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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晚枫无眠     扶摇而上婉君心txt下载     扶摇而上婉君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二章 信念崩塌

    河堤上已经搭起了木棚子,棚子下摆放着昨日从河堤下挖出的十七具完整的骸骨和三具零散拼凑不上的尸骨。

    远远看过去,早没了昨日的那般令人心惊,但河堤上,好似始终挥散不去的鱼腥臭味依旧那般难闻。

    因昨日一事,这次被临时调遣到城南范家庄的羽林卫们,再无一人敢大意分毫,都尽忠职守地在河堤附近戍守着、巡视着。

    这其中便以致果校尉沈长林最为明显。

    今日的沈长林并不像昨日那般的焦躁,但一张略显憨厚的脸上却也满是戾气,甚至在他眼中看向那些羽林卫的目光中,也都会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这些都源于昨夜大统领的那一番话,且直到现在还都一直在影响着他的心绪。

    从前,他最敬佩的人,便莫过于大将军和大统领二人。

    一人率领千军万马远在边关,戍守着整个大耀国的安危,一人率领五千羽林精锐驻扎金陵,守护着整个皇宫的安宁。

    大将军薨了以后,他便觉得心中那座屹立的神山轰塌了半壁,可就在昨夜他对于大统领的所言所行思虑一番后,才猛然觉得这座山已经在不知不觉时彻底倾塌。

    他一直都以为,身为武将,无论职位的高低,总归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是可以肝胆两相照的……

    可昨夜大统领的做法,分明是想让他舍弃了这三百位出生入死的兄弟,只为了那无故出现于此的六个木箱子。

    之所以这些箱子会出现于此,的确与他们的疏忽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有错便要罚,一直都是他们这些武将所秉承的诫条,并没有什么好为难的。

    可在这件事情出了以后,他没想到大统领的处置方式,竟然不是去派人彻查,而是,而是想让他推出几个替死鬼……

    这才是最为让他心寒之处。

    出了错不想着如何解决,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反而去推卸责任,这难道一直是大统领的处事方法吗?

    那他从前又为何会以大统领和大将军为向标,一直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为荣?

    更加让他心绪纷乱的原因,则是已经故去的大将军……

    昨夜他听完大统领的那些话,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不是大将军也在无意中,成为了被舍弃的人……

    他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太过惊人,更知道他的这个想法能给他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可他又怎么会不往一处想……

    原来,并不是只要忠义便会换来性命无虞。

    心事重重的沈长林坐在河堤边上,看着泛着波光的河水,忍不住自嘲一笑。

    无论是这朝堂之上还是这朝堂之下,都像是他面前的这条河流一般。

    看上去风平浪静波光粼粼,实则暗下藏着数不清的腌臜龌龊。

    心中所坚持的信念,在一夜之间崩塌,沈长林突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去面对眼前的这些人……

    昨夜宿在帐中且睡了床榻的顾清临,可谓是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彻底清醒过来的顾清临对于眼下的处境并没有半点的不满,且脸上还带着些轻松非常的笑意。

    看着床榻旁桌案上摆放的两本兵书,顾清临眼中露出了些许轻慢的神色来。

    “啧啧,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嘲讽了一声后,顾清临眼中的笑意淡了些许。

    段恒毅天不亮便起身离开时,他是知晓的,且也是在段恒毅离开后,他才彻底的安枕。

    他并不是担心段恒毅会在他睡熟后下黑手,只不过这金陵到底是他生活了二十年之地,一旦离开,归期只怕是遥遥无望了。

    且那个傻丫头那里还不知会作何抉择,他心中的万般不舍又该如何言说?

    这时的他,倒是有些羡慕段恒毅的,虽说不能与心上人相认,但时常相见便已是一大幸事。

    异国他乡啊,听来便是十分遥远之事,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顾清临也会背井离乡成为异乡人……

    “呵呵,你也有今日!”

    穿戴齐整的顾清临冷言冷语地低嘲一声,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言说始终令他耿耿于怀的顾言。

    将要迈步出营帐时,顾清临忽然停下了脚步,满脸戏谑地看着案头上摆放的两本兵书,口中轻笑了一声。

    “段兄,祝你的大计早成,莫要等到某古稀之年才事成,否则那时,某才是当真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说罢,顾清临便“啪”地一甩折扇,迈着四方小步像是出来游玩的贵公子般踱步往河堤的方向走了过去。

    段兄冒他之名做了不少事,如今他这个正主总不能视而不见不是吗?况且这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也实在是令人乏味得很。

    正巧早时他便听闻河堤上吵吵嚷嚷,怕是又生了什么事情吧?

    本着既能看热闹又能帮着盯梢的心思,顾清临便朝着河堤口踱步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后,眼见着脚下的锦靴沾上了粘土细沙和败叶,顾清临的脸上便闪过一丝厌恶来,且那阵阵扑鼻的恶臭才最是让他心中作呕。

    足足沉了几息后,顾清临这才满脸嫌恶百般不愿地抬起了脚。

    近乎逃亡的这段时日里,什么样的破落地他都已经见识过了,且行军打仗时怕是比这要艰难许多,他所见所闻不过是不值一提的。

    既然已经与段恒毅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他自是不愿任人看扁了他。

    河堤上的人挥舞着铁锨镐头,飞起的淤泥黄沙似是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顾清临拿着锦帕捂住口鼻四顾了一会儿,便发现并无人上前为难与他。

    无人为难便是无人理会,也就是并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从前他是前呼后拥的顾二公子,如今他便是泛泛无名之辈,甚至可能已经被扣上了贼人狂徒一类的骂名……

    心中虽说有落差,可这便也是人之常态,且这种情形他也早就认得清楚。

    顾清临轻叹了一声。

    虽说卓阳国是一处好去处,只是去到那的境遇,怕是与眼下也别无二致的。

    “这人呐,想要挣银钱也好,身份也罢,总归是自己凭双手得来的好,旁人给的,那便是施舍!”

    一声略显粗犷的嘲讽声窜进了顾清临的耳中。1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零三章 佞臣误国

    听到这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还没回头的顾清临心中便已知说话的人是何人,毕竟昨夜段恒毅已经把这河堤上的人员分布给他介绍了个大概。

    这里的所有人呐,都不如这位说话之人,否则段恒毅也不会着重地给他介绍了这位致果校尉大人。

    沈长林,沈长林,他的父亲对他倒是期望不小啊!

    “涉兰圃,登重基。背长林,翳华芝。”

    这是出自嵇公的《琴赋》,且长林有高大的树林之意。

    何为高大的树林?

    一棵高大的树木便足以荫蔽子孙后代,可沈长林之父去为其子取名为长林。可见其野心和寄予的期盼都非同小可。

    是否所有的父辈,都曾对子女寄予厚望呢?

    就像从云、从风一样……

    只是,这样的期盼和所寄予的厚望,他却是从未感受过的。

    顾清临脸上现出些许淡淡的嘲讽来,眼中也现出了几分冷淡之意。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便是沈将军了。只是某并未想到沈将军与传闻中的并不太相符,人人都道沈将军憨直,今日得见却发现也不过是尔尔。”

    转过身来的顾清临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有些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沈长林,说罢这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冷笑来。

    “呵呵,原也是位牙尖嘴利之辈。”

    顾清临看向沈长林的眼中带着讥讽和戏谑,“实在是让某大开了眼界。”

    本一心不痛快又见到这个贼renda摇大摆地出现在这,想撒撒邪火的沈长林不过一开口,便被接连的冷嘲热讽,当下便怒上心头。

    “哼,本将军如何还轮不到你个小贼来置喙!”

    “你冒顶他人之名跑到顾大人府上大吵大闹,陛下没要了你的狗命是陛下仁慈,顾主簿愿意放你一马是他宽厚,可你别想骑到本将军脖颈子上拉屎,简直是不知死活!”

    随着沈长林的话落,便已有一名羽林卫飞身上前擒住了顾清临。

    沈长林脸上带着一丝狞笑,看向顾清临的眼中也带了几分轻蔑。

    就好像在他面前叫嚣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般。

    双手被反剪着,折扇也掉在了满是枯枝败叶的地上,顾清临垂头看了一眼沾满脏污的折扇,不仅把面前的沈长林恨的要死,心中对段恒毅的不满也再一次被激发。

    顾清临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下周围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向这边慢慢聚拢过来的羽林卫,猛然便有些想要大笑。

    且他也真真正正的笑了出来,且还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

    整个安静的河堤上除却那些河水缓缓流淌的声音,便只能听闻顾清临肆无忌惮狂放的大笑声。

    而沈长林的脸色,在这狂笑声中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哈哈哈,某不过一届文弱书生,最近好似走了大运一般,先是有幸得见天颜,如今又得众多羽林卫的精锐这般如临大敌,当真是某之幸事啊!”

    顾清临的这话说完,沈长林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了几分,且看向顾清临得目光中也满是chiluo裸毫不掩饰得杀意。

    反而是反剪顾清临双手的那名羽林卫面色有些讪讪,甚至在不自觉中用了狠劲的手也松缓了许多。

    “将军……”

    羁押着顾清临的羽林卫张了张嘴,却在沈长林极为难看的脸色下又闭了嘴。

    方才他借着擒住这贼人的时候,已经探过了这贼人的脉搏,已经知道了他并非是习武之人。

    这范家庄驻扎了三百精锐,莫说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书生,就是城外的驻军调来一千人,也定然打不赢他们。

    一个弱书生罢了,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眼下这情形,就算他插上翅膀,那也是飞不了的。

    ……不过昨夜的事情的确是太过蹊跷了……

    莫不是……将军有意让此人顶罪,才这般大发雷霆?

    羽林卫的脸上现出些挣扎的神色来,他记得昨夜顾主簿也曾言说此人怕是与那投放木箱子的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如此说来,让此人顶罪,倒也是合情合理,没准儿还能就此牵出幕后主使来。

    这么想着,羽林卫便又重新扣紧了顾清临的手腕。

    沈长林“咻”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闪着锋利寒芒的剑尖直指顾清临。

    “呵呵,少跟本将军耍嘴皮子,本将军虽不善言谈,这一柄利剑却使的凌厉非常,想必你这小小贼人也定然是没见识过的。”

    “沈大人如今是想要杀人灭口了吗?当真是可笑,昨夜某进宫面见陛下,陛下已经开了金口,免某一死,如今你竟敢胆大妄为违抗陛下之命吗?”

    “呵呵,既如此,沈大人昨夜彻夜未归又作何解?河堤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借上报军情之名一走了之,可有想过其余人等?”

    “你也不用跟某在这花说柳说,某早已看清了你这奸佞小人的丑恶嘴脸,某虽不才,却也不愿与你为伍。”

    “只是可惜了在场的诸位好汉,怕是被人被卖了,还蒙在鼓里替人数钱甚至感恩戴德,当真是愚……”

    “你个狂妄小贼,还不给本将军闭嘴!”

    顾清临一脸冷笑口中带着嘲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长林一声怒喝打断,随着这一生怒喝而来的,还有沈长林自腰间解下的剑鞘。

    那剑桥似是一支离弦的箭,带着十足的力道直击顾清临。

    眼见着这利器飞来,顾清临有些惊骇地缩了缩眼中瞳仁,脸上也现出了怒色来,本有心想躲,奈何身后被人擒住。

    即便是这时,顾清临却也仍不忘讥讽沈长林。

    “呵呵,怎么,沈……沈长林你是恼羞成怒了吗?佞臣……误国啊!”

    顾清临只听哐的一声响,便只觉肚子上像是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般,整个人也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但还是面带冷笑把这话说完。

    肚子里好像在翻江倒海一样,顾清临紧紧地拧着眉头,说完这些话的他想要再张口,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且腹中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喉头间一股股腥甜在翻涌着,倒在地上的顾清临有些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当他眼中的视线落在沈长林身上时,尽是轻蔑和嘲讽。

    “呵呵……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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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四章 不好交代

    “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就是不知道你身上的骨头像不像你嘴这么硬!”

    沈长林瞄了一眼嘴角淌着血污一脸狼狈相的顾清临,咧了咧咬牙切齿地狰狞一笑。

    “爷什么世面没见过?屈打成招倒是少见,甭废话,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爷的骨头硬不硬你自会知晓。”

    躺在地上的顾清临半睁着眼,瞥了一眼居高临下俯视他的沈长林,口中冷笑连连。

    大步走过来的沈长林站在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顾清临,眼中露出了些许快意来。

    “呵呵,说你嘴硬你还真就嘴硬,可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今儿本将军就如了你的愿又如何?”

    随着话落,锋利的剑刃已经搭在了顾清临的脖颈上,闪着寒芒的剑刃不过刚刚抵上顾清临的脖颈,便眼见着一道细微的血痕现出。

    密集的血珠飞快地从那细小的伤痕中渗出,可见顾清临眼中半点惧意也无,只是双眉紧凝眼睛半睁不睁地凝视着沈长林。

    “将……将军,依属下之见,无论此人是贼人也好还是狂徒也罢,给点苦头吃也就算了吧……毕竟,毕竟他是顾主簿提回来的人。”

    “今日顾主簿奉命随陛下出行,此人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怕是不好交代啊!”

    方才擒住顾清临的羽林卫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一身戾气的沈长林,却还是梗着脖子说完了这些话。

    沈长林听到这些话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但却并不抬头看说话的羽林卫,只是死死地盯着在他剑下的顾清临。

    他知道他手中的剑有多锋利,这不过几节骨头连着的脖子,说抹也就抹了。顶多是站的近,溅一身罢了,不过他不用回头,便已经知道现下所有的兄弟们都在看着自己。

    且此宵小之辈的话也完全地听进了这些兄弟的耳中,他们也会怀疑他的所作所为……

    他从一个小小的士兵一路提拔进到羽林卫营,个中艰辛自是不必说,且他令手下臣服的另一则原因便是因为他的诚恳。

    无论对上峰还是对属下,他始终都有一颗诚恳的心。

    可现如今,一旦他们心中种下了怀疑,那么日后便无人会再信任他。

    身在军营之中,没了这份诚挚的信任,他沈长林便会是一根独木!

    顾主簿他并不放在眼里,可他忌惮顾清临背后的陛下,可大统领他也同样得罪不起,毕竟他现在还需要仰仗大统领。

    他虽然不喜大统领的行事方法,却也是不得不妥协的,除非他不想要这一身官皮……

    可他习武数年,为的不过是在军中有所建树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又岂能说丢就丢?

    心中计较了一番的沈长林已经有些动容,但因他有意的挑衅已经把事情闹大了,若是就是收场,岂不是表明了他已经向顾清临服软了吗?

    一个靠着耍嘴皮子谋取官位之人,与他们这些刀枪里走过来的人,又如何能相提并论?他配吗?

    “呵呵,交代?给谁交代?顾主簿吗?”

    沈长林并未收回手中的剑,反而转脸一脸冷漠地看着说话的羽林卫。

    说话的羽林卫被沈长林的连声逼问问的哑口无言不说且也步步后退。

    “将军,黄队长的话说的没错,就算不顾及顾主簿,您也要想想……否则到时候不好交差啊!”

    “咱们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被临时抓来当苦差的,这等闲事自是与我等无关……”

    一位与黄队长交好的羽林卫扫了一眼众人后,便站出身来低语劝慰了几句。

    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直白,毕竟顾清临一个小小的主簿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可却不能不忌惮站在他身后的陛下。

    再往大了说,都是当差的,都身为陛下的臣子,又何必相互为难呢?

    况且就昨夜之事,半夜归来的沈将军却只字未提,他们这些人不说,却不代表心中没有计较的。

    到了此时,沈长林想找个人撒邪火的心思也早就清明了,现在的他不过也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眼前这人与昨夜的事有关与否,跟他的干系都不大,毕竟这人是顾清临带回来的,若当真再生了什么事,顶事的也自是顾清临。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本将军心急了,毕竟昨夜的事实在令我等恼火不已。”

    “罢了,不管你是谁派来的,自有顾主簿处置,本将军自是不好越俎代庖。”

    借着这个算不得台阶的台阶,沈长林便就势把话圆了回来。

    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握在他手中的剑收回来时,又在顾清临的脖子上,顺着原来的伤口轻轻划过一回。

    一股凉意从脖子上划过时,顾清临微微眯了眯眼,狠狠地咬着牙,心里早把段恒毅骂了个半死,同时他心里也恨极了沈长林。

    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已经渐渐褪去,但那股疼痛却是持久不消,且每每说话时,那股疼痛便会被放大数倍。

    “借坡下驴沈将军倒是挺熟,可你记得,某这两刀不会白挨就是了!”

    说完这两句算不得威胁的话,顾清临便不再忍着腹中的剧痛和那股股令他作呕的感觉,一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污来。

    失去意识前,顾清临只觉得这件事他不只要找沈长林算账,就连段恒毅也是跑不了的……

    此时尚在城西穹顶山上的段恒毅也是十分的不好过。

    听着自轩帝口中断断续续响起的低语声,他除却满心的悲伤和愤怒以外,便只觉轩帝才是最为道貌岸然之人。

    可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置身事外的模样来,毕竟这里葬着何人他是不知晓的,且就算他知晓是何许人也,也与他“顾清临”并无瓜葛。

    “唉……如今你不在了,朕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了,他们呐!都是些阿谀之辈,更甚是只报喜不报忧……”

    “朕坐在这个位子并非一日两日,下面的人在想些什么朕又怎么会不心知肚明,不过是佯装糊涂罢了!”

    “你呀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朕总是让你万般小心,却不想……你还是被宵小给算计了去……”

    唠唠叨叨的说话声还在想着,听在段恒毅耳中却让他感到无比厌烦,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听的,但同时他却也再一次地明白了轩帝的话中之意。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彻查此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零五章 再无君臣

    冠冕堂皇、装腔作势、道貌岸然……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轩帝,因为他所为之事,远比这要恶得多,他轩帝就是十足的小人一个。

    站在山岗上的段恒毅看着站在坟茔前的轩帝,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无以复加。

    且自他心中涌出的那股失望,也在慢慢侵蚀着他的心。

    “段卿家啊,这酒便是你从前最爱的,朕今日出行无意中得知你安于此,便借着这些许的薄酒奠一奠你。”

    说着轩帝拔开酒瓶的红布软塞,缓缓地把酒浆洒在了铺满枯枝败叶的地上。

    咕嘟嘟的酒浆带着扑鼻的香气从瓶中倒出,汇成了一条满溢酒香气的溪流般缓缓倾泻而下,不过眨眼间那些酒浆便都渗到了腐叶间。

    浓郁的酒香随着清风,慢慢地送到了段恒毅的鼻端,就着这清风,段恒毅轻轻地嗅了一口。

    酒倒是好酒,可这酒,却是掺了活人血生生酿造的!

    段恒毅一片冰冷的眼中现出些讽刺来,且他紧绷的脸上带着一股不甚明显的杀意。

    看来他轩帝,终究是不能善终了!

    一丝狠绝之色在段恒毅眼中一闪而过,紧绷的脸上便瞬间缓和了过来,眉眼间的戾气也都散尽,又是那副挂着淡笑的模样。

    “好了段卿家,今日朕这也唠叨了不少,你戎马一生,也该时候歇歇了……唉……”

    伴着一声长长的喟叹声和透着些许无奈的声音,段恒毅也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一场看透人心险恶的试探总归是落了停,他日后也算是有了目标,总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

    轩帝与此事有关联,那么这个幕后的正主也定然是一位贵胄。

    这贵胄是何人……怕也是逃不出那几位殿下吧!

    呵呵,肃清路障,为后人铺路……

    却不曾想他的父亲和那些将士们,却成了旁人眼中的拦路鬼,拦路鬼啊!一身的功名都抵不过……

    “顾卿啊,这穹顶山,的确是一处好去处啊!”

    缓步走过来的轩帝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悲伤和感慨,但这轻轻瞥过来的一眼却包含着深意。

    受到这一眼,段恒毅当下便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来。

    “是臣办事不周,从未想过这里会葬着陛下的故人,这才扫了陛下您的雅兴。”

    “不知者不怪。也幸得朕今日来此,否则朕始终都不知朕的段卿家会安眠于此,如此一来,朕也算是能给段卿家的家眷一个交代了。”

    立于段恒毅面前的轩帝眼中目光冷凝,落在了微微垂首的段恒毅身上,眼中现出了一丝怀疑来。

    “……这……这……这,如此说来,臣倒是罪该万死了!竟不知……不知……”

    眼见着段恒毅一副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轩帝冷凝的眼中现出一丝厌恶来,眼角的肉也狠狠地抽了两下。

    “的确是该死!可却不该死在这!”

    轩帝狠狠地盯着段恒毅,沉声撂下这句话后便一甩衣袖,独子奔着下山的路走了回去。

    “回宫!”

    段恒毅听见自轩帝口中说出的这几句怒气冲冲的话,便收回了将要迈出去的脚,转而朗声冲着轩帝的背影高道一声。

    “臣罪该万死,定要死得其所。”

    说罢,段恒毅便一撩衣摆缓缓地朝着轩帝的背影跪了下去。

    怒气冲冲往山下走着的轩帝听到这一声高呼,身形微微一僵,冷峻的面上现出一丝狠戾来,眼中也尽是讽刺。

    “哼,小顾卿家谨记今日之言才好。”

    远远缀在后面的王总管等人听到轩帝这一声怒喝,都连忙走了上来。

    战战兢兢的王总管,走上前便见到轩帝一脸的悲怆和尚未散去的怒意。

    “陛,陛下,这是怎么话说的……”

    “朕在此得知朕的肱骨之臣长眠于此,还哪有什么游玩的心思,若当真如此,岂不是白费了朕之段卿家的一片忠心!”

    王总管听到轩帝的话后,一脸的错愕,眼珠子也不安分地偷偷向轩帝身后瞟了几眼,且他的目光落在仍旧跪在地上的段恒毅身上时,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这……这……”

    跟在王总管身后走来的刘知远、李牧原等人听见轩帝这话,便也都止住了脚步,并未再进前一步,但同时也都未开言相劝。

    从前他们虽不关心朝政,但也知道大将军的事定有蹊跷,且家里也曾耳提面命地叮嘱过,在外面怎么胡闹都可以,但万万不能提起大将军。

    前大将军和那上千轻骑,便是一个忌讳。

    且后来的事他们也都听说了,前大将军一死,那曾所向披靡的玄云铁骑也没了踪影……

    呵呵,这事啊,若是当真论起来,可不就是功高震主了吗?

    如若不然,主帅没了,数万万将士又岂会一同消失?

    这事莫说是一国之君了,换成旁人怕是也忍不了的。

    依他看啊,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只是苦了清临兄,招了这无妄之灾。

    刘知远面上一片沉寂,好似被突然发怒的轩帝吓得不敢言语,心中却把这些事都在心里转了转,看向山上那半个人影时也不禁带上了担忧。

    清临兄怎会如此糊涂,就趟了这趟浑水呢!

    哆哆嗦嗦的王总管飞快了扫了一眼轩帝,但见轩帝微微闭目一脸的沉痛,便知张罗了好几日的出行是彻底没戏了,当下便叱责了两声不知所措的内侍和宫婢们。

    “还愣着干什么!耳朵都聋了吗?还不伺候陛下起驾回宫!”

    听见这略显尖锐的一嗓子响起时,仍旧跪在山腰处小路口的段恒毅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猩红的眼直瞪着眼皮下的腐叶,额头抵在地上的他冷笑了一声。

    方才轩帝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并非是气话,且也并非是在说他,而是再说他的父亲。

    这一跪,他跪的真心实意。为的,便是自此绝了父亲与轩帝的那一份君臣之情。

    这一跪,也彻底的断了他对轩帝所怀抱的那一丝希望。

    自此,再无君臣,唯有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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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六章 善始善终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要善始善终,是父亲从前便教导他的。

    可如今不能善终的却是父亲……

    他这一拜,便算是替父亲彻底全了礼数。

    从前无论什么事,都是父亲挡在他的前面,如今,也终有一回,他能为父亲抗下这担子,走在父亲前头一次。

    且这担子一旦担起,往后他便会一直抗下不放,这是他身为段家儿郎该为的责任,也是他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做之事。

    至于君臣,这样的昏君,便不要也罢!

    罪该万死的是他轩帝,而并非是他,亦不该是他的父亲,更不该是那三千轻骑。

    他但愿自己轩帝和他一样,都死得其所。

    轩帝这条命留着大有用处,否则就今日之言,他便能将他一刀毙命。

    可死的容易,那些晦暗不明的陈年旧事,却也会因此而彻底消沉下去,再也永无见天光之日的可能。

    死一人并不足惜,难的是,得让活着的人明白。

    额头抵在地上的段恒毅默默地调转了身体,整个人向西北方向跪拜着。

    此时他的眼中沉浮着一股悲愤且屈辱的神情,脸上也溢出一丝带着悲凉的浅笑。

    终于,他终于能借此光明正大地遥祭他的父亲和那三千英魂。

    父子之情、同袍之义,尽在这遥遥一拜中。

    无香烛一盏,也无冥纸一张,更无烈酒一壶,唯有一腔热血。

    听着辘辘的车轮声和那些踏踏的马蹄声响起时,始终沉默着跪在那里的段恒毅,像是卸去了浑身的力气般,缓缓地以面贴地。

    温热的泪方从眼窝里滚落,便又无声地落进了面下的腐叶间。

    心中即将满溢的悲愤,他再也不用压抑,且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见他的狼狈。

    他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亦会流泪。

    只盼着,远在黄泉之下的父亲不要笑他没出息才好……

    “爹,孩儿……”

    不过一张口,当这满口沙哑的嗓音溢出时,段恒毅便缓缓闭上了嘴。

    事到如今,说的太多便都是虚言,且他又能言说什么?

    该做的事他都会做,那些虚言便不提也罢。

    眼窝子里浅藏的水光已经消逝,段恒毅庄重地朝着西北方向三叩首后,这才轻轻喟叹一声后缓缓起身。

    “从前只闻将军事迹,某却从未得见将军一面,今日得缘相见,算是晚辈之幸。如此来说,这礼便也不算重。”

    说着,段恒毅口中轻笑一声,随手掸了掸沾在衣摆上的几片陈腐竹叶,旋即他便对着衣冠冢的方向拱了拱手,再看向已经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刘知远等人时,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哈哈,我就说嘛,清临兄定然不会是鬼上身,偏他几人胡言乱语,说你不知道唱的这是哪一出,怕是有妖邪作祟……”

    “蔡三啊,你就少说几句吧!大将军一生正气凛然,只怕是小鬼也要忌惮三分的,又何来妖邪作祟之说?”

    “也就蔡三满嘴胡诌,仗着现在清临兄脾气好了,这要搁以前,怎么的不得让这小子放放血!”

    “既然今日清临兄公务不忙,何不让蔡三做东,邀兄弟几个到祥和楼小聚?”

    刘知远、李牧原等人见段恒毅一脸浅笑地站在那看着他们,几人便开始插科打诨起来,几人丝毫没提起方才他和轩帝的那两句话。

    这也就为段恒毅免了尴尬甚至是难堪的局面,毕竟方才这一出,便可以明显的看出轩帝这怒气是冲着何人。

    “我看你们几个啊,都是皮子紧了!”

    段恒毅口中笑骂了一声,便阔步朝着下山的方向而行。

    他知道今日亲眼目睹了一场他与轩帝的不快,刘知远他们几人心中怕是会有担忧的,且就昨日顾清临把他们几个拘到祥和楼的事,他还没给他们一个交代。

    “难得清临兄闲暇下来,蔡三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李牧原见蔡三还有些怔神,便抬手撞了蔡三一下。

    “这,唉,别急啊!”

    蔡三口中低呼了一声,随后便朝着衣冠冢的方向拜了拜,口中也低语了几句。

    刘知远等人见状,也连忙噤了声,纷纷对着衣冠冢的方向颇为郑重地拱了拱手。

    大将军缘何会遭此不测,个中缘由他们不得而知,孰是孰非也难以揣测,可大将军那些赫赫战功却是实打实的。

    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人心生敬佩。

    “吾等不知将军您在此,方才吵嚷多有不敬,还望大将军地下有知海涵吾等晚辈。”

    走在前的段恒毅听着蔡三口中的低语声,冷清的脸上露出些许恍惚的神色来。

    若是当真地下有知,那幕后黑手早就该一命偿一命了!

    彻底冷静下来的段恒毅缓缓地吁了口气,入鼻的便是竹叶的清香气。

    他轩帝方才,又何尝不是恼羞成怒落荒而逃?

    即便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来证明此事定然与轩帝脱不开干系,就轩帝的言行便足以让人生疑。

    呵呵,嘴上痛快这一时,日后他怕是还要费尽心力地修复他与轩帝之间,这一份虚假的君臣之情。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时要好走许多,虽车马驾的平稳,但龙辇中的轩帝还是有些烦闷地拧起了眉。

    跟在龙辇旁的王总管甚至已经开始小跑起来,且临近晌午这会儿的太阳最是毒辣,微风也早就停了下来,茂密的林间最是闷热。

    辇内的轩帝冷着脸双目微眯,左手拇指摸索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嘴角上带着满是嘲讽的冷笑。

    看来今日顾清临对他的算计远远不只城外的这些个百姓,这座衣冠冢便是其一。

    只是他如此做,不只是出自他本意,还是旁人授意了!

    呵呵,他还知道绕过这道山梁,在溪流上封五里处还有一处衣冠冢。

    想不到这穹顶山倒是成了他段家的陵园了!不过这对父子葬于此倒也算是全了父子情份!

    冷哼一声的轩帝咬了咬牙,脸上现出些狰狞的神色来。

    “先不必回宫,打马出山继续西行即可。”

    听到轩帝这一道吩咐声,跑了满脸汗的王总管略有诧异,旋即眼中便露出了些许欣喜的模样来。1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零七章 远离是非

    坐上马车里的段恒毅没有参与到李牧原、刘知远几人的谈论中,而是一直在透过车窗向半山腰的地方张望着。

    再往前十数里,便是婉儿亲手为他立的那一处衣冠冢。

    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除却婉儿的身影外,便是那一日他所见到的情形。

    若是换作平日里,他怕是也就亲去那处衣冠冢前看一眼了,可今日的他,心绪纷杂,实在无颜面对自己的衣冠冢。

    每一次直面,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于婉儿的绝情,且这种感觉在今日尤为重。

    幸而,他并没有真的死去。幸而,一切都还来得及。

    无论是仇恨还是情爱,他都还有时间和能力去解决。

    低语谈论的刘知远等人早就发现了段恒毅的异常,但碍于事情关乎到轩帝,几人始终不能开口深问,便只能插科打诨地胡扯一通。

    刘知远又说了两句,一错眼见到段恒毅还是那副看着窗外出神的模样,便微微拧了下眉。

    “清临兄,城南那案子可有什么进展没?”

    一听刘知远提这件事,李牧原当下便有些急了,一个劲儿地给刘知远使眼色,且李牧原在心里也把刘知远埋怨起来。

    “这个刘知远,从前看着最是老城持稳,怎的如今越发的没眼色起来了!”

    李牧原的暗自腹诽好似杯刘知远听闻了一般,他看到李牧原的一顿挤眉弄眼后,只是略带安抚地摇了摇头。

    但看向段恒毅的目光却依旧,且这件事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方才在半山上时他们并不清楚,清临兄和陛下之间究竟缘何不欢而散,甚至还撂下那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可昨日真假“顾清临”一事,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况且在那之前那狂徒还曾把他们几人约到了祥和楼。

    此事他们已经牵连其中,可事关何事,他们总要问个清楚明白的,也好有个防备不是吗?

    就今日不欢而散这件事,怕是不用天黑便会传满金陵……

    今日清临兄本有意让他们几个在陛下面前露个脸,日后有了好差事也好提拔一二,可现下这等轻狂,他们越是避而不谈,就说明他们几人越发的在意这件事。

    而刘知远恰恰不想让清临兄以为他们几人的亲近,是带有功利性的。

    他在府中已经见到了太多的阴谋算计,能敞开心扉往来的人只有这几人,若是他们几人的往来都被带上了功利心,又何其悲哀?

    从前的他们被人说是臭味相投、物以类聚……可现在已经正在逐渐转变的他们,难道当真要一拍两散吗?

    想起这些,刘知远的眉眼间便带上了些许的严肃来,他认真的看着段恒毅,期待着他口中的回答。

    而段恒毅也早在听闻到刘知远的这声询问后,便明了了刘知远这话中未说尽之意,同时他也知道有些事总归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呵呵,你们几个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是说这几日公务繁忙,尔等便以为是某有意疏远你们了?”

    收回了看向远处的目光,段恒毅口中轻笑一声,旋即这些绵里藏针的话便脱口而出,且同时他又随手执起了桌上的茶壶,为几人面前空了半盏的茶盏蓄满了水。

    本来因他这几句话而面色有些发僵的李牧原等人,见到他这个看似及其随意却十分暖心的举动后,便都是脸上带了笑,没了先前的那份拘谨。

    可他这话也表明了他此时的不悦,这杯盏中虽是蓄满了茶水,但却并没有敢动,毕竟段恒毅只是拿起了茶盏却并未入口,而是又放了下去。

    而没有得到回答的刘知远也并未在意,且他也把众人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反而率先执起了茶盏,同时口中揶揄了一句。

    “你们几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眼看着清临兄官位越坐做高,这给咱们斟茶怕是你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半倚在窗口旁的段恒毅听罢这话,只是不知可否的轻笑一声,却并未答话,只是眉眼淡扫了一眼说话的刘知远。

    “城南的案子想必你们已经有所耳闻,此案现在并未对外公开,虽我是主办人,但却也是不愿告知尔等的。”

    说罢,段恒毅顿了顿,略一探身,拿起了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后,他才轻叹了一声继而道:“不愿告知尔等为何意,想必你们自是心知肚明的。”

    随着话落,被他捏在手中的茶盏也“咔嚓”一声落回到了桌案上。

    莲瓣形的青瓷杯盏,一毫不差地被他放在了先前所放的位置上,就连杯底的水印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然而,这不过一个随意的举动,却让段恒毅略有些不适,但他也并未再动那茶盏。

    这是属于他的习惯,而并非是顾清临的。

    顾清临在很多事上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与他自幼便生活在将军府和混迹于军营之中大为不同,像是小物件的摆放上顾清临则更为的随意。

    昨日的事虽然已经落了停,可他还是难免有些担心,就更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被看出破绽。

    “晓得的、晓得的,清临兄自是为了我们兄弟几人的安危着想。您的这一片苦心,兄弟几个又如何会想不明白,只是……”

    口中连连应声的李牧原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略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倚在窗口的段恒毅,旋即像是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脸上也现出几分苦笑来。

    “这些我们虽然都明了,可城南一案到底非同小可,清临兄你会担忧我等的安危,我等亦如此。如今你只身入险境,我等一点忙帮不上又于心何忍?”

    “呵呵,有何不忍?揽下这案子本就是我想要在朝中立足的倚仗,况且过两日商道正是运转起来,有的你们忙,害怕没事做吗?”

    “远离是非,才能不招惹是非。”

    段恒毅口中轻嗤一声,抬手打断了还想要说什么的李牧原。

    他这话虽说的无情,但却也是在正理的。

    他不知道在他身边还暗藏着多少危险,李牧原等人这自是不能出了任何纰漏,且李牧原等人也不能因他一人而陷入险境。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幕后之人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厉鬼,保不齐拿他没辙后,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身上。

    届时,大乱方寸的便会是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零八章 可控之中

    无论如何,顾清临于他总是有恩的。且从顾清临初回金陵没有先回到顾府,而是先把这几人聚到了祥和楼一事也能看出,刘知远等人是被顾清临看作至交好友的。

    虽然这其中并不乏他的试探之意,但从这一点上却也能看出,顾清临看重几人远比其父顾言要来的更重要。

    他既然强占了顾清临的身份,若是不替他照顾好这几位在乎他、且也被他在意的人,他总归会觉得愧对顾清临。

    更何况刘知远等人本就与这件事无干,不能因他一己私欲,便把越多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这几位家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借他们之口从他这里探听些案情进展。

    略卖人一案尚且牵扯哪些人且不明,他们各自府上或被牵连、或者有人有意让他们被动的受牵连都未可知。

    但不管出于哪种目的,他都不愿把他们几人牵扯进来。

    若不然,他们这些人府上到最后若当真与此案有关,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如何抉择。

    而他愿意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到他们几人手中,而不是早早地便替他们几人做了选择,那样日后怕是会留下隐患。

    若当真如此,会作何选择便全然看他们几人会如何作为了,这也关乎这日后他的安排。

    倘若柏衍这次平安归来,只怕这爵位是要再升一升的,毫无根基的柏衍亟需这些新生势力,而非是在朝中盘踞多年的一帮老菜帮子。

    一来老臣变数太大,二来则是这些老臣大都存着想要掌控柏衍的心思,毕竟柏衍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还需要仰仗他们。

    而他,恰恰不想让柏衍被拿捏住,培养几位自己的心腹,便是重中之重。

    说是顺势而为也罢,说是处心积虑也好,总归刘知远等人是可以重用的。

    但能用与否,并不在眼下。

    心思通透且与“顾清临”相识最久的刘知远率先反应过来,旋即正了正脸色,眼中也褪去了那一分嬉笑的神色。

    “清临兄大义,兄弟几个又岂是不明是非之人。你放心,过几日商道正式开通,我们几个定然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抬手捏起茶盏在段恒毅面前的空盏上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一仰头像饮酒般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话听上去既像是一种承诺,又像是一种态度。

    但段恒毅却知晓,刘知远是真的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这让他对刘知远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起来,且方才在山上下来后,在他和轩帝那两句意义不明的话后,第一个开腔搭话的也是刘知远。

    从前他一直以为刘知远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的人,现在看来才知道,刘知远是这一众人除却顾清临以外,隐藏最深的人。

    他从不认为有心计是一件坏事,毕竟他们这种出身的人,若如当真半点心机都没有,一旦入了朝堂,不啻于羊入虎口。

    最后落得的下场只能是连渣子都没了。

    不过转念间,段恒毅便在心中对刘知远有了重新的定义,且对于刘知远的安排也有了另外的打算。

    李牧原到底是有些怵“顾清临”,自打见他有些发怒,便一直没吭声,现下见到段恒毅的面色稍缓,忙不迭地也一同举了杯。

    段恒毅便也不再端着,脸上的神情由似笑非笑也变成了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笑呵呵的揶揄了一句。

    “行了行了,还没到祥和楼呢,别被茶水就灌饱了肚子,你们岂不是在下蔡三的颜面!”

    “就是就是,清临兄你是不知道,蔡三这小子最近得了他家老头子的眼,那出手啊,阔绰着呢!”

    “可不是?前几日还念叨着要给清临兄接风,谁知一错便错过了多日,今日总算是能小聚一回。”

    李牧原和蔡三两人顺着段恒毅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便说开了,车厢里的气氛也远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段恒毅轻叹了一声,便用曲起的胳膊撑在了车窗上,旋即便把头靠了过去开始闭目养神。

    此时他的心里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咕嘟嘟的翻滚着水花,一直不能平静。

    可他知道,他越是不能平静,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便会越发肆意的笑。

    且今日他和轩帝不欢而散的事情也会传的人尽皆知,毕竟轩帝要出游的事不是小事,那么只在山腰上停留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去,个中缘由稍一打探便会人人尽知。

    且他看轩帝也并非有隐瞒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小题大做借机发难于他。

    这件事也并非没得转机,毕竟轩帝自这穹顶山离去后,并非是直接打道回宫,而是继续西行慰问受灾的百姓。

    这便足以见得轩帝即使恼了自己,却也没打算在此时便撕破脸皮,不过是想借机给他个教训罢了。

    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那么即使这一次轩帝对于他的做法有所恼火,等到略卖人一案彻底了解,他便还是轩帝跟前的宠臣。

    十一……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轩帝的子嗣中连带公主都算上也并没有排行十一的人,且朝臣中各位大人府上他也从未听闻有“十一”这号人物。

    十一究竟是代表着日期还是身份,他还不能确定。

    且这件事他也要尽早给婉儿通个气儿才行,他需要借婉儿之手,再通过叶大人那里尽快得知有关十一的身份。

    这是目前唯一一条算不得线索的线索,他必然不会就此忽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这涟漪也越来越大,被搅进漩涡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怕当真要等到大宝既定时,这所有的风波才可平息。

    等到风平浪静之时,便也是风光霁月,时和岁丰之时。

    且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一日的来临,并不会太久。

    那幕后之人已经越发的沉不住气,他越是沉不住气露出的马脚便越多,而他所能抓住的线索便也越多……

    几位殿下越发的年长,立太子一事被提起的次数便也越多。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所期望的方向再发展着。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零九章 脸上抹黑

    想到这些,段恒毅心中因联系不到霜痕、和轩帝的不欢而散、未知的十一真正寓意种种而生出的烦躁情绪,也渐渐地和缓下来。

    仿佛在他眼前,他已经看到了风光霁月、时和岁丰的一日。

    到了那时,一切的真相早都已经大白。而他也终于可以拥着心爱的姑娘,坐看庭前花开,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拜自己的父亲和旧时同袍……

    此时的天光正好,苍翠的林间满是竹叶特有的清香气,那些散乱地点缀在路边草地上的不知名小花也开的正好。

    那些只适合躲在暗处的腌臜龌龊,也纷纷都藏匿到了腐叶之下,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那烈阳所洒下来的光芒还不是穿透了层层腐叶?

    当剥落这些腐朽不堪的外衣,那些腌臜龌龊也终将无可遁形!

    把这些美好的臆想在心中又过了一遍,段恒毅才方觉心中似是没有先前那般的沉重了,但转顺间,便又有些烦恼地蹙了蹙眉。

    前两日他便听人来报,近日来无所事事的蔡三又开始流连烟花之地,这一行径他是不敢苟同的,且朝中律例也不许官员狎妓。

    蔡三既然有心想要扭转现在他在府上的境地,有有心入朝为官,那么他自是不希望有人再到他面前来言明他身边的人不守律法。

    想到这,段恒毅狠狠地拧起了眉,且他也终于知道为何略卖人一案至今都无人敢管且也无人告发了。

    这一切都源于律例的严明之处,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律法虽好,可却管不住有些人阳奉阴违,否则怕是也就不会发生略卖人一案的发生了。

    想到那些被囚禁在逼仄、潮湿闷热、鱼腥臭弥漫的暗室中的男男女女,段恒毅心中的怒气便勃然而发。

    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带着惊慌和漠然,甚至是一片死灰……

    轻轻地呼了口气,搭在车窗上的手也不禁紧紧地攥起,若是轩帝当真因此而恼怒他而让旁人接手这件案子,那他无论如何也是要一查到底的。

    从前的那些事他不知道也便罢了,此时他已知晓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发生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不管涉案之人是谁,他都绝对不会就此放过!

    哪怕不能彻底杜绝此事,哪怕只是起到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他也不会手软。

    他就不信,杀的多了,还当真有不怕死之人顶风作案?

    一味的仁政并不会彻底的解决问题,而若是一味的杀戮又会落得个残暴的骂名,这中间要衡量出一个平衡的点,又何其难!

    “既然已经入了正途,还是要收敛些,那些花柳巷子便少去些,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告到御前。若是碰上真心喜欢的姑娘,便娶回府上去。”

    就在众人以为段恒毅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出了声。

    他眼中微冷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蔡三,话虽不重,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悦。

    正一脸笑意与李牧原吹嘘近月来待遇前所唯有的蔡三,乍一听闻段恒毅开口,和看见瞥过来那淡淡的一眼,当下便知道“清临兄”是在点他。

    这让蔡三心头一震,带笑的脸上也有些僵硬,双眼并不敢回望段恒毅,右手更是有些局促不安地捏着茶盏。

    李牧原见蔡三一副喏喏的模样,便知道清临兄这话中所说之人正是这小子。

    李牧原眯了眯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

    这小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也不知被哪个小浪蹄子给勾了魂去,这节骨眼上无数人等着抓清临兄的把柄呢!

    他们几个自从决定好要和清临兄做一番大事后,虽说喝喝花酒是免不了,但旁的他们早就收敛了,也仅限于喝喝花酒听听小曲儿……

    如今蔡三这样做明显就是再给清临兄脸上抹黑,毕竟老话儿有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况且清临兄从前的风评……也并不算好。

    如今若是再来这么一遭,怕是有人就会到陛下面前告御状了,再者今日陛下和清临兄那两句话,明显是话里有话。

    总之,眼下是万万不能生事的。

    且这件事清临兄虽然不悦,但话也并未说死,看来清临兄还是打算带着蔡三的。

    这样的念头一转,让李牧原心里便感到一阵热乎,且看向段恒毅的目光便也越发的灼热起来。

    他抬手撞了一下讷讷无言的蔡三,开口便叱责道:“好你小子!竟敢背着我们去喝花酒,难怪前几日你一直不见踪影,若当真是被勾了魂,要是个清白的伶人便赎回去做了妾即可,你又何必……何必……”

    本想插科打诨的李牧原说着说着,便在段恒毅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渐渐噤了声。

    李牧原有些尴尬又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段恒毅,旋即便垂下脸来直直地盯着桌案上的茶盏。

    段恒毅抬手敲了敲窗棱,口中轻嗤了一声。

    他倒不是想借机发难蔡三,只是这个小子旁的都好,人机灵也能听进去劝说,可就这一点便足矣要人命。

    这次提点过后,若是他还不能改,那么此人日后他便会疏远。

    他不能因为急着用人,便滥竽充数。

    像是恍神的蔡三口中呐呐了半晌儿,这才一抬手搓了搓脸,现出一脸的落寞神情来。

    “清临兄,此事是我做的不地道……可芸姑娘……的确是清倌,若不是她不应,早就给她赎身了……”

    “清临兄还请放心,我蔡三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我蔡三不才,但也知道轻重,还请清临兄饶了我这一回。”

    蔡三这话一出,不只是李牧原和刘知远他们几人有些怔愣,就连段恒毅眼中都有些诧异的神情。

    那烟花巷中无论是清倌还是卖身的娼妇,没有人不想被恩客赎身的,毕竟在那种地方见了太多的腌臜事,若是能被恩科赎身抬进府里,哪怕是妾室,也鲜少会有人拒绝。

    如此说来,这蔡三倒是碰上个清奇女子……

    段恒毅眉头深拧,敲打窗棱的手指速度也越来越快。...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一十章 豁然开朗

    随着指尖跳动的频率越快,段恒毅心中纷杂的思绪似是便越发地清明起来,就好像是千头万绪中突然找到了一条明朗的线。

    拉着这条线,这乱成一团的线捋顺过来不过是花些功夫的事。

    段恒毅脸上不知不觉便溢出了些许笑意来,眼中升起的那股寒意也随着笑意而淡化。

    那时初知城南是一处略卖人的地方,他便近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各处府上,他只想着各家府上的大人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嫖妓,便想着法子的买来模样姣好的少年和姑娘们在府上做家妓,却唯独忘了去查那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向来鱼龙混杂,想必那其中除却家里遭灾活不下去卖出去的姑娘外,定然有不少人是被略卖来的。

    如此一来,再想查便比之前要轻松得多,且调查的速度也比之前更快。

    这个蔡三中意的什么芸姑娘,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便也是被略卖过来的,只是这件事还要蔡三亲自问才可。

    还有从前顾清临常去的琴轩楼也一并不能错过,不过一想到琴轩楼,段恒毅便不由地皱起了眉。

    顾清临虽说还算得上是恪守底线,在花柳巷中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可像他那样出手阔绰的官宦子弟,本身便已足够吸引人。

    他记得那个顾清临常去的那个素琴姑娘便早已对他情愫暗生,也幸好顾清临在这方面上不是来者不拒,而是装傻充愣,否则他还真是不好去琴轩楼。

    去琴轩楼打探消息一事,定然是要他亲自前去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确定素琴姑娘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知道与否,愿意说否,都是未知,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会只放在各处府上就是了。

    “蔡三,芸姑娘的来历你可否清楚?”

    思虑了须臾后,段恒毅并不打算委婉地问起,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段恒毅这一声有些严肃的发问,刘知远、蔡三等人都不是蠢人,当下便明白过来为何他会这般严肃。

    这回不仅李牧原不敢插科打诨,就连蔡三也半点不敢马虎,都连忙端正了脸色。

    但这话也的确问住了蔡三,他虽歆慕芸姑娘已久,太过私密的问题却始终未曾问过,毕竟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就算是官宦子弟,也不愿打破这规矩。

    这在旁人眼里,便是不懂规矩不识趣,除却给自己添了麻烦以外,他半点好处也没有。

    可眼下清临兄这般问起,其目的便不言而喻。

    道理虽懂,可这话到底还是问住了蔡三。

    “这……清临兄,实不相瞒,我从未问过芸姑娘以前的事,不过她偶有会言几句武林一代的方言,这件事待明日我便去问个清楚。”

    段恒毅看了蔡三一眼,知道他没说假话,且看模样蔡三也当真对那个芸姑娘动了情,又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便缓和了神色。

    “好,若是芸姑娘的性情尚可,你大可把这件事说给她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吧!倘若她当真是被略卖过来的,事定以后恢复了身份,结成一段佳话也说不定。”

    段恒毅的话并未说的太明白,但他知道蔡三定然听得懂,且他也是间接地给蔡三出了个主意。

    强取豪夺那一套是匪寇所为,真正的官宦子弟,只要不是太糊涂的,并没有人愿意做这档子事,当然失了心智的是另算。

    就他所知,满金陵上下纨绔子弟不少,但强取豪夺之人却鲜有耳闻,一是传扬出去不好听,这二来则是有了范家庄的存在。

    什么样的姑娘想要,便不在话下。

    想想这些,又如何能不让人心生恼恨!

    这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是定然要除之而后快的。

    “清临兄大可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蔡三郑重地应了一声,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喜色。

    苍翠的山和漫山的楠竹已经远远地被甩在了马车身后,随着一同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还有段恒毅心中的那股激愤,唯有那穹顶山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

    “今儿就饶过蔡三这小子了,一会儿我直接回到城南,事不宜迟,蔡三你直接去芸姑娘那里探听一下,有什么发现便派人去城南送信。”

    摇摇晃晃的马车快到西城门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段恒毅才又出声。

    他这话一落,刘知远等人面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尤其是蔡三,他眼中已经现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来。

    想来是方才下山时那一番话,几人都听进了心里,也都惦念在了心上。

    段恒毅方才答应前去祥和楼小聚是想借祥和楼之地,看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且这其中不乏有对轩帝的怒意。

    可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他,便早就否决了他这个有些冲动的行径。

    就算心中再对轩帝不满,他也不会置城南一案于不顾,且今日河堤上还会不会继续挖出骸骨还不清楚,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去打探消息上。

    他相信霜痕他们的身手,也相信一定会等来霜痕的消息。

    “清临兄放心,一有消息我会亲自去城南告诉你。改日闲暇时我再在祥和楼设宴为清临兄接风洗尘。”

    蔡三郑重地对着段恒毅拱了拱手,方才眼中的欣喜之意已经散去,只剩下些许的担忧升起。

    就连刘知远等人亦如此,脸上的神色都不若方才那般轻松。

    将几人神色纳入眼中的段恒毅口中轻嗤了一声,便抬手把玩起桌上的茶盏来。

    方才他还想着不把他们牵扯进来,这不过转眼间让蔡三去打探消息。得,既已如此,刘知远等人便也都一并告知算了。

    身在金陵之中,又都是官宦子弟,便已经没有置身事外之人。

    “得,你们几个也别闲着,趁这两日清闲,把各处府上哪些买来的伶人都尽量摸清楚,最重要的是买卖途径都打听打听。”

    在刘知远和李牧原几人带着些许期盼的目光下,段恒毅缓缓开口把方才的决定说了出来,旋即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能探听多少算多少,太深的你们切忌不要问,以免引起怀疑,最重要的是近日出入酒楼也好还是花柳巷也罢,尽量多带几个会武功的,以防万一吧!”

    想了想,段恒毅又问了一句。

    “你们可曾听闻过十一这个名号吗?”...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一十一章 虚惊一场

    询问的结果自是可想而知,段恒毅本就对此没有抱任何的希望。

    可现在的他,倒是真的想知道这位号称“十一”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抑或是哪股活跃在江湖中的暗势力。

    而据他所知,江湖中的大小势力,并没有号称“十一”的帮派,且如若江湖中当真有一股可搅弄风云的势力出现,轩帝也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毕竟这样的一种势力存在,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威胁,轩帝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除非这股势力,与轩帝有着解不开的渊源。

    那么这股势力的由来,还要归溯到轩帝身边亲近之人才可。

    这亲近之人既可是权臣,亦可是皇子殿下。唯有这样轩帝才会对此置若罔闻,抑或是早已暗中授意。

    若真如此,那么他对几位殿下的判断便要重新考量。

    被褫夺了封号、囚禁于府中的二殿下会是“十一”吗?

    还是一直扮猪吃老虎的瑞王殿下?

    还是牙尖嘴利心把思暴露无虞的四殿下?

    抑或是始终默默无闻,且看似不争名不夺利的六殿下和七殿下?

    这个“十一”又究竟会是谁呢?

    它是代表着一个人、还是只是一个代号,他并不清楚,但他在心里把可疑之人全都过了一遍后,却独独没有把瑾瑜王爷闵柏衍算在其中。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幼便与柏衍相识相知,更是源于他对柏衍品性的了解。

    这是一种毋庸置疑的深信不疑,他待柏衍如此,柏衍待他亦如是。

    可瑜城近日来亦并无音讯传回,且前去平乱的瑞王那里也半点消息也无,想让探听些许消息的他也是无从下手。

    口中略有些烦忧地啧了一声,段恒毅便彻底放松下来仰躺在马车里,轩窗上遮着的纱幔随风鼓动,几缕带着些灼热火气的热风倏然便窜尽了车厢里。

    而随着这一声风动的声响,另有一硬物“咕咚”一声滚落在了铺着厚厚地衣的车厢中。

    听闻这一道声响的段恒毅飞快地坐起身来,同时一手抓住那块绑着一封信笺的树枝,一手掀开了窗幔。

    入眼便见到十丈开外的柳树上一道人影一闪而逝,但他还是很快地从背影上辨出那是霜痕的影子,手中紧攥着树枝的段恒毅见到是霜痕后便忽地放下心来。

    但同时他心中又有些不安升起。

    若非无事霜痕不会亲自前来送信,若事事都要人传音讯,那那些精心豢养的信鸽又有何用?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段恒毅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解下系在树枝上的缎带,同时也飞快地展开了装在里面的信笺。

    坐在外头赶车的小厮罗宝莲听到段恒毅轻啧一声后,本来神情有些恹恹的他立马坐正了身体,也顾不得晒得通红的脸,连忙带着一丝谄笑对着里面的段恒毅说起了话。

    “少爷,这几日天上好像要下火了一般,夫人让小的劝告您无事尽量减少外出,免得中了暑气。”

    “您不知道啊少爷,为这事,夫人已经和老爷置了气……”

    罗宝莲说这些话是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但眼下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跟少爷说些什么。

    一则少爷现在不爱去那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二则不好出入各处酒楼品佳肴美酒,他这个小厮所见所闻亦是有限。

    可前两日少爷决定驻在城南范家庄上时,并没有带任何的侍从在身边伺候,他这个旁人眼里少爷跟前的红人,自是成了众人口中已经失了宠的人。

    初从卓阳国归来时,他在府上的地位也自是水涨船高,如今不过短短几日,便又跌进了泥土里,这又让他如何不慌乱?

    眼下好不容易少爷遣人回府唤了他来跟前伺候,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他怕是又会像从前一样了。

    罗宝莲说完这几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后,又沉了沉,但一时间却再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闲谈,只能一脸懊丧地甩了马儿一鞭子。

    车厢里正拧着眉头看手中信笺的段恒毅在听到二狗的话后,便把眼中视线从手上移开,直直地落在了只有一层纱幔相隔的罗宝莲身上。

    “你说清楚,老爷和夫人缘何置气。”

    话虽这样问,段恒毅口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昨日顾清临到府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夫人在后院不可能半点风吹草动都不能听闻,那么置气到底是因为这件事还是旁的什么,罗宝莲并未说明。

    且夫人那性子来看,多半是顾言没事找事的缘故大些。

    想不到这个老东西也尽是个在外受了气,回到府上那女眷撒气的东西!

    段恒毅一旦认真追问起,本是没话找话的罗宝莲又有些犯起难来,口中也开始支吾起来。

    “这……小的也是听小福子说的,小福子也是在老爷院里听了只鳞片爪……”

    对于二狗口中的支支吾吾,段恒毅没有半点的耐心,当下便冷声道:“拣重要的说。”

    “是,少爷。大抵是因为城南这地界在夫人眼中是破落地,且又正值酷暑时节,夫人舍不得少爷您受这份儿罪,这才与老爷争执了起来……”

    “谁知……谁知,后来便说到了老爷待您不公一事上,老爷便说夫人僭越了,说是让夫人闭门思过……也算是禁了夫人的足……”

    罗宝莲的声音越说越低,且话语中已经带上了胆战心惊的意味,说完这些话后,他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只支着耳朵听着车厢里的动静。

    对此并未表态的段恒毅轻呼了口气,旋即便冷声叱责了起来。

    “这是听了只鳞片爪吗?爷看尔等是尽站在外面偷听了!”

    且同时段恒毅在心中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是昨日一事已经传到了夫人的耳中,而顾言却并未尽实告之,这才引得夫人不满。

    如此一来,这件事虽是因顾清临而起,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出现才打破了顾府的这种平静,且如今顾夫人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怕是顾清临知晓后心中也不会好过。

    罗宝莲磕磕绊绊地解释的话段恒毅并未听进耳中,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信笺。

    霜痕等人虽无事,可昨日传信的信鸽却没了踪迹。

    这信鸽不会被顽童误射杀了去,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人是谁,也自是不言而喻,好在霜痕机敏,已经早早地另觅关押范智双等人之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十一二章 不止如此

    段恒毅眼中冷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手中这一张薄薄的纸张上,眼中冷清的嘲讽之意也越发的浓厚,随后便听他轻嗤一声,再看时,方才还完好的纸张已经在他手中化作了粉齑。

    空无一物的手中指尖已经捏到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双眼轻阖的段恒毅口中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想不到这些人的动作倒是快,不过短短两日跟在他身后的人竟有三四人之多,若非今日霜痕至此偶然所见,他竟还一无所知。

    虽然他早就料到他身边有人潜藏,却没想到前来之人武艺都远在他之上,想不到他一届“文弱书生”竟也能有此殊待。

    蠢蠢欲动的人并非只有幕后之人,想必各路听闻消息的人马也早早便坐不住了,如此一来,倒也可让他将其一网打尽。

    一股狠辣的神色在段恒毅脸上显现出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无可厚非。

    车厢外赶车的罗宝莲战战兢兢地说完这些话后,正满心的忐忑不安,乍一听到段恒毅的这一声冷哼,当下便像受惊吓的兔子般整个人瑟缩了下。

    “少……少爷……”

    罗宝莲口中嗫喏了两声,后面的话却没胆子说出口。

    他本想说少爷您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吗?小的真是怕的要死……

    可这话他也只敢在暗自腹诽一番,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阖府上下只要是长了眼的,怕是都知道少爷对待老爷和夫人孰近孰远,现下老爷这般做,何尝不是给少爷一个下马威?

    就算少爷现在是陛下近前的宠臣又如何?少爷飞的再高,那纸鸢的线还不是被老爷紧紧地攥在手里?少爷待夫人可谓是至纯至孝,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夫人受此冤屈……

    可一旦少爷和老爷对上,难保朝中便有人言少爷不孝,一个不孝之人,又怎能堪当重任……

    如此说来,少爷也的确是个可怜人……难怪吴伯对少爷一向照顾良多。

    心中惴惴的小厮罗宝莲又开始替自家少爷担忧起来,但却是不敢再多言半句,只提起了全部的主意力听着车厢里的声响。

    这时的段恒毅尚不知被他留在城南的顾清临受不住那剑鞘一击昏死过去,但他和轩帝在穹顶山不欢而散的消息却已经传到了叶府。

    本用过了早膳后便前到洵卉院与叶洵商讨这两日城南一事的叶婉茹,方坐到花厅片刻,便就着大敞的房门远远见到疾步走来的怀瑾。

    而此时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叶洵也自是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怀瑾,叶洵双眼微微一眯,眼中升起了些许的狐疑,便静静地看着怀瑾走来,并未急着说话。

    反倒是叶婉茹稍有些沉不住气,只看了一眼院外走来的霜痕,便又把目光落在了叶洵身上。

    “爹爹今日可大好些?”

    “我女大可放心,不过是些皮肉伤看着骇人罢了,并未伤及筋骨,陛下并未下狠手,想来是给个教训罢了。”

    已经过了两日再谈及此事,叶洵已经能平心静气,但他眼中的森森冷意却是如何也挥散不去。

    但这些冷意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在叶洵抬起眼眸时,便已经散尽,只剩下一片淡然。

    听到叶洵这般说,叶婉茹的眼中便又重新染上了恼恨。那夜在殿上,虽然看似状况百出,但无一例外每一柄剑都在指向叶家。

    且当日看似混乱的局面,实则也是清晰分明,所有的意向也都围绕着父亲,似是父亲就是那封谋逆信笺的书写人才是众望所归。

    如今再想那日的情形,叶婉茹仍觉脊背发寒,似是那滔天的骇浪随时都会压下来一般。

    忖了忖,待心中那股蹿升而起的火气平复些时,叶婉茹才再次开口。

    “爹爹无大碍便是大幸。”

    眼见着怀瑾还要一会儿才能进内院,叶婉茹复又开口,“爹爹,昨夜女儿收到顾清临派人送来的手书,言之城南河堤上挖出了不少的骸骨,且昨日在他进宫面见陛下时,在河堤上无故出现了六个装满金锭银锭的箱子。”

    “他亦言之怕是这些羽林卫中出了内鬼,否则三百精锐防范的情况下,若还有人能出入如无人之境,怕是鬼魅一类才可为。”

    “可女儿以为亦不然,如若羽林卫当中当真出了内鬼,陛下不会一无所知。那夜的情形女儿记忆犹深,可见陛下的手段远不止所见这般。”

    一连气说完这些话后,叶婉茹也不禁锁紧了眉头,心中似是有什么一闪而逝,但又抓不住那倏然消逝的为何。

    听罢这些的叶洵眼中神色深沉了几分,脸上也带起了几分嘲讽。

    “无论是手段还是势力,陛下所显露出来的不过九牛一毛,想必昨日那一出闹剧我女已有所耳闻。不过两条街几处宅邸相距,咱们府上晚间才听到消息,可陛下那处却早早便听闻。”

    叶洵说到这处后便不再继续说,反而冷凝的目光轻转,口中也喟叹了一声。

    “羽林卫中一直直属与陛下,这其中虽大都是精锐,但也不乏良莠不齐之流,财帛权势无一不动人心,能坚守本心者自是不在少数。”

    “那些枉死在河堤之人,待事情查明之后,自是会一并解决,这一点婉儿大可放心。”

    叶洵说罢这几句话便不再言语,只缓缓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自顾自地啜饮起来。

    而叶婉茹却在听闻这些话后,心中兀自思量起来。

    方才爹爹口中所言都并未完全说透,但未尽之言她却已经听得分明。

    轩帝之所以能这般快地便得了消息,显然是在顾府上安插了自己的眼线,那么他们府上也自是不用言说,否则那日羽林卫围府,又怎么会毫不费力地便找到了所谓的证据?

    且就顾清临送过来的手书来看,他也并未尽实告之,而是有所保留。

    叶婉茹一双凤眸微冷,想不到顾清临在斟酌过后,还是把真真假假的消息给她送了过来。

    可是他忘了,这天下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禀告老爷、小姐,瑜城送了信来,且属下听闻今日出行的陛下在西山与顾二公子不欢而散。”

    快步进来的怀瑾对着上首端坐的二人行了个礼,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叶洵手中。

    “可是瑾瑜王爷大好?可知是为何不欢而散?”叶婉茹先是眼露喜色,但随后心头闪过一道惊色,按下不知为何乱跳的心绪,连忙追问了一句。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一十三章 静观其变

    原本正展开信函的叶洵,眼中目光将将刚落在手中薄薄的纸张上,却在听到叶婉茹口中接连的发问后,抬眼看了看怀瑾。

    且他也并不急着看手中的信函,转而把眼中视线落在了叶婉茹身上,同时叶洵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担忧和些许的疑惑。

    婉儿在西山为那小子立下一处衣冠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且他也以为并无可厚非。

    斯人已逝,而活着的却还要继续活着,但总归要有个寄托不是?否则婉儿满腔的思念和爱恋又要安放于何处?

    这件事早在去岁落雪之季他和夫人便已知晓,只不过从未在婉儿面前提起罢了!

    可方才他观婉儿这般模样,怕是以为陛下和顾清临不欢而散与这件事有关……

    顾清临此人太多多面且狡猾善变,其心如何他并不了解,且顾清临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利己为上之人,挑明这件事明显对他没有半分益处。

    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是无稽之谈!

    心中冷哼了一声的叶洵缓缓地把手中薄薄的纸张平展于桌案上,重新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静静地等着听怀瑾的回答。

    这时的叶婉茹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她面前的怀瑾身上,自是不知在她身后叶洵的心中所想。

    “回小姐话,怀瑾并不知陛下和顾二公子为何不欢而散,但陛下自西山归来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一路继续西行。”

    怀瑾回完话后,看了一眼有些怔神的叶婉茹,旋即又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的叶洵,在看到叶洵略一颔首后,怀瑾便像来时那般匆匆退出。

    静默了须臾后,叶洵放下手中的茶盏,重新拈起平置于桌上的信函看了起来,同时口中发问了一句。

    “婉儿可是觉得,此事尚有不妥之处?”

    说完这句话后,叶洵的视线已经掠过了纸张,且把纸张上寥寥数语全然尽收眼底,同时在他眼中也有些许凝重的神色升起。

    细看之下,在叶洵眼中还有几缕疑惑的神色。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出现在瑜城的军医曾隶属于玄云铁骑大将军的麾下,而今他却出现在瑜城为瑾瑜王爷诊病……

    该是巧合还是认为呢?

    如若是人为,为之人又会是谁?

    玄云铁骑的旧部吗?还是在那一场tusha中所幸存之人?

    随着深想,叶洵的眉头也拧的越发紧。

    薄薄的纸张被叶洵折叠了数下后便塞进了衣袖中,对此却只字未提。

    叶洵的这个小动作并未被叶婉茹察觉,她只觉顾清临此番定然与落于西山之上的衣冠冢有关,且顾清临所拟定的路线也是以西山为起点。

    京郊以外依山傍水之地并非只有穹顶山一处,且那里的精致也不是最好,如若顾清临不是别有目的,不会选在那一处。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顾清临把出行地点选在了穹顶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他是想借此向轩帝表明什么吗?

    还是这只是他的一种态度,想要让轩帝再一次清楚地直面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不明不白的枉死?

    抑或是这只是顾清临的一种试探……

    而他又想试探什么?试探轩帝对他的容忍底线吗?

    一个事外之人却无故关心起这件事,其中的疑点颇多。

    想了须臾后,仍旧毫无头绪的叶婉茹微微蹙眉,转身坐回到了椅子中,手微微拢了拢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来掩饰方才的失态,这才缓缓启唇。

    “去岁冬时女儿曾在穹顶山的竹林里为恒毅立了一处衣冠冢,可在……时前去祭拜,这件事女儿并未隐瞒顾清临。”

    略去了中间未说出口的话,叶婉茹的脸上现出几分飞快消逝的羞赧神色,继而又道:“顾清临言谈间也曾与女儿提起过,对大将军和那些将士心生敬佩。”

    “但女儿并不认为这是顾清临公然惹怒陛下的缘由,想来这其中当是另有隐情。”

    斟酌了一番后,叶婉茹还是决定将心中毫无隐瞒的吐露出来。

    但说完后,叶婉茹的眼中便有些忐忑的神色浮现,当初立下衣冠冢时,她不过想有个依托,自从得知恒毅葬在那处落于深山中的村落时,这处她已经不在前去。

    一处聊以慰藉相思之地,当初瞒着爹娘,自是不愿他们为她多担忧。却想不到今日却成了顾清临大做文章的由头。

    本就被顾清临信笺上真真假假所言、而感到倍受欺瞒的叶婉茹,想到这一点时心中更是气恼横生。

    顾清临用诸多真真假假之言,从她这里换取了更多的真言,她自己无疑是被顾清临利用了,且这一场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博弈,到底是她棋差一招。

    不管顾清临的真实目的为何,闹到今日这般地步,总归是他咎由自取的!

    且日后他更别妄想从她这里打探到一分一毫的消息,叶婉茹捏了捏拈在手中的锦帕,恨不能打骂顾清临一顿才能泄了心头的愤恨。

    他口中所言的敬佩之语,不过都是为了迷惑她罢了。而她却一度为尚有人在心中记得逝去的大将军和将士们而感到欣慰……

    逝去的人早已经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落了以后便无人再会忆起,毕竟新人早已如雨后春笋般层叠而出,可她又怎会甘愿?

    现在识破顾清临的伎俩,她又如何能不恼?

    她引为知己之人,剥开这些虚伪的假面,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叶洵在听闻叶婉茹的这些话后,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眼中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房门打开的庭院里,

    老话儿常言子肖父,那便是模样、脾气、秉性都有相似之处的,且往往从其父或其子的身上,能看到几分对方的影子。

    然这顾清临却是与其父顾言相去甚远,相似的便只是那狡猾的性情罢了。

    他从不认为顾清临会当真为大将军一事鸣不平,可他又实在猜不出顾清临这一手的背后真正目的是什么。

    思量良久后,叶洵也只能道一句作以安慰。

    “既然他心思不纯,便静观其变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一十四章 稳秘行进

    从洵卉院离开的叶婉茹,即使知道了瑾瑜王爷病情有所好转,但这喜悦还是被她眉宇间恹恹的神色所冲淡。

    且她眼中更多的神色却是忿忿不平,这并不是源于她得知顾清临利用了她,而是因为她再一次的看清了顾清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性。

    被利用是她思虑不多且轻信他人的缘故,可顾清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已逝之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何其阴险狡诈!又何其卑鄙!

    于这件事上,她便是帮凶。这种自责内疚的情绪在她得知以后,便像滚滚洪流一般将她团团包围……她甚至不敢面对她晨时提笔所画的人。

    此番若是顾清临因此而惹恼了轩帝,那么轩帝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再牵连此事。

    旧事重提却不为查明真相,若重提只是为了迁怒更多的人,那么她便是罪魁祸首的元凶。

    这又让她如何能安?

    轩帝对待此事的态度,他们早已经心知肚明,不追究、不过问,这种漠视的态度他们也早已看得分明,所以才要自己查。

    为还事情一个清明,为将士们讨一个公道,清清白白的来,又怎能含糊不清的走?

    这种遗憾、不公不只是对那些逝去的人而言,更是对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所说。

    无论是瑾瑜王爷也好,还是爹爹也罢,他们调查这件事都是在暗中进行,从未搬到明面上来,但顾清临此举无异于将这件事挑明。

    他想提醒还是试探,触碰的不仅仅是轩帝一人的底线。

    他引火上身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叶婉茹发现,笼在顾清临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且她也越发地看不懂顾清临的言行。

    顾清临此等行径实在有违他利益至上的处事原则,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这件事于他有益的地方。

    蓦地,一个大胆的猜想便在她心中生成。

    但很快这种想法便又被她否决,这样想来实在是太过荒谬且骇人听闻。即使曾有过某个瞬间的似曾相识,也不过是他的有意为之罢了。

    洵卉院正房的花厅中,还能远远地看见叶婉茹缓步离去的背影,而这时仍旧端坐在太师椅中的叶洵才深深地喟叹一声。

    方才直到叶婉茹离去,叶洵对信函上所提到的人都只字未提,只是挂在他眉宇间的疑惑却久久未消。

    大将军出事后,不只是那些玄云铁骑的旧部纷纷隐匿起来,就连曾在军中供职的军医等人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些不甚重要军职的人纷纷划到他部供职。

    如今这位在大将军麾下效劳多年的军医,突然现身在瑜城为瑾瑜王爷诊病,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多思啊!

    在他看来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人为,且为此事之人与瑾瑜王爷也有些匪浅的交情。

    思及此,叶洵深深地阖起戾气与殇痛并存的双眼。

    一个答案压在心口呼之欲出,但叶洵并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若当真如此,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

    不能确定且太过匪夷所思之事,又让他如何能宣之于口?

    婉儿对那小子情根深种,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再提及,他不想看到婉儿因此再度伤怀。

    那样的打击,一次便足够了!

    消失的人突然出现,无人知晓的衣冠冢被摆在了陛下面前,这一切看似有浮出水面之势,但在这背后却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吧他们牵连起来。

    看来,他是该好好调查一番顾清临此人了。

    沉默了须臾的叶洵长长地吁了口气,把那句不能说出口的话化成了一声叹息轻轻吐出。

    随后招来近身侍卫,叶洵低语吩咐了几句后,便缓缓起身前往书房。

    辘辘的车轮驶过石桥,再往下走便没了石板路,只有飞扬着尘土的沙土路,沙土路两侧的杨柳树似是都沾染上了这尘土,看上去灰扑扑一片,远没有别处的青翠。

    没有雨水的冲洗,也许这些尘埃便会越堆越厚,直到这些叶子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临窗而望的段恒毅看着这些不禁眉头深锁,仿佛那些堆积在叶子上的尘埃都一股脑地蒙在了他的心上,期盼着一次暴雨的冲洗而后焕然一新,勃发出新的生机。

    段恒毅在心中思量着自他归来以后所做的每件事情,试图在这看似毫无进展且也毫无头绪的调查中,找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来。

    每一桩每一件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后,他便越发觉得这件事与轩帝有着莫大的关系。

    今日轩帝的态度虽不足以佐证,但至少已经表明了一种态度。

    “十一”是何人,至少轩帝是有所知晓的。

    但轩帝佯装不知,究竟是包庇还是有意放任,便有待商榷。

    今日一行总算是达到了目的,且心中那些铺就着的阴霾也渐渐有烟消云散之势,段恒毅心中有了些喜意,越发地觉得那些蒙了尘埃的树叶越发的鲜亮起来。

    且前往广元一带调查此事的人已经秘密走水路出发,范智杰和柳三豹等人在霜痕以毒攻毒的良策下,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一切都在稳秘地行进着。

    抬手随意地敲了敲窗棱,忽而空中有一两声不甚清明的鸟鸣传入耳中。

    “咕咕——咕咕”

    段恒毅眉头一动,随手便挑起了那一层纱幔遮挡的轩窗,继而口中一声清脆的鸟鸣已经脱口而出。

    这一声自他口中发出的鸟鸣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听着那越发紧凑的叫声和拍打着翅膀的声音,段恒毅看清那道掠入眼中的雪白身影后,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喜色。

    苦等了数日,瑜城终于传回了消息,想必有蒙老头在,柏衍定是早已逢凶化吉。

    一招手,那只在马车外盘旋了几圈的鸽子便稳稳地落在了段恒毅的手腕上,信鸽瞪着一双红豆般的眼看了看段恒毅,像是在等他解下脚上的物件一般。

    顺手从匣子中捏了一把谷米放在手心上,他一手已经拆开了纸条来看。

    “无虞,且安心,三日后新颜即到。”

    简短的几句话看在眼里后,段恒毅的提起的心便彻底放下,且看到最后一句时,他甚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面颊。8...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中有内鬼

    这张面具他已经覆戴了半年之久,虽每日取下后都用药汁浸泡,但近日来他还是察觉到脸上会时常有些发痒,像是有虫蚁在噬咬一般。

    这几日忙乱他倒是险些把这件给忘了,却不想蒙老头还记在心上,且言之会如期送至。

    做一张新的面皮不仅耗时且极为耗力,要想做到以假乱真,细细雕琢自是不用言说,更为费时的是这其中一道道繁复的工序。

    如今瑜城的形势远比金陵要更加的严峻,本在父亲出事以后,便隐居起来的蒙老头,却因自己几次三番的叨扰不得不出山。

    到底是他亏欠蒙老头良多,当年父亲对于蒙老头的救命之恩凭借他在军中效劳多年,也早就已经抵消……

    而他能做的却并不多。

    红喙白羽的信鸽在桌案一角安静的啄食,段恒毅从五斗柜的抽屉中拿出笔墨等物,寥寥数笔写完回信后,却并未急着绑在信鸽的脚上。

    昨夜送出的信鸽被截,霜痕久久未收到消息便亲自前来,方才他便收到了蒙老头的书信……

    可见昨夜那被截取的信鸽并非偶然,且貌似截取信鸽之人并不阻拦传进来的消息。

    至于这一点他还要有待考证才可下结论。

    也许……截取信鸽之人并非是这件事的幕后之人,而是就出自他眼前不远处这一片驻扎着三百羽林卫精锐的范家庄里。

    不过二三十户且大都是空置已久无人居住的废弃房屋,虽说有密林遍布周边,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般,但若想藏匿几个活人,怕是也逃不出羽林卫的耳目。

    那么,截取信鸽的可疑之人范围便再一次缩小。

    幸而,昨夜送出去的信笺上他并未言说其他,且那字条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毕竟他只是就事论事地问了一句可有进展否。

    至于旁的,只凭着一张不过寸长的字条,自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三百羽林卫精锐虽然暂时归他调遣,但这些人并不听命于他,且忠心之人亦不是他。

    那么,在并不妨碍事情大致走向且又不会伤及他时,这些人若是做些“分外”之事,似乎也并不无可能。

    突然出现的箱子也好,被截取的信鸽也罢,说到底是眼下他身边能用之人并不多,且霜痕他们又不便现身。

    倒是瑞王殿下闵博涵上次和他提过的训练一批“护院”的事情,待他自瑜城归来以后要尽快落实才可。

    这样一来,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有了前两次的事情发生,罗宝莲现在看这范家庄亦是心中惴惴,就算现在是qingtianbairi,他也总觉得身边吹着阴测测的小风。

    “少爷,您说……这……这里有什么好,您放着府上锦衣玉食偏要亲自驻扎在这看着就阴森森的地方来,害得夫人整日心中惶惶不宁。”

    “还有啊少爷,昨日老爷本来交代了吴伯亲自给你送些吃惯用惯的一应物什,唯恐你在这委屈了自己,偏的不知哪冒出来个不知死活的人跑上门大吵大叫,这才不得不拖延到今日。”

    坐在车厢中的段恒毅听着二狗口中的唠叨,脸上的神色淡淡,并看不出喜怒,却也并未开口打断。

    二狗胆小且有些嘴碎,但这嘴碎也仅限于那些能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从未吐露过一字一句,这也是他能被留在顾清临院中的缘故。

    只不过今日二狗这般罗里吧嗦的原因,并不全然是因为他对范家庄心存恐惧,只怕是另有目的,否则他不会在此时想提起顾言来。

    缓缓睁开的双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段恒毅口中不知可否地哼笑了一声,有些百无聊赖地敲了敲置着冰块的青瓷大缸。

    “吴伯午后便会亲自带人送过来了,小的临走时还见着老爷亲自在库房挑了两床雪蚕丝被,老爷虽然不说,可这心里啊怕是也惦记着少爷呢!”

    赶车的罗宝莲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马头的方向,丝毫不敢往旁出乱瞟一眼,前两回都是半夜来的这地界,黑黢黢一片偏又有一帮乱匪……

    今儿一早他还听说这里挖出了五六十具尸骨……听粗使婆子张妈说,那些冤死的人死后魂儿离不了远处,就在方圆五里以内徘徊,直到找到替身……

    一阵风过,从车厢里拂过,恰好带起一股凉意直接吹到了赶车的罗宝莲身上。

    头顶上便是炙烤着的艳阳,背后这一股猛然传来的清凉也格外清晰,罗宝莲不禁打了个寒颤,晒得通红的脸也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双眼瞪大的罗宝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脸上豆大的汗珠子劈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攥着马鞭的手也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这一阵凉风说来也怪,只在罗宝莲身后打了个转便又消息不见,且连他的衣襟都未动分毫。

    “少……少爷,您在咱们府上的地位如今可以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就连大少爷从前再得老爷看重,也万万得不到老爷这般关怀……”

    “二狗你啰嗦够了吗?少爷找你来是赶车的,可不是给旁人做说客的!”

    段恒毅听完这几句话冷哼了一声,若是到此时他还不知道罗宝莲为何意,那也就不用在这暗流汹涌的金陵之中斡旋了。

    且顾言此番用意,不会是因为昨日之事,只会是因为夫人一事。

    与夫人之间生了嫌隙,老狐狸顾言想的并不是如何安抚夫人,,而是转头把主意打到了他这个“儿子”身上。

    可见顾言在心中也是衡量过了轻重的,现如今的他远不是需要仰仗岳丈的顾言了,而是另有固墙可倚。

    此人所为当真让人不齿!

    “老头子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可还记得你是谁的人!若是你自觉慎言院比淮清院好,大可拿上包袱走人。”

    段恒毅口中接连冷笑了几声,神色间尽是嘲讽,马车尚未挺稳时,他便一撩纱幔率先跳下来马车,随后脚下生风般朝着营帐奔了过去。

    这股浓重的苦药味他再熟悉不过,而这帐中所留之人也只有顾清临。

    难不成这帮宵小到营帐中刺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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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 吃里扒外

    今日这大帐外如昨日一般没有人把守,即使他们知道这帐中住着昨夜他带回的假冒之人,于这些羽林卫而言,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失职。

    凌厉的眉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大帐周围,段恒毅一脸鄙夷地神色,在心中落下这个判定后,便只身进到帐内。

    帐中依旧置着消暑的冰缸,乍一从外面进到帐中,迎面而来的便是让人分外舒爽的凉气,然而那随之扑鼻而来的苦药味也不容忽视。

    而顾清临此刻正仰躺在床榻上,与他离开时并无太大的区别,好似仍在熟睡一般,然而若不是这扑鼻的药香气,他定然不会起疑。

    抬眼扫了一回帐中,莫说药罐子就连只盛药的碗都没有,但这个大活人却是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若是他们想掩盖罪行也该做全套才是!偏得这般明目张胆,这与公然与他叫板有何异?

    只扫看了几眼,段恒毅便明白顾清临受伤一事并非是那幕后之人的手笔,而是这些羽林卫所为,否则此刻的大帐应该是加强防范才是。

    案情尚未查明,便先窝里斗起来,可见聂海阁还真是见不得他安宁一日!

    “岂有此理!”

    心中恼怒的段恒毅恨恨地拍了一巴掌手边的桌子,这一掌他没收敛丝毫的力度,一掌下去,那桌角已经应声而裂。

    正在帐外候着且因为那几句话而心中忐忑不敢上前的罗宝莲,听到这一声响动后,像是受惊吓的兔子般,原地便跳了起来。

    旋即罗宝莲便直接奔着大帐门口扑了过去,口中惊慌地喊了一声。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手已经探上顾清临手腕的段恒毅听到这一声喊叫,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滚!”

    冷冷的一声低喝后,段恒毅的眉头便又深锁了几分。

    帐外的罗宝莲听到这一声咒骂像是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缓缓地蹲在了大帐门口。

    而帐内的段恒毅为顾清临诊脉以后,却是双眼有些狠戾地看向了帐外的方向。

    受到重击伤及内腑,没有月余定然不愈,可前往卓阳国一事同样迫在眉睫,但眼下顾清临这般却实在不易舟车劳顿。

    “清临兄。”

    段恒毅俯身到顾清临近前压着嗓音低唤了一声。

    方才他探手为顾清临诊脉清晰地察觉到他稍稍有些挣扎的举动,且这会儿明显是在装睡,想来他心中对自己是有些恼怒的。

    不管如何,眼下他驻扎在城南范家庄,顾清临虽是顶着假冒之人的名义被他带到此地,但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他的“客人”。

    很明显,致果校尉沈长林却并不这么想。

    呵呵,昨日的事他没来得及找沈长林算账,想不到沈长林到是又来了这么一手,约束不好自己的手下,依他看,这校尉也是徒有虚名!

    “清临兄既然醒着便不要装睡了吧,还是道清事情原委才好。否则我就这样去找沈长林算账,岂不是要落了下乘?”

    段恒毅轻叹一声扶了扶额,声音里没有了焦急只有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这一个意外的发生,已然打乱了他的安排。顾清临启程之日将要延期不定,那么这中间可能出现的变数便不可估量。

    躺着的顾清临也不睁眼,只轻拧眉头地低呼了几口气,这才缓缓道来。

    “无甚大碍,不过是口角几句罢了!只不过没想到沈长林心胸如此狭隘不堪,并不如外界所言那般豁达。”

    本以为会借此渲染诉苦的顾清临如今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颇为中肯的评价,着实让段恒毅有些刮目相看。

    顾清临是什么性情他早已经明了,且昨日在殿上也能仍旧能看出他睚眦必报,绝不肯让自己吃亏的本性。

    怎的如今却忽然性情大变?

    顾清临的性格狂放不羁,更不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沈长林的威胁不敢实言相告才是,可他这三言两语,又让他如何相信?

    段恒毅眼中闪过一道狐疑,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顾清临便也带上了些许审视。

    “清临兄……”

    “段兄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今日某不过是想前去河堤查探一番,便无故成为那狗崽子的撒邪火的对象。”

    顾清临说到这句话时脸上带着阴狠的笑,眼角眉梢也尽是嘲讽,许是有些激动的缘故,说完后,他便接连倒吸了几口冷气。

    不等段恒毅追问要小心什么,顾清临便又缓缓开口,他便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动。

    “据某所知,沈长林丑时末方归,昨日他早早便去了大统领那里上报,这期间迟迟不归,定然是受到了大统领的授意。”

    “他们如此做,不外乎是想让外面这些人做了活靶子,至于是何人的活靶子,与他们二人已经无关。哼,某不过是挑明了这件事,他便恼羞成怒……”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后,顾清临轻吐了几口气,便一扭脸转了过去,又假寐起来,丝毫没提及段恒毅本该陪着轩帝游玩却突然归来一事。

    “清临兄好生休养即可,旁的事某会处理,这个哑巴亏自是不会就这么咽下。这两日便先让二狗伺候你,别的事日后再议。”

    沉了沉心中的火气,段恒毅看了一眼转过去不欲再谈的顾清临,交代完这一句后,便起身大步朝着帐外走了出去。

    好一个沈长林,敢做不敢当,真以为他是任人揉扁搓圆的泥人不成?

    “进账内伺候着,听吩咐即可,旁的莫要多言。”

    一出帐外险些一脚踢到蹲在帐门口的一团黑影上,段恒毅心中的火气便更大了,冷冷地撂下这句后,便朝着河堤的方向走了过去。

    蹲在地上的二狗罗宝莲听到这一声吩咐,登时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段恒毅的背影看,同时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来。

    难不成少爷在此办案言说事务繁忙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可若这帐内当真住了女子,他一个男人进去伺候可不大方便啊……

    方才帐内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听不真切,甚至他一度认为是自家少爷在自言自语。

    心中忐忑的罗宝莲掀开了帐幔进去后,便见到一道人影躺在床踏上,只是这身影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还不待罗宝莲消了心中的疑惑和惊慌,便听到榻上之人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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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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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而上婉君心介绍:
初相见,他七岁,她三岁,耀眼的阳光照射着女童眉宇间的一点胭脂痣,红的像要滴血一样,满目的桃花,清风徐来,花瓣飘落间迷了谁的眼。扶摇而上婉君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摇而上婉君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摇而上婉君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