一众开海派纷纷来拜,为严鸿道惊。

    大家你来我往,热闹非常。汪柏说道:“听说玺卿遇到海难,那些夷人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这开海的事就此泡汤。也纷纷驾船寻找,只是功亏一篑,没能找到。我这就写信告诉索萨,让他们且安心生计。”

    严鸿道:“你信上告诉他,如今汪直已经登岸就抚,然而近期事情变化,可能难以预测。让他千万约束部下,不得参与那些倭寇的胡作非为,安心在壕境等着做生意,其他的事不要去想。我明日就启程前往杭州,定要促成这开海招安之事。”

    汪柏也附和道:“正是。如今海上,汪五峰力压两洋,若是能招安得他,则大股海盗,也必纷纷效命自新。若是招安出什么岔子,甚或汪直有什么长短,海上群龙无首,海盗们没了约束,怕是行事更加猖狂,绝非朝廷之福啊。到时候刀兵四起,狼烟滚滚,受损的还是沿海百姓。我这就写下书信让索萨约束部众就是。”

    严鸿又吩咐王霆道:“我待会修下本章,你老兄辛苦一趟,带十个弟兄今天动身,送本入京,另外那箱龙涎香也要带上,交到内承运库。”其实他另外还有安排,只是不方便在这酒席前说。除了本章和龙涎香外,他方才在前面早已手书了两封信,一封给陆兰贞,一封给陆炳,另外他这次收的礼物里,西洋花露、精油、八音盒等物事包括那块怀表,封了个小箱子,让王霆交到陆府。

    这举动一方面确实是感激陆炳的提携,和陆兰贞的一片深情厚意。但同时,他也有利用一下陆兰贞的感情的含义。接下来严鸿自己将要直奔杭州,汪直毕竟是倭寇,他又不比徐海,有个王翠翘在那。如今招安汪直,看似为山九仞,实则功亏一篑也是大有风险。不但需要地方上的努力,也需要朝中的协助。而这种事儿,严家虽则有爷爷发话,应该能予以支持,可是毕竟户大人多,一举一动有人盯着,尤其自个老爹严世蕃的做派,现在看来还不知里面有多少猫腻,后面是个什么变化很难说。而另一方面,作为天子的奶兄弟陆炳,他出手却更合适一点。毕竟他圣眷之隆,国朝鲜有比肩者,万岁也不会怀疑他勾结倭寇,如此少了许多顾忌。

    不过以陆大都督的为人看,他多数时候是把自己当枪,却未必会搀和到这种混水中来。因此也只能厚颜无耻的走陆兰贞路线。那些东西和那封肉麻的情书,都是在表达一个态度,自己是你陆炳的姑爷,自然不会坑老丈人,只请他全力协助就是。

    所谓闻弦歌知雅意,看到自己送的礼,陆炳必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陆兰贞也自然会在老爹旁边积极游说,但愿这种举动能够使得陆大特务出手。说来自己当初也没少替陆老大背锅,也该他替自己背一回了。

    至于那箱龙涎香,则是送给天子的。朝廷每年大量进口龙涎香作为御用,这一箱子倒也不是说举足轻重,没它不行。这个关键还是个态度问题,自己出差不忘天子,开海时想着给皇帝采办龙涎,这就表示自己无愧纯臣这个字。还是那话,生活错误不是错误,作风问题不是问题,关键是立场。自己这种急皇帝之所急,需皇帝之所需的态度,至少能挣点印象分,再有冯保等人从中斡旋,自己的奏折才能起到想起的作用。他在奏折中,汇报了澳门开海的情况,同时说明杭州那边准备招安汪直,这也是圣恩浩荡,万岁洪福所致,倭寇头目束手来降,足见大明国运昌盛云云。但到底能说动皇帝几分,还得看后面的成效。

    夏紫苏哪知严鸿的花花肠子,更不知道这厮一边对自己甜言蜜语说不想其他妻妾,一边已经在对非妻非妾的又一个女子大展感情攻势了。她等到酒席结束,想起今日所遇情形,海防空虚,若是招安失败,倭寇当真兴兵来犯,似钟大全那群脓包,如何能保境安民?到时候生民涂炭,万民倒悬,整个东南就要化成人间炼狱。若是自己执意拉着严鸿归隐,岂不是害了这许多人的性命?自己当初仗剑江湖,行侠四方时,想的就是济世救民,怎的如今竟生出不顾黎民死活的想法?

    一想到这些,夏紫苏心中波澜翻滚,再看严鸿安排各项事务时那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便知对方多半不想随自己隐居。若是强迫他归隐,就算他一时从了,又有什么意思?这位紫衣嫦娥心中暗下了决断。

    到了晚上,夏紫苏竟是一反常态,主动求欢。她自从离开荒岛后,便无这等热情,不由让严鸿受宠若惊。当下施展了浑身解数,全力以赴,几度飞跃颠峰,不在话下。

    等到搏斗结束,夏紫苏道:“相公,我比你年纪大,你当真不会嫌弃我老?要知,韶华易逝,等过了几年,我便是个老丑妇人。到时候你若是天天对着我,是不是烦也烦死了?”

    严鸿道:“不必说这种话,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天上的仙女,仙女是不会老的。我只怕日久天长,你倒是嫌我不学无术,配不上你。”

    “相公博学多闻,怎么能叫不学无术?你讲的故事,我多半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且不论。看你平定济南白莲教,壕境佛郎机人,举重若轻,这份才学,几人能比?而你年纪轻轻就蒙天家赐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功成名就,不知有多少妙龄佳丽等着你。我这么个年老色衰的江湖女儿,又算的了什么?与其到那时候伤了感情,还不如早些做决断的好。”

    严鸿听对方这话风不对,眉头一挑,待要出言询问。不想夏紫苏话音刚落,玉手连挥,已经制住严鸿身上几处穴道。严鸿只觉浑身无力,待要张口呼叫,却连气都提不起来。

    夏紫苏看严鸿躺好了,弯下身子,柔声道:“相公,妾身冒犯,还请原谅。我前思后想,若是强迫你离开你的妻妾,那么我夏紫苏,与那当日强迫我爹不许找我娘的祖母和大娘,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也不能让爷爷死后,因我而蒙羞。更别说在你爷爷、爹爹面前侍奉,这事万万不能。你对我有几次相救之恩,荒岛上不离不弃,我以清白之身以酬,也算两不相欠。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纠葛。你也不要来寻我,我也不会回转师门。若是你当真为了我,可以放弃你的一切,便去那岛上等我。你若是拿我的师门,家人做文章,我便自刎在你面前。”(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芳踪渺渺

    说到此,严鸿只听夏紫苏声音哽咽,脸上微凉,原是夏紫苏的泪水滴到自己脸上。夏紫苏此时又道:“其实这样也好,你想想,我比你大。就像我方才说的,等过几年,我老了丑了,你天天对着我,便会厌烦了。等我到四十岁,五十岁,难道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迷恋我?我也不是傻子啊。现在我走了,你还能始终想着我,念着我,这样总比你将来厌烦我,躲着我强。不过,你已经与我这样了,便不许再娶我师妹。她年纪小没阅历,而且,我师父已经将她许配给播州杨家少主,她去了杨家,就是正室,却比在你家为妾强。你不可再去纠缠,坏她的姻缘。否则,我就……我就恨你一辈子。”说了这毫无力度的威胁语言,她又为严鸿盖好夹被,这才下地收拾行装,推窗跃出。

    直到次日清晨,严鸿身上穴道方才自解,他胡乱披了外衣翻身下床,气急败坏,要紧招呼来人。外面负责警戒的锦衣卫及衙门的兵将,听得钦差发急,要紧纷纷进屋去,却说是姨太太翻窗逃了。众人紧张之下,彼此一番询问,却无人发觉夏紫苏的踪迹。严鸿勃然大怒,挨个的骂过去,直骂的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等严鸿一通脾气发过去,陶智仗着是老人儿,壮胆施礼道:“长官容禀,太太武功高强,手段了得,当日慈溪那时,我们就见识过了,实在不是我们这几个废物能比。这事吧,您光怪我们也没用。依我说。咱还是先下力气找人吧。这广州城的地头蛇发动起来。翻遍城池,我想不愁找不到人。到时候咱再泼了性命,把太太请回来,也就是了。”

    严鸿心知只有如此,如今便是把他们都剁了也没用。当下吩咐,招来广州府的捕头,本地锦衣卫的千户,吩咐下去找人。这帮人倒也当真麻利。不足半个时辰就有人回报,说在昨天深夜时分,码头上有一艘小舟离港而去,去向不明。

    又过了一个时辰,各路人马纷纷回报,城内不见夏紫苏踪迹。广州城内各武术门派、镖局等都表示未见过夏姑娘。严鸿大怒道:“岂有此理!深更半夜,一条小船离港,能做什么好事?这广州水师营做什么吃的?莫非欺本钦差不敢杀人?看来这次,不砍他几百颗脑袋,是没人肯听话了。”

    王钫此时也已赶到。闻听此言,只得劝解道:“玺卿且听老夫一言。夏侄女离去。或许有她的苦衷,你这一味道催逼,又岂是个办法?不如先缓一缓,也许过几天,她便会自己来寻你也未可知。再说夏家的人都在广西,她说不定去探望宗族,也说不准。又或者,她知道你要前往杭州,搭救汪直,先行前往杭州为你做个前站引马,也说不定。”

    那些随员前者以为严鸿遭难,人人心中不安,如今见他回来,个个都想着早点回到京师,把财物交割清楚。还有的则想着是赶紧办一批货物回去,总之是不能在广州干耗。因此也纷纷附和王钫的说法。

    其中抚宁侯家的侄少爷朱顺,眼珠一转道:“那夏言的家眷如今都发在广西,我家与广西总兵恭顺侯吴侯爷家是亲戚。若纯臣兄许可,小弟这便往广西走一遭,见了吴侯爷那里,让他在夏家亲眷居住之地安排耳目打探。若是发现了夏姨娘的讯息,一准回报。实在不行,便是强请,也先把夏姨娘请回就是。”

    其他勋贵家的人闻听也说道:“是啊是啊,朱兄弟说的是,与其在这干等,不如撒下人马,各处寻访,不怕找不到人。”

    严鸿闻听,也知老总督和各位说的固然多是安慰,但也不是没道理。再者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家庭问题,而耽误所有人的行程。更别说还有个等待招安的汪直呢。他只得先谢过了抚宁侯家的那位朱少爷,请他多多费心,又对王钫道:“在下也是一时卤莽,老军门原谅。不过贵水师太过懈怠,若是不整顿的话,这广州城得成了什么样?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如今的水军,可堪用否?”

    王钫也知这回接连出事,自己难辞其咎,只得拱手道:“钦差见教的是,老夫已经修本上京,请罪待参。广州水师积年欠饷,军心涣散,整顿起来也不容易。”

    严鸿道:“既然如此,咱也不必另择港口了,就现在壕境开埠吧。我这就修书给壕境的佛夷,许在壕境开埠贸易,让他先把今年的税款及租赁岛屿之费递解到广州。我做主,这笔钱不解送京师,而留在广州补发军饷。这军兵有了钱之后,再要整顿军纪,便没什么说的了吧?到时候谁要再如此懈怠,老军门,那就要看你的手段如何了。”

    王钫方才被这么个少年纨绔当面指手画脚的训斥一通,也知是自己吃了侄女的挂落,对方人走了,却让这小子把火发到了自己头上,心头暗叫惭愧。可随后严鸿的说法,竟然真的帮王钫解决了没钱发饷的燃眉之急。现在当兵的军饷不高,按照壕境佛夷做生意的规模,如果真能把那笔款子递解过来,那么困扰自己的欠饷问题就是迎刃而解。而这水师也确实不像话,得了钱后,也该整顿一下。当下,王钫心中暗自宽慰,连连点头。

    严鸿安排完了这些,又给索萨修了书信,命人送到壕境。自己带领刘连、陶智、邵安并锦衣卫队伍,连同邓子龙和剩余的福建水师登船启程,前往浙江。他出京带了五十名锦衣校尉,在佩德罗袭击中阵亡五名,随同封舟沉没了八名,又派了十名随同王霆送礼物给陆炳,此时身边尚有二十七名,再加上刘连、陶智、邵安、严峰、严复、云初起、叶正飞,护卫力量倒也不可谓不强。而邓子龙的二百闽军,随船沉没九十余名,只剩下百余名。来时的三艘战船,更是只剩下一艘封舟船。好在还有严鸿的盖伦船,体型仅次于封舟,这一路过来,倒还是威风凛凛。而来时那帮勋贵们带的货物,已经全部卖光了,不那么占地方。

    至于那些勋贵家的随员,除了抚宁侯家的那位奔广西以外,其他人基本都奔了南京。他们身份是钦差随员,严鸿没回京,他们不方便回京,好在南京作为陪都,勋贵也不少。南北二京的勋贵同气连枝,彼此间还多通过联姻而形成亲戚,去那住上一段时间也不为难。因此他们从广东征发了两艘民船,直奔南京,严鸿一行改乘盖伦船,那几名夷人也都随船而行,免得留在广州,万一被人害死就前功尽弃。

    此时广州还是能找到懂夷语的翻译,便由这个翻译负责从中传话。又从广州抚标中挑选了善于操船的优秀士兵百名,随行保驾。众人一路扯帆行驶,西洋软帆的操作难度虽然远高于大明的硬帆,好在这些水手经验丰富,加上那几个夷人点拨,倒是很快就掌握了盖伦船的驾驶方法。

    这一路上,严鸿心中只是不停的闪现夏紫苏的倩影。他心中暗道:紫苏,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又玩什么离家出走?你不想见我爹我爷爷,我就在外面给你买个院子,你怕给你爷爷丢人,咱再想办法解决就是。自己前世看穿越小说,不是说有个说法叫平妻么?怎么到了明朝就没听过这个说法?没这说法没关系,我找万岁,给你争取个平妻名分就是。哪怕没有这么个名分,我为朝廷立了这么多功劳,因人设职总行了吧?等这回我逮到你,非得重重的惩罚一番才行,否则你这眼里也就没了我这个相公。

    众人也知他情绪不高,不敢吵他。邓子龙本来还想去磕头拜谢救命之恩,此时也不敢去触霉头。当下只得吩咐水手全力航行,一心盼着早点到杭州,把招安的事情妥妥办好。

    严鸿不知道,就在他发动人马将整个广州折腾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夏紫苏人根本没离开总督衙门,而是住在王钫孙女的绣楼之中。论起来,她与王钫的孙女年龄相仿,可是论辈分,她倒是个姑姑辈。

    她与这王小姐也只当初一面之缘,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彼此无什么往来。那王家小姐,初见男装夏紫苏,还曾动了几分心思,只是碍于辈分礼教,不敢表达,后来听说这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今世木兰,就没了念头。然而虽则眼前之人不再存非分之想,却把这位姑姑的男版形象,塑造为想象中的偶像。后来听说这位姑姑随钦差葬身海中,王小姐也曾掉过几滴眼泪,写下几篇文章祭奠。

    结果过得许多日,又听说姑姑活了,王小姐自也是欢喜,只是不便拜见。结果夜晚之间,突然有人闯入绣房,只把王小姐吓的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了盗贼强徒。待要呼救,已被夏紫苏一指点倒,之后赶紧露出真面目,更说明过往经历,希望在小姐这里借宿一宿。

    没想到这位王小姐与陆兰贞一样,也是看掼了话本的主,而她又喜看那些侠义故事,虽是个弱质女流,却也有几分豪侠心肠,总梦想着能如那话本中的剑侠一样,飞天遁地,济困扶危。一听夏紫苏的故事,只把自己当做了话本中的红线女,当即做主,让夏紫苏在自己绣楼休息存身不说,又派了心腹的丫鬟打探消息,并四处寻找地方,以供夏紫苏藏身。(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海匪拦路

    王小姐不但藏好夏紫苏,又设计了无数剧本,预备搜检绣楼时,自己又该如何答对,才能智斗爷爷,痛斥钦差。可问题是不论那些捕快也好,缇骑也罢,谁会作死到她绣楼上搜查?严鸿更是不可能想到夏紫苏居然敢摸到王钫孙女的绣楼去,所谓灯下黑,因此一番搜索全做了无用功。又听说有条小船离港,便断定夏紫苏乘船离开,因此便着急奔杭州。

    听小丫鬟说钦差已走了,王小姐如同打了个大胜仗一样,笑道:“夏姑姑,侄女略设一谋,就让严姑丈上当中计。哼哼,有了姑姑这么美的娘子,怎么还想着要纳妾?当真是人心不足,姑姑你便在此住下,不去理他。听说杭州那边,有几万倭寇呢,活该他迎头撞上,被一刀砍了脑袋!”

    夏紫苏本来连夜逃走,心中心烦意乱,也不知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还是走错了。听王小姐又说起倭寇,又想起这所见的大明水师如此脓包,万一招安之事不妥,而杭州水军也是一样无能,到时候打起来严鸿怎么办?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可怕的情形:一群倭寇横冲直撞,杀人放火,正好撞上严鸿。严鸿的部下打光了弹药,狼狈逃窜,严鸿自个也混着抱头鼠窜。一个倭寇猛冲过去,一跃丈余,手中宝刀挥舞,严鸿人头落地。

    一想到这个镜头,夏紫苏猛的“啊”了一声,倒把个王小姐吓了一跳。她本来还夸夸其谈。大吹自己智谋,不想这姑姑一惊一乍。再看这位武艺高强的姑姑,居然粉面发白,忙道:“姑姑,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大舒服?”

    夏紫苏只觉得心里一阵乱跳,胸口翻腾,直欲呕吐,半晌才道:“没事。王小姐,多谢你昨晚收容,此恩此德。我来朝定要报答。你多多保重,我要告辞了。”此时搜检已毕,正是总督府守备最为松懈的时候,凭她一身艺业要想脱身。倒是不难。临行时夏紫苏又道:“我此番不告而别。还请王小姐替我在世伯他老人家面前。多多告罪。”

    夏紫苏出离总督府后,便想要前往杭州。哪怕不见这冤家,只暗中保护他。免得他送了性命也好。她正自筹划,忽然只觉得一阵阵气血翻腾,忙扶着身旁的墙壁,干呕了一阵。这几日里,她这种症状犯了几次,只当是当初的病没痊愈,没敢生张,一直瞒着严鸿。如今她一心要赶赴浙江助战,心道若是此时犯了毛病,可就要误大事。

    因此缓了一阵,等着气血平复,她迈步走出巷子,行不多远,只见路旁一家医馆,便想着去找郎中开个方子,总是要赶在到浙江前,把身子调理好。

    再说严鸿率领部下,乘坐封舟和那艘盖伦大船,再次出珠江口,沿着海岸东进北上。船过福建海岸,将要入浙江海境,忽看邓子龙进来禀告:“钦差大老爷,前方有数十艘战船拦住去路,许是大胆倭寇前来犯驾。请准下官开火,将其一股尽歼!”

    严鸿心中正在想招安汪直之事,忙道:“不可莽撞。待我且去看看,若真是倭寇来犯,再战不迟。”

    于是邓子龙陪着严鸿上了盖伦船的望楼,见邓子龙已令麾下官兵,做好战备,大炮炮衣尽数褪下。叶正飞正在指手画脚,和几个佛夷指挥矫正炮口。跟在后面的封舟也已经行驶上来,形成掎角之势。却看西北方向果真有大小船只约莫七八十艘,雁翅排开,鼓帆扬橹,甚是威风。严鸿眉头一皱,心道老船主汪直既然已经上了杭州就抚,如何这里又有倭寇船只拦路?但看这阵势,竟要对己方船只包围,那么不打是不行了。看对方这船虽多,没一艘赶得上自己这两艘巨舰,真打起来,却不知能否突围。

    正在踌躇,却看东边又有一队船只,约莫三十多艘,张帆行来,端端插入了自家盖伦船与北面来的船队之间。跟着船队中一条小船,转舵向盖伦船飞快迎面而来。不多时,小船到了舷边,为头一个人却是章五,高叫:“钦差大老爷,前面的船队是老船主的义子毛海峰所部,恐怕对钦差不利,因此我家徐海大哥特意率本部弟兄,前来护驾!请钦差的座船暂且留在此地,我家大哥一会儿前来相见!”

    严鸿道:“不是敌人,邓世伯,叶老兄,先莫开火了。”邓子龙想,那徐海虽然蒙了招安,只怕匪心不改,如何信得过?便道:“钦差大老爷,前面倭船不怀好意,还是趁着徐海护驾,要紧离开此地为好。”

    严鸿心想,毛海峰此来,必是杭州有变。徐海既然前来护驾,暂时留着听他主意总归不错。当即笑道:“邓世伯,有你与诸位弟兄在,我却不怕。就停留在此地,看有甚变故。”邓子龙虽则不愿。然而钦差有话,自当从命。但他总怕有诈,吩咐部下闽勇,暗自做好行船、开炮的准备。又与王霆打个招呼,叫锦衣卫各自备好鸟铳,以防万一。

    当下,章五回转本队中,严鸿令把盖伦船、封舟平帆落锚,静观其变。前面的两路倭船也各自停下,彼此舢板往来。不多时,徐海的船队中一艘大船开来,与盖伦船接近约莫半箭之地。上头放下舢板,载了数人过来。盖伦船上放下绳梯,把他们接上来。当头一个,正是徐海,后面却跟着王翠翘等人。

    严鸿大喜,忙请邓子龙将大船且停歇一阵,叫在船舱中摆下酒宴,请徐海、王翠翘坐了上首,自己坐了下首,云初起和叶正飞打横作陪。徐海哪敢在钦差面前托大,连呼不敢,严鸿却道:“你是我的姐丈,关起舱门只论亲,不论官,再多说小弟就翻脸了。”徐海只得坐下,心中感激不止。

    两下喝了一杯,严鸿道:“姐丈,这毛海峰为何率领大队战船,拦住本钦差去路?莫非是杭州的汪直出了什么变故?”

    徐海道:“兄弟,你年纪轻轻,见识甚好。果真是杭州的老船主出事了。”他便与严鸿解释。原来胡宗宪派了指挥使夏正为联络人兼人质,前往岑港换来汪直上岸,商谈招安受降之事。两洋的倭寇私商,都是翘首以盼。然而也有部分不怀好意的,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正在这踌躇纷扰之际,却忽然有人传来消息,说汪直已经被浙江巡按王本固逮捕。而之后没两天,又有消息传来,说汪直已经被处斩!

    汪直义子汪滶(即毛海峰)闻听此事,痛哭晕厥数次。被救醒之后,传下五峰号令,命令海上各路海盗前往舟山岑港聚集,准备血洗大明沿海各县、府城池,势必以十万人之血,为义父报仇。

    他又下了血本,邀请倭国松浦党内强藩,大隅岛岛主出兵。据说这一次光是真倭,就准备出动数千人。要知道当年几百真倭,就搅的东南动荡,如今真要出动数千真倭,这声势之大,前所未有。

    眼看着战云密布之际,又有新消息传来,说是汪直只是被拿,还没被杀。这下子汪滶有点犹豫了。到底义父是活着还是死了?汪直手下一帮倾向于招安的元老也纷纷劝阻毛海峰,你义父要还没死,你这么一进攻,那不等于是直接送掉汪直的命么?

    毛海峰本来就是义子,行动上,确实就有很多不便,如果不救人,难免被手下议论是坐视干爹丧命,以便于自己接班。如今要是去救,万一这消息是真的,也难免被人议论,这是为了自己上位而借刀杀人。

    因此毛海峰也不敢太过放肆,连那朝廷的特使夏正,都没敢杀。还想要勒令部队,不可冒进,先在岑港集结,听听消息再说。只是他的威望比起他义父相差何止一筹?这些海贼本就与山贼不同,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各条船的船长,都俨然是个小国国王,天生纪律性就弱于陆上的山贼、响马。汪滶又没有他干爹的声望,把这帮人聚起来好说,但若说不让他们动,那可就难了。因此这帮人天天鼓噪,只说要发兵攻打,已经有人开始要不听汪滶指挥,自由行动。

    再说,汪直就算真的只是被拿,并未被杀,可毕竟朝廷已经翻脸了,那汪直的脑袋也随时可能搬家。朝廷用诡计诈了老船主,莫非咱们还要按兵不动,等着他们一步一步来杀不成?

    其实这事也正常,要是汪滶当真威望不输汪直,言出法随,众人甘心听命行事,吓死汪直,他也不敢让这个干儿子在自己走后统筹全局啊。

    汪滶如今也只能拼命的约束自己本部的部众不要乱动,不要随便出击,对于陈东、叶麻、大隅岛真倭辛五郎等部,就缺乏足够的约束力。他一心想弄明白,到底汪直死没死?要是没死,怎么想个法子把义父救出来?

    恰好听说朝廷视察东南军务的严鸿的座船北上,汪滶便动了心。当初徐海被拿,就是这严鸿单骑大闹绍兴府,江南及时雨李文藻八十岁老娘倒绷婴儿,吃了个闷亏,徐海成功得救。今日若是能拿住严鸿,以他为人质,来换回义父汪直,大约靠谱。若是汪直果然遇害,那就把严鸿大卸八块,给义父祭奠亡灵,这陪葬的分量也比区区一个指挥使夏正要厚实多了。因此他率领本部精锐人马,就在此地拦截严鸿。(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谈判

    而徐海自然也听了消息,赶紧跟王翠翘也率领本部精锐,前来护驾。王翠翘是知道的,严鸿是个铁杆开海招安派,真要是汪直不死,也得靠他努力救出来。若是让毛海峰手下那帮人毛手毛脚把严鸿给抓了,这等于就是得罪了救命菩萨,以后的事儿难办得紧。而且陈东、叶麻一党势力不小,毛海峰手下保不准也有他们的人暗藏。要是趁乱严鸿再出个什么事,得罪了皇帝和严阁老,那就连徐海的出路也给断送了。

    严鸿不想自家和胡宗宪费了无数功夫,好容易把汪直给弄上岸来,居然转眼就起了这样的变化。若是汪直被杀,那开海大计就全成泡影,朝廷纵然能镇压倭寇,也要靡费无数钱粮兵马。他不由怒道:“王本固这个混账东西,若是老船主被他害了,我定不与他甘休!”

    王翠翘叹道:“若老船主真被害,就算把王本固千刀万剐,也挡不住东南祸害千里啊。说起来,那王本固只是个巡按御使,其实胡大帅手握十万雄兵,他若真能站稳脚跟,也不至于如此。如今只怕胡大帅自己首鼠两端,被王本固一闹,若是动摇不定,那这事就难办了。”

    徐海也道:“兄弟,当初我去刺杀李文藻,好歹算是自己带刀入县,被人拿了也有理由。如今老船主明明是被胡大帅叫到杭州,谈招安开海之事,怎么也吃人说拿就拿了?那毛海峰初始暴跳如雷,要纠集两洋十万之众,血洗沿海。你姐丈我当初我发过誓。不再做那勾当。自不会背誓违信。更何况。如今我有了儿子,也要为儿子积福。不过,若是始终按兵不动,怕被其他伙里认为怀有异心,那陈东、叶麻之辈也煽风点火。到时毛海峰一帮人不把我当自家人,倒也没关系,可再要居中斡旋,也不容易了。因此我也只得做个样子。做出随时准备出兵的模样。可等到真要我出兵时,我自当说粮食不济,或是弹药匮乏,想方设法拖上一拖就是。”

    严鸿也理解,两姑之间难为妇,就是徐海如今的局面。抛开扯淡的恩情不谈,大明朝是好惹的么?即使这次复仇行动倭寇得手,大明朝也不会因此亡国,相反,会采取更为强烈的镇压行动。如此反复折腾。最后还是倭寇死不起。徐海经历过绍兴一事,又有王翠翘这个贤内助。对这事儿是看得很清楚了。但看不清楚的海盗大有人在,还有人存心砸了招安的局面,煽动出兵。在这种情况下,徐海对大明朝确实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棋子。

    因此严鸿点头道:“有姐夫在海上,我便放心得多。如今咱们好歹要想个章程,等去了杭州,设法把老船主救出来,再跟王本固算账。”

    徐海咳嗽一声道:“说到此事,倒有一事须得与兄弟商量。这毛海峰率领大队船只犯驾,原本是想请钦差大老爷去舟山一走,最好把老船主换回来。是我对他晓以利害,说若是强留钦差虎驾,不但救不得老船主,反而断送了老船主的生机。那毛海峰听我说钦差是力主开海招安的,倒也不敢冒犯。只是却要钦差去他的船上走一遭,和他照个面。他要钦差当面给话说,方才放心。”

    那叶正飞听到此,一拍桌子道:“毛海峰不过是个倭寇,居然要钦差移驾去他船上?钦差,此事可不能从他,不然你去了的,他船上人多,翻脸不认人,把你拿下了,还想搞那交换人质的把戏,却不是反而断送了开海之事。”

    云初起一拉叶正飞,却道:“徐老兄,钦差去毛海峰船上,着实不妥。毛海峰要见钦差,自可带几个从人,到咱这盖伦船上来会面。”

    徐海道:“我也这般劝了毛海峰,可毛海峰又担心,钦差学那胡宗宪、王本固,等他到船上,反而把他也抓了。”

    严鸿听了,哭笑不得。王翠翘道:“阿弟,毛海峰这虽然是自个疑神疑鬼,可有老船主的先例,他又不知阿弟你是何等仗义之人,有此担心却也难免。如今阿弟你若是决意不与他见面,就仗着你这两艘大炮船突围而走,也未必不行。我与你姐丈拼出去和毛海峰翻脸,也要护送你平安。只是若此,毛海峰终究心存了芥蒂,怕约束不住手下的人马,被那陈东、叶麻之辈趁机作乱,则阿弟你办招安、救老船主、平定东南的大计,也有些不妥。若这次能去见那毛海峰一面,稍安其心,以后的事也容易办。”

    严鸿听王翠翘此话,却也觉得有理。今天自己一走了之,说不定还要和毛海峰的人马火拼,那对以后的招安就相当麻烦了。他沉吟片刻,抬头道:“既然毛海峰不肯来我的盖伦船,姐丈和姐姐的意思是?”

    徐海道:“这个,若是两家都不愿意去对方船,要不咱开出几条舢板,在海上相会,如何?”

    严鸿心道,真要我堂堂钦差,坐着舢板和倭寇头子毛海峰在海上对话,那成何体统?而且舢板船小不稳,要是有人打个埋伏什么的,连防都没法防。与其如此,不如干脆多卖个面子给徐海好了。

    他便笑道:“姐丈,何必多此一举?以兄弟看来,既然两家彼此信不过,那就在姐丈的大船上会面好了。双方各带从人十名,有姐丈保驾,我自放心。却不知那毛海峰是否信任姐丈?”

    徐海其实早就想这个主意最好,只怕严鸿对他还不太放心,不肯来他的船,说出来自讨没趣。如今严鸿竟然主动表示信任,徐海颇为感动,要紧道:“使得,使得。事不宜迟,过午之后便来我的船上,如何?”

    严鸿点头。云初起道:“徐老兄,我家钦差来你船上,你可得多多防备,别让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暗中下手。”徐海道:“那是自然。若是钦差有分毫差错,徐海定然自刎谢罪!”

    于是徐海告辞回船。不久派章五来报,说已经与毛海峰说妥了,定于未时初刻,在徐海的座舰上相会。两家各带从人十名登船。其余接应人马,须得离船一里之外。

    邓子龙劝道:“钦差,那徐海既是倭寇,如何信得。以下官见,还是不去为好。咱这盖伦船船坚炮利,封舟更是海上城池,只要往沿岸突围,不怕他倭寇船多。钦差何必以身犯险?”

    严鸿心中对徐海、王翠翘信任,却不好给邓子龙证明,当即慨然装比道:“我若只是为自家安危,自然走为上计。然而招安倭寇,平定东南,这是为了千百万民众,为了大明朝万世基业。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此话却让邓子龙感慨万分。

    于是严鸿挑选从人,云初起跟随指挥卫队,刘连带领四名锦衣卫,五支鸟铳,火力精良。另有邓子龙手下三名闽军小旗,都是水性精熟,机灵能干的。最后一个名额则选了个会中文的葡萄牙人克里斯蒂亚诺。

    这时却见徐海的三十多条船,已经在海上布成了直径二里的环形阵,徐海的座船在中央。邓子龙便把盖伦船开到环阵边上,大炮全部备好,以防万一。严鸿带着十名从人,乘坐徐海派来的舢板,到了座舰之上。徐海亲自迎接到正舱之中,送上茶水、点心。之后请王翠翘暂时陪伴,自己去接毛海峰的人。

    不多时,一阵稳稳的脚步咚咚响起,十余人走进舱来,坐在严鸿对面。徐海、王翠翘居中坐下。严鸿仔细打量,来的尽是面目凶恶,神情彪悍之徒。当中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身材不高,体格矫健,长脸大目。徐海介绍,此人便是汪直的义子毛海峰,因拜了汪直做干爹,便改名做汪滶。但仔细看时,此人双目带有血丝,脸色略有憔悴,大约是忧心义父,因此寝食难安。

    徐海又介绍了严鸿。毛海峰略一行礼,便道:“严钦差,当初徐大叔是你招安的,可是我义父明明是胡宗宪他招上岸去,说好是赦罪招安,还要封官开海。如今他却被王本固拿下,还有说已经遇害的。此事你却如何解释?”

    严鸿心知对这些倭寇,既不能过于蛮横,也不能过于谦恭。他面如止水道:“毛海峰,当初徐海确实是本官上奏皇上招安的,这胡宗宪胡大督宪招安老船主汪直之事,本官也大力赞同。谁知王本固居然横来一杠子,此事本官定不可袖手旁观。”

    毛海峰道:“休得花言巧语,今日便着落在你头上,要我义父平安归来!”

    严鸿冷笑道:“少船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本官是力主招安,那抓了老船主的是王本固,你却着落我作甚?好比我和老船主做生意,却被王本固半路抢劫了,你不说和我联手去对付王本固,反来威胁我,是何道理?”

    毛海峰大怒,一拍桌子道:“你这般花言巧语,还说什么道理?还不是你们这群狗官,相互勾结,一红一白,诓了我义父上岸,还要害他性命。如今还要说些不相干的混话,戏耍于我。”(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威逼利诱

    严鸿也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比毛海峰更大:“放肆!本钦差面前,你也敢如此无礼?毛海峰,你最好把情况看清楚些,这满朝上下,有人要把你家义父弄死,有人想保你家义父,以便开海。谁是你盟友,谁是你敌人,认清了才好行事。似你这般乱咬一气,只怕不但害了汪五峰性命,还带累海上数万好汉,沿海百万生民!”

    毛海峰见严鸿气势比他更嚣张,反倒缩下去了。却看他身边一个倭人大喝道:“这个官儿良心大大的坏了,说什么是帮我们的,无非是想逃命。我们不可饶了他!”

    这倭人年约四十多岁,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名叫伊藤大雄。他本是博多的浪人,是武士出身,因此是有苗字的。当初在双屿即与汪直合作,而那时汪直尚且是许栋的管库,因此这伊藤是汪直军中数一数二的元老。

    严鸿听这日本鬼子这般无礼,又把桌子重重拍了一下:“你这倭人,乱嚷些什么?想逃命?笑话,那济南城四十万白莲教徒,五千蒙古铁骑,都吃本官荡平,你这里些许人马,何足道哉?毛海峰,你凡事需要想清楚,本官在万岁面前力主开海,是为了沿海百万居民生机,是为了大明朝与外洋互通有无,民富国强。你若以为凭借数万倭寇,就能让朝廷怕你,那是笑话!朝廷如今虽然海防废弛,然而国力雄厚,精兵百万,重炮千尊。只因看尔等多是百姓。为谋生计下海。这才剿抚并用。前番我姐丈徐海因此得到招安。若是你等自以为凶悍。辜负万岁好生之德,定要扰乱海疆,朝廷倾全力对付,量尔等岂能当雷霆一击!”

    伊藤被严鸿这一番厉声逼问,也是性起,噌的一声,把随身短刀拔出,大叫道:“汪滶君!休要和这官儿啰嗦。我等就率领部众,先攻宁波,再屠嘉兴,叫那狗官知道咱海上豪杰的厉害!”

    严鸿大怒,骂了声“八格牙路!”倒把那伊藤唬的一愣。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钦差,居然会用倭语骂人!严鸿又喝道:“毛海峰,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汪直活,还是要汪直死?”

    毛海峰道:“那还用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要救他老人家脱险!”

    严鸿点头道:“甚好。我也想要救汪直的命。可是这世上,想要汪直死的人也不少。王本固是一个。那绍兴的李文藻,我看也算一个。你们海上的人中间,莫非就没有这样的人?可是现在汪直死还是活,谁说了算?只有皇上说了算!皇上要汪直死,你们就算屠尽沿海,也只能叫他死得更惨。皇上要汪直活,一千个王本固也奈何不了他。你说,万岁爷他老人家,到底是想汪直死,还是想汪直活呢?”

    他这问题抛出来,倭寇们都面面相觑。王翠翘赶紧接话道:“阿弟,朝廷的事,你最明白,就说给我们听听呗。”

    严鸿点头道:“各位好汉都是海上的,这朝中事情确实不如本钦差熟悉。万岁爷心中,其实是想开海通商,以便中外互通有无,让大明国家富强,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为了这个,万岁爷上次才把我姐丈徐海赦罪招安。这次的老船主也是一样。若是以万岁爷本心,自当免了老船主昔日的事情,还要他开海立功。可恨有一班狗官,总是蒙蔽圣听,说什么老船主不肯约束手下,早晚必然要起兵烧杀。现下这王本固擅自抓了老船主,大违皇上的本意,却就是要你们这些海上的激怒起来,攻打沿海,他就正好给皇上说,你看,早说了这些倭寇不肯归顺吧。于是皇上龙颜大怒,老船主的命自然就没了。毛海峰,你若想让老船主早些丧命,你自个好接班,那就可着劲闹吧,这么闹,李文藻、王本固是高兴得很的。”

    毛海峰沉默片刻,道:“可是我义父在狱中,却该怎样?”

    严鸿道:“这正是我去杭州做的事。一面争取直接把老船主救出来,一面上奏朝廷,说王本固这孙子干的缺德事,让皇上治他的罪。只要皇上一开口,老船主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所以,现在就看你们肯给我多少时间了。你们若是不闹呢,等我的折子上了朝廷,皇上圣旨下来,那就皆大欢喜。可你们要是三天五天就闹起来,那对不住,咱家只好给老船主来个风光大葬了。”

    严鸿说到此,便自住口,看那帮倭寇的举动。徐海赶紧道:“海峰,严钦差说的,句句是实。咱们都是在海上混饭的,可不能眼看着老船主被狗官害死啊。总须得叫皇上知道咱们的忠义才是。”

    那倭人伊藤大雄听到这话,怪笑一声,待要插口,毛海峰道:“伊藤大叔,且住。严钦差,今日我且信了你的话。便请你去杭州,好生救我义父出来。若是他老人家有甚闪失,哼哼,咱叫大明海疆涂炭,还是做得到的。”说罢,站起身来,率领众倭寇转身离去。

    严鸿心中暗骂,兔崽子,跟老子逞什么英雄。下次有你跪着求我的时候。但他只是面带微笑,加了一句:“毛海峰啊,以本钦差看来,海上那些人,也未必都听你的。你约束不住他们,那就约束你的本部人马。这样,至少我在皇上面前,可以说汪直的部下都未曾造反。若是再能反戈一击,歼灭那些不听话的,则我更好给老船主说话了。”

    毛海峰听到这话,沉默不语,径直离去。待等毛海峰等人离船后,徐海一竖大拇指:“钦差,好口才,这一番,我看毛海峰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王翠翘却面有忧色道:“毛海峰虽然一时听了阿弟的话,但回到岑港后,再被那帮人一说,没准又要动心。阿弟,你还是尽快去杭州,把老船主救出来为要。而且,毛海峰现在虽然按兵不动,但陈东、叶麻,据说已经分遣党羽,在有些地方开始闹了。所以朝廷那边,也未必好说通。”

    严鸿听了,也觉棘手。但事已至此,自然只能尽力而为。定下此事后,徐海又和严鸿谈了谈如今倭寇的兵力、装备情形。徐海算是倭寇中最能打的一人,他独立拉旗号的资历比汪直还要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徐海对于东南沿海各路人马,包括明军、倭寇和西洋人等的实力情况,都十分了解,他给严鸿提供的信息和建议,也就极为宝贵。

    据徐海说,那陈东、叶麻都号称部众万人,但那是包括老弱妇孺的。若是减去这部分后,他们的实际战兵大约都不超过五千。这俩合起来的话,再加上辛五郎从日本带来的五千多真倭,以及一些散兵游勇,大概有两万左右的部队,是最不可靠的因素。

    汪滶自己直辖的战兵则超过两万,装备也较为精良,有大批火器,堪称劲敌。只是汪滶用兵无方,他直辖的这二万人也分很多个小山头。所以从目前招安来说,还不如担心汪滶能不能控制住自己部下,免得他们加入到陈东、叶麻一边,胡作非为。

    另外就是这三家有个通病,缺乏训练。他们虽然是海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靠从往来商船收取保护费,或者自己直接做生意为生,拼命是次要的。这些海盗分属各个小团伙,指挥者也缺乏军事素养,平时多半不会自己训练。

    包括老船主汪直自己,尽管用兵打仗也有一手,曾经在双屿数次大战明军,但他的这大批人马,却没有能员来仔细编组训练。他们虽然在佛郎机人指导下会使用火器,也谈不到精通,而且有些人还养成了依赖火器,缺乏白刃战的勇气。陈东、叶麻部队的情况还要更为糟糕一些,他们连火器的操纵也不怎么擅长,而且火器数量非常有限。

    徐海与他们相比,自己的六千战兵是实打实的,而且他不但会用兵,也会练兵,部队经受严格训练,敢打白刃战,倒是个可靠的强援。他还建议严鸿,万一招安失败,真要开战,最好是放到岸上,打肉搏战。老船主的部下枪炮虽多,但离近了之后,也就没多大用。只是东南军卫糜烂已久,不堪使用,老船主的队伍烂,他们更烂,千万别委以重任。倒是听说绰号戚老虎的戚继光在义乌招兵,编练新军,还练了个什么鬼阵。如果严鸿要打,务必把新军争取过来,应该是可用的。

    至于那些大小佛郎机人,主要还是打酱油。当年这帮西洋人也曾在海上耀武扬威一时,双屿盘踞的时候他们的兵力甚至一度比汪直还多。只是后来双屿兵败之后,再加上汪直的实力膨胀,现在这帮人在两洋上居于次要地位。汪直招安这事上他们也不敢随意搀和,怕一不留神卷进去,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这次参加岑港大会的佛郎机人,倒都是支持汪滶的按兵不动原则。可若是倭寇洗劫沿海的行动顺利,在利益驱使下,他们可能也会积极主动的参与到抢劫行动中来。

    辛五郎的真倭,与当年纵横东南的真倭也不同。当年那些真倭数量虽少,但主要都是武士,战力较高。而辛五郎部,虽然也有武士,不过更多的则是国人众,渔民等等,实力略弱。此番行动,这些真倭配备了三百多门铁炮,另外还有不少精通剑道之人。除了在九州一代较为流行的新阴体舍流外,还有几个是爱洲阴流嫡传的剑客。这爱州阴流的创始人爱洲移香斋,据说是九州日向国的神官,颇有些手段。他的门人,也不可小看。(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初见俞龙

    严鸿摇头道:“没听说过什么爱州移香斋,你要说上泉信纲,冢原卜传、柳生宗严我倒知道,这个人,我看也是无名之辈。”这个穿越帝自以为玩了太阁立志传,对于日本的高手了如指掌。他哪知道,那是自己土鳖,上泉信纲就是爱州移香斋的门徒,继承的就是爱州阴流的衣钵,只不过太阁立志4,5两代都没收录此人,严鸿自然就不清楚了。

    徐海道:“兄弟,你可别被真倭两字吓破了胆。那真倭也分强倭弱倭。他倭国的武士、浪人,等于是咱天朝的武秀才、军中偏将,武艺高强,一人能抵我大明人十个。可还有的却是征的倭国农夫当兵,那般人虽则比咱天朝的兵彪悍,却也不那么可怕。然而中间的强倭,着实不可小看,他们善喝,善跃,又有宝刀之利。所谓一跳一丈远,迎风一刀斩,这个本事当真不弱,若临阵对上,还要千万仔细。至于他们的铁炮,倒是不如我大明的鸟铳好用,尤其兄弟你身边还有快枪队,自可胜他们一筹。”

    严鸿听徐海说了倭寇的实力,有道:“姐丈,以我看来,这次有人煽动海上众家闹事,是个大麻烦,却也未必没有机会。到时候姐丈若是独树一帜,为朝廷征剿不从,那确是博取出身的大好机会。”

    徐海苦笑道:“若单对付陈东、叶麻之辈,倒也好说。只是汪五峰若真给王本固害了,只怕你姐丈我也要给两洋同道视为异类。群起而攻之。不过兄弟放心,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只要立起你的旗号。我自有主意就是。”

    辞别徐海之后,严鸿的两艘大船继续北进。将到杭州湾时,却又有一哨官军的舰队迎上。严鸿那艘盖伦船形制特殊,于此时而言,那就是个怪胎。为了避免误会,之前已经有人前往杭州送信。可看那队官兵船只,鼓帆扬炮。莫非竟要武力拦截?

    严鸿本以为又遇到一个钟大全,他一心愤怒,正想找人发个利市。便命令点火,准备应战。锦衣卫也纷纷卸下了快枪,点燃火绳,预备着射击。邓子龙为人持重。站在船头高声喊喝:“对面什么人?钦差在此。谁敢冒犯天威?”

    却见是一艘朝廷海沧船迎面而来,船头为首之人,一身棉甲,甲上满是泡钉,身材很是魁梧。待等两船离近,那人高喝一声:“末将浙江总兵俞大猷,参见钦差大人。”

    邓子龙此时也看清了对方模样,忙道:“俞总戎。我是邓子龙啊,快快过来。参见钦差。”他二人都在福建当兵,彼此倒是有些香火情义,只是俞大猷是军中前辈,邓子龙比对方的身价要弱不少。

    严鸿听到对方报名,也知这是位了不起的抗倭英雄。前世对这俞龙戚虎的名头算是久仰了,今天总算得见真人,忙吩咐请他上船搭话。

    俞大猷进的舱来,跪倒施礼。严鸿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俞总戎镇守浙江,折冲御侮,冲锋陷阵,实乃朝廷干城之将,小子万不敢当此大礼,起来讲话!”

    邓子龙一旁说道:“是啊。这倭寇凶狠,甚是了得,多亏有俞总兵这样的人物,才保的东南太平。”

    原来俞大猷为人十分警觉,他怕倭寇利用钦差来杭州之事,行那诈城之计。几日里带领自己的闽勇昼夜巡逻,又搭着这盖伦船实在太过诡异,自然不敢放松,要亲来验看。他与邓子龙相识,见了他,便知多半无假,再看严鸿那一身打扮,更知道这是真正的钦差,也自去了疑心。便吩咐自己的坐舰引路,带着严鸿的船进入杭州湾。

    一路上,俞大猷告知严鸿,如今舟山岑港聚集了倭寇大队人马,寻常商船都不敢出入。好在他麾下的水师颇有战力,因此倒也能护得钦差无恙。

    严鸿心想,有我前番给毛海峰说那话,估计我出入杭州湾不会有啥麻烦。不过这话当然不能给俞大猷说。他吩咐人上了香茶、点心,款待这位抗倭名将。仔细端详,见此人五十开外,生的面皮红润,蚕眉凤眼、狮鼻大口,竟有几分酷似那位关圣帝君。尤其双眼神光四射,令人望而生畏。

    那俞大猷也偷眼打量严鸿,却是暗自摇头:这后生不过二十来岁,能有什么能为?居然也能被委任为朝廷钦差,视察东南军务,当真是胡闹。

    说来,俞大猷当年与严鸿的舅公欧阳必进几次合作,立下不少战功,关系也较为融洽。在京师里,陆炳更是对他几多回护。这么看来,俞大猷也能算到严党阵营里。可实际上,则不是那么回事。

    俞大猷为人刚直,素少变通,于做官的本事只是平平,只知道一味靠本事冲杀,不善于维系同僚关系,更不懂得如何结好上官。试想,他是敢一人一剑,直接去挑了少林寺山门的人物,其心性不问可知,这种心性又如何能在官场上混的开?

    因此饶是他武功盖世,兵法了得,作战亲冒矢石,身先士卒,不知立下多少战功,这官职却是几起几落,境遇十分坎坷。便是如今的浙直总督胡宗宪,堪称国朝中一等的人才,看俞大猷一样不顺眼,诸多刁难,若不是朝中有个陆炳帮忙,怕是他早就被关到监狱里待罪了。

    俞大猷怀才不遇,而多受排挤,脾气也更加偏激。他自来最恨者,便是不知兵的人来视察军务,兼对军务指手画脚,外行干扰内行。当年赵文华放着好好的祭海钦差不做,偏要插手平倭军务,于其中指手画脚,大加干涉,便让俞大猷气恼以极。如今这严鸿比当初赵文华年轻的多,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战阵凶险。到时候若也是胡乱指挥一通,不知有多少将卒会死在他的瞎指挥下。想到此,俞大猷脸上神情便有些不大好看,仿佛是别人欠了他许多银两一般。

    严鸿本来见了这位历史上的抗倭名臣,心中甚为激动,心想这次自己可得好好配合下这位老将军,在东南筑起海上长城。可见俞大猷这脸色,似乎对自己有啥意见,不由纳闷:我没招他啊。

    邓子龙在旁察言观色,心中暗自起急。他此番也是一心要戴罪立功,洗刷罪名,可是他手上本钱实在太小了一些。二百闽勇损失了快一半,靠剩下这点人手,要想在抗倭里立下战功,实在是太难了一些。因此他便想要拉拢俞大猷下水,说来自己虽然是江西人,但是和俞大猷都算是福建出来的,有这层关系就近便一些。俞大猷在胡宗宪那又不得志,若是肯一起投到严鸿旗下,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因此邓子龙急忙在旁转圜道:“咱们离进杭州,还得有些时光,正好叙谈一番。俞总兵说说,如今这汪直汪五峰是死是活?杭州的情形又如何?”

    俞大猷恨恨道:“情形如何?还不是那副样子!胡大帅行事太不爽利,拿住了倭寇头子,居然不肯开刀问斩,只是每天和那王直指打笔墨官司,由得这舟山的倭寇气焰嚣张。依我说,把汪直拉出来一刀两断最便当,然后悬头桅杆,进剿倭寇,以扬我大明军威。如今到好,落个四面楚歌,城内商贾态度暧昧,连饷银都不肯帮办,更有一干穷酸措大在衙门外闹事,真真气煞个人!”

    严鸿听到此暗想:你一个武官,居然敢公开议论浙直总督,也难怪你的官做成这副样子。便在旁旁敲侧击的询问,俞大猷是个直脾气,不懂得拐弯抹角,想什么便说什么,当下就把杭州情势做了介绍。

    原来汪直前往杭州,本来是找胡宗宪谈条件的。他手上部众五万,船只火器又多,不可能说是单一个招安就给打发了。他想要官职、权限、待遇,尤其希望朝廷开海,而开海后他还想保留自己原先的一些黑道好处。这中间反复拉锯,彼此扯皮是自不必说,想要一次谈成,基本是天方夜谭。也正因为此,他才在舟山设立行营,做好持久战准备。同时颁下命令,禁止部众对大明进行抢劫。

    他此次到杭州,也只是个初步接触,为下一步谈判做准备。另外准备在杭州城内转上一转,赏一赏这天堂景致。同时也表明一个态度,让京师那些达官贵人,还有江南的富商土豪都知道,他汪直上岸了。从今以后,他想做的是大明的官职,不再做那没本钱的勾当。

    本来一切倒也顺利,他与胡宗宪接触了几回,虽然彼此之间条件还不拢,但是在徐文长等人的斡旋下,招安这个大方向基本已经敲定。至于开海,先前严鸿在徐海案中,基本上已经引导了天家的风向。其他一些细节问题,大家慢慢谈,彼此都有诚意,这事还是不难办。

    可就在此时,风云突变。那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也来设宴邀请汪直、汪直自然不会错过与官府结交的关系,欣然赴约。不想酒席之间,王本固忽然翻脸,指挥杭州府的衙役将汪直一行全数逮捕,投入监牢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重山压顶

    说来汪直号称徽王,身边扈从之强,非同小可。只是他这次是来谈判的,安全由胡宗宪负责保障,身边便没带多少硬手,人马也不多,加上属于酒宴被偷袭,全无防范之下,只能束手就擒。

    这一招,连胡宗宪都是莫名其妙,不知王本固抽的什么疯。等到询问后才知道,王本固得到密报,汪直招安是假,意图袭击杭州是真。此来乃是效仿当年赵武灵王,单身窥秦之故事,刺探明军虚实,若是放他回了舟山,必然要纠合倭寇,前来攻打。到那时杭州军备被对方看个通透,打起来就是有败无胜,这样如何能行?

    再说这汪直本就是倭寇中第一大巨魁,平日里捉拿不到。如今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如果还让他走了,这与汉奸何异?

    王本固这一串连环帽子扣下来,打的胡宗宪有些晕头转向,按说胡宗宪在杭州的势力,远远凌驾在王本固之上。可问题是胡宗宪不是严鸿。他不可能像严鸿救徐海那么混不论,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再做道理。而王本固也是摆出一副泼命的架势,自己住在了监狱里,仿佛成了狱官,任谁也使不出手段,混到监狱里弄人。

    原本徐文长也怕汪直被人莫名其妙整死在监狱里,想过派一支标营把人先抢到总督衙门再说的法子。可是现在王本固自己往监狱里一住,再这么搞就不大方便。万一一不留神伤损了这位绣衣直指,那这事就严重了。

    偏又在此时,有斥候来报。发现海上大批倭寇舰队行动诡异。不光是老老实实在舟山待着。而是大举往浙南、福建一带行进,有侵犯东南之势。

    不久之后,更有一路人马直接进犯磐石卫,所幸者磐石卫城防坚固,指挥使任成武善能用兵,将敌人打退。磐石卫面对瓯江,是温州的门户,倭寇攻打这里。分明就是要进犯浙江,王本固消息的可信度顿时大为提高。

    紧跟着,更有军情报急,观海、昌国、象山、奉化都已发现倭寇踪迹,福建沿海也是狼烟四起,虽则还没大批登陆进攻,可是早已吓得官民战战兢兢。倭寇大举南侵的消息,已然被证实。这一连串的外来军情,让整个杭州风声鹤唳,一日三惊。大家都纷纷痛骂倭寇狡诈。

    这不算完。汪直刚刚被逮捕不久,就有杭州商会的几位首领。本地士绅头目来拜见胡宗宪。

    胡宗宪经略浙直,抵抗倭寇,东南卫所的老爷兵不能临阵,主要靠的还是招募营兵。可是营兵是要钱的,官、兵都要发饷,这笔开支非同小可,还要算上制造火器、整修城池、悬赏杀贼等等,哪项都离不开银子。

    东南本就是大明饷源之地,如今闹了倭寇,这银子收不上来,国库空虚,指望朝廷拨款自然是做梦,军饷只能就地自筹。说来,东南是个富裕地方,杭州本地就设着两浙都转运盐司衙门,那是普天下第一等富庶所在,每年能征收盐税十六万两左右,若是把那笔款子弄到手,自然能大为缓解财政压力。可是,那里的银子是动得的?太仓的收入,如今一半甚至一多半都仰仗盐税,连朝中文武的薪俸都等着盐税呢,动这个钱,那等于是动朝廷命根子,胡宗宪又没比别人多生几个脑袋,自然不敢如此作死。

    除了靠地方税收外,饷银的主要来源,就只好朝那些富商索要,让大家想办法输捐助饷。在这个时代捐款打倭寇,远不是后世某些人yy的那样,什么群情踊跃,积极捐献。事实上,大家的态度都是:打倭寇啊?打吧!要钱?凭什么找我要钱?朝廷打倭寇跟我有一个嘉靖通宝的关系么?我凭什么出钱?

    募捐这种事,实际上推行起来非常困难,而大明朝的商贾也不好惹。按太祖爷时代,士农工商,商人排最莫等。可实际上现在的商人已经与读书人连成一气,彼此互为援助,很多朝中官员都有大商人的经济支持,反之他们自然也要为商人说话。

    因此胡宗宪不能像冥国时候军阀那样,募不到捐就把商人扣起来,跟他们探讨一番生命与金钱孰者为重的哲学问题,等到其家人交了赎金后再把肉票放回去;或是向商人打借条,等到谁要款要的太急,就把债权人拉出去枪毙,一了百了。胡总督可没资本那么玩,大明朝的社会秩序也没崩溃,更没有这么玩的土壤,因此他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向商人们乞饷。

    当然,好在这些商家也都是大人物,不是那种吊丝,别人一给自己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的,终究是瘪三。谁都知道彼此维持个融洽关系的必要性,因此这几年来,胡宗宪缺少粮饷,这些商人全都积极帮助。双方也算是配合默契。终究说来,商人某种意义上可以算胡宗宪的衣食父母。

    如今这情形突然一变。这帮商人爹妈登门只有一个目的:求斩汪直。这些人的理由倒也充分,当初我们掏钱,就是为了打倭寇。这些年我们花的银子不计其数,如今倭寇首领送货上门,而且还要洗劫东南,听说兵锋直犯温州、宁波。你不把他抓起来杀了,反倒奉若上宾,这个,我们想不通。

    若是胡总督肯杀汪直,那么倭寇报复没关系,我们大家掏出军饷来劳军就是,这些营兵招募训练,不就是为了打倭寇么?来了就打,用钱我们出。可若是胡总督致意要保汪直,我们就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态度了,我们这帮人挣份身家不容易,不可能投入无底深坑,未来的军饷问题,怕是彼此都有些不方便。

    不要小看这些商人,如果他们真是咬定牙关不肯出饷,那胡宗宪的部队还真就没办法维持。自来部队索饷哗变的事屡见不鲜,如果杭州也闹上那么一出,整个东南的部队将难以收拾,因此他也不得不考虑下这些金主们的态度。

    这不算完,刚送走了商人,又来了杭州府学的一干秀才,在总督辕门外,摆起了“破靴阵”。要知大明朝的文人是一等一的难缠,而且说起来,大明朝的怪现象之一,就是文人比武人更喜欢靠拳头解决问题。从李东阳金殿上抢了金瓜追打张鹤龄,到左顺门伏击事件,都说明大明的这帮读书人们,对于搞暴力活动是多么的热衷。而地方上的官府,却又不敢对他们动手,你一打他们就算侮辱斯文,就算焚书坑儒,到时候闹出什么罢学、罢考风波来,朝廷怪罪,谁担当的起?

    秀才们可以随便骂人,而不承担法律责任,可以动辄叫嚣打人,而官府也多半听之任之,因此这帮读书人的脾气和胆量越来越大,也就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尤其东南之地,民风开放,比起北方,南方的学子学问大,才学高,南北榜就是为了照顾北方学子搞的,因此南方学子的脾气也更大一些。

    在闫东来穿越来的位面里,后来张居正变法的重要一个项目就是整顿天下学府,收拾这些秀才们。可等到张居正死后,秀才又抖起来了。到了万历朝,堂堂礼部尚书董其昌的家,就被数百个秀才来抢带烧,弄了个一干二净,还被人写成话本《民抄董宦事实》。而这一案的主审最后居然表示:诸生一时义气,姑与维新,免其查究,合行晓谕。换句话说,就是烧了白烧,连这放火罪都能免了,他们还怕个啥?

    这帮茂才爷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而这一次,他们闹事的原因,就是听说胡宗宪包庇倭酋汪直。这倭寇巨酋汪直,自己送上门来,胡大帅却不肯下令将其处斩,反倒要保全其性命。而且我们听说,怎么胡大帅还想要招安倭寇,开海通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还要不要王法,还要不要规矩了?

    看着一群秀才包围总督行辕,喊打喊杀,没事就朝守卫的士兵投掷石头,还喊着王法,这情景让俞大猷怎么看怎么迷糊。这帮秀才越闹越大,开始只是府学和县学的秀才,到后来,就连地方上不依学的秀才,周边地区的读书人,乃至不少举人老爷、江南名士都被发动起来,加入了破靴阵之中。

    要知道举人就可以参加吏部大挑做官了,他们加入进来,这分量顿时重了几倍。这帮人口号越来越明确,已经从请斩汪直,进步到打死无良劣幕徐文长的地步了。若不是这总督衙门的兵马严阵以待,胡三公子胡柏奇摆出了纨绔派头,手里直接抓了一条水火棍,摆出要打人的派头,这帮秀才说不定真会干出冲进衙门抓徐文长出来打的事。

    严鸿听着一劲皱眉。自己上一回绍兴救徐海,虽然李文藻百般用计,也只是鼓动了一些市民围观,倒是没遇到破靴阵。看来如今海商这帮人也学聪明了,居然连那些穷酸措大,也被他们动员起来,参与到了斗争之中。相比普通市民,这些秀才一则身份高,二则嘴皮子厉害,三则斗争精神也强上不少,倒真是不好对付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再见戚虎

    严鸿又问道:“那王本固一门心思要杀汪直,这厮所为何情?他这是自己抽了什么风,还是受了何人指使贿赂,因此干这莫名其妙之事?”

    在严鸿想来,开海通商这事,那是百利无一害嘛,应该是明白人都支持,不支持的都是傻逼,或者是帝国的公敌,应该头悬西直门的。俞大猷这么一员名将呢,自然该是开海派,因此问的很自然。

    不料俞大猷闻听此言,蚕眉一蹙道:“钦差何出此言?我看那王直指为人刚正,倒是个难得的好官。往昔来的巡按,无不是怕了胡大帅的官威,只敢唯唯诺诺,俯首听命,行事全无主见,这王直指倒是有个硬骨头。那汪五峰为寇多年,作恶多端,手下血债也不知几千万条,如今他烧杀够了,想招安就招安,换身官服继续赚银子?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也不知胡大帅和那些幕僚是怎么想的,对这作恶多端的倭寇,一味的招安怀柔,顶个屁用啊!你不拿出些威风叫他们看看,他们前脚招安,后脚又要造反!要是老夫说了算,就把那汪直明正典刑,再整顿军马,与倭寇较量个高低。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再招降残余,那才保证他们死心塌地,不敢二心。”

    先不说他在钦差面前大吼大叫,实在是有失仪之嫌,单说他公开指责自家长官的过失,就已经让严鸿无语了。而且严鸿看俞大猷这态度,居然是反对开海的,这简直让他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觉得不对劲啊。这剧本不该这样写啊。为啥这名将不被我主角光环感召呢?

    好在他毕竟是做过保险销售的,应变能力和化解尴尬场面都是一流。略一思索,变迂回问道:“俞总戎,本官实际未曾带过兵,于军务并不熟悉,正好在您台前请教一二。这倭寇自海上来,想是水战当先,不知水战有何秘诀?”

    俞大猷闻听说道:“这水战。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船大赢船小,船多赢船少,炮多赢炮少,炮大赢炮小而已。当然,船炮一定,那么当将军的智勇双全,也能占些起手。就像钦差你这艘船,虽然模样古怪,但一来大,二来快。三来么,我看居然是两侧有炮。这样的船打起水战来,定有些门道。而且船上还有两门大炮,打起来更占便宜。只是不知道这船能不能禁的住这火力,这指挥的将领够不够胆量。不要一炮开完,船身散掉,或者敌船接近,吓得掉头就跑。”

    邓子龙在旁听着,不由以手加额,心道:俞老前辈,没有您这么不开窍的人了。钦差问你水战,你便该什么奇正相合,阴阳五行的拽上一通,把对方说的云里雾里,才能佩服你手段高明。你这么几句话就打发了,而且说的直白无比,谁还会知道你是用兵上手?尼玛要是给我一百艘船三百门炮打敌人五十艘船一百门炮,换个白痴也能赢啊。说不定钦差还以为你存心敷衍,目中无人呢。

    而且这佛郎机船是钦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宝贝的不得了。你开口就钦差说它会散掉,掉头逃跑什么的,哪能这么说话。别的不说,海上也要讨个口彩啊。他开始有些后悔和俞大猷关系走的太近,生怕被这人牵连,自己再被扔到监狱去。

    严鸿倒是没挑这个问题,而是笑道:“既然如此,老总戎,现如今我大明与倭寇相比,谁的船大?谁的船多?谁的炮多呢?”

    俞大猷听到这,也叹了口气:“是啊,说起来,如今我大明的水师废弛,远不似当初。堂堂经制官健,临阵时竟然要调鱼船充数,还不如倭寇的船多炮多,说起来就让人堵心。因此末将早就有话,眼下海上敌强我弱,所以对倭寇就要诱敌上岸,然后出奇兵烧掉敌人舟船,使其不能回归,再于陆战中歼灭来犯之敌。”

    严鸿道:“老总戎成竹在胸,严某就放心了。老总戎对敌我了如指掌,知道倭寇的船多船大,却不比那一般夸夸其谈的文人,在下甚是佩服。只是方才说到招安倭寇,其实正是为了这点,既然敌人船多炮多,咱们何必不把他们招安过来,使其为我所用?靠着这支船队,我们可以重建三宝公的伟业,宣威海上,开动海贸,到时候朝廷有了钱,自然就能造大船,买大炮。”

    俞大猷闻听,又一摇头道:“严钦差,您老想的是好,依我看却还是纸上谈兵。单说那些做生意的,有几个人是真交税的?就算开海通商,银子也没多少能到国库里。在我看来,这海开不开没用。单说,现如今水上的船也不见少,片板不许入海,艨瞳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人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可这么搞下去,我也没看朝廷从中得利几何。所以,开海之事,无非是朝堂上的诸公想当然而已,于朝廷能有什么好处?至于说招安倭寇,若是一招就安,那他也不会轻易为寇了。正因为朝廷剿灭不力,才使诸多奸恶之辈,心存侥幸,下海为寇,烧杀抢掠。如今轻易招安,那是杀人放火有前程,反显得朝廷无能。不但不能根绝倭患,我看倒要大涨倭寇的气焰。”

    俞大猷仿佛不知道自己面对的钦差是朝中开海派的先锋任务,招安的中流砥柱,自顾自侃侃而谈,把个开海政策和招安战略贬的一无是处。严鸿虽则涵养好,也不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邓子龙则干脆躲到了一边,在想着怎么和俞大猷划清界限。

    大家话不投机,说到这里,已经两下无趣。俞大猷自回本身坐船,依旧引导盖伦船和封舟行驶。严鸿虽气的不轻,心中倒也不禁佩服俞大猷,能在老子面前这般直言的,你老人家算条汉子。

    又行驶一阵,船已进了杭州湾,将将靠岸。不多时,只听岸边号炮齐鸣。盖伦船和封舟上的水手抛出缆绳,严鸿在众人陪同下来到甲板。却见码头处已经有许多官员列队迎接。

    严鸿下了踏板,前进两部,只见对面衣冠如林,当头一个官员,身材略高,头戴乌纱,身穿孔雀补绯袍,当先迎上,远远的施礼道:“不知严钦差到来,下官迎接来迟,还望钦差恕罪。”看此人,约莫四十开外的年纪,生的面皮白皙,五官端正,三绺胡须飘散胸前,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当真是个好面相。

    他身旁官员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他四周,更在那人身后看到徐文长、胡柏奇两个熟人,严鸿便知这人多半就是浙、直总督胡宗宪。此人论靠山虽不能比严鸿,却实在是个干才。因此严鸿也不敢怠慢,急忙快步上前,施礼道:“小侄严鸿来的卤莽,未及向胡伯父问安,还望伯父不要见怪。”

    胡宗宪原本多少有点憷严鸿。如今东南局势紧张,若是再来个不知所谓的钦差搞三搞四,那恐怕真要不可收拾。虽然从自己儿子口中得知,严鸿似乎还不是个彻底的纨绔,多少还是能做些事的,但是也没什么把握。尤其自己的靠山赵文华之死,据某个版本的传言,也是和严鸿见了一面后,被严鸿逼迫自杀的。如今自己的位置摇摇欲坠,偏赶上招安的事又出了波折,令这位总督直觉焦头烂额。若是严阁老这位长孙来个落井下石,那就真是哭天叫地也无门了。

    如今见严鸿居然以子侄辈自居,又是一副礼让的态度,胡宗宪心里多少安定了些。看来严鸿还真不是一味嚣张跋扈之人。只要他肯听得进话,大家能有的谈,事情便好办的多。毕竟,如今严嵩是开海、招安派的总后台,严鸿则是中坚大将,这和胡宗宪的思路是一致的。至于说抢功劳的事么,那也要先把事情做成的第二步了。

    接着胡宗宪引荐了杭州织造提督太监史得恩。如今大明各地镇守太监纷纷撤裁,但是南京镇守,以及苏州、杭州、南京三处织造提督太监都还在。他们在地方上身份特殊,便是堂堂总督也要给他们面子。严鸿素来结交中官,自不会拿大,忙施礼道:“小子严鸿见过史老先生。”

    这史得恩生的白白胖胖,皮肤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身上穿着蟒衣、玉带,证明此人多半是个能做事的,否则不会赐这些衣饰。他见严鸿施礼,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严玺卿客气了。严老翁乃是我大明朝第一等的忠臣,他的子孙,个个都是朝廷的能臣,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玺卿前者山东破白莲、败库腾,万岁赐字纯臣,咱家可是敬佩的很。这一番您到了杭州,咱们可要多亲多近啊。”

    胡宗宪又为严鸿引荐道:“这一位便是我国朝东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浙江都司佥事,浙江副总兵,戚继光,戚元敬。”(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破靴阵

    严鸿在后世对戚继光这个名字毫不陌生,不过方才见了那位俞大猷被气了个半死,如今对这戚继光,他心里也有点打鼓。方才俞大猷还只是在船上呛他几句,已经让严某人下不了台。而戚继光打仗的本领据说还在俞大猷之上,要是他当着这杭州城大小百官的面再扫我面子,那自个这番杭州的差事,就算是折损一半了。

    谁知胡宗宪话音刚落,那戚继光已经抢前一步,跪在地上道:“末将戚继光见过钦差,这厢有礼了。末将何德何能,无非在胡大帅麾下,冲锋陷阵,为一马前小卒,微末战功不足挂齿,老帅爷过奖了。”

    严鸿没想到这位跪的还挺快,急忙也前进一步,伸手搀扶。这戚继光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仿佛是个普通的商人模样,倒不似俞大猷那般威风。可是看看他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已经做到了副总兵。再对比下俞大猷的岁数,想想这俩人对自己的态度和说话的风格,不由暗自慨叹,有的人确实一把白胡子是白长了。他扶起戚继光道:“严某在京师,也曾听过俞龙戚虎的名头,今日竟能得见二位真面,实乃三生有幸。”

    戚继光忙道:“不敢不敢!什么俞龙戚虎,无非是大家胡乱传讲的,做不得真。您老的威风本事,小的我实在是望尘莫及,山东也算是我的家乡,您在山东灭了乱贼,也就是小的我的恩人,恩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严鸿见戚继光三句话没说完已经第二次跪下磕头。这俞龙戚虎怎么居然是两个极端。这戚继光看着好象节操值不高啊?闫东来来不及看《张居正全传》便被撞死。自然不知道历史上,戚继光攀附张居正,不惜与张居正的门子称兄道弟,上手本时,直接写“顶上恩主张阁老”。

    这位戚继光一向在乎的是实际,而不是虚无缥缈的面子。他亲眼目睹了不少名臣良将,就是因为太过重视气节风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结果落得个遇害身亡,壮志难酬的悲剧下场。曾铣、张经自不必说,便是自己的恩兄俞大猷,一身武功兵法何等了得,结果反数次下狱,若非朝中有扶持,连命都保不住。前车之鉴在此,自己行事时自然不能再如此乖张,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并不重要。只要能有人支持自己眼前练兵剿倭,将来北上灭鞑。称几声小的,磕几个头,送点礼又算的了什么?

    胡宗宪笑道:“戚元敬就是这个脾气,严玺卿莫要见怪。”说着又一一介绍了浙江的文武大员,这三司官员都已到,乃至锦衣卫本系统的浙江千户所千户将岸将道子,也施礼见了自家长官。惟独少了巡按御史王本固。

    严鸿问道:“那位王直指,怎么不见露面,不知有何公干?”

    胡宗宪道:“那位王直指……这事说来话长了,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回总督衙门,慢慢叙谈。”

    大队人马离了码头,进入杭州。未走多远,迎面呼拉拉来了一大群人,约有百十人之数。只听有人高喊着:“通倭的贼子来了,咱们浙江可万不能容这等贼人横行。”

    随行护卫的兵卒听到喧哗,不敢怠慢,急忙在众位大人身前列好阵势,准备接战。可等到离近了才发现,来的人头戴四方平定巾,身上穿着直裰,却正是大群茂才老爷。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则是孝廉举人。

    此时不是明末,士兵还没胆大到砍了秀才脑袋冒充斩首战功的地步。相反,地方上的士兵,对于秀才大多十分忌惮。毕竟秀才口骂遍四方,惹他们不是好玩的,谁没事吃多了撑的给自己找骂。因此见这些人撸胳膊挽袖子的过来,便有些含糊,手中的刀枪不敢招呼,只得后退。

    那些秀才见了这情形,更是胆气十足,口中高喊道:“严鸿在绍兴卖放了倭酋徐海,今日来,想必是要卖放倭酋汪五峰。似这等祸根不如打死,为朝廷除一大害!”

    顿时队伍里就有人应和道:“不错,国朝养士百五年,为国死节,就在今日!”

    胡宗宪没想到,这些人不但在自己的衙门门外摆破靴阵,如今还竟然把破靴阵摆到了钦差面前。当然,打死钦差料他们不敢,可就算扔上几个石头,或是冲撞了仪仗,也不是好玩的。落了严鸿的面子,这位钦差爷未必会有时间跟这些穷酸措大为难,记恨自己这个主官怕是跑不了。自己还想着依附严党的关系,怎好去得罪。

    当下胡宗宪一皱眉道:“这帮书生太不像话,左右,与我保护钦差!”

    这些标营兵士,不敢用刀枪砍人,只好虚声恫吓道:“谁敢冒犯钦差虎驾,莫非不怕朝廷王法么?”

    哪知那些秀才仗着队伍里有举人,全不在意,高喊道:“那卖放倭寇的钦差都不怕王法,我们又怕者何来?难道只许狗官放倭寇,不许我们打狗官?”一边说,一边队伍里就有人弯腰捡石头了。没多会儿,几个石块已经向这边投掷过来。所幸这帮读书人们的手劲,比起济南的白莲教骨干还是差些,这些石头威力不大,速度也不快,更多是一种示威。飞到面前,士兵或偏头一闪,或举刀一挡,都没受伤。

    严鸿见这些秀才举人虽然气势汹汹,但也就这么百十个人,并不见百姓跟随,心里多少安定了点,看来这些海商也不想把事情一上来就弄僵。尤其是在山东出了白莲教事之后,各地官府的警惕性大为提高,如果今天是秀才带领着杭州的市农工商齐来鼓噪,自己固然会难受些,但胡宗宪也可以把事情定性成白莲教谋逆。有这个大帽子戴在头上,这些士兵杀人可就毫无顾忌了。既然只有百十个读书人,那么对严鸿造不成什么直接威胁,严鸿心中也自放松。

    如今这些生员、举人在面前大骂,那些士兵却不敢随意杀戮,也只能任由他们逞威风。唯有严鸿向来就不怎么怕读书人,当下他一声冷笑道:“这帮穷酸,敢在严某门前卖弄,好大的胆子!莫非不知道,我在京师有个绰号小阎王么?左右,与我打将起来!每人打断一条腿,还敢嘴硬的,把他阉了送到京师去做无名白!敢顽抗的,格杀勿论!”

    这会儿严鸿身边除了刘连等三十名锦衣卫外,还有从广东借来的一百粤兵,以及邓子龙的百余闽兵,这二百多人打一百多倭寇或许不够,但是打一百多个秀才那是大材小用了。这帮人又没有本地人,隶属关系又不在本地,他们怕什么?身后有钦差撑腰,将来就算闹大了,也是严鸿扛雷。

    因此这帮人当下纷纷抽出腰刀,或是举起长枪,做好打架准备。那些锦衣卫更是离谱,直接把火绳点燃,把鸟铳端在手中,看那模样是准备开火了。倒是云初起好歹也是读书人,有几分书香情谊,高声劝道:“诸位先生,还是别拦钦差虎驾,免得触怒天家,横遭祸端。”

    浙江按察使司按察副使、提督学道康汝霖一见严鸿喊打,急忙说道:“严玺卿使不得。这些都是国朝的栋梁,本地的学子、士人,内中还有些江南有名的才子。您若是下令麾下士兵随意诛杀,与焚书坑儒何异?”

    严鸿冷笑道:“怎么?这德行的就是江南才子、名士?若是康观察不说,我还当是些个混混呢。我在京师时,一起喝酒赌博嫖院的人,也大多是这副模样,真没想到,江南才子风貌如此奇特,佩服佩服!本官前者查办山东白莲教匪,与白莲魔教结下生死过节,他们想要害我性命也不是一天两天。前者在福建,便是白莲教巨魁金刚佛亲自出手,我怎知这些所谓的才子、名士里,没有白莲教徒?要不然这样,我把他们带到锦衣卫衙门里,仔细审问,若是无罪的自然释放,康观察意下如何?”

    康汝霖闻听,一张老脸抽动了几下,心中暗骂:这小阎王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要把这些读书人关进锦衣衙门,受你摆布。真要如此,便是打死几个,又去哪里说理?当然,这事儿要这么办了,回头朝中清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礼部尚书吴山拿着这件事,恐怕真能把严鸿掀翻。

    问题是,就算严鸿被罢官,自个也讨不了好啊。治下出了这事,不管是吴山还是严嵩,能放过自己么?再看严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嘴脸,康汝霖心中道,罢罢,咱这斯文人,也不和你这纨绔斗。

    他只得打圆场道:“玺卿息怒,这些人里还有几位是朝廷举人,说不定哪天吏部大挑,就和咱成了同僚,彼此之间总要讲些面子才是。”

    严鸿道:“讲面子?他们可给了我面子?刚进杭州就来这么一出,这便是面子?依我看,这帮措大背后定是有人挑拨是非,不拿到锦衣衙门里,如何查的出是何人主使?左右,与我都绑人。锦衣卫捉人,有错拿没错放,拿住人送到诏狱,不怕问不出口供!就算礼部尚书要问,自有我爷爷和爹爹撑腰!”(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战和不定

    严鸿一声令下,锦衣卫及官兵齐声应是,便要动手捉拿。那些秀才、举人见这帮人看模样不像是吓唬人,而像是要玩真的,不由有些胆寒。他们虽则大着胆子来拦截钦差,一半是估计仗着这功名在身,官兵不敢擅动,动了他们国朝绝饶不了。可如今看严鸿这一副啥都不顾的样子,也就是横的怕愣的了。是啊,自家被拿进诏狱去,挨一顿严刑拷打,不管顶得住顶不住招供,有什么好?就算严鸿日后被弹劾罢官,好像也没人补偿我挨这打啊。如同杨继盛那种铁血节烈,酷刑甘之如饴的斯文壮士毕竟是极少数,多数人也就是打个太平拳的勇气。被严鸿这一威胁,声音渐小,连石头也不大敢丢了。

    康汝霖这回着急,也只得道:“钦差且慢,这些人,老夫去劝说一番,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散去就是。”

    见康汝霖这举动,胡宗宪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几下。前者这帮人大闹总督衙门时,他也曾想过要靠这位督学道驱散众人。毕竟老康是执掌学籍的提学官,可以革除这帮人功名的。离了功名,这群人什么都不是,因此等闲不敢招惹学道。在这种场合下,一个学道,比一个营头都要管用。

    结果康汝霖听说此事后百般推脱,诸多借口,就是不肯出手解围,任由胡宗宪的衙门被围攻,当兵的每天不是挨石头,就是挨臭鸡蛋。

    好嘛,等今天严鸿准备耍无赖拿人了。他才挺身而出。制止这些人。要说这些秀才闹事与他没有关系。胡宗宪可不怎么相信。

    眼见康汝霖催马来到众文人队伍前,说道:“尔等听了,今有朝廷奉旨视察东南军务的严钦差到达杭州,尔等竟敢冲撞钦差道队,莫非不想活了?快快回转家中,攻读四书五经,等到恩科时,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是正道。朝中大事,不是你们可以随意干涉的,更别说冒犯钦差更是不该,下不为例。”

    秀才们见康汝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怒目而视,自己只要不听,就怕对方马上动手拿人,气势上就弱了许多。又有些人见康汝霖出头,便互相打眼色,向后倒退。严鸿看在眼里,忽然道:“这些人冲撞本钦差的队伍。莫非康观察就准备这么把他们放了?至少得把几个领头的革去功名,否则朝廷的颜面何存?”

    康汝霖只得对那些书生道:“尔等还不速速离去。难道真等着要革除了功名,才肯知道厉害么?”

    那些人看这架势要真是再不走,给革了功名,那可就全都毁了。当下连骂都不敢再骂,纷纷四散逃走。胡宗宪见此情景捻髯冷笑道:“好一个康观察,果然好手段,三言五语就破了这破靴阵,比我的标兵要好用多了。本官佩服的很,下次若这些人还来闹事,就指望康观察前来解围,想必到那时,康老决不会推辞吧。”

    康汝霖也知,今天这一出面,以后便是不能再推搪了,又被胡宗宪惦记上,可称费力不讨好,却也只得拱手应是。口中道:“下官对学子疏于管教,以至妨害了大帅公务,自当上本请罪。”

    众人回了总督衙门,胡宗宪吩咐设下酒席为严鸿接风,酒过三巡,自不免谈起这倭寇之事。胡宗宪道:“说来,这东南的卫所实在是不堪使用,临阵难有作为。多亏戚元敬练了支新军,甚是得力,若是倭寇来了,定可大获全胜。”

    严鸿从邓子龙那了解到,如今打倭寇基本全靠募兵,俞大猷、戚继光都各自募兵抗倭。俞大猷是正总兵,结果胡宗宪只给了一个营的编制,相反倒是副总兵戚继光给足了两营编制,要银子要粮草也是从不阻拦。如今老胡口口声声称赞的是戚继光,对俞大猷只字不提,这位俞总兵在胡宗宪面前是个什么地位,不问可知。

    戚继光则是拱手道:“不敢,不敢。全靠大帅提携,我这两营人马不缺粮饷,军饷按月发放,儿郎们如何还能不用命?不过小的们只是冲锋陷阵,厮杀对垒,全亏老大帅运筹有方,调度得法,我们才能大破倭贼。”

    浙江兵备道右参政谭纶道:“虽则俞大猷、戚继光二位将军,都练得精锐,然如今倭寇势大,盘踞舟山,若是大举交战,纵然得胜,我军民损失亦大,不可等闲视之。依下官所见,整兵备战固然是必不可少,但战端开启,还应当谨慎从事。”

    浙江布政使赵维杰摇头道:“二华兄此言谬也!倭寇虽多,蚁聚乌合,何堪一击?自胡大帅经略东南以来,整顿兵马,操练新军,如今我军练营兵数万,弹药也足,更有义民愿意协饷二十万两,还怕他倭寇何来?彼若来时,我军正好将之一举成擒,然后犁亭扫穴,将倭寇老巢荡平,为国朝除此顽疾,立不世之功,大帅以为然否?”

    两浙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白听也道:“正是。如今城内的盐商,听闻有人想要放走汪直,人心浮动,议论纷纷。若不是下官向来与他们有些交情,这群人,恐怕都要闹出罢支的事来。这些人也放出话来,若是斩了汪五峰,他们情愿助饷六万两,以供讨伐倭寇所用;可若是有人放走汪直,他们便要豁出身家,闹个天翻地覆,说不定要把官司打到京师去,到那个时候,便是老大帅怕也是不好交代吧。单就说,若是今年盐商们集体罢支,我这盐税收不上来,可没法向朝廷交代。”

    白听身为从三品大员,于浙江官场内也是前十名的人物,其他身为一省盐台,乃是整个浙江最富衙门的掌印官,他说话的分量决不输于一省方伯。更何况他提的问题也异常严重,大明的国库于盐税十分依赖,如果真闹出盐商罢支这种事,不说他白听,就是胡宗宪都难以应对。

    这个时代,商人中有钻天洞庭遍地徽之说,杭州的盐商其实没有几个杭州人,基本是由徽州商人组成。汪直也是徽州歙县人,两边还算的上是乡党。如今这帮乡党也在积极游走,给官府施加压力求斩汪直,在这个极重乡情的时代,也是极为少见的情形。

    严鸿暗道:这其中若说没有推手操纵,打死我都不信。这些盐商平日里拿一文钱给朝廷都觉得冤枉,连正税都能避则避,怎么这次会大方的拿六万两银子出来,一省的方伯、盐台都和胡宗宪作对,这胡世伯如今怕是也不怎么好受。

    酒席之上,渐渐分成两派。谭纶属于主张文武两手皆要准备,然而招安为上,交战为下,以和为主,以剿为辅。而席上大部分官员则坚持剿灭为上,决对不要招安,对汪直也是越早砍头越好。

    严鸿一旁看的分明,这些主战派,估计不少都是受了海商的贿赂,因此才积极要求斩首汪直,借以破坏招安开海之事,当然也有一些人出于公心,认为对倭寇不能退让,必须迎头痛击。这不怎么好分辨。谭纶一派人单势孤,渐渐处于下风。戚继光则是好好先生,谁说的都对,谁说的都有道理,我只管冲锋陷阵,其他事我是没有主意的。

    至于作为如今东南的最高长官胡宗宪,却不发一言,只是默然无语。他虽然权柄大,但掣肘的力量也不小。当初因为他总督浙、直,浙江就特意不设巡抚,怕的就是巡抚与总督争夺权力,导致令出多门,无所适从。东南的人、财、兵大权归于一身。但所谓位高权重,也就成了靶子。就为这,已经让很多地方官对胡宗宪充满意见。

    如今这些官员得到了地方势力的支持,又加上赵文华之死,胡宗宪没了靠山,更有些人要借着汪直这事,与胡宗宪别一别苗头。若是不杀汪直,那这帮人就可以参胡宗宪一个勾结倭寇,养寇自重的罪名;而杀了汪直,则东南不管糜烂成什么样,黑锅也是胡宗宪背,怪不到方伯、学道的头上。

    那赵维杰极有辩才,侃侃而谈,把主和派渐渐压了下去,转头问严鸿:“玺卿如今身负皇命,视察东南兵备,不知对这倭寇之事,是什么主张?”

    严鸿自个当然是力主诏安的,他若拿出天使的威风,要压制住这些言论倒也不难。只是作为前世混迹基层销售,他深知,不让人说话,解决不了问题。尤其现在汪直已经到了王本固的手中,在这里和人吵个面红耳赤,实在没什么意思。

    因此他打个哈哈道:“实不相瞒,本钦差年纪尚轻,诸多见识不如诸位老大人。这倭寇剿抚之事么,照我原先想法,若能顺利招安,那还是招安为好,免得大动刀兵,损伤将士。不过东南局面,诸位老大人却比我清楚。究竟是剿是抚,还得从长计议,不可莽撞。反正,若能招安汪直,本钦差在天子面前自然有光。就算杀了汪直,这斩巨魁的功劳,莫非少得了我的?只是事关江南父老,须得有个万全之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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