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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那片花海
大耀国地处江南,气候温暖宜人,阳春三月,御花园里东南角的那片桃林开的分外鲜艳。
本是安静的如意园如今琴音绕梁,清歌袅袅,只见一队队手捧各种美味佳肴的宫婢齐步走来,腰间悬挂佩剑的侍卫在偌大的如意园疾驰行走,生怕出一点差错,今天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太后的寿辰。
大将军、丞相、尚书、侍郎、一品诰命、二品诰命、三品淑人等等,在太后眼中挂了名的没挂名的都来为太后贺寿,哪怕能得到太后或者皇帝的青睐,以后的仕途不说一帆风顺或是扶摇直上也差不多了。
如意园,最出名的要数那片桃林,共栽了九百九十九棵桃树,这片桃林开花的时候真的是美如仙境一般,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如果站在高处就会发现这片桃林呈一个寿字。
能在这如意园摆寿宴的除了皇帝也就是太后和皇后了。桃,长寿的象征。九百九十九,九五之尊,彰显了天家的威严和尊贵。
文武百官携夫人和子女都已来到如意园,大将军段云携妻子一品诰命夫人任梦瑶与其子段恒毅早早的就来到皇宫,先去给太后拜寿并送上寿礼,主角还没有到场,宴会暂时还未开始。
闲来无事一家三口便在这如意园里随意逛了起来,毕竟这偌大一片桃林不是哪里都能见得到的。
“爹爹,你看那棵树的花和别的不一样,那里的更好看些!”六七岁的段恒毅拽着像小山一样高的段云衣袖。
“哼,男子汉看什么花!”段云冷哼了一声,却转头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红白相间的花朵插在了任梦瑶的鬓边,一双虎目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情,欲语还休的看着任梦瑶。
“……夫人甚美,比这桃花美多了!”段云憋了半天只这呆呆的一句话。
“夫君,我等了半天以为你会说一句‘南方有佳人,容华若桃李’呢!哪里想到你只说这么一句,真是,不愧是武夫啊!”任梦瑶略带不满却嘴角含笑的说着。
“梦瑶,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不然叫恒儿平白捡了个笑话,还要反过来笑话他老子的!你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吗,说那些酸话算什么能耐!”段云面无表情的翻了翻眼皮。
“娘,你看那里有个小妹妹长得真好看!”眼都不眨的段恒毅拉着任梦瑶的手大声说着。
抬眼望去,只见桃林下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女娃手里抓着一把从地上拾起来的花瓣,小心翼翼的捧着凑到鼻尖前轻轻的嗅了嗅。
“娘,真的好香啊!”小女娃朝蹲在身边的美貌妇人开心的说。
耀眼的阳光穿过树上层层叠叠的花瓣,光束照在小女娃的脸上,眉宇间的一点胭脂痣红的像要滴血一样,满目的桃花,清风徐来,花瓣飘落,段恒毅看花雨中的小女娃竟看的呆了。
没想到那小女娃径直朝这边走来,还踮起脚尖在段恒毅鼻子上捏了一把,段恒毅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鼻尖酸酸的,定睛一看,刚刚还在树下的小女娃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胖胖的小手指还在鼻子上方没来得及拿下来。
“小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呀!”小女娃抬起头眼带疑惑。
“因为,……因为你好看呀,你甚美,比那桃花美多了!”
词穷的段恒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词来夸这个好看的小妹妹,只能搬出老爹段云夸娘亲的那句话。
“咯咯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段恒毅耳边响起。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叶婉茹。”笑过的叶婉茹一脸天真的看着段恒毅问。
“婉茹妹妹,哥哥的名字叫段恒毅,一段两段的段,‘恒者,久也’的恒,‘士不可不弘毅’的毅,你记住了吗?”段恒毅小大人般背着手说着这几天从太傅那里学来的话。
段云夫妇和叶婉茹的母亲佟安卉互相见了礼,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打扰两个小孩的对话。
“伯母,我可以带妹妹去玩一会儿吗?”段恒毅礼貌地问着。
“可以啊,但是你不要带妹妹走太远,太后娘娘的宴会快开始了哦!”面带微笑的佟安卉应允了段恒毅的请求。
段恒毅牵起了叶婉茹胖胖的小手向前方的桥上走去,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丫鬟跟随着,“妹妹,我带你去看大金鱼好不好……”两个孩童稚嫩的声音随着清风断断续续的飘去。
远远的看着一群人站在岸边忙的不亦乐乎,走到桥上一看,为首的是一个年岁和段恒毅相差不多的男孩,指挥着侍卫在那拿着网兜在捞鱼。
“恒毅见过三殿下!”段恒毅拉着叶婉茹朝闵柏衍的方向揖了一礼。
“哎,恒毅!你快来,今儿是皇祖母生辰,我要抓几条鱼送给祖母!你旁边的是你妹妹吗?什么时候有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闵柏衍在那咋咋呼呼的大喊着。
“殿下,昨儿不是写了一副百寿图作为寿礼吗,怎么又想起来抓鱼了?”段恒毅有点想不明白闵柏衍又是出的什么幺蛾子。
“皇祖母年岁大了,不爱走动,我看这鱼儿的颜色漂亮,想捉几条放到祖母的殿里养着,……你不会以为我要吃吧!”闵柏衍白了一眼段恒毅,叹口气,一副你不懂我的样子。
“你以前又不是没嚷着要吃湖里的锦鲤,哈哈,我怎么记得前年要吃鱼那人是你呀!”段恒毅受不了闵柏衍在那里一本正经的样儿,无情的揭了他的短。
说话儿的功夫,几个侍卫已经把鱼抓好了,闵柏衍忙吩咐身边的侍从把鱼带下去先放到自己宫里养着,等晚些再送给皇祖母。
转身细细打量站在段恒毅身边的小女娃,三四岁的样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用粉色丝带挽了一下。
粉嘟嘟的脸上大大的如黑琉璃般的眼眸闪烁着如星星般的光芒,没有一丝杂质,好像清澈见底的湖面一样,眉宇间一点胭脂痣,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身着鹅黄色丝裙,裙摆绣着一簇淡雅的兰。
“恒毅,这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长得比我七皇妹还漂亮!”闵柏衍趴在段恒毅耳边悄悄说道。
“这是我妹妹呀,叶婉茹,漂亮吧!你天天呆在这皇宫里,怎么可能会见过!”段恒毅狭长的丹凤眼轻轻一转,面带骄傲的向闵柏衍介绍到。
“茹妹妹,我也做你的哥哥好不好?”眯着一双桃花眼,呲着一口白牙的闵柏衍弯腰笑眯眯的看向叶婉茹。
“……呜,哇!”安静的叶婉茹突然哭了起来,两人顿时手忙脚乱的安抚起来。
“哎,你快离远些吧,刚才还好好的呢,你说你呲着牙凑上去美的什么劲儿呢!看把人都给吓哭了!显你牙白呢!”段恒毅一手推着闵柏衍站远些,一手给叶婉茹擦着眼泪。
“妹妹不怕了啊,哥哥会保护你的!他不是坏人,逗你玩呢。”段恒毅蹲在地上低声哄着叶婉茹。
“本殿下长得有那么吓人吗,谁人不说本殿下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站在一旁的闵柏衍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不服气的辩白着。
这一抓倒好,把本来梳的整齐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的,叶婉茹看见没忍住笑出了声,黑黑的眼睛里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这不是我们在逗妹妹玩,分明是她在逗我们俩玩呀!茹妹妹你太狡猾了啊,你这眼泪也来的太快了点,刚才你看见没,你哭的时候恒毅脸都快黑了!哈哈……”笑的前仰后合的闵柏衍还不忘损两句自己的伴读。
“不碍事,我脸黑,牙却白着呢!是吧婉儿!”坏心眼的段恒毅拿牙白这事又把话堵回去了,还不忘带个盟友。
三人还在这里说笑着,有侍卫来报,宴会马上开始了,不远处的丫鬟赶紧上前为几人整理衣服和妆容。便各自跟随侍卫去找各自爹娘的位置。
“婉儿,改天我带你去放纸鸢好不好?”要分别的时候段恒毅转身问向叶婉茹。
“好,你不能忘记了呀!”嫩嫩的声音轻轻的答应着。
回到宴会上,刚入座不久,皇上、太后、皇后携手到来,天子身着黑色绣龙滚金丝的便服,头戴金冠;太后身着紫色霏缎宫袍,头戴头戴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宫袍上细细的银线绣着两只展翅的鹤,绣工精巧,好像活了一样。
皇后身着绛红宫袍,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头戴镂空飞凤金步摇,烧蓝点翠凤形钗,更显得端庄贵气,三人落座后众人行礼问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众卿家平身!”
“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
拜寿的声音,献贺礼的声音,觥筹交错的声音,丝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当真是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第二章 青梅竹马是年少
自从宴会一别,两人多日未曾相见,段恒毅作为皇子伴读,每日都要和众皇子们一起学习功课,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骑射、剑法及兵法等等,课业繁多。
几位皇子的骑射,枪法、剑法和兵法都是段云在教习。
这天好不容易休沐了,段恒毅心急如焚的要出宫,闵柏衍知晓去哪里后也跟了来。二人坐着马车一路出了宫,街道上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到了将军府,段恒毅见过段云和任梦瑶又去写了拜帖派人送到尚书府,吃过了午饭,让管家准备好纸鸢直奔尚书府而去。
将军府和尚书府隔了两条街的距离,马车疾驰了两刻钟左右,才到达尚书府。
因为随行的有三皇子,门房接到消息立马通知叶尚书,叶洵携佟安卉向正门赶来,见了礼之后说明来意佟安卉领着段恒毅和闵柏衍向后方庭院走去。
穿过回廊,走过拱桥,湖边凉亭里有个小小的身影端坐在那里,认真的读着什么。
走近一听,“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原是叶婉茹在背上午夫子教过的功课。
段恒毅悄悄的走到叶婉茹的身后,把手覆在她的脸上,压着嗓子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你是小花儿?不对不对,你是小红?…也不对,哦,我知道了,你是恒毅哥哥!”早就听父亲说他俩要来的叶婉茹调皮的乱猜一通。
“几日不见,茹妹妹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啊!还记得我是谁吗?”闵柏衍忍不住插嘴道。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白牙哥哥么,咯咯咯……”叶婉茹边说边躲在段恒毅的身边。
“哈哈哈,白牙哥哥,婉儿这个名字你给起的不错!”笑出眼泪的段恒毅边说边牵着叶婉茹的手向前走去。
留下一脸茫然的闵柏衍站在原地,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长得剑眉星目的怎么就成了白牙哥哥?这名字真是有够难听!怎么就不能叫自己柏衍哥哥或是衍哥哥呢!
“白牙哥哥,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们要去放纸鸢了!你不来吗?”段恒毅也跟着开起闵柏衍的玩笑来。
“好啊!段恒毅,你也跟着取笑我!吃我一脚!看你哪里跑……”
三人追追闹闹的上了马车,驶出城外,在护城河河堤旁准备放起了纸鸢。
段恒毅牵着叶婉茹的小胖手慢慢的拉着风筝线,一边放线一边跑,不一会儿火红的大蝴蝶飞了起来,风筝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像是在翩翩起舞。
闵柏衍的黑鹞鹰风筝已经在他的东一拉西一扯下飞上了天空,不多时,黑鹞鹰就飞到了半空中。
河边的柳树长出了嫩黄色的小毛球,柔软的枝条随风轻舞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三人快乐的身影。
三人嬉笑着,打闹着,互相追逐着。
“恒毅,你快看啊!我的纸鸢旁边飞的是什么!”闵柏衍大惊的叫道。
不远处的侍卫听见闵柏衍的叫声迅速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保护好三殿下,段公子和叶小姐!就在这时,状况突发,一直在闵柏衍的风筝旁盘旋的苍鹰一个俯冲笔直的冲向段恒毅和叶婉茹。
段恒毅也被这突来的一幕吓得有点愣神,随即缓过神来,手一拉一拽,就把叶婉茹护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俯身,用背对着天空或者说是背对着急俯下来的苍鹰。
苍鹰锋利的脚爪紧紧的抓住段恒毅背部的衣服,像钩子一样尖锐的嘴啄了段恒毅的背部一口,紧接着就被赶来的侍卫用挥舞着的剑赶走。
“啁……!”一声凄厉而尖锐的鹰鸣响起,铺展开巨大的黑色双翅,扑动翅膀,箭也似的斜刺向天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进云层中。
留下惊慌失措的几人,叶婉茹吓得在段恒毅的怀里大哭不止,段恒毅来不及看自己背上的伤,只是在不停的安慰叶婉茹。
“婉儿,不怕了啊!哥哥在的,哥哥会保护你,会一直保护你!”……
闵柏衍看到段恒毅背部的衣服已经被苍鹰锋利的爪子抓破,最严重的是背上被尖锐的鹰嘴啄过的地方,血肉模糊,鲜血渗透层层叠叠的衣物。
侍卫给段恒毅进行过简单的包扎后,几人打道回府,毕竟几个孩子受到不小的惊吓。
马车里,止住啼哭仍不断哽咽的叶婉茹靠在段恒毅的怀里睡着了,胖胖的小手指仍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
段恒毅不断的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要带婉儿来放风筝,婉儿不可能会被苍鹰吓到。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放风筝呢,在府里也可以放啊……都怪我!
回程的路就在段恒毅的不断自责中度过了。
把叶婉茹送到尚书府的时候段恒毅尴尬的向叶洵夫妻道歉,说自己没保护好妹妹,让妹妹受到了惊吓。
了解到事情的过程,突发事件,也不能怪段恒毅,叶洵夫妻连忙安慰段恒毅,生怕他再自责。连忙让厨房做了安神汤给几个孩子服下。
安抚好叶婉茹,段恒毅和闵柏衍一个回家,一个回宫。
回到府上,接到消息的任梦瑶赶紧派人叫来了大夫,给段恒毅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段恒毅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时候,他老爹段云来了,看了一眼伤口,就说句:“嗯,这才像个男子汉!”转身就走了,只留给段恒毅一个刚毅的背影。
段恒毅一脸茫然,不应该是这样啊,老爹不来嘘寒问暖也就算了,就这一句话!在心里想象老爹像娘亲那样看到这伤口时的紧张,哭红的双眼……
一阵恶寒,这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后知后觉的段恒毅忍不住的想,我这是受到段大将军的表扬了么!是么!
胡思乱想中段恒毅也渐渐的进入梦中。
……
花开花落,春又去冬又来,曾经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孩童如今已长成像青松般挺拔的少年,曾经如观音大士莲座下的童子如今已长成明艳动人的少女。
庭院里,松树下只见一个身材偏瘦,个子高挑的少年在舞剑。薄唇紧抿着,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坚毅。额头的汗水顺着脸庞划过下颌。
回廊下,池塘旁一个温婉动人的少女在轻轻的拨弄琴弦,悦耳的琴声悠扬动听,开的灿烂的荷,随着阵阵的清风慢慢的摇曳,好像正在为这琴声伴舞一样。
第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南的秋天总是来得静悄悄,不知不觉,没有明显的过渡和急转,不像四季分明的北方那样明显。
江南多雨,秋季也不例外,绵绵的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金陵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中。
这一日早朝,皇帝闵晟轩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身旁的大太监高博例行公事的在那唱喊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启奏,今年雨水丰沛,各地来报都说粮食收成不错,是个丰收年。”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准奏!”
“陛下,昨日臣接到孤墨城都尉的奏章,周都尉信里说今年云帆国几乎颗粒无收,已经有少量的流民来我国抢夺粮食和钱财。”
“陛下,这种趋势会愈演愈恶劣,如不加以镇压,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陛下!派兵吧,如若不然,只怕会像几年前的那次一样,开始是流民来抢,后来是官兵和流民一起来犯,杀我国民,夺我城池……”
“臣,附议!”
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不雅的打了个哈欠,睨了一眼下面喋喋不休的臣子,内心只觉得烦躁。
“好!朕知晓了,传旨给周都尉,告诉他一定要给朕守住孤墨城!”
“行了行了!没别的事退朝吧!”说完闵晟轩起身离开了龙椅,阔步向屏风后走去。
“退朝!陛下起驾!”身旁的太监高博唱喊到,然后小跑着紧追闵晟轩的步伐离去。
留下一帮面面相觑,无可奈何的臣子。
“段将军,您看这事怎么办?心里总觉得不安啊,云帆国那帮蛮夷只怕会越来越放肆。”大理寺卿杨玉昆皱着眉头一脸忧心不安。
“现在没办法,皇上都这样说了,我们总不能抗旨出兵,只能写信给周都尉告诉他万事注意,务必要小心云帆国,不然伤的是我大耀国的子民。”段云也觉得颇为无奈,有点摸不清皇帝的心思。
两人嘀咕了几句也便散了。
回到府上的段云忧心的很,只怕会历史重演,那时先皇还在,云帆国地处北方,土地贫瘠,气候恶劣,粮食产量极低。
云帆国民风彪悍,那年也是初冬时节,开始有少量敌国的难民窜入大耀国境内,百姓们好心给流民发送衣物和吃食,官府还在城门口施粥,后期发展成难民流,孤墨城城内和周边的村落有大量难民涌入。
当地百姓和大量的难民造成粮食紧缺的状况,难民们长期吃不饱,互相抢夺,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
难民门不满现状,开始有组织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守城的将士们镇压了几次无效,直到后来事态发展到城池被占领,百姓们被杀害,朝廷才觉醒过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晟轩皇帝主动请缨帅兵前往,只见孤墨城周边,所过之地,一片断壁残桓,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这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的段云叹息一声,当时皇帝主动请缨,现在却漠不关心,只觉得君心难测啊!只盼着周良周都尉能牢牢的守住孤墨城,免得百姓们再受到无妄之灾。
这边下了朝不死心的叶洵回到家后也坐立难安,为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们感到担忧,思虑片刻,又重新赶到皇宫,到御书房外求见皇帝。
不料想,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厚重的殿门打开,只听见阵阵的丝竹声遥遥的传来,间或夹杂着几丝柔媚的笑声。
常伴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高博遥遥走来,走到距叶洵三尺开外的地方站定。
大总管高博眯着一双阴翳的三角眼,拱手道:“叶尚书请回!皇上公务繁忙,有事明日早朝再议吧!”
“劳烦公公再给禀报一声!本官真的有要事禀明皇上!”叶洵拧着眉说道。
高博哼笑了一声,略微后退了一步:“叶尚书真是看得起杂家了!您是为了孤墨城流民的事来的吧?咱们皇上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陛下已经定下来的事哪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说完不给叶洵插话的机会,又说了一句:“叶尚书请回吧!皇上吩咐过老奴,来求见的一律不见,杂家跟你说这么多耽误了许久,只怕陛下一会儿要发脾气的,杂家该回去了!”说着一甩臂弯处搭着的佛尘转身迈向殿内。
“嘎!”的一声,殿门重新关闭。
望着厚重的殿门关闭,一切声音都被重重的殿门所阻碍,叶洵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凉。为自己、为孤墨城的百姓、更为这天下苍生!
接下来几天早朝都是明争暗斗的,以大将军段云为首的一帮武将们想要派兵,以丞相李宏源为首的一帮文臣们都说风平浪的没必要。
重提孤墨城的臣子都被皇帝呵斥了,最严重的莫过于大理寺卿杨玉昆,被以朝堂上言辞激烈的罪名罚站在正殿外。
正五品官员被罚站而且还是在正殿外,这可是从大耀国开国一百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是议论纷纷,皇上的这一步棋真可谓是杀鸡儆猴。
从亥时开始将军府的府门不断被敲响,兵部尚书叶洵,礼部尚书张斯远,大理寺卿杨玉昆,兵部侍郎赵赫,礼部侍郎梁礼延等陆续来访。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原因只有一个,众人都听说了日暮时分,抵达京城的孤墨城求援八百里加急,被拒之于宫门外。纷纷前来将军府商议对策。
众人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少流民都是官兵伪装的,云帆国还在边境集结了八万大军,其目的不言而喻。
寅时已过,商讨了一夜的一干人等在将军府用过早膳,纷纷出门去上早朝。
几人早早的赶到太极殿外,片刻后群臣们陆续来到,三五一队的都在小声交谈着。
卯正二刻,钟鼓楼敲响钟声,大臣们立刻排好队伍,整理衣冠,手持朝笏,殿门开启,群臣鱼贯而入。
“皇上驾到!”大太监高博的声音高高的在大殿内响。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儿们平身吧!众爱卿免礼平身!”头戴冠冕的皇帝睨了一眼侍立在侧的高博。
只听高博阴阳顿挫的唱喊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昨夜商议了一宿的几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只见兵部侍郎赵赫率先迈步出列。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高博略微抬头看了一样皇上,见皇上点点头才高喊到“准奏!”
“陛下,臣请旨即刻出兵云帆国!昨日里周都尉连夜派人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信里说涌入我国境内的不少流民都是敌国官兵伪装的,这些官兵都是来我国刺探军情的,边境也集结了八万大军,形势十分危急!”
“陛下,臣附议!”礼部侍郎梁礼延站出来大声的说道。
“陛下,臣愿率兵前往!将狼子野心的云帆国逐出我大耀境内!”段云忍不住站出来道。
“陛下,臣等附议!”一些大臣们纷纷站了出来。
“请父皇下旨吧!免得父皇的子民们再遭受无妄之灾!”三皇子闵柏衍双手抱拳,边行礼边说着。
端坐在龙椅上的闵晟轩扫了一眼大殿内的臣子们,片刻后沉声道:“传朕口谕,大将军段云率五万精兵即刻前往孤墨城,三皇子闵柏衍为从三品协领,段恒毅为正四品佐领随行出战。跟你去历练历练,整理整理出发吧!不得有误!”
将军府里,任梦瑶得知段恒毅也要随父出征的消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落下,一边流泪一边为父子俩收拾好一应事务。
“恒儿,万事小心啊!行事切记不可鲁莽冒进,一切听从你父亲的!”任梦瑶拉着段恒毅的手不住地叮嘱着。
“娘,您放心!孩儿记得呢!您要保重身体!我这就走了,去尚书府和婉儿说一声。”段恒毅边说边抱了一下任梦瑶。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这刀枪无眼的战场。任梦瑶想想段云那一身的伤疤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边风风火火的从府里出来直奔尚书府的段恒毅,不想走在半路上碰见了前来将军府的叶婉茹,平日里总挂着笑的小脸也不见了笑容,写满担忧。
“恒毅哥哥,你要去打仗了是吗?”叶婉茹微微抬起头不确定的问着。
“是的,婉儿,听你父亲说的吧!我本想着去府上亲口告诉你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段恒毅一脸故作轻松道。
“恒毅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说着,叶婉茹的眼里涌上了泪花,一直在眼里打转。
“哎,婉儿,你可不要哭了啊!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见不得你流眼泪了,刚才在家里我娘已经哭一通了,就差点要水漫将军府了呢!”段恒毅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叶婉茹的发丝。
“嗯,答应你!我不哭,你也要答应我,除了你七岁那年背上被苍鹰啄伤的疤痕,不能再添新伤了!你别想着隐瞒我,我会问白牙哥哥的!”叶婉茹被段恒毅一顿抢白弄的破涕为笑,却隐藏不了眼里的担忧。
“婉儿,我得走了,父亲去京郊兵营点兵了,我现在得赶过去,不然跟不上大队伍了!你放心啊!我不受伤,你不许哭,听见么?”段恒毅看见强忍泪水的叶婉茹只觉得心里难受。
说完段恒毅骑上马绝尘而去,叶婉茹就站在那里凝望段恒毅一人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四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段云率领副将左云和冷飞骑马去京郊兵营点好五万精兵。
京郊大营里,一身铠甲的段云站在点将台上。
“我大耀国的儿郎们,有人侵犯我国国土,我们当如何?”段云高喊着。
“犯我大耀国土者,虽远必诛!杀!”五万将士齐声大喊,声音响彻天际。
“杀我同胞者,我们当如何?”段云再一次高喊着。
“杀我同胞者,杀无赦!杀!杀!杀!”三个杀字说的气吞山河,声音响彻云霄!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校场。
段云手臂一扬又放下,整个校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恩!这才是我大耀国的好儿郎!军人的职责是守家卫国,我们当策马扬鞭、驰骋沙场、马革裹尸、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等准备好了,只待将军一声令下!必定杀他个干干净净!”五万将士再一次齐声大喊。
“好!出发!”说完的段云率先走下点将台骑上战马。
这一刻的段恒毅只觉得内心燃烧着一束火焰,父亲的话和五万将士的话深深的感染了他,因为从这天开始他也是一名军人!胸腔里的血好像要沸腾了一样!
段云率大军火速赶往孤墨城。闵柏衍和段恒毅骑着马随行在队伍的中间。
一路疾驰,历时一个月之久终于在天黑前赶到孤墨城周边。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狼藉,没来得及收的田地里犹如狂风过境一般,到处都是散乱的庄稼。
左副将下马拾起一把被踩烂的稻谷,沉甸甸的谷穗在破烂的秸秆上摇摇欲坠。
“将军,稻谷还在,看来这些云帆国的人并不是为了粮食而来。”左副将眉头紧皱。
“恩,看来这云帆国真是所图不小啊!传令众将士,沿路看见云帆国的士兵杀无赦!”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惨状段云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在熊熊的燃烧。
继续前行,但到底还是来晚了,大军过境,只见所过之处倾倒的房屋,断壁残桓处还未熄灭的火,殷红的还未干透的血迹,残缺的墙角处木然的妇人抱着死去的孩童……
处处都在像众人展示着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看到这些场面,在沙场上铁骨铮铮的将士们心里只觉得怒火滔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闵柏衍和段恒毅看着这满目疮痍,第一次上战场的两人内心只觉得愤怒!这帮云帆国的蛮子真是泯灭人性,连孩子都不放过。
城外三里处,段云率众将士在此安营扎寨,派通信兵前往孤墨城。
大约一刻钟,通信兵回来了,眼里噙着泪水。
“将军,周都尉已经下令打开城门,只不过,只不过……”还未说完的通信兵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这软蛋,哭什么哭!先把话说完,到底怎么了!”急脾气的左副将在那喊道。
“呜…,将军,周都尉的将士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了!其余的全死了!死了!呜呜……”
段云听完通信兵的话立刻红了双眼,两万守城兵,剩下不到五百人!这些守城兵都是段云亲手调教出来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这帮狼心狗行之辈!真是凶残至极!”怒急的段云伸拳猛击了一下旁边的杨树。
“咔嚓”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树干被拳头轰为两段。这棵树根本承受不了段云的雷霆之怒。
“大将军,您消消气,咱们赶紧进城去看看吧!”段恒毅看看父亲有些担忧的说。
“好!出发!”
段云、左副将、闵柏衍和段恒毅等人立刻上马进城。
段恒毅看到城门上乱插的箭羽,地上散落的滚石、滚木、一地的断臂残肢,可想当时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
看着城墙上带伤戍守却眼神坚毅的士兵,段恒毅内心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城里的状况还好些,就是剩下这不到五百的将士情况不容乐观,药品不够,伤患又太多,军医和城里的大夫忙的脚不沾地还是救不过来。
受伤的有守城的将士还有附近的百姓,这几天总是有得不到及时救助而死去的人。
看到这种情况,左副将赶紧吩咐随行的众军医加入到救治伤员的队伍中。
周良赤着膊,胸膛上缠着殷着血看不出颜色的纱布。看到段云只哽咽着说了一句:“将军,属下无能!差点没能守住这孤墨城!”
“不怪你!怪只怪这帮蛮夷之人!你有伤在身,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和我说说这里的情况。”段云拍拍周良的肩膀安慰着他。
周良先给三皇子闵柏衍见了礼:“见过三殿下!”
闵柏衍和段恒毅又给周良周都尉还了礼,抛开三皇子的身份不说,周良的军职比他们俩要高的多了。
众人行至都尉府衙,周良细细道来这几天的情况。
“大将军,几天前开始有几股人数不等的难民来咱们这边抢粮食,抢钱,我们一直派人紧盯着,发现有队人鬼鬼祟祟的。”
“把这几个人抓一起严刑拷打一问才知道,他们是混进难民群中的敌国探子,是来刺探军情的,来查探我方守城的情况。”
“三日前探子来报,云帆国在边境集结了大军,足足有八万之多!我们连夜派人送出八百里加急!可谁想到,谁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杀来了!”周良愤怒又悲哀的说道。
“昨日夜里,前方百里内的守卫不断传来消息,云帆国其中的五万大军正向我方杀来,敌众我寡,只能安排将士守城,弓箭手、投石手、盾甲兵、还有一百桶的火油。”
“我方伤亡惨重,敌军伤亡也不少,城里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拿起了武器,城门再守一会儿就快守不住了,后来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撤退了,动作很迅速!”周良略带不解的说道。
周良三言两语的就说完了这几天的情况,可在场的这些人都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是万分凶险的,两万将士对阵敌方五万人马,又有多少胜率可言?
段云几人听完这些情况也都很疑惑云帆国的为什么忽然撤退,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恐怕再打个把时辰的,城门估计就守不住了。一定是云帆国有重大事情发生,并且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查探清楚,这几日你先休息养伤,我们现在出城去,等探子回来再定个方案。”段云说完转身就要走。
“大将军!我的伤没问题,我还可以上阵杀敌,我要为这无辜的百姓报仇!为这死去的一万九千多将士报仇!大将军,我可以的!”周良看段云要走,立刻站起来情绪激动的说着。
段恒毅看到这铁打般的男人在说到百姓和守城将士的时候,坚定的眼里有丝水光在流转,稍纵即逝,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好,那你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出城去驻地!”沉吟了片刻,段云还是答应了周良的请求。
同样是军人,段云理解周良的心情,敌人未灭,何以安睡?
第五章 月黑风高夜
几人回到营地时,月色已渐明。
守在大将军营帐外的士兵赶快端来几人的饭菜,饭后众人赶去议事的营帐,站在沙盘前,看着孤墨城周围的地形。
“报!”一名营千总气喘吁吁的帐外喊道。
众人停止了交谈,左副将叫道:“进来!”。
“报告大将军,属下等三人打听到云帆国突然撤兵是因为老皇帝暴毙,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才突然撤兵,属下已确定消息属实!”这名去刺探军情的营千总边拱手行礼边说道。
“好,下去吧!”右副将冷飞说道。
“是,属下告退!”营千总路遥躬身行礼,后退三步才转身迈步出营帐。
“大将军,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啊!我们可以趁他们内乱的时候给他们沉痛一击!”左副将眼冒精光十分兴奋的说着。
“大将军,属下认为不可!陛下只是下令让我们守住孤墨城!没有陛下的进攻命令,我们擅自进攻,不遵皇命,这样会对我们非常不利呀!”右副将冷飞边说边扫了一眼正在和段恒毅看沙盘的闵柏衍。
冷飞这样说完,心里很难过,他也很想为这守城将士和百姓报仇,只怕这样一来,皇上如果怪罪下来所有的责任都要大将军来承担了!
顺着冷飞的视线,周良,左云几人都看了一眼闵柏衍,皇上说的好听是历练,也有可能是来监军的。
一边的闵柏衍专注的和段恒毅小声讨论着沙盘上两国边界的地形,似乎这边的声音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大将军,属下认为左副将的方法可行!这一万多士兵和几千百姓的血不能白流!属下愿当先锋!”周良一脸悲愤夹杂着沉痛。
“行了!不要吵了,此事我自有定夺,今天先散了,明日再议!传令下去,晚上守营的都给我警醒着点,一个时辰一换岗!”说完段云率先走出营帐。
冷飞,左云、周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一脸郁闷的也都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小声交谈着的闵柏衍和段恒毅也没了声音,闵柏衍抬起头看了一眼段恒毅,声音略有些低沉的说道:“恒毅,看来我这次来让大将军他们为难了!”
“柏衍,别多想父亲说了他会解决的,行了,咱们也走吧!”段恒毅边说边锤了下闵柏衍的肩膀。
两人走出大帐去营地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把脸才回到他俩住的营帐里。
各有心事的两人回到营帐各自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意,段恒毅睡不着是想知道父亲究竟会决定怎么做,闵柏衍睡不着是因为当时冷飞说的话他听见了。
他是一名士兵,但首先他是一个皇子,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让他现在的处境有那么点尴尬。
想起一路上见到的惨烈情形,倾倒的房屋、毁坏的粮食、想想那些为国捐躯的士兵和百姓,闵柏衍第一次觉得内心如此沉重,只怕以后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思来虑去的两人一起出了营帐直奔大将军的帅帐走去。
大将军账外,守帐的士兵似乎对于见到两人并不惊讶,只是行了礼掀起门帘并说道:“三殿下,段佐领请进,大将军在等你们呢!”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进入营帐段云负手而立,面前挂着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
“见过大将军!”
“见过父亲!”
两人拱手行礼,段云是教习闵柏衍武艺和兵法的师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父是万万不敢当的,但这师父的礼段云还受得起。
段云并没有转身,而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们两个过来看看,就刚才营千总路遥的情报,结合现在的情况,一会儿给我说说你们的想法。”
闵柏衍和段恒毅听到后,快步走到地图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幅羊皮地图的精细程度要比议事帐里的沙盘精细得多,上面绘制的山川、河流都清晰在目。
约莫一刻钟后闵柏衍指着地图上云帆国的一处边城白鹭城率先开了口:“大将军,属下认为我们可以利用这片山川的地形,攻破这个城的守卫,这片山多低矮灌木,有利于我们隐藏,可以诱敌深入,再一举歼灭,属下愿当先锋!”
“父亲,孩儿认为可以分出一队人马,进攻河对岸的泗水城,先渡河过岸,再诱敌过河,最后损坏桥梁,断了敌人的退路。”
“云帆国地处北方,少河流,士兵的水性应该都不好,敌人在我大军的攻击下,定会溃不成军,还不是任我们宰割!我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孩儿也愿当先锋!”段恒毅不甘示弱的在后面补充道。
“怎么,你们俩相当先锋吗?这里是战场,是无情的、残酷的、冷血的、不是你们平时的训练场!敌人是不会对你仁慈的!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段云转过身面孔严肃的看着闵柏衍和段恒毅。
“父亲,孩儿准备好了!愿上战场杀敌!定不会给您丢人的!”段恒毅眼神坚定的看着段云。
“大将军,属下也准备好了!我一定会让云帆国的蛮夷看看我大耀的好儿郎!”闵柏衍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布满了坚毅。
“好!对敌经验都是战场的厮杀得来的,你们去磨练磨练也好,毕竟未来的担子还要你们来扛啊!”段云欣慰的点点头。
方才段云一直看着闵柏衍和段恒毅,如果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稍有迟疑,段云绝不会允许他们带领队伍,上了战场肩负的将不再是一个人的性命。
如果你露怯了,迟疑了,整个队伍都将会性命堪忧!段云最不希望看到这一点,欣慰的是,两个孩子长大了,懂得去担当,段云在心里暗暗夸奖着面上却不显。
“引诱敌人出城,这个计策对于泗水城还可以,泗水城守备刘威性格鲁莽,好大喜功;而白鹭城守备李庆浩则与其恰恰相反,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之人!”段云面无表情的给段恒毅和闵柏衍分析着敌军守备。
“云帆国的二皇子司徒雷性格阴险狡诈,做事心狠手辣,是个善战之人!老皇帝司徒元风暴毙的原因耐人寻味呀!如果司徒雷最后登顶,边境恐将无宁日!”段云语气淡淡地。
段恒毅睁大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段云道:“父亲是说如果司徒雷登上皇位,会卷土重来吗?以此来巩固皇权!”
“哼,老皇帝司徒元风暴毙,恐怕也少不了几位皇子的手笔,这司徒雷在外打仗急于立功,老皇帝却突然死了,中途撤军,司徒雷定会很恼火!”闵柏衍眨着一双桃花眼勾起一边嘴角说道。
“很好!你们说的都不错!要记住,作为一个统帅者看问题不能只单单的看待眼前的事物,要把政治因素结合起来!知彼知己,方百战不殆!”段云点点头称赞道。
“好了!没别的事你们两个早点回去休息吧!一路急行军,够你俩受的了!这件事情明日再定夺!”段云说完转身又站在地图前。
被下了逐客令的两人还有些不死心,恨不得段云立刻就把命令派给他们,毕竟两人第一次参战,很想亲自去战场上一展身手。
“父亲,孩儿想今夜带一队人先去白鹭城探探情况!”段恒毅很不甘心就这样被他爹赶回去睡觉。
“大将军,属下愿和恒毅一同前往白鹭城!”闵柏衍说着和段恒毅相视笑了一下。
“说说你们的用意!”负手而立的段云脸色稍缓。
“摸清敌人的底细,探查他们的守备情况,如果情况允许,我们可以声东击西,造成他们的慌乱。”闵伯衍抢先道。
“对,大战之前,我们也先去骚扰一下他们,血债当然要血来偿。”段恒毅咬紧牙齿,面部紧绷。
“行,你们去吧!带上两队人,不要鲁莽行事,切记小心!”段云摆摆手说道。
“是,属下告退!”
闵柏衍和段恒毅大声说道,声音里难掩兴奋之意。
第六章 意料之外的惊喜
两人走后大约一刻钟,段云派人叫来了冷飞。
“报告大将军,冷将军到!”守营的士兵在账外大喊着。
“进来!”在巨大的羊皮地图前站着的段云稍稍提高些声音。
“大将军,属下已到,有事您吩咐!”冷飞拱手行礼说道。
“三殿下和恒毅去夜探白鹭城了,你带一队人在后面跟着,不到必要的时候不用出手!”没转身的段云说道,如松塔般的身型在烛火的照映下,在地图上显出一片暗影。
“是!属下遵令!属下告退!”说完的冷飞转身走出营帐去点了一队士兵。
这边闵柏衍和段恒毅点好了两队精锐身着夜行衣,面带黑布巾走到营地墙边时,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
“是鹧鸪吗?”守卫的士兵手持六尺红缨长枪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是鹧鸪,是海东青!”段恒毅声音干脆。
“白水煮马!”另一名士兵接着说道。
“上山挖参!”闵柏衍马上接着说了一句。
“放行!”说完两名士兵拉开一丈多高的木大门。
全员通过后段恒毅忍不住和闵柏衍开始嘀咕起来:“哎,柏衍,你说这对个口令还弄的这么麻烦,还要一个时辰一换!”
“夜晚巡逻的士兵一个时辰一换岗,口令当然也要换,还是严谨点好,省的云帆国的奸细混进来,还好来的时候我问过大将军!”闵柏衍点点头低声的回答。
出了军营,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山脚下了,十月底,山上的树木大多都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只有少量树叶仍顽强的挂在枝丫上随风簌簌抖动着。
风越刮越急,强劲的秋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夹杂着沙土迎面扑来,大树随着劲风左右摇摆,呜呜地哀鸣着。
月亮已升到半空中,一行人借着朦胧的月光快速的在林间穿梭,无人说话,耳边只听见众人穿过草丛时飒飒的响声,狂风的呼啸声,间或有几只被惊起的鸟儿“啾!啾!”的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走着走着前面带队的营千总路遥突然弯腰下蹲右手紧握腰间的佩剑,左手手心向后打了一个手势。
这些士兵见状都迅速半蹲着,手里紧握武器,霎时间,两百人的队伍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闵柏衍和段恒毅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路遥在前面发现了什么情况。
“不愧是大将军带出来的精锐啊!真是训练有素!”闵柏衍一脸佩服的小声道。
“咱们没经验么,嘿嘿,等咱们去军营训练训练,咱也一样!”段恒毅眯起了狭长的丹凤眼笑嘻嘻的。
只见路遥躬身向前跑去,过了一会又跑回来禀报:“三殿下,段佐领前面有个受伤的猎人。”
“好,咱们去看看!”段恒毅和闵柏衍二人异口同声。
闵柏衍和段恒毅等人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猎户,腿上卡着兽夹子,流了一地的血,歪斜着靠在树根上,旁边还有几只被绳子捆着的山鸡。
猎户的小腿被兽夹子夹住了,几名士兵手脚麻利的把夹子掰开又给上了止血粉包扎上。
“几位军爷,真是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遇到你们,恐怕我是凶多吉少了,傍晚收拾好套子要下山的时候没注意踩到别人下的兽夹子上了,晚上这山里经常有猛兽走动的!猛兽闻到血腥味一定会找过来。”猎户一脸感激,语气也有些激动。
“老伯怎么看出来我们是军人的?”路遥面容一整,神情严厉。
“回军爷话,老头子我常年打猎,你们身上的味道和寻常人不同,我闻得出来!”猎户脸上带着敬畏还有点小自豪。
“老伯,你在这附近打猎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段恒毅放轻了声音。
“回军爷话,咱们这边山上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只是我下午去山那边收野兽套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对面那个城的东南方有不少的士兵。”猎户恭敬的回话。
闵柏衍,段恒毅、路遥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消息很有用。
“老伯可看清是什么了吗?士兵大概有多少?”闵柏衍追问着。
“回军爷话,就看见一个个又高又圆的东西在那边,来回走动的士兵很多。”猎户态度依旧恭敬。
“大概能有多少人?”路遥细心的又问了一句。
“回军爷话,大概多少看不出来,只看见不少的士兵在那边来回巡逻。”猎户的脸上抽动一下,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老伯,还有什么发现吗?”段恒毅有几分急迫。
“没有别的发现了,我下午走的不远,只看见这些。”猎户细细回想了一下。
“好,老伯,我现在派人先送你回家。”闵柏衍安抚受伤的猎户。
猎户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站起来一边行礼一边一脸的诚惶诚恐:“谢谢军爷!谢谢诸位军爷!”
两名士兵搀扶着猎户下了山。
“又高又圆的极有可能是粮草,这个消息真是意外之喜啊!”段恒毅眼睛一亮,有些兴奋。
“是啊,哈哈,谁能想到还能有如此收获!”闵柏衍高兴的眯起了一双桃花眼。
“三殿下、段佐领,我们现在继续行军还是派人回去禀报大将军?”路遥询问闵柏衍和段恒毅的意见。
“我们继续急行军,不必回去禀报,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有可能失去战机!”段恒毅当机立断道。
“好,立即出发,加快速度!”闵柏衍有些着急。
“好,还是我带路,你们随后!”说着路遥打了个手势向前跑去,紧接着后面的士兵都跟着行动起来。
闵柏衍和段恒毅跟在队伍的中间也快速奔跑着,半个时辰后,绕过整个山峰,整个队伍已经来到大山的另一侧,可以远远的看见云帆国的白鹭城。
快速奔跑了半个时辰,以闵柏衍和段恒毅的功底,他们的内力在急行军中都消耗掉一成之多,反观路遥和众将士却面色如常,气息平稳,二人不禁在心里悄悄的竖起大拇指。
突然间,前方带路的路遥停住脚步打了个手势,“唰!”众将士立刻停住脚步,路遥跑到闵柏衍和段恒毅面前边一礼:“三殿下、段佐领,属下先去前方查探清楚情况!”
“好!你去查探清楚,我们原地等待!要小心行事!”闵柏衍说完就和段恒毅在一边小声说起话来。
路遥说完话又打了个手势,几名士兵迅速分散开来,跑到十丈开外,隐藏在树木的暗影里。
其余众将士也都分散开来,隐隐呈圆形把闵柏衍和段恒毅护在了队伍中间。
只见路遥一闪身,跃在前方的树干上,几个起伏就不见了身影。
月已升至半空,耳边只听见呼呼的冷风声,树枝摇摆的哗哗声,为这夜晚更添加了几分阴森鬼魅。
大约两刻钟后,路遥的身影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三殿下、段佐领,属下发现白鹭城城外十里东南角处有兵营及五十余座大粮仓,从营帐的数量上来看驻扎队伍应该有三千人,巡逻的队伍现在有三队,每队大概一百人左右。”路遥语气兴奋,一双豹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什么?粮仓?仅有三千人?真是喜从天降啊!”段恒毅激动的有些呼吸急促。
这就是环境不允许,如果可以他真想放声大笑!本想去探探守城情况,没想到啊,居然发现了敌军粮草!
“这云帆国的二皇子司徒雷想必是真的急了,这么多粮草还在这里!”余天海余把总在边上忍不住说了一句。
“哼!他老爹突然死了,他不回去皇位指不定谁的呢,粮草这么多又不能全带走!”闵柏衍轻哼了一声。
到底是身为皇子,这些宫闱秘梓闵伯衍却是比旁人的消息得到的快些。
“五十余座的粮草都在这里,看来这位司徒雷必定会杀个回马枪的!我们先断了他的后路!”段恒毅紧绷着面孔有些咬牙切齿的。
“不过敌军的守卫森严,我们这次出行只带了两百人,要商量好对策,以求一战必胜!”闵柏衍眯着桃花眼紧皱着眉头。
“我们兵分四路,三支小队从不同方向引开巡逻的士兵,主队去烧粮草,以粮草燃烧为讯号,看见火光全员撤退,不要恋战!”段恒毅边说边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形图。
“好!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敌军的粮草烧掉,小队每队二十人,主队一百四十人,余天海余把总带一支队伍,我们分别引开守卫,烧粮草的队伍趁机而动!”路遥接道。
“对,以粮草燃烧为讯号,火光起,全员撤退,不要按原路返回,从山的这边回去近些!”余天海说着拿起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我带队伍去烧粮草,这边地形我还熟悉些!”路遥瞪圆了一双豹眼,一抹势在必得的气势瞬间爬上脸庞。
“不,我去烧粮草!我首先是名军人,其次我是个皇子,这是我该扛起来的责任!”闵柏衍语气坚定的说道。
“行了,别争了,我武功比你们都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带队烧粮草,你们引开守卫!”段恒毅手一扬,沉声说道。
烧粮草是现在的首要任务,武功好,可以烧的快些,也可以退的快些,不能拖了大家的后腿,三人只得同意段恒毅去烧粮草。
“好!我、路千总和余把总分别引开守卫,你们那队见机行事!一切小心!”闵柏衍眼带关切,说着拍了拍段恒毅的肩膀。
闵柏衍和段恒毅的心里激动夹杂着紧张,不过都掩藏在面孔下,只能从眼里辩出一二,二人额头上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溢出的细汗被强劲的秋风吹得了无痕迹。
所有将士动作整齐的分别站在自己临时小队长的后面,只待一声令下。
“传令下去,出发!”段恒毅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
第七章 杀人放火时
所有人都手握兵器,躬身快速奔跑着,离敌营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听到云帆国守卫粮草的士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闵柏衍,路遥、余天海三人的队伍跑到指定地点,敌军粮草仅在百米之外,众人躬身隐藏在山脚下低矮的灌木丛下,或是匍匐在枯萎的杂草丛里,像紧盯猎物的豹子,准备伺机而动,一发致命。
夜已深沉,朦胧的月渐渐西斜,此时子时已过,丑时人最乏累,也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段恒毅只觉得心跳如鼓,仿佛下一刻心就会跳出胸腔般,紧张、激动,两种心情掺杂在一起。
段恒毅突然发现敌军有一个队伍停止了巡逻站在原地,但敌军的这支巡逻队只在原地停留了一下,齐齐转身向东北方的营帐走去,原来是巡逻的士兵换岗时间到了。
“吁……”段恒毅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气散了出去,刚才的突发状况,惊得段恒毅一口气全提在嗓子里,握着武器的手因用力过大而隐隐发麻。
现在就是进攻的好机会,敌人换岗,只有两队守卫,要赶在第三队来之前给段恒毅的队伍营造出烧粮草的机会。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全占了!
路遥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一扬,将士们拔出武器冲向敌人,正面突破,迎敌而上。
两队相遇,敌军的小队长模样的人刚要高喊一声“敌袭!”只可惜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去见了阎王。
闵柏衍这队伍绕道而行到东侧,悄无声息的来到敌军的队伍后面,挥动武器,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身,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一双桃花眼隐隐泛着嗜血的光芒。
余天海带队伍直奔西侧,不巧迎面对上换岗归来的队伍。
“有敌袭!”只听一声大喊,瞬时间,呐喊声,兵器交击的声音响成一片,刀光血影,整个粮草周围犹如修罗地狱场。
“传令下去,一会儿我们只需站在风口处点燃相隔的粮草,剩下的自然会被风势点燃!”段恒毅对这边的士兵沉声道。
“是!段佐领!”身边的士兵转身向身后的士兵传达着段恒毅的命令。
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段恒毅一招手,队伍飞速向正前方的粮草堆跑去,三支小队已经成功吸引了敌军巡逻的士兵。
段恒毅抽出腰间的宝剑挥向迎面而来的敌人,热血溅了一脸,浑身的血液好像也跟着燃烧起来了一样,此刻,心里没有了仁慈,只有孤墨城守军和百姓的血海深仇!
将士们全都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或是拾起地上死去的敌军巡逻士兵手里的火把。
只见段恒毅左手拿着燃烧的火把,右手拿着饮了血的凌霄剑,快速的点燃着粮草,点燃一座粮堆直接运气提步踏空飞向另一座粮堆。
燃烧的火把,火折子点燃的衣物纷纷扔向伫立在那里的粮草。就着呼啸的西北风,粮草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时间火光冲天。
星星之火尚可以燎原,更何况还借着这强劲的风!
敌军营帐里已经睡下的士兵被嘶喊声惊醒。
“嗖!嗖!”羽箭破空而来,闵柏衍的队伍渐渐呈圆形靠在一起,挥舞着佩剑格挡迎面袭来的利器!
右手的佩剑剑尖指地,不时的有一滴血珠落下,羽箭破空的声音、分不清敌我的嘶喊声、狂风的怒吼声争先恐后的钻进耳朵里。
身边的人有的已经倒下,再没有起来,不做他想,人没了。
看见冲天的火光闵柏衍、路遥、余天海及众士兵不再恋战,纷纷向一个方向聚集。
闵柏衍、路遥、余天海三队渐渐的汇合在一起,敌人越来越多,三队人只剩下一半左右了,众人身上的夜行衣已经被鲜血殷透,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透出一丝光泽。
“三殿下、路千总,敌人大多都冲向段佐领那边了,咱们杀过去,在后面保护他们!”余天海大声喊着。
“好!两两相背,用最快的速度杀过去!”路遥说着把剑刺向右手边突袭来的人。
“我先过去支援他们,你们跟上!”闵柏衍看了一眼段恒毅的方向,忍不住心急道。
现在段恒毅那边的敌人最多,粮草,军之根本!
没有了粮草云帆国的司徒雷拿什么杀个回马枪?让士兵喝西北风吗?
“将军!风势太大,粮草又干,根本扑不灭啊!”云帆国将军副将吴海哭丧着一张被烟熏得乌漆墨黑的脸。
“这是要断了咱们的后路啊!这四十万石粮食是二殿下存了两年才存到的!”白鹭城守城将军李庆浩痛心又愤怒的吼道。
“去,传令下去!想尽一切办法先灭火!不然你我都要掉脑袋!”李庆浩面目阴沉一抹狠厉从那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划过。
云帆国的士兵得到了死命令,一边奋力的去灭火抢救粮草,一边拼命的击杀入侵者。
这边闵柏衍说完提剑向前跑了几步脚踏在敌人的肩头上,像只黑鹞鹰般冲到了段恒毅的后方,挥舞的血刃就是他飞翔的翅膀。
后方的破空声传来,段恒毅猛地一回头,看见闵柏衍在自己的身后,相互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段恒毅四岁进宫做三皇子闵柏衍的伴读,如今十六岁,相伴十二年,默契自不必说,也是可以相互把背后交给对方的兄弟!
前面的敌人已经快要逼迫在眼前,一名腿上中了一箭的士兵点燃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奋力一跃,趴在了前方的粮草堆上,用生命去点燃了这该死的粮草!
“啊!”段恒毅长嚎了一声,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漆黑的眸变的猩红,像饮了血的凌霄剑一样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路遥和余天海的队伍冲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是被风吹干的血迹,看着格外狰狞。
他们被包围了,敌人的士兵拿着长矛和大刀团团围住了这些入侵者。
段恒毅前面的士兵已经不能分心去点燃粮草,只能专心的对付迎面而来的利器,刀、长毛、像落花般飞来的羽箭。
闵柏衍、段恒毅、路遥、余天海身边站了一百人左右,每个人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对面如狼似虎的敌军也被这群浴血的入侵者震住了!
这些根本不是人!他们分明是地狱归来的嗜血修罗!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这样,遇到实力比你强的,就会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
云帆国的副将吴海看见自己的士兵心生退意,大吼一声:“杀一人,赏百两!”
老话儿没说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敌军动了,一个、两个、三个、继而更多人都动了!
“杀!杀!杀!”大喊声好像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勇气来面对这群嗜血修罗。
第八章 梦里梦外
形势越来越严峻,前无退路,后无出口,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云帆国的士兵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奋不顾身挥舞着大刀和长矛,一百两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忘记了他们面对的是一群魔鬼。
“杀!杀!杀!”云帆国的士兵不停的大喊着,走三步喊一声,震天的喊声好像真的可以给他们莫大的勇气。
段恒毅这边的队伍全部汇合在一起,呈四方阵不断向前推去。
猎猎的狂风呼啸而至,冲天的火光随着狂风摇摆不定,寒风虽冷,却冷却不了他们一颗热血燃烧的心。
“保护好三殿下,咱们一定要突出重围!”段恒毅大吼道。
“冲!冲!冲!”将士们大吼着。
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当国家有危,百姓有难,山河危机的时候,都希望自己化身成为战神一样的男人,所向披靡。
仗三尺青锋,拯救百姓、拯救国家、拯救山河,男儿当魂战沙场,马革裹尸!
前面的敌人倒下一波又覆上来一波,犹如汹涌的海浪,一层叠着一层,让段恒毅他们望不见来路。
突然间,前方的敌人队伍里出现骚乱,原是冷飞带着队伍从敌人的后面突袭而来。
冰冷的铠甲在火光下发出幽暗的光芒,众人的心不禁为之一颤,他们并不只是自己在战斗!
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凌霄剑,段恒毅的手笔渐渐变得麻木,飞出一脚,“刷”的一下,拔回插在敌人身体里的宝剑,喷出的血液像一条彩带溅在脸上。
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殷红的血液在黑色的土地上凝成粘稠的一片。入鼻的是粮草燃烧的焦糊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冷将军,您怎么来了?”段恒毅疑惑的大声喊着。
“大将军不放心,让我带一队人在你们后面尾随来的!”冷飞回道。
“恒毅,还是大将军有先见之明啊,不然恐怕我们要恶战更久!”闵柏衍高兴的喊道。
众人在层层的包围中硬生生的杀出来一条血路,终于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攸!”一支羽箭破空袭来,方向直奔前方的闵柏衍,电光火时间,段恒毅来不及提醒闵柏衍,只得飞身上前,一把推开闵柏衍。
“啪!”的一声,利箭穿透了段恒毅的右胸。
巨大的冲击力疼的段恒毅闷哼一声,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嘴角便溢出一缕鲜红的血。
在金陵城的叶婉茹猛然间从睡梦中惊醒,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
“呼!”惊醒的叶婉茹呼出一口浊气,呆坐在那里,噩梦中逐渐清晰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梦中好像回到了那年,她四岁,他七岁,他们一起在杨柳依依的河边放纸鸢,只是一切美好都被那只突然袭击的苍鹰打破了。
“小姐!你怎么了?”在外间守夜的丫鬟虹玉听见叶婉茹的惊呼,赶忙起来询问。
“虹玉,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就着虹玉提着的八角宫灯盈盈的烛火,叶婉茹拽了拽被子轻声说道。
“小姐,还说你没事,看看你额头都是汗!梦见什么了?”虹玉忙把宫灯放下拿了丝绢轻轻的擦拭叶婉茹的额头,一脸担忧的。
“我梦见小时候放纸鸢恒毅哥哥受伤那次了,总有不好的感觉。”叶婉茹紧皱眉头拉着虹玉的手一脸忧愁。
“小姐,没事的,你别担心,还有大将军在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明儿咱们去石溪寺祈福好了!”虹玉回握叶婉茹的手轻轻安慰着。
叶婉茹掩去眼底的担忧温柔的轻声说:“好,我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明天起来我和娘说一声。”说着又侧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虹玉看自己家小姐一脸拒绝再交谈的样子,无奈的轻声叹口气起身提着八角提灯出去了。
这边叶婉茹听着虹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远后她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眼失神的望着拔步床顶。
第九章 断你后路
北疆边境战场上闵柏衍听见段恒毅的轻哼,转回身只见段恒毅左手捂着胸膛,箭矢尾部的羽毛还在轻轻颤抖,鲜血顺着段恒毅的手指流了下来。
闵柏衍眼带焦急的冲段恒毅大喊道:“你怎么样?”说完快步来到段恒毅身边啪啪的点了两下,“我封住了你的穴道,回去再包扎。”
“柏衍,我没事,别担心,咱们快撤!”段恒毅用手抹下嘴角的血,紧咬牙关忍着疼痛。
路遥等人看着段恒毅胸前渗透衣服的血迹满脸担忧。
众人边跑边回身格挡着不断飞过来的箭矢,狂风仍在怒吼着。那边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一片土地,隐隐盖过月亮朦胧的光华。
绕过山脚的时候,已经听不见羽箭袭来的声音,众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风,云帆国的粮草应该被烧的所剩无几了,你俩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不过你们确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冷飞一脸赞赏。
“冷将军过奖了,有粮草的事纯属意外收获!还是大家配合的好,计划才能进行的顺利!”闵柏衍态度谦逊。
受了伤的段恒毅有些体力不支,脸色苍白,紧抿着唇,闵柏衍和路遥对视一眼,分别架起恒毅的胳膊,快步像营地掠去。
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火红的朝霞布满天空,踏着晨露众人回到了营地。
“报!”帐外的士兵大喊着。
“进!”段云的声音低低的在帐内响起。
士兵掀开布帘进入帐内,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报告大将军,冷将军、三殿下、段佐领、路千总等人已回到营地!”
“好,让待命的军医速去医治伤患。”段云挺拔的身躯仍旧站在那张地图前,看样子似是一夜未眠。
过了一会儿段云听见屋内的人并未离去,“怎么?还有事么?”淡淡的询问声。
“大将军、段佐领,他,他受伤了!”士兵回答的有些哽咽。
“受点伤又何妨?作为军人谁身上没几道疤!逝去的士兵家人抚恤金按照正常的两倍发。”段云转身的时候低低的叹息一声。
有战争就有流血牺牲,每个军人从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命就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他心里仍旧会痛!
正在这时冷飞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士兵告退时冷飞进了大帐,“将军,昨夜三皇子和小公子率兵夜袭了敌军的粮草,真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啊!”
“烧了司徒雷的粮草,只怕他要拼死一搏了,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如今之际,当趁他们内乱之时给他来个腹背受敌。”段云和冷飞站在沙盘前推演起来。
“是,昨夜风大,司徒雷的四十万石粮食估计被烧的几乎所剩无几,没有了物资储备的司徒雷恐怕会狗急跳墙,我们应当抢占先机。”
冷飞头脑清晰的分析着,并没有因为烧毁敌军粮草而失了冷静。
看大将军丝毫没有问起受伤的小公子,冷飞几次张嘴都闭上了,他知道将军不是不关心小公子,只是将军在家国之间,国永远大于家。
帐外的通信兵早就去通报各位副将前来一起商讨对策,为孤墨城的百姓、为戍守边城和昨夜殉国的那些兄弟、为大耀国的国威,也是时候搓一挫云帆国的锐气了。
第十章 石溪寺祈福
商讨了整整两个时辰,众人才纷纷散去,段云脚步微有些急促的走向自己的大帐。
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戍守的士兵刚要行礼却被段云打断,小兵闭了嘴默默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撩开门帘,走进去就看见段恒毅苍白着脸昏睡着。
而一旁守着的闵柏衍也因疲惫而昏沉睡去,段云脚步无声的走到床边轻轻的拉起被子给段恒毅盖好,又拿起一件厚厚的大氅披在闵柏衍身上。
一张冷漠惯了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些温情,眼里神色温和,可见对昨夜的夜袭敌军粮草满意至极。
“将军,您回来了!”闵柏衍被突然压在身上的重量惊醒,抬头小声的说话。
“嗯,你且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有我,如无意外三日后大军开拔。”段云低沉着声音,鼓励的拍拍闵柏衍的肩膀。
闵柏衍一听三日后大军开拔,下意识的看了看床上昏睡的段恒毅,脸上因兴奋有些发红,呼吸有些急促,昨夜一仗实在是太过大快人心。
“戒骄戒躁。”段云看着有些许失态的闵柏衍便沉声告诫。
“是,大将军,一时忘形了,我、我去看看其他人。”闵柏衍被提点了一句,神情有些羞赧,手忙脚乱的快步走出了大帐。
这时大帐的门帘又一次被掀开,段云见军医站在帐外,看了一眼段恒毅后转身走出了大帐。
“将军,小公子已无大碍,休整个七天左右就会基本痊愈,昏睡是因为接连奔波疲累再加上第一次见血,精神过于高度紧张所致,请您放心。”军医不等段云开口询问便一一道来。
“好,有劳先生了,其他人伤势怎么样?”段云询问着其余的士兵状况。
“大将军放心,都是皮外伤,我和小徒弟都已处置好,没其他的事老夫回去配药了,为了几天后做充足的准备。”军医蒙老头说完行色匆匆的告退。
段云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转身回到大帐拿了本兵书坐在段恒毅的床边,边看书边用大手怜爱的摩挲了几下他的头发。
半睡半醒的眯着眼总算熬过了一夜,自从半夜惊醒叶婉茹怎么也没能入睡,总是在胡思乱想着,眼下阵前并没有消息传回,她更是不能放下心来。
天刚蒙蒙亮,便唤了虹玉和碧玺端了温水来盥洗,收拾停当后换上了一身浅碧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一簇红艳的梅,为素雅的裙平添了几份娇色。
叶婉茹带着虹玉和碧玺赶去饭厅,想用过早膳后便和娘亲提起前去祈福的事情。
一行人赶到饭厅时才发现今天有些异常,本该热闹的饭厅今日的气氛实在有些沉闷的紧。
原本低声交谈的祖母和娘亲见她进来的时候,都不再说话,看祖母的神色也不好,这让她的心里更是一紧。
“给祖母、娘亲请安!”
叶婉茹先给祖母和母亲问了安才坐下,沉吟再三,再想到夜里的梦中惊醒,一颗心是悬了又悬,“娘,可是前方传回了消息?”
“安安,你看,可不是咱们囡囡大了急着要嫁人喽!”祖母叶张氏看叶婉茹一脸焦急倒先打趣起来。
佟安卉笑着附和:“是啊娘,咱们本想多留几年呢,看如今,怕是要留不住了呢,这一颗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想问的没问出来,倒是先被轮番调侃的叶婉茹羞红了一张脸,“祖母、娘,不带这么羞臊人的……”一张脸铺满红霞,因为害羞的很,凤眸里也是水波流转。
“今晨你祖母给祖宗上香,不曾想香却是拦腰折断,你祖母说是不祥之兆,心里发慌,总怕又不好的事情发生。”佟安卉拉着叶张氏的手安慰着。
这倒是巧,本就打算知会一声母亲今天去城外上香,这倒是都赶上了,难道前阵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只是上朝的爹爹还未回。
“祖母放心,我午后就去城外的石溪寺持斋戒祈福三个月,咱们叶家一向与人为善,想来佛祖和祖宗会保佑的。”叶婉茹起身蹲在祖母膝前,亮晶晶的眼看着张叶氏。
“咱们囡囡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祖母喽!”叶张氏一脸慈祥,手轻轻拍着叶婉茹的后背,满脸欣慰。
用过早膳后叶婉茹等了又等还是不见爹爹叶洵回来,再等下去出城就来不及了,只能带着虹玉、碧玺、怀瑾和怀瑜坐上马车出城。
怀瑾和怀瑜是外祖父谷内之人,外祖父在百花谷内精选出来的弟子,精通武艺和药理,是派来保护她的人。
赶到城外石溪寺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寺外早早等候的小沙弥引着众人去后客堂厢房,等明日再去见过方丈无尘禅师。
大抵是住在这承载着千万人福愿的石溪寺里,叶婉茹一颗心变得安定许多,早早便睡下。
寅时天还未亮叶婉茹便早早醒来,院子里怀瑾和怀瑜早就在清扫着满地的落叶。
已是深秋时节,城里不显,城外的石溪寺却格外不同,院子里的一些树木早已露出秋态,飘了一地的落叶,想必那边城更加寒冷。
没用虹玉和碧玺的服侍,她手脚利落的收拾好自己后,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带着虹玉就去了每日清晨无尘法师讲法的大雄宝殿。
因着家里早就派人先行送过信帖,大殿的的一侧已经早早的布下了一扇偌大的红木屏风,屏风后有两个摆好的蒲团,叶婉茹和虹玉跪坐在蒲团上静静聆听无尘大师讲法。
半个时辰的早课不知不觉已过,讲完课的无尘法师向屏风这处走来,叶婉茹见其他的僧人都走得一干二净,便走出屏风对无尘大师福了一礼。
“法师安好。”
“阿弥陀佛!小施主安好,能代祖母来寺中清修斋戒可谓是至纯至孝。”慈眉善目的无尘打量了一眼叶婉茹,见她一身素衣,头上只有一支木簪简单挽发更是满意。
“法师谬赞了。”叶婉茹头一次听人这么直白的夸她,微低着头,有些羞赧。
“老衲观小施主神情有些恍惚,刚才的早课可有什么心得?”边说边踱步向外面走着,无尘问了一句。
第十一章 半月杀
忖度了一会儿后叶婉茹才开口:“凡事莫要太过于执着,放下、自在?”
无尘听罢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叶婉茹,随后笑呵呵道:“小施主心思聪颖,这枯燥的佛法你竟也听得格外认真。”
落在无尘禅师身后几步的叶婉茹听见他这么说,才知道禅师只不过是在变相的开解她,并非真的是在考究她,看来这禅师也并不像外人传言那般铁面。
叶婉茹回到自己所住的客堂小院时,正好碰到了前来送经书的小沙弥。
原来无尘禅师看她并不似一般官宦子女那般做样子,反而是诚心诚意的吃斋戒祈福,特遣人送来了几本经书和禅师自己所写的一些心得和感悟。
又连忙叫碧玺把刚刚做好的素点心装在食盒里,派怀瑾给禅师送去,也算是感谢无尘禅师的一番心意。
“杀!杀!”
一直假寐的段云听见低喃声唰的起身,几步走到段恒毅身边,却听见他仍在一声声低喊着,声音含混不清,探手上去,摸了一把潮湿的冷汗。
“快去传军医!”段云点燃烛台,发现段恒毅脸色不正常的潮红,连忙吩咐帐外值夜的士兵。
“恒儿,醒醒!”段云一面拿着布巾给段恒毅擦汗,一面一声声低唤着。
床上昏迷的段恒毅像是梦魇住了,任段云怎么喊也没反应,喊闹了一会儿像是累了一样,又没了动静,额头的温度却是越来越发的烫。
段云握着段恒毅的一只手,用力的握了握,这时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军医蒙老头急匆匆的挎着药箱,在小徒弟晏梓河和士兵的搀扶下进了大帐。
“大将军莫急,容老夫看看。”蒙老头快步走到床前,手搭在段恒毅的手腕上。
一旁的段云注视着军医脸上的神色,心下焦急,却只能等待。
渐渐的蒙老头神色有些惊慌游移,一张老脸皱成一团,像一张干瘪的菜叶子,嘴唇有些哆嗦,却是没有张口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小徒弟。
随后晏梓河两手抓住被角一抖,段恒毅缠裹着纱布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早早有士兵燃起了数十座烛台,大帐里烛火通明,有如白昼。
蒙老头小心翼翼的剪开一层层纱布,看见伤口时蒙老头瞳仁一缩,嘴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见吸气声的段云俯身向前一看,马上眉头紧皱,满脸的怒容,想不到这帮狗贼竟然如此狠毒,竟是淬了毒。
想到这段云连忙召来了帐外的士兵:“你快去看看那夜受伤的将士中可还有相同症状的!”
“蒙大夫可识得此毒?”段云看蒙老头一直沉默,只是手上换了段恒毅的另一只手在把脉,开口出声询问。
“大将军,老夫虽识得此毒,却是没有破解之法,我已多年不曾出去采药,那一味最重要的咏心荷老夫不曾见过。”蒙老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究竟是什么毒啊师父?”晏梓河看师父的神情实在难看。
“这是名曰半月杀的剧毒,原本半月杀是叫噬心月,沾上一星半点必死无疑,后被一名用毒高人所改,让原本的一日之内暴毙硬生生拖延半月之久,这才改叫半月杀。”
“江湖中很早已经无人使用此毒,配置这毒所需之药甚是繁琐难以配齐,想不到云帆国此次竟招揽到这用毒之人,其心可见一斑!”蒙老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看蒙老头的神色段云就知道他有些话还没讲出口,索性问道:“蒙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将军还承受得住!”
“这半个月时间里,会硬生生折磨中毒之人,从体内开始腐烂,每天承受噬心蚀骨之痛,如果半月之内解药没有配齐,便只能全身溃烂而死。”说到最后一句蒙老头一撩衣袍便跪倒在地上。
“半月之久,又何尝不是为我儿夺得生机的半月!”段云拉起蒙老头,双眼微眯,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溢出。
“现在老夫能做的事只能延缓症状,让小公子减轻些痛苦,完全解除毒性还得等寻到咏心荷。”蒙老头就着烛火开始写药方。
段云快速走到一旁的书案,拿起笔后一阵笔走龙蛇,写好后封了一层蜜蜡交给帐外的士兵。
“我已给岳丈送去书信,内人的家父乃是皇商,他掌管着众多货物往来,况且还与各大药商有所往来,想必可以寻到。”段云走回到床边看了看段恒毅。
“大将军这也一是个办法,还应再加派些人手外出寻药,咏心荷生长在极寒之地,只有那终年不冻寒潭中可循得其踪,此花生长需三十年之久,花开只一个时辰,入药所需的恰恰是花开正当时。”
蒙老头眼带慈爱悲悯的摩挲着段恒毅的手。
恰巧这时早派出查探其他伤病的士兵回来了,“禀报大将军,其余将士并没有与段佐领相同病症的人。”
“哦?”听到这话段云明显一怔,看来用毒之人必是有意而为之了。
“去传右将军前来。”段云沉声吩咐到。
快手快脚的晏梓河熬好了一锅退热药,喂了段恒毅服下后又在泛着紫的伤口周围伤了一些消炎止痛药。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边上药边抹眼泪,虽然师父都说了这普通消炎药已经不起作用,可他还是想万一老天爷开眼了呢!
段云和蒙老头默默看着晏梓河给段恒毅上药,这孩子什么都好,学药理也快,就是有些死脑筋,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等晏梓河给段恒毅上完药盖好被子之后,蒙老头才此匆匆的告退,回去翻找药柜里已有的草药。
“大将军,来路上小贾跟我说了,已经派了一对士兵前去寻药。”冷飞面带焦急之色。
“召你前来是另有事情询问,可还记得射箭之人模样?”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段云早已冷静下来。
“记得,此人头骨甚宽,颧骨突出,双目暴突,发型怪异,只额前有二指宽的一抹短发,看衣着似是外邦之人。”回想了一会后冷飞细细描绘出此人长相。
“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况?”段云随着冷飞的描述画出了一张此人的画像。
“混乱中末将记得,当时那支羽箭是射向三殿下的,距离三殿下近些的段佐领推开了三殿下。”冷飞边说边留下了一滴滴冷汗。
他不敢想如果当时被射中的是三殿下,如今他们这一众将士,会不会已经被那些奸佞小人安了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
第十二章 竹韵楼
“大将军,那人是如何识得谁是三殿下的,那夜可都是穿着夜行衣,这会不会只是巧合?”冷飞越想越觉得事情可怕。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三殿下随军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云帆国,那到底是何人传出去的,他想要针对的是三殿下还是想让大将军在陛下那里失了心?
“看样子不是巧合,你以为朝堂之上真的就是铜墙铁壁吗?”段云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一丝忧虑。
这个泄露之人可能是其他几位皇子、也可能是后妃、也可能是朝堂之上的某些官员,但现在一切也都只能是猜测。
至于要针对的是三殿下还是针对他,那就只能拭目以待了,他段云还从来不曾怕过谁!
唯一要做的就是要保护好三殿下,直到这次战争结束,都必须要保护三皇子毫发无伤。
“传令下去,暗中派几个人保护好三殿下。”段云冷然道。
“是,属下告退!”冷飞应声退下。
恢复平静的大帐内静的可怕,只有烛心偶尔会发出噼啪的一声爆响,段恒毅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但段云知道,这一切只是假象。
“嗙!”一声闷响,掌下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堆木渣子,强忍到这个时候,待到无人时他这满腔的怒火才得以发泄出来。
他站在床前躬身看着昏睡的爱子,眼里难掩痛苦之色,依蒙大夫之言,那咏心荷极为难寻,如今做这诸多安排,也只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若问他后悔独子参军吗,他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世人皆是血肉之躯,皆是父母所生养,他段云的儿子又比别人多了什么吗?
答案是没有,别人能做得,为何他段云的儿子做不得?一颗拳拳爱国之心要如何报答?唯有马革裹尸!
这一夜将军的大帐没消停过,接连得到消息的各个将军纷纷前来探望,众多长辈也算是看着段恒毅长大的,开朗健谈的俊挺少年如今只有半月生机,众人对云帆国的杀意更深了一层!
次日清晨得到消息的闵柏衍步履凌乱的跑到大帐外,“大将军!此事都怪我,您放心,我一定会救恒毅的!”
声嘶力竭的哑着嗓子说完又跑回自己的帐篷。
“贾岩!谁将消息透露给三殿下的,自去领二十军棍!”
段云声音冷凝,昨夜众人商议好将事情要对三皇子隐瞒,却不想还是有人多嘴。
柏衍自幼跟随他习武,与恒儿除了一份君臣之情,更是多了一份兄弟情,恐怕如今心里会多加自责,不想他知道就是怕他做出鲁莽之事。
要知道如今得了军功的三殿下,在那众多皇子中要比之前更加耀眼,而敏妃父家势力微末,柏衍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属不易,万不能功亏一篑。
“大将军!是、是小宴那孩子一早气哄哄的去找的三殿下,您也知道,我们拦不住他。”贾岩在帐外苦着一张脸禀报。
段云一听是晏梓河,默然了一下,晏梓河待恒儿犹如兄长,一根筋的孩子又不能打了军棍,“罚他三顿不能吃饭!”
而这边红着眼眶怒极的闵柏衍回到自己的营帐,马上修书一封给母妃,让母妃着人赶紧寻那一味至关重要的咏心荷。
更要母妃保护好自己,他自己这边已经有危险逼近,母妃一人在后宫之中恐怕处境会更加艰难。
看来自己此次随军是碍了某些人的眼,闵柏衍咬了咬牙,面上肌肉紧绷,他偏要不如那些人的意!
而同一时间金陵城里竹韵楼里早早的聚了几位达官贵人,大清早的喝茶实属怪异之举,清幽的单独小院内只有四人,外面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大哥,您听说了吗?老三的那个跟班可是受伤不轻啊!”一位面净虚白的少年一脸谄笑的给上首的青年斟茶。
“真是可惜啊!不过这次老三抢在咱们前头贪了这份军功,可真是让人心里堵的很!”一位狭长丹凤眼的青年嘴里啧啧叹息。
末首的少年像是没听见众人说话一样,一块接着一块的吃着茶点,嘴角上沾了一圈白白绿绿的粉末。
上首被称作大哥的青年抿唇笑而不语,面如冠玉的脸上风轻云淡,洗茶、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眉眼凌厉的脸上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只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大皇子闵柏涵远不像表面所现这样,当真是一位面善心狠之人,杀人不见血也不为过。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大清早的聚在这茶楼里当真是病的不轻!”闵柏涵喝完手中的茶,啪的一声将小小的杯子摔出去老远。
“嗝!”末首的少年被啪的一声惊得噎的直打嗝,胡乱的在桌子上抓起一个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大哥、嗝,怎么不高兴了!”少年一脸懵懂的看看另外两位兄长。
“老六还真是像猪一样,就知道吃吃吃!”面净虚白的少年,面色不善的把面前的小茶点碟子摔在少年面前,甩着衣袖走了。
“老六多吃点,不够二哥这里还有!”丹凤眼青年笑眯眯的推了推碟子,背着手踱步也出去了。
待他三人都走了个干净后,这少年才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锦帕,动作缓慢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的渣子,一点不见之前的粗鲁贪吃。
慢悠悠的抿了一口香茗,嘴里叹息道:“如此好茶,竟无人品尝,实属暴殄天物啊!”
“墨雨,扶你六爷回宫,大早上吃撑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随着少年的一声轻唤,远处的房顶上逆着光飞来一位年岁相仿的翩翩少年。
“六爷,我们可要出手?”名唤墨雨的侍从一边扶着闵柏灏,一边低声问着。
“当然要出手,不然这一出戏怎么能热闹呢!”闵柏灏哼笑了一声,仰头打了一个哈欠,似是还未睡醒。
“是,属下清楚了,这一潭水搅得越浑越好,还要让他们查不出来出于谁人之手,到时候就让他们狗咬狗!”墨雨越说越兴奋,嘿嘿嘿的坏笑了几声。
“我看你们兄弟几人中属你最坏,难怪墨风和墨泽每次都被你耍的团团转!”闵柏灏斜眼睨了一眼墨雨。
第十三章 晴天霹雳
城外的石溪寺中一切都在照旧,晨钟响起时,叶婉茹依旧从侧门而入在屏风后聆听晨课,晨课过后回到客院里抄写经文。
这一日她拿着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院里的石桌上细细品读着,旁边放好了一叠已经抄写好的经文,纸上的墨迹还未干,一个个蝇头小楷端正清秀。
“小姐,小姐,出事了!”碧玺有些惊慌失措的边跑边喊。
刚才那一声叫喊,虹玉、怀瑾、怀瑜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跑过来。
“碧玺,到底出什么事了?”
虹玉他们三个最先沉不住气。
“碧玺,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管教太松,如今在这清幽的寺院里,如何能大喊大叫失了体统!”叶婉茹冷下脸来低声训斥着碧玺。
碧玺小跑着走到叶婉茹身边,红了一双眼眶,低声求饶:“小姐莫生气,奴婢是听见一些事,实在是太心急了。”说着还晃了晃叶婉茹的手臂。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一向爱毛毛躁躁,这里虽不是金陵城中,但人多眼杂,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叶婉茹看碧玺要哭,心下也有些不忍。
“小姐,外面都说段佐领受伤快死了!呜呜呜……”碧玺用手帕捂着嘴低声呜咽着。
“嗙!”的一声,叶婉茹手里拿的狼毫摔在了石桌上,饱蘸浓墨的毫笔在石桌上摔出了一大团的污痕。
“不可能,碧玺你不要乱说!”虹玉厉声斥责着碧玺,快步走到叶婉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怀瑾和怀瑜对视了一眼后,怀瑜快速向院外跑去,想必是回去探清虚实,不过这些大抵不是空穴来风。
“小姐,您没事吧,呜呜,我真的没有乱说,出去采办灵烟墨,回来听街上的人都在传……”,碧玺圆圆的脸皱成一团,在虹玉的暗示下声音越来越低。
“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爹娘早就会派人送书信于我,况且、况且他武功很好……”叶婉茹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却还是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小姐莫着急,怀瑜已经回府上查探消息,他脚程快,从后山而行,不出一个时辰想必就会回来。”怀瑾立在稍远处安慰道。
明明穿的很厚,可此时她却觉得很冷,这冷好像已经侵入到四肢百骸,直达心肺之内,双手不停的发抖,一串串晶莹的水珠从脸上滑落。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怀瑜回来,确定了事情的轻重,不过恒毅哥哥大抵是受伤了,不然谁会不要命的咒大将军的独子呢,想到这心下更是苦痛难安。
“呜呜呜……”叶婉茹双手捂在眼睛上压抑的哭着,低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小院里响起。
才知惹了祸的碧玺摸了几下脸上的眼泪,小跑着进屋拿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叶婉茹身上。
虹玉和碧玺一左一右蹲在叶婉茹身边静静的陪着她,虽是安静的小院,暗里却藏着令人悲伤的压抑。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怀瑜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从院外翻墙而入,几人同时抬眼看他,而叶婉茹仍旧低头看着桌上晕染的墨迹出神。
怀瑜边走边深呼吸了几口气,走到叶婉茹近前时呼吸已趋于平稳,“小姐,已查证,段佐领确实身中名为半月杀的剧毒,需要咏心荷做药引,老爷已经派人去了老谷主那里,还说……”
“还说了什么?”叶婉茹惊慌的站了起来。
第十四章 咏心荷
怀瑜顿了顿语气有些悲痛:“老爷还说了,如果小姐、小姐您想去孤墨城,会派人护送你去的。”
不待怀瑜说完时,虹玉和碧玺早就掩面低声啜泣着,怀瑾也眼眶通红,本想探回来的消息也许会是同姓之人,却不想是一个晴天大霹雳。
叶婉茹抬起头,一双凤眸早已红肿的像是核桃般,点点水光挂在睫毛上,咧开嘴角凄凉的笑了一下:“让我去做什么?送恒毅哥哥一程吗?不会的!他会好的!”
“这咏心荷为何物?若是易得,只怕这传言也不会说……”闻言叶婉茹沉默了一瞬,便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她虽伤心至极,却没有失了头脑,若是咏心荷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怕早就拿了去做药引,北疆传回的讯息到现在恐怕早就过了几天。
“咏心荷只能在终年不冻寒潭中寻得踪影,却不知那不冻寒潭具体在哪,况且此花只是生长就需三十年之久,而花开却只有一个时辰,入药的正是那开花的,极其不易寻得,恐怕如今这世上也极为少见。”怀瑜交代着回去一并带回的消息。
沙哑的嗓子干涩的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怀瑾,你去禅师那里通禀一声,我想去藏经阁外的古书楼里一趟。”
昨日无尘禅师和她说过古书楼里藏书颇多,书也颇杂,但大都为古籍,还说枯燥的经文若是看腻了,可取那里寻几本杂记话本来看。
当时的她一口回绝,不料想今日就要做食言而肥之人,罢了,只要能找到一丝线索也是好的,多耽搁一刻恒毅哥哥就失了一刻的生机。
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妆容,叶婉茹就带着虹玉和碧玺前去古书楼。
石溪寺乃是百年古刹,依山势而建,而山侧有一条终年流淌的清澈溪泉,可谓依山傍水,寺中又有德高望重的方丈无尘禅师,许多达官贵人故都来此上香祈福。
而这一处古书楼却远比石溪寺的年代还要久远,里面存放的古籍多达十几万册,甚至有很多孤本,这里的藏书大概比大耀国任何一处书馆的藏书都要多得多。
如果这里都不能找到一丝头绪,那叶婉茹真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那不冻寒潭。
经年几乎无人进入的古书楼里满是岁月沉淀的古朴味道,因着每天都有小沙弥打扫,虽是少人涉足,这里反而一丝尘埃都没有。
叶婉茹他们四人分散在偌大的古书楼里,分头寻找那些记载着稀奇灵药的古籍和有些相似的杂记。
在藏有上万本古籍中寻找无疑是极难的,可这也是撑着叶婉茹的最后精神力,爹爹说的话一直在她心里浮浮沉沉,她不要一别两宽,她始终相信事在人为。
提着六角提灯不知疲倦的一排排、一本本翻看,不知不觉间肃穆的晨钟已经敲响。
苦找了一夜,虹玉三人丝毫没有抱怨,他们都是陪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带他们向来亲厚,段佐领与小姐的情义他们更是都看在眼里。
如今段佐领出了事,他们除了心急外能帮上忙的地方实在少得可怜,每个人都不遗余力的聚精搜寻。
“小姐,你看这个是不是?”碧玺惊喜的喊声惊动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